沈墨回到戚家大院一问, 果然, 戚云舒已经提前回来。
知道戚云舒没事,沈墨先是把自己带回来的工具放回了自己的房间, 然后这才像着戚云舒住的房间走去。
戚云舒住的地方离他住的房间不远,沈墨没多久便到门前。
沈墨敲门,屋内很快便传来戚云舒的应话声,沈墨推门而入。
戚云舒正坐在床上看账本,他微微低着头,耳侧的头发自然垂下,让他那黑白分明的双眼都隐藏在了碎发间。
“把东西放下就好。”戚云舒头也不抬地说道。
沈墨听着戚云说的话立刻便明白过来, 戚云舒是把他当成什么其他人了。
就在此时, 门外又传来一阵脚步声,沈墨回头看去,只见一个下人端着一盆洗好的水果走了进来。
那人见到沈墨,有些惊讶。
戚云舒却还毫无察觉,依旧认真地看着面前的账本。
沈墨走了过去, 他从那下人手中接过那水果盘, 然后端着来到戚云舒的床前。
果盘里放着的是一些杨梅还有李子,暗红色大颗大颗的杨梅, 再配上一旁还呈青色的李子,光是看着沈墨口间便不经一阵发酸。
沈墨把东西放到床边的小柜上,他还没来得及直起身,一旁戚云舒已经伸手过来。
戚云舒看都不看便拿了一个李子,然后放在鼻尖嗅了嗅, 张嘴咬了一口。
李子很是新鲜,戚云舒一口咬下去,李子那独特的气息便在屋内弥漫来,也让一旁的沈墨只觉得牙齿都是酸痛。
戚云舒像是毫无感觉似的,那李子没多久便在他手中消失。吃了一个不够,他像是上瘾了似的又要去拿。
也是这时,戚云舒才发现进来给他送水果的人居然还没离开,他抬起头来,“有事?”
抬头的瞬间,看清站在床边的人是沈墨,戚云舒伸出去的手都僵在原地。
他眼中有瞬间闪过慌乱,随即又镇定下来,他从水果盘中选了一颗杨梅。
那杨梅红彤彤的,他指尖白皙,那一幕很是好看。
沈墨咽了咽口水,“好吃?”他光是看着就已经酸得不行。
戚云舒把杨梅塞进口中,然后点了点头。
沈墨不语,只是看着戚云舒眉头都不皱一下便把那杨梅也吃掉。
没熟透的李子本来就已经够酸,再混合着同样很酸的杨梅一起吃,沈墨光是看着就已经牙疼。
“你尝尝?”戚云舒看向喉结滑动的沈墨。
动作间,他撇了一眼旁边的水果盘,想吃,但顾虑着什么,所以没有动作。
“不用。”沈墨拒绝。
戚云舒又撇了一眼那水果盘,终还是没忍住诱惑,又伸出手去。
像是嫌弃单独吃不够酸,戚云舒一直是换着换着吃,杨梅之后又是李子。
怀孕的人口味变化,有人喜酸有人喜辣,戚云舒显然是属于前者,而且还是越酸越好那种。
“你有事?”戚云舒接连吃了好几个,吃得都有些打嗝之后,这才停下动作,看向一直盯着他看个不停的沈墨。
沈墨回神,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我听说你不舒服,所以回来看看。”
戚云舒闻言心跳快了一拍,“我没事,只是因为那边人太多所以有些难受,回来休息休息透透气就好了。”
沈墨正欲再问点什么,戚云舒已转移话题,他道:“你接下去准备怎么办?我明日便要回青城。”
要赶在肚子彻底大起来之前让冯家知道戚家不是好惹的,让他们为这一次的事情付出代价,他时间已经仅剩不多,所以他必须得尽快回去。
“这么快?”沈墨眉头轻蹙。
比赛今天才结束,如今贾老他们都还在交流会场那边,还没冷静下来,戚云舒明日就要走?
