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魔修复活

“冷。”

“好冷。”

昏暗逼仄的单人床上,男人,不,准确的说应该是一个男孩,眉头紧皱,干裂的嘴唇微牵,似是呓语。

半梦半醒之间,顾西洲挣扎想要起来,可是他的身体却没有一点力气,意识仿佛黏在一起,身上好似压着无形重物,让他动弹不能。

大约一分钟后,顾西洲终于积攒点滴力气,强行睁开眼。

虽然视线模糊,但是顾西洲能辨别出落在他身上的是月光。

滴答。

滴答。

水滴的声音。

有温热的水滴在身体上流淌,熟悉而温热湿润的触感,可是相对的,他觉得身体好冷,好冷……

顾西洲勉强看清四周的情况,逼仄的房间狭小,除了他以外,还有三个人影。

疼。

好疼。

脖子好疼。

顾西洲挣扎着,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终于挥动自己的右手,他缓慢的抬起手按在自己的脖颈上,指尖传来温热湿润的触感,鼻翼之间嗅到空气中血的腥甜。

原来他身上不是水,是血。

顾西洲抓着床栏杆缓缓的坐起来,目光所及,他看见床下并排放着的六张书桌,书桌上堆满了各种参考习题集,桌子上还有一本摊开的作业本。

这是一个普通到再普通不过的学校宿舍。

顾西洲错愕和茫然的同时,用手紧紧压住自己的脖子,回头就看见自己满是鲜血的床,血渗透床板,猩红一片。

他回来了?

这……

他回来了。

忍着疼,顾西洲仔细端详墙面上的图案,猩红的床位靠着的墙壁上,用鲜血勾勒出一个复杂的图案,作为魔修的顾西洲一眼就认出这是祭献自身招厉鬼邪神的阵法。

等等。

他难道是被招过来的?!

顾西洲的嘴角在月光下微不可闻的抽了两下,他顾西洲穿越前怎么也是个遵纪守法,坚持维护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三好公民,怎么去了一趟异世界回来就变成十恶不赦的厉鬼邪神了?!

顾西洲扶着书桌挪动两步后,目光一扫,看见镜中的自己,倒抽了一口凉气。

短短的黑发柔顺的贴在耳朵两侧,红色、不……白色的睡衣,眉宇之间的稚气……

下一秒,顾西洲就注意到自己脖子上的豁口向外翻的肉,血顺着脖颈上的伤口把身上的白睡衣染成红色,唯有衣角还能看见一些白。

不,不行,他得先止血。

顾西洲在寝室里翻找,因为顾西洲担心被寝室里睡觉的室友发觉,所以翻找的动作都不大,万一弄醒了这几个室友,他怎么解释这一床的血和自己脖子上的伤口?

寂静的没有一点声音,顾西洲很担心自己的动作让他寝室里的人发现,可是除了空着的两个床铺以外,另外三人睡得像死猪一样,根本没有听见他弄出的动静。

止血后,顾西洲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又在床上找了半天,最后却无疾而终。

不对,怎么没有刀?

顾西洲摸了摸脖子上的伤口,那种形状肯定是被利刃割伤的,可是床上没有刀,这小孩自刎后难道还能把刀藏起来不成?

在床上床下翻找了一遍,顾西洲还是没有找到那把刀。

没有任何头绪,顾西洲所幸也不想这件事情,只是他坐到床边,突然犯了难。

刚刚那些纸巾他还能丢到厕所里毁尸灭迹,可是床上这堆东西,他能丢到哪里去,还有这墙面上的阵法图案,任何普通人看了都会觉得不是什么好东西。

顾西洲倒退了两步,没力气的坐到床边上,对着虚空抓了一把,却什么都没有抓到。

发现自己回到现代世界,顾西洲经过惊讶和错愕后,很快就平静下来,毕竟他身穿到异世界,还在短时间内做了一名魔修,唯一让他不舒服的是他的视线里多了一串古怪的数字——00:00:01

这是什么?

