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西洲去续费的时候就觉得更奇怪了。
按照顾吱吱的说法童佳是他的同学,童佳死的时候才十三岁,也就是刚刚小学毕业上初中的年纪,就算他们两人是早恋,照理说续交管理费这种事情也应该由她的父母来做,但是续费单上一个付款人的名字赫然写着顾吱吱,显然顾吱吱不是第一次帮童佳这个坟墓续交费用。
见过童佳之后,他的好奇心没有得到满足,反而更胜,交费后将缴费单带回去,顾西洲一进门就好奇地问顾吱吱道:“吱吱,那个童佳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怎么会让你给她缴费,我还以为是你大学同学……”顾西洲特别好奇,就像被猫抓了心肝一样。
顾吱吱看他那着急烦躁的模样,想了片刻提笔写到:反正以后也要让你帮我祭拜她,告诉你也行。
顾西洲嗯了一声。
顾吱吱:你看过墓碑了吧,她是我的初中同学,我和她是同桌,我刚读初中的时候很皮,她恰好是班上成绩最好的女生,被老师安排挨着和我坐。她性格真的很好,很少生气,还经常提醒我记作业,拿上该带的东西……
你知道小男生吧,就是喜欢捉弄人,那天也是周五,我们几个男生丢一只毛毛虫在她的文具盒里,她打开文具后后就吓哭了……后来到了星期一,她没有来学校,我们问了老师,老师告诉我们她转校了。
顾西洲看顾吱吱写字,可是结合现在的情况来看,显然这女孩不是转校,而是死了。
他看见那支笔接着写到:当时因为这个,我们几个男生都觉得自己很过分,可能是因为我们的原因,童佳才转校的……事实上并不是,她没有转校,她是在家跳楼自杀的……
顾西洲看到那几个字,心没来由的沉了一下,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她为什么自杀?”
顾吱吱的笔停在半空中很久没有动过,很久之后,顾吱吱接着写到:当时那个案子归属金罗警局,那时候王叔就在金罗警局的基层,他和我爸喝醉的时候,提起这件事情,我才知道童佳没转校而是死了,她母亲给出的理由是……
是因为被学校的学生捉弄,童佳想不开自杀的。
顾西洲沉声道:“你是因为这个很自责,所以每年都去看她?”
顾吱吱写到:那时候我还小,一度认为就是我们捉弄童佳,她才会想不开跳楼自杀,刚开始是因为自责,后来……
顾西洲挑挑眉:“?”
顾吱吱:随着年龄的增长,阅历的增加,我意识到一件事情——童佳本身性格开朗,那天我们几个男生捉弄她,她的确被我们弄哭了,但是那天放学前她和往常一样提醒我记作业,还和我说话,我认为她不可能因为文具盒里的毛毛虫自杀。
当时她的父母也有没有来学校找我们几个捉弄童佳的小孩,如果说她真的是因为我们而自杀,你觉得作为父母,他们不会来找我们这几个‘罪魁祸首’吗?
“童佳坠楼只是一个意外,但是她的父母为了避免被说自己看护不利,所以谎称……她是因为被学校的学生欺负而自杀,我去,那你当时的心里压力一定很大吧?”顾西洲一下就想明白,突然有点同情顾吱吱,当时这么一个小屁孩肯定不像现在一样冷静理智,能从中分析各种可能性。
顾吱吱:心理压力肯定有,不过童佳到底是不是意外死亡,我现在反而不确定。
“怎么?”顾西洲问道。
顾吱吱:她死后,从王叔哪里知道她坟墓的位置,我从初中开始每年都回去祭拜她,她死后三年就没有人为她缴费,从那之后就一直是我在付这笔费用,每年祭拜的时候,我从来没有遇见过她的亲人,她的亲人在公墓那边登记的电话号码早就换了。
“她的父母完全不去看她?”顾西洲挑眉忍不住心里阴暗,往坏的方向想,童佳意外坠楼她的父母推脱责任告诉警察是因为受到学校学生欺负跳楼自杀,这可以理解,可是孩子死了,不看望,不缴费,这真的很奇怪。
顾西洲问道:“需要我帮你查一下吗?”
顾吱吱:查不到了……都十几年了,你以为这是电视剧啊?还能让你找到真相?……或许她真的是因为我们自杀的呢?其实我已经不想知道了,不过我不能离开这里,以后只能请你代替我每年去看她,给她送一束花。
顾西洲答应道:“好。”
这次顾西洲没再多问,不过他却很确定,顾吱吱嘴上说着不自责,内心却不是这样,又不说话了。
顾西洲生硬地岔开话题,走到狗窝旁,把一脸懵逼的狗儿子从狗窝里掏出来,风风火火地给狗儿子系上狗绳。
狗儿子:“汪汪汪?”