“生意上的事情不等人。”戚云舒并不准备明说,“如果你还想在这边多待些时间,我可以让人晚些时候再送你回去。”
沈墨稍一思量,做下决定,“不用了,我和你一起回去。”
闻言,戚云舒不由多看了沈墨两眼,沈墨本可以在这边多待些时间,赢了冯家的比赛他正备受关注,应该留下来多结交一些人,这对他有好处。
“你应该留下来。”戚云舒虽然也知道那是不可能,但却还是忍不住胡思乱想,也许沈墨想和他一道走,路上可以多个照应。
“作坊那边还有一些事要处理,而且我与晋王府约定的时间这已经所剩不多。”
戚云舒哑然,他心底期待的火苗瞬时间被扑灭,沈墨对晋王府那小双儿的事情很是上心。
戚云舒不再说话,沈墨正准备问他身体的事情,门外边有下人来敲门。
古明安找了过来,说是有事找沈墨。
此时正值午后,炎热的天气让院子中的花草都奄奄一息没有精神,唯独藏在树林间的蝉一直没完没了的叫个不停。
沈墨随着那下人出门去,很快便在大厅中见到了找上门来的古明安。
古明安正在客厅当中喝茶,见沈墨来,他放下茶杯站起身来。
比赛才结束没多久,古明安显然是还没有从之前的失败当中缓过劲来,神色间都带着几分疲惫与颓废。
“你找我有事?”沈墨进门。
“是关于你之前问我的那做古琴的紫檀木的事。”古明安没什么精神,也就没有拐弯抹角。
“你找到了?”
“没有,我刚刚也找交流会会场的那些人问了问,都说最近手里头没有什么能做古琴的料子。”古明安摇头。
沈墨略有些失望,交流会那边的人已经算是多,如果他们都没有,那恐怕这料子是很难找到了。
找不到合适的料子,沈墨唯一的选择就是退而求其次,用次等料子。
古明安见沈墨目露失望,犹豫片刻后道:“目前为止市面上适合用来做古琴的料子,我就只听说冯家那边有一块。”
同为木匠,古明安自然能体会沈墨的失望。自己手里做出来的活,自然都希望能完美。
很多累积了一定名气的师傅,甚至是宁可不做,也绝不愿意做一件砸自己招牌的活。
沈墨朝着门外看去,目光悠远深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要不再等等?”古明安道,“我再想想办法。”
“那就麻烦你了。”
知道没找到料子,沈墨又与古明安聊了一会儿,告诉古明安他明天就会回青城后,亲自把他送出门去。
送走古明安,沈墨却并没有再去找戚云舒,而是琢磨了片刻后回了自己的房间拿了工具包。
盛夏的阳光下,知了的鸣叫中,沈墨背着自己的工具包,顶着大太阳,晃晃悠悠的出了门。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一身汗意的他停下脚步,看向了面前已经没了牌匾,却依旧还是十分耀眼闪烁的冯天宝阁。
路上此刻没什么行人,太阳太大,暑气重,这时候还愿意出来的不多。
沈墨停下脚步,他正打量冯天宝阁,在冯天宝阁大门门口刚那下人已经冲回屋内去叫人。
因为输了牌匾,被同样输了比赛的冯燕平冷嘲热讽了一番的冯善,正气得脑袋痛,就听一路叫着跑过来的下人跟他说沈墨在冯天宝阁门口。
冯善闻言,额头青筋狠狠一抽,他连忙起身大步向着前门走去,想看看沈墨又想耍什么花招。
冯善到前厅时,沈墨已经进屋。
他背着自己的工具包,绕着屋内走了一圈,正打量着屋里的装饰。
见冯善带着一群人风风火火的冲了过来,沈墨听下打量的动作,抱拳冲着他微微一礼,“冯掌柜。”
沈墨礼数周全,面上还带着淡淡的笑容,这让冯善心中怒火更甚,面上却不得不憋着。
“你想干嘛?”冯善微眯着眼,愤怒而戒备。
沈墨昨天下午从他这里把冯天宝阁的牌匾拿走之后,他就受尽了怀疑与指责。
特别是冯燕平,他自然不会没有错过这奚落贬低他的机会。
甚至因为这事事关冯天宝阁的声誉,他爹冯家当家那边也是气得吹胡子瞪眼,扬言要打死他这没用的废物。
冯善正因为这些事情气得快要爆炸忙得焦头烂额,沈墨这罪魁祸首,居然又晃晃悠悠的出现在冯天宝阁。
沈墨冲着冯善笑得无比友善,“我听说冯家有一块适合做古琴的料子?”