没有记忆,这个男孩的记忆,他一点都没有看见。

难道是因为祭献灵魂死得太快,所以就连一点记忆他都没有接收到?

这个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依托着墙面,他勉强能支撑住自己的身体,就在这时候,突然顾西洲听见一个声音。

“救、救命!”

顾西洲下意识寻找声音的来源,他站起来,险些站不稳摔倒在地上,不过很快他就确定了声音的来源,是他上铺的男生在说梦话。

“不、不要……不是我……”

顾西洲看了一眼上铺的小孩,忍不住摇摇头。

这小孩不知道梦到了什么,竟然在梦中哭了,顾西洲看见上铺的男生眼角划过的眼泪,倒觉得有点意思。

顾西洲颤颤巍巍地又坐回到自己的床边,心念一动,目之所及,一切陌生而又熟悉。

他,顾西洲,回来了。

顾西洲皱眉看了一眼自己被血染红的床铺,刚想躺下,突然耳畔又听见一声低语。

“我、我不想死……放过我……”

恐惧,人到了极度恐惧的时候才会这样,顾西洲寻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是对面床上的室友在说梦话。

“真是……”顾西洲错愕片刻,无奈地摇摇头,接着把被子换了一个方向,盖在身上,他又冷又困,顾不得被子上的血迹,他只想睡一觉,至于床上的血……不管了,让他先睡一觉。

有什么明天再说。

……

没有温度的光线斜斜的洒落在地面上,顾西洲略略皱眉,睁开眼,阳光有些刺目,一时间睡意全无,噌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舒展筋骨。

顾西洲见到这样的阳光,突然头疼的揉了额头,在阳光下床上的血迹比昨晚更为刺眼,经过一晚上,已经变成红黑色。

身体主人的室友如果问起来,他该怎么解释?

顾西洲脑子里乱作一团,想要趁着室友还没醒,把床上的被褥丢到阳台的洗衣桶里藏起来,不过很快顾西洲就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寝室里,静悄悄的,除了他,没有任何人。

除了本就空中的两个床位,另外三个床位此时早就空空如也。

室友都走了。

顾西洲错愕,另外三个室友似乎早就起来了,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就连昨天放在板凳上的书包也不见了。

去上课了?

不,就算是去上课了,看见室友的床上全是血,也不可能不叫醒室友直接离开吧?

任谁一早起来看见自己这张床,都会吓得尖叫。

顾西洲揉了揉太阳穴,很快就放下这件事,而是转头看向了书桌。

其中一张书桌上放着的作业本和昨晚一样摊开放在桌面,顾西洲揉了揉脖子,单手拿起作业本,看了一眼——高三10班,顾染。

应该是他的作业本。

看来他运气不错,起码这个姓没变。

“不太对。”顾西洲不由皱起了眉头,他由向前走了两步,对上寝室里昨夜那面镜子。

他忽然发现昨天拿到足有四厘米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甚至没有留下一丝疤痕。

顾西洲怔了一下,又确认了一遍,镜子里昨夜狰狞的伤口的确不见了,手的触感抚摸在脖颈柔软的肌肤上,没有痛觉,只有普通肌肤的触觉。

真的好了。

顾西洲古怪地看着镜子里的十七八岁的小孩,总觉得这里面透着诡异,就在这时候,一个声音打断他的思绪。

“快点,只有十分钟到七点半,今天是英语早自习,你快点!”

“知道知道,等等,我拿个牛奶就走!”

“不等你了,烦死了!”

“好了好了,我收拾好了,走!”