顾西洲揉了一把狗儿子的狗头,直接牵着狗绳,拖着狗儿子对空荡荡的客厅道,“狗儿子想出门,我出去遛狗。”
嗯……很好,没有回答。
顾西洲默默得拖着正卯足劲往自己狗窝钻的狗儿子。
“汪!”
顾西洲瞪了一眼不给面子的狗儿子,从狗儿子眼里看出了一丝迷茫的意思。
他拖着狗儿子出门瞎逛了一圈,回家的路上顺便点了个外卖。
吃过晚饭后,顾西洲早早就回到房间里,掏出手机结合顾吱吱说的情况以及童佳死的年月搜索相关新闻,翻找了半天,总算找到了一个相关的新闻内容,根据里面的描述和年龄时间,说得应该就是童佳坠楼的事情。
看着新闻稿的内容,顾西洲的心沉了沉。
标题:女童跳楼自杀,只因其遭受校园暴力。
光看标题,顾西洲就知道这新闻内容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全文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是顾西洲认为说的应该就是童佳的事情。内容直接将童佳坠楼的原因归咎到学校男生整蛊。
试想作为和童佳同样大小的孩子顾吱吱当时看见这篇宁庆报纸上的新闻内容会是一种这样的感受?顾吱吱每年都去祭拜童佳,肯定有愧疚和自责在其中,只不过是随着时间的流逝,那种自责慢慢消减,顾吱吱才透过表象看到本质。
也是年纪变大之后,顾吱吱才开始思考为什么童佳的家人不谴责他们,为什么童佳的家人从来不来祭拜她。
顾吱吱最初自责是因为觉得自己的作弄害死了童佳,那么现在……顾吱吱还是很自责,自责——当时捉弄了她。
顾西洲忍不住脑补起来,不过他很快就强行打住自己跳跃的思维,等明天去警局向王傲问一下当时的情况,顾吱吱肯定不想和他说。
第二天,顾西洲开车直奔警局,一到警局就被叫过去开会。
老领导要走了,王傲升职,这期间顾西洲看见一个大约四十五六岁的男人一直安静的跟在老局长的身边,他左眼上有一道狭长的疤痕,整个人皮肤呈现出健康的古铜色,显然没少晒太阳,皮肤很粗糙,整个人显得异常的严肃。
坐在顾西洲旁边的向元戳了戳顾西洲的腰,小声道:“神奇老马和我们王局肯定和得来,这两人都长了一张严肃脸,就好像别人欠他钱一样。”
顾西洲撇他一眼,“背后议论领导,小心被他们听见。”
向元小声的切了一声:“我和你说,有什么?难道你还要告状啊?”
“唉,我那天和王叔聊天的时候,一顺口说不定就说了,”顾西洲笑道,“怎么?慌了?”
向元瞪他一眼,“信了你的鬼话。”
顾西洲看向他,摇摇头,提醒他道:“好了,我们的新副局要讲话了。”
马奇简短的发言和他本人一样,生硬、简单、直接,他话不多说,说了两句后,他们就散会,顾西洲没有直接和向元离开,而是跟着马奇和王傲两人的身后。
王傲似乎对马奇的感官不错,一直叮嘱马奇,并交代马奇副局这个位置要做些什么事情,顾西洲就跟在后面。
马奇看向顾西洲,有些微微发愣,“你……好面熟,我有见过你吗?”
顾西洲轻轻摇了下头。
“哦,小马啊,这个是顾西洲,是刑警队的队长,你有什么事儿,也可以找他,只要他们不查案的时候,都行。”王傲向马奇介绍道,“以后都是同事,就当认识了。”
听见王傲的话,马奇满含深意地看了顾西洲一眼,伸手道:“你好,你可以叫我马哥。”
顾西洲在王傲的注视下伸手和马奇握了一下手,道:“马哥好!”
“王局,我有点事想私下问你。”顾西洲道。
王傲颔首,“行,小马你自己去办公室吧,西洲你跟我到办公室。”
告别马奇之前,顾西洲和马奇对视一眼,显然两人达成了一种默契,顾西洲确定马奇就是他在第一个世界遇见的那个马哥,因为马奇在听见他姓的时候,明显眼皮子跳了跳。
顾西洲跟着王傲到办公室内,王傲坐到沙发上,挑起嘴角,笑道:“平时你看见我就像老鼠见了猫,说吧,你这个小子想问我什么?”
顾西洲看向王傲,没有犹豫问道:“我想问童佳的事。”
“王叔,你还记得多少?”
王傲闻言,踌躇了很久,终于叹了口气,道:“西洲你别自责了,我们不是讨论过吗?她父母的态度很奇怪,她的死很有可能和你、甚至是你们几个同龄的孩子根本没关系。”
顾西洲:“正因为没有关系,所以我更想知道她的死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