冯善闻言,眉头狠狠一抽,“那又如何?”
“我听说是一块小紫叶檀,音色极佳?”沈墨笑得越发温和无害。
冯善被沈墨笑的毛骨悚然,心中更是浮现出不好的预感。
“那又如何?”
沈墨得到答案,他笑眯眯的又是一抱拳,然后在众人戒备的眼神注视之下说道:“我来这里是想向冯天宝阁讨教讨教。”
见着沈墨那狐狸一样狡猾的笑容,听着他嘴里那一句讨教,连同冯善在内屋内众人瞬间脸黑如碳。
因为听说沈墨居然又来了,冯天宝阁前方后方所有的工人几乎都跑过来看热闹,虽然人数不如之前那一次多,但也很是热闹。
“你什么意思?!”这一次,冯善几乎是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的把这话说出口。
“如果我输了,我就把冯天宝阁的牌匾还给你们。但如果你们输了。就麻烦冯掌柜的割爱,把那小叶紫檀料子送于我如何?”
沈墨来之前就已经想好这些,他不怕冯善不接受。
以冯善的性格,在出了之前的事情之后,他势必会想把冯天宝阁的牌匾拿回去。
果不其然,沈墨这话一出口,冯善两只眼睛立刻就亮了起来。
冯善脸色连连变化,一阵天人交战后,他总算做出决定。
“再比一场可以,但是我的条件是,你除了要把冯天宝阁的牌匾还给我们之外,还必须承认冯天宝阁比你戚家厉害。”
冯善添加的要求沈墨并不意外,他也差不多早已预料到。
沈墨道:“我无法代表戚家,但是我可以代表我自己,如果我输了,我就承认你冯天宝阁的师傅比我厉害。”
冯善闻言犹豫片刻,但终究还是没有抵住这拿回牌匾的诱惑。
无论如何,如果他能把牌匾拿回来,并且让沈墨承认他们冯天宝阁的师傅手艺比沈墨历害,那也算是找回了之前丢的脸。
“好,那就按你说的办,这次你想赌什么?”冯善应下。
冯善应下,冯家众人都不由紧张起来,沈墨却是笑得越发开心。
沈墨指了指自己带来的工具包,笑道:“赌手。”
一个时辰后。
晌午最炎热的时光过去,街上的行人慢慢多起来时。
沈墨背着自己的工具包,扛着从冯天宝阁仓库当中搬出来的那一块小叶紫檀的料子,从正门走了出来。
这料子沈墨已经验过,确实就如之前传闻那般,是一块非常适合做古琴的料子。音色纯正,颜色也十分漂亮。
那小叶紫檀比他人还长一些,不算太大,但就是这样一块不大的料子,却已经价值不菲。
特别是这种音色好,适合做古琴,万里挑一的,那就更为稀有珍贵,恐怕也就只有冯家戚家的仓库才拿的出来。
得了想要的料子,沈墨心情很好,一路下来脸上笑容就没断过。
这次他也学聪明了,没有再自己扛着走,而是租了一辆马车坐着马车回了戚家。
沈墨背着工具包出去,然后扛着一块料子回来,而且扛回来的还是一块小叶紫檀,这件事情很快便在戚家下人间不胫而走。
戚云舒也很快听说这件事。听着身旁管家说着这件事,戚云舒也说不上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
他早就已经知道沈墨对这件事情很上心,之前就看他四处在托人问,
如今知道他甚至又特意去了一趟冯天宝阁,戚云舒脸上笑着,心中却不由一阵苦涩。
“冯天宝阁这次估计气得够呛,输了一次不说,这已经是第三次……”管家说起沈墨的事情眉飞色舞,很是兴奋。
