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重城担心他第一次去见谢父谢母给对方留下不好的印象,等到以后他和谢予安公开关系时被反对就完了。
谢予安安慰他“不会的, 妈妈很喜欢你。”
但是沈重城对谢予安的话深表怀疑。
在沈重城的回忆里, 谢母一直是个温柔的女人, 但有些时候也有些……凶悍。不过女性都是爱美的, 他这次去谢家带了很多护肤品和彩妆,和他平时买给沈母用的牌子是一样的,听沈母说效果不错,所以沈重城又再买了几套带过来, 希望能够借此讨得谢母的欢心。
谢家的小洋房在郊区的一个小区里,空气比市区好太多, 还因为靠近机场, 所以这附近都没有高楼,放眼望去都是明亮的蓝天和阳光,也难怪谢父谢母不愿意搬家到市区生活。
前天谢予安就告诉了谢母沈重城今天要来他们家做客, 所以谢家的门今天都没关,开着就等谢予安和沈重城过来。
不过谢予安和沈重城拎着礼物和车上下来后,却没有在家里的小院子中看见谢父谢母的身影, 所以谢予安抻着脖子朝里面喊了一声“妈妈?你在吗?”
“诶,在呢在呢——”谢母很快就给了他回应, 从二楼探出头来。
沈重城抬头望向这么多年过去保养的不错,依旧年轻的谢母, 抿着唇角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 他知道自己平时看着凶凶冷冷的,所以这个笑容他还对着镜子练习了好久, 努力让自己在谢母面前看着亲近一些——甚至他今天穿了一身显年轻的休闲装,也不只是全部为了方便玩蹦床。
而沈重城身材高大,气势不凡,杵在削瘦白净的谢予安旁边十分明显,谢母视力非常好,一下子就看见了他,她看着这两个孩子并排站在一块,一下子就回想起了小时候自己儿子把沈重城带回家来吃饭的情景。
谢母当初可心疼沈重城这孩子了,毕竟谢予安从小到大都被她养得白白嫩嫩的,小时候肉胳膊就像莲藕一样,可爱的谁见了都想咬两口,相比之下,经常带着一身“虐伤”来他们家蹭饭的沈重城就可怜极了。
于是谢母一边飞快地往楼下跑着,一边问“鸡崽儿,你把胖虎带来咱们家了吗?”
“阿姨你好,我是沈重城,就是以前经常和安安一块玩的霸——”
沈重城正和谢母做自我介绍呢,结果却和谢母一起开口了,他听见谢母叫他的小名,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僵住了。
“咳,妈妈。”谢予安咳了两声,对谢母小声地说,“重城他小时候叫霸虎,不叫胖虎。”
“哎呀,我记错了呀。”谢母惊讶地睁大眼睛。
沈重城当然不会和谢母计较这种问题,长辈想叫什么就叫什么吧,他把带来的礼物递给谢母“阿姨,这些是我带来的礼物,送给您和叔叔的。”
“你这孩子,来家里吃饭还带什么礼物嘛,又不是回娘家。”谢母热情好客,拉着沈重城和谢予安带他们进屋坐。
她的话本意是想让沈重城不要见外,把这里当做自己家一样就行,实际上小时候谢母也是把他当半个儿子养的,有什么好吃的都会叫谢予安出门玩时给沈重城捎带上一份。
只是说着无心听着有意,谢予安和沈重城听见这句话的时候都下意识地朝对方看去,两人目光相撞,刚要笑笑谢母就回过了头,他们俩就只能像做贼似的又把头垂下。
谢母倒是没有发现他们两人的小动作,她见沈重城长大后几乎和小时候就是两个模样,要不是她已经知道了沈重城就是小时候和谢予安一起玩的那个男生,谢母都觉得自己在街上见到了沈重城都不可能认出他。不过她看沈重城的相貌和模样,就知道他这些年来过的一定很不错——起码一定不会像小时候那样经常被人虐待了。
当初沈重城一家急急忙忙地搬走,谢母还担心过他一段时间,就怕他出了什么事,就拉着沈重城在一旁说着些家常话,把谢予安晾在了一旁,搞得谢予安有种他是老公,把深受婆婆喜欢的儿媳妇带回家后的错觉。
他四下看了看,没发现谢父的身影,就问谢母“妈妈,爸爸呢?他今天上班吗?”