顾西洲眉头一挑,突然想到刚才作业本上信息,他现在也是高三学生,顾西洲用了两分钟换下身上的衣服,背上书包就往外跑。

顾西洲没有直接横冲直撞,而是跟在两个和他差不多时间走出宿舍楼的两个男生身后,绕过一个弯,顾西洲就看见了老旧的三层教学楼,外面贴着白方块瓷砖,有的地方还掉下一两块。

两个男生前脚走,他后脚跟上。

“啊——”

刺耳的尖叫声惹得他下意识地转头,身后的女孩扎着马尾,颤抖地手指到半空中——

“哐当!”

顾西洲听见一声巨响在耳旁响起,有什么东西沾到他脸上了。

噔噔噔!

顾西洲眉头紧皱,但还算淡定,他的正前方,正躺着三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他的心脏跟着紧跳了一下,仔细一看,死的这三人手牵着手,温热的血顺着破裂的皮肤血管在地面流淌,刚刚沾到他脸上的就是一滴溅射起来的血迹。

“他们、他们刚刚就、就站在那里,手牵着手,就跳下来了……呜呜……我、我不想死,求求你们,让我回去吧,让我回去吧……”刚刚在他身后尖叫的女孩目睹三人手牵手跳楼的一幕,崩溃地跌坐在地上。

“小莲别怕,没事的。”一个脸圆圆的女孩从包里拿出一张纸巾递给小莲,如果不是女孩的手在颤抖的话,顾西洲还是愿意相信女孩的话。

顾西洲回头看向这座三层楼的教学楼楼顶,大约十米高,就算是脸着地,也不应该摔得……这么惨。

“怎么回事?”顾西洲皱眉低语,正打算查看一下情况,忽然几个老师赶了过来。

“大家都回去上课。”矮胖男人拿着戒尺,驱赶围观的学生,其中不少学生显然都已经吓懵了,直到有同行的人拉扯这才反应过来,十分木讷。

“是她,是她来找我们了,是她来找我们了!”就在这时候,一个染了头发的女孩突然像疯了一样地对她身边的人说。

刚刚赶来的其中一个女老师突然冲的一下过去,一巴掌打在女孩的脸上,怒说:“你给我闭嘴!他们三个只是因为高三压力太大,受不了这样的压力才自杀的!”

“不,是她,是她……”

女孩对于那一耳光的掌掴毫不在意,双手捂着脸,似乎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

那女老师显然非常不高兴,刚想呵斥女孩,突然的听见一道清冽的男声在耳畔响起。

“王老师,林同学肯定目睹了这个……吓到了,我先送她去医务室吧。”肥大的黑白校服丝毫不能掩盖男孩特殊的干净的气质。

姓王的女老师看了男孩一眼,又看向地上的三具已经盖上布遮挡的尸体,对男孩点了点头,“那就麻烦你了,你先送她过去。”

“还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滚去上早自习!”男人对着顾西洲呵斥了一句,顾西洲看他一眼,嘴唇动了动,最终没说反驳的话,进了教学楼。

高三10班。

顾西洲刚进去就听见整个班级的学生全都三三两两的站在一起小声议论刚刚发生的事,而班级的最后还有一个大约十个人的小团体,有男有女正在窃窃私语。

就在这时候英语老师拿着书本走进来,顾西洲抬眼一看,竟然是刚刚在楼下看见过的那个姓王的女老师,她板着一张脸进来,看见学生没有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将书狠狠的往讲台上一拍!

“坐回去!”她横眉冷眼呵斥,瞬间刚刚还在说话的人一下就散开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顾西洲:……

不知道自己座位在哪里的顾西洲随便找了一个位置坐下,讲台上的老师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或许她也不太清楚学生的座位,只是让所有人打开第五单元跟着录音机复习。

顾西洲在这个位置上坐了几分钟,他发现他周围的学生对他坐在这里都没有表示质疑,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奇怪,难道他运气这么好,坐的就是自己的座位?

他不知道,他的身后有两个男生正在用一种惊恐的表情看着他的背影。

短发的男生颤抖着用手去拉旁边男生的手,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小声交谈。

“他、他不是已经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