“我听说那料子音色极好,这次他肯定能做出一把好琴。”管家感慨,“只可惜是为别人做的。”
如果琴要是能留在戚家,说不定还能卖出高价。
戚云舒静静听着,听到管家说是替别人做的,戚云舒脸上的笑容都有些维持不住。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戚云舒转移话题。
即使他早就已经知道沈墨对这件事情对那双儿很上心,他也早已经决定不再奢求什么,可听到这些时他还是不可避免的难受。
“收拾好了。”管家冷静下来。
他看看戚云舒不太好的脸色,想要问为什么,却又没问出口,能让戚云舒这样的只有沈墨。
戚云舒失身与沈墨,又怀了沈墨的孩子,甚至倾心于他,可沈墨却什么都不知道。
管家越是想着这件事情,脸上就越是笑不出来,没多久已只剩难受。
戚云舒见他如此笑了笑,他低下头去看了看自己已经隐隐有了变化的肚子,“我有这孩子就已经足够了。”
管家嘴唇动了动,藏在心中的许多话都说不出口。
戚云舒见管家如此,本准备再说些什么安抚他,可他心中的苦涩却蔓延,让他喉咙一阵发涩,说不出话来。
他早就已经决定要放手,他有这孩子就已经足够了,可是为什么他知道沈墨可能喜欢上别人,却还是这么难受?
戚云舒见到沈墨时,是沈墨扛着那小叶紫檀来询问管家能不能带回去时。
管家看看被沈墨小心包裹起来的那料子,又深深地看了一眼沈墨,让旁边的人上来帮忙把东西抬走去装车。
管家离开,沈墨看向自回来之后就一直在床上休息的戚云舒,“你这样没问题吗?”
从这边到青城,他们来时单程就用了三天,戚云舒如今这状况显然不适合长途跋涉。
且不知道是不是沈墨的错觉,戚云舒休息一下午之后,脸色反而更加难看了。
“无需担心,管家会安排好一切。”戚云舒收回看向管家那边的视线。
那小叶紫檀被沈墨包裹得很严密结实,看得出来他很是紧张,生怕路上弄坏了。
戚云舒视线落到沈墨身上,“我让人再多准备一辆马车,把那料子单独放在车里,这样就不会被磕到。”
沈墨感激一笑,“谢谢戚当家的。”
那料子可是他好不容易才到手,如果真在运输途中被磕坏,他必然心疼。
沈墨那一谢,谢得戚云舒心中越是发疼,面上他却依旧维持着笑意。
“你其它东西准备好了吗?”戚云舒问道。
要制作一把古琴,需要的并不仅仅是作为琴身的木料,还需要琴弦等一些其它部件。
特别是琴弦,沈墨如此大费周章准备琴身,若是没有足以相配的琴弦,未免有些可惜。
“还并未找到合适的,我都忘了还有这么回事了。”沈墨无奈地笑着说道。
沈墨之前还并未想到这一块,这段时间他一直忙着找料子与比赛,都没来得及去细想。
琴弦与琴身不同,沈墨虽然对古琴有一定的了解,但是对琴弦的了解却并不如琴身多。
看来若想要制作一把好琴,他还必须得弄到一批好弦。
“无妨,现在准备还来得及,我让戚家其他作坊的人也帮忙注意,看有没有合适的。”戚云舒道。
沈墨闻言,又是一谢。
戚云舒眼眸低垂,隐去眼中的痛苦,以累了为借口,让沈墨先回去准备行李。
沈墨离开,管家再回来时,戚云舒便把这件事情与他说了,让他调动戚家如今所有作坊的人都去找,看有没有合适的琴弦。
管家听戚云舒说要大动干戈调动所有人去找,脸上不由露出苦笑,“少爷你这是何必呢?”
戚云舒不语,只是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
沈墨把那料子交给管家,安排好带回去的事情,回去的路上便一直在思考着戚云舒说的话。
古琴只有琴身可不行,想要制作一把音色绝佳的古琴,琴弦是至关重要的存在,其重要性甚至不输给琴身本身。
如果是其他的东西,沈墨倒还可以问问古明安他们,让他们帮忙想想办法。
但琴弦这东西太偏门,与木匠行业相差颇远,恐怕就算去问了也没用。
琢磨着古明安他们应该也找不到东西,沈墨脚步一顿,思绪一转,又想起了冯善。
这料子冯家显然也是准备做琴的,如果冯家也是准备做琴,那说不定他们早已经准备好琴弦这些东西……
他们明日就要回青城,青城那边好像没听说过冯天宝阁的存在。
戚家虽然可以帮忙找,但能不能找到还是个问题。
停住脚步的沈墨转过身去,又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一盏茶的功夫后,沈墨从马车上下来,再次站到了冯家冯天宝阁大门前。
这两日他频繁来这边,逛的次数多了,对这边也熟悉起来,就连冯天宝阁那金光闪闪的装饰风格他都已经快看习惯。
沈墨从马车上下来,正感慨自己居然已经习惯那金光闪闪的装饰风格,冯天宝阁门口守门的下人就已经反应过来,表情扭曲地转身便跑进门去。
正在屋里发火的冯善摔东西摔得正起劲,听说沈墨居然又来了,他手上举起的花瓶哐当一声落了下来,就砸在自己脚边,吓了他一跳。
“你说什么?”冯善一边在碎屑中跳脚,一边咆哮道。
“那家伙……沈墨他又来了。”
确定自己没听错,早就已经在沈墨刚刚离开后就气得眼睛充血的冯善,立刻如同一头暴怒的野兽般推开那下人,快步向着大厅那边跑去。
冲回大厅,冯善远远的就看见正在研究他们家柜台雕刻手工的沈墨,一口气憋在喉间差点没噎死劲去。
“你又来干嘛?”冯善话一出口就发现这话似乎有点耳熟,他脸色当即又黑了几分。
“我回去之后又想了想,既然你们都已经没有做琴身的料子了,琴弦应该也用不上了……”沈墨无辜地眨了眨眼,一副为你们好的表情。
冯善本就已经气得脑袋里都在嗡嗡作响,此刻闻言,顿时有一种全身的血液都开始沸腾的感觉。
“不如我们再比一场?”沈墨歪着脑袋琢磨了一下,“你们赢了,我就把牌匾和小叶紫檀一起还给你们?”
冯善嘴角狠狠一抽,额头的青筋都凸显出来。
冯善深呼吸一口,本是准备让自己冷静,可是身体却自己上前一步,他几乎咆哮着说道:“想都别想!”
“可是你们都已经没有琴身了。”沈墨眼睛微微瞪大,一副错愕的表情,“东西留着也没用了。”
沈墨如此模样,冯善心口一堵,一张通红的脸瞬间化作猪肝色。
他抬手指着沈墨,嘴巴动了又动,却始终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冯善当真是气得说不出话来,这都什么人?这泼皮无赖的,沈墨他就是赖上他们冯家了是吧?!
“不然我让着你们一些?”沈墨认真的思考片刻之后提议到。
冯善闻言,一口血差点没吐出来,他停下脚步狠狠地瞪着沈墨,最终却在沈墨那一脸认真的表情下败下阵来。
他算是已经明白,沈墨就是赖上他们了!他这人是属狗皮膏药的,惹到了就撕不掉了。
“你想怎么赌?!”冯善咬牙切齿,他眼睛里已经充血,看东西都是红的。
沈墨笑笑,十分大度,“你们说了算。”
沈墨回去再来这边时,天色已经逐渐凉爽,太阳已到西边挂着,摇摇欲坠。
沈墨进了冯天宝阁再出来,中间并没有花多少时间。
他再出来时,那太阳还有一半挂在天边,要掉不掉的。
夕阳格外的红火,余晖照得整条街道都跟着橘红,在那光晕之下,冯天宝阁那缺了牌匾的大门金红金红的,格外扎眼。
沈墨看了看冯天宝阁,默默走到一旁,拉开些距离。
琴弦他已经到手,果然就如同他预料的那般,那弦丝也是极好的珍品,外面都难得一见。
东西到手,沈墨看了看那夕阳选准了来时的方向,往前走去。
走了两步,他却又停下,想了想后他又转身往回走。
在门口守门的下人见沈墨离开,才松了口气,一眨眼就看见沈墨又走了回来,顿时一张脸都扭曲起来。
他不等沈墨开口,立刻就往门内跑去,片刻之后,冯善一群人全部站在门口瞪着他。
“你还想要干嘛?”冯善声音都已变了样,愤怒至极的咆哮当中还带着几分哭音。
沈墨眨巴眨巴眼睛,委屈巴巴,“我就想问个路。”
沈墨委屈巴巴,冯善一张脸五官却都扭曲成一团,像是吃到什么很恶心的东西。
偏偏他还拿沈墨毫无办法,只能咬着牙忍着。
“你想问什么?”冯善问道。
他算是已经明白请神容易送神难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也看出来,沈墨就是在用这种方式恶心他们冯家。
之前冯燕平使尽了手段为难他,他这就是在秋后算账。
冯善入行这么多年,什么稀奇古怪的人他都见过,沈墨这样的他倒还是第一次见到,也不想再见。
“我就想问问你们知道贾老的店在什么方向吗?”沈墨问道?
沈墨来这边不久,很多路都不认识。
之前贾老带着他从戚家往他店的方向走过一次,沈墨倒是记住了怎么走,但从冯天宝阁过去沈墨却不认识路。
冯善狐疑地打量着沈墨,见沈墨当真只是准备问路,这才出门来指了一个方向给沈墨,“你往这个方向直走,出了这条街再拐过拐角,下一条街就是。”
沈墨点了点头,记下路线。
他来的时候和贾老他们一路,如今要回去了,他也想着去给贾老他们打一声招呼,总也不能就这样一声不吭的就走掉。
重新来到街道,沈墨顺着冯善指的方向向前走去,才走出没多久,面前就有一辆马车驶了过来。
沈墨避开,动作间却在马车上看到了戚云舒。
戚云舒的马车在冯天宝阁门前停下,见到就站在门口还没走的冯善,他笑着冲冯善抱了抱拳。
“冯掌柜。”戚云舒面目和善。
“你又来这里做什么?”冯善如今看到戚家的人都不由眉头深皱。
他好不容易才送走一个沈墨,戚云舒怎么又来了?
“又?”戚云舒不解。
沈墨往前走了两步,站到了戚云舒面前,“戚当家。”
戚云舒诧异,他视线在沈墨和脸色铁青的冯善两人间来回转动,见沈墨拿着琴弦,他很快便猜到缘由。
眼神暗淡心中抽痛的瞬间,戚云舒也露出笑容来,“正好我也有事情找冯掌柜你。”
冯善戒备,他如临大敌。
一旁戚云舒坐来的那马车上,两个下人把马车里面放着的牌匾拖了出来,然后抬到了冯天宝阁的大门前。
那牌匾,赤然就是之前沈墨从冯天宝阁这边赢走的。
冯善见到牌匾,情不自禁上前一步,但很快又止住脚,“戚当家的这是什么意思?”
“这东西我戚家留着也没用,想着这牌匾的料子也是好料,做工也如此精致,劈了当柴烧也可惜,所以就想着送过来还给冯掌柜你。”
戚云舒这话说得认真,态度也无比诚恳,如果他不说拿去劈了当柴烧那句,倒真像那么一回事。
冯善自然也听出戚云舒话里头的嘲讽,他神色当即暗沉,背在背后的手都紧攥成拳。
输了的牌匾又被送回来,就算不在木匠这一行,在其它行业那也一样是丢尽人的事情,更何况送回来的人还如此话里有话。
冯善一张脸早已无处搁放,但他也并未发作。
他铁青着脸让旁边的人把牌匾收了进去,无论如何,这牌匾也不可能拿去给戚云舒劈了当柴烧。
如果当真被戚云舒拿去劈了当柴烧,再传出去,那才更加丢人现眼。
沈墨本还疑惑戚云舒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此刻见到这一幕,脸上的笑容都不由更甚。
戚云舒这刀子补得倒很是时候倒是妙,不愧是戚家当家。
见冯善收了东西,戚云舒脸上笑容越发和善,“这段时间还多谢冯家对戚家的照顾,这份恩情我戚家记住了,来日必当报还。”
冯善咬紧牙关,沉默不语。
冯家对戚家的照顾?如果之前比赛的事情是照顾,那冯家倒当真是很照顾戚家。
明白这一点,冯善心情也极为复杂。
虽说比赛的事情是冯燕平的主意不是他,但他到底也是冯家的人,还是冯燕平的哥哥,这件事情与他脱不了关系。
戚云舒并未在这边久留,与冯善说完想说的话之后,他便看向沈墨。
得知沈墨是要去贾老那边,戚云舒直接让他上了马车,然后送他过去。
马车迎着夕阳在街道上缓缓行驶,很快便消失在街道尽头。
与贾老他们告别,第二日天色微亮,两人出发回了青城。
一路舟车劳路,再回到青城时,已是几天之后。
重新回到青城,戚云舒立刻就去了一趟小镇那边,回来之后便召集了戚家所有大作坊的负责人议事。
几十个人的队伍聚集在青城作坊余岩办事的小院,看着倒也颇为壮观。
那议会具体议论的些什么外人不知道,但议会结束后没多久,沈墨就从余岩口中听说戚家和冯家的关系紧张起来。
冯家和戚家两家关系紧张,这也让两方的木匠以及一些相关的商人,都开始跟着紧张起来。
沈墨一边注意着外面的局势,也一边制作起古琴来。
古琴的制作不比普通家具,需要更多的精力,沈墨也更加上心。
前后近二十天,沈墨才总算是把琴制作出来。
东西做好,上漆烘干,沈墨又带着琴去找了青城有名的琴师,让他帮忙调了音。
他忙完这些时,天气也已过了最热的时候,晚上的温度开始有些微凉。
沈墨古琴做完,余岩那边第二天就找了他过去,一次性拿出了十来个单子递到他面前。
自那比赛后,沈墨就已当真是在他们这一方都算是赫赫有名的人物,连带着指名他的单子也越来越多。
余岩本早就应该把这些单子给他,是戚云舒说让沈墨安心把琴做完,他才压了下来。
“这些单子已经是我筛选过一遍的,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可以先接。”余岩道。
指名沈墨的单子远不止这些,如果他全部接下,那估计忙到明年都忙不完,所以余岩已经替他筛选过一遍。
把单子给沈墨,余岩出门到一旁去忙自己的。
沈墨看了看,从其中选择了两件较为感兴趣的,然后把其它单子整理起来,准备等下还给余岩。
正动作间,门外却传来一阵吵闹声,沈墨出门去,只见余岩正急冲冲的准备离开。
“出什么事情了?”沈墨问道。
已经快跑出门去的余岩停下脚步,他有些犹豫地看着沈墨,片刻之后这才道:“戚家院子那边出事了。”
沈墨眉头微皱,他立刻就想到原因,“戚云舒又病倒了?”
余岩摇了摇头,神情依旧复杂,似乎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到底出什么事了?”沈墨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与余岩认识这么久,沈墨对他也算有了一定的了解,知道如果不是非常严重的事情,他不会如此。
余岩又深深地看了沈墨一眼,这才在门外的人的催促之下,对沈墨道:“你一起来吧,我们要去戚家大院那边。”
话音落下,余岩便向着门外跑去,沈墨见状也只得跟上。
余岩速度很快,沈墨跟着他一路跑向戚家大院,还没到门口,远远的便看见一群人围在外面。
余岩见状连忙拦住了沈墨,带着他绕了半圈,绕到了后门。
从后门进门,沈墨才发现院子里的情况也没比外面好到哪里去,后院还好,大厅那边也围满了好些不认识的人。
沈墨跟着余岩挤开人群,来到大厅。
大厅中,三个看着像是什么地方老板的男人站在戚云舒面前,脸色极为不善。
外面那些人明显就是这三人带来的,从衣着服饰来看,应该是三人店里的工人。
“当家的。”余岩走到戚云舒身旁。
戚云舒回头看他,正准备点头,便瞥见他身后的沈墨。
看到沈墨的那一瞬间,戚云舒身体不禁轻颤一下,眼底有慌乱闪过。
一旁叫人去叫余岩过来的管家,显然也没想到余岩会把沈墨一起带来,看到沈墨那瞬间他脸色也白了几分。
“戚当家的,你倒是痛痛快快的给个说法!”为首的三人见余岩与沈墨赶来,并未收敛,反而越发咄咄逼人。
“王掌柜,这就是你们的不对了。”余岩站了出来,“无论如何你们也不用这样吧?”
说话间,余岩看了一眼门外那一群人。
就那群人的架势,看着就像是来闹事的。
“你别跟我扯那些有的没的。”三人中一人道,“我老王今天就是要个确切说法,不然这生意还怎么做?”
“就是,如果是我们弄错了,那我们可以给戚当家的道歉,要怎样惩罚都行,但是我们必须要个说法。”
“还是说戚当家的你不敢?”
余岩回头看了一眼戚云舒,见戚云舒眼神冰冷,丝毫不准备按照三人说的做。
余岩迟疑片刻,只得又回头去说服那三人。
“就算你们想要个说法,也不是这么个要法,我看不如你们让他们先出去。”余岩指了指门外那些人。
三人闻言对视一眼,似乎有所迟疑,但到底还是没松口,“大家都是男人,怕什么?”
“而且这件事情都已经有不少人知道,他们在这里也好做个见证,好让那些人闭嘴不是?”
“没错,这事情是得有人见证,只有这样大家才能安心继续做这生意。”
“我若是说不呢?”戚云舒冰冷的声音在屋里传开。
在他冰冷的视线下,四周的温度似乎骤然降下,森冷得如严冬的霜雪。
三人都没想到事到如今了,戚云舒还如此冥顽不灵,又是一阵对视后,三人都发起狠来。
“如果戚当家的不能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说法,那戚家的这生意我们恐怕是无法做了,还请戚当家的另请高明吧!”
“我王家在戚家拿了多少货,还没卖出去的,我明日就让人清点了给你送回来。”
眼见着三人已经开始放狠话,说断了和戚家生意上的来往,余岩又回头看了一眼戚云舒。
戚云舒却似乎依旧不准备说什么,他只是冷着脸看着众人。
一旁的管家张了张嘴似乎准备说点什么,但他是双儿,这里根本没有他说话的位置,这也是为什么他让人去找余岩的原因。
沈墨看到这一幕,只觉越发莫名其妙,这看似像是生意上出了差错,可好像又不全是。
那几人已经越说越狠,戚云舒又眉眼如冰沉默不语,余岩越发急了,“大家都合作这么多年了,没必要弄成这样。”
“我们也不想弄成这样,但如果他是男人,为什么不敢脱衣服让我看看?”
“还是说他就真的如同传言一般,就是个双儿?”
“在一个双儿手下做事,这不是笑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