“没上,他去钓鱼了。他听说重城要来家里吃饭,就说要给你们钓大鱼吃呢。”谢母解释道,然后他看着谢予安和沈重城一块坐在沙发上,就瞪了谢予安一眼,说,“你怎么也跟着坐下了?快去把米淘了把饭煮起,再洗洗菜,然后给重城削两个芒果来吃啊。”
“噢,我马上去。”谢予安上了小学后就被谢母摁着学做家务,闻言也没觉得有什么,下意识地就从沙发上站起来朝厨房走去。
可是他们在公寓住时沈重城都没舍得让谢予安做过家务,他们那每天都会有保洁阿姨来收拾打扫,晚饭的话大多也是沈重城给谢予安做,或者就是出去吃,所以他也跟着站了起来,说“我去帮安安。”
“不用帮。”谢母拉住沈重城,说,“他不学着做这些,以后有了对象两个人生活也是要做的啊。”
沈重城差点就顺嘴说出“我不用安安做这些事”的话来了,谢予安对他眨眨眼,示意他不用帮忙后沈重城才重新坐下,继续陪着谢母聊了会天。
谢父大概在十几分钟后就到家了,还带回来了几条大鱼,他看到和小时候相比大变样的沈重城也没认出来,把鱼交给谢母后就往沙发上坐,也打算和多年不见的沈重城聊聊天。
结果谢父一屁股坐到了谢予安放在沙发上的背包,那里面还放着两只尖叫鸡,沈重城来不及阻止他,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谢父笑着坐下,然后又惊恐地站了起来。
“哈哈,胖虎好久不见你了,你现在这么帅,叔叔都认不出你来——”谢父话还没说完,尖叫鸡的高音就把他唬了一跳,“这里头有啥?鸡吗?”
尖叫鸡的声音穿透力很强,远在厨房里的谢母和谢予安都听见了。
谢予安系着谢母的碎花小围裙,捏着一把葱探出头来说“那是玩具。”
谢父拉开了自己儿子的背包,从里面掏出两只尖叫鸡盯着看了一会,然后伸手捏了捏,霎时那尖利的鸡鸣就盖过了电视机的声音,谢父呵呵笑了两声,评价道“还挺好玩的,像鸡崽儿。”
沈重城十分赞同,他就是觉得像谢久安才买的这尖叫鸡,不过这话肯定是不能当着谢予安的面说的。
谢父迷上了这新奇玩具,和谢予安索要“鸡崽,你这两个玩具有点意思,把它留给爸……爸爸拿去送你姑姑的儿子呗。”
谢父年逾四十,却依旧童心未泯,经常喜欢捏着一些小孩子的玩具玩,梦想是养一条金毛,但是谢母洁癖怕狗掉毛不许他养,所以谢父经常往隔壁姑姑跑,去撸她们家的金毛。
而现在,谢父明显是盯上谢予安的尖叫鸡了。
但要是普通的玩具谢予安肯定就给谢父了,不过这两只尖叫鸡的意义有些特殊,谢予安还打算把他带回公寓找个柜子装起来呢,不能给的。
他也没拆穿谢父的借口,就说“这两只不行,我有用。爸爸,回头我买一箱寄回家。”
“那行,你别忘了就行。”谢父同意了,把两只尖叫鸡给谢予安重新塞回了背包里。
弄完这一切后他见一旁的沈重城装乖地在旁边看了全程,就笑呵呵地说“哎呀,让你看笑话了,鸡崽就这个性子,这么大了还玩这些玩具在,啧啧,真是幼稚得要死。”
第一个买鸡的沈重城“……”
不过沈重城看看谢父又觉得心里平衡了,甚至还有种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的诡异优越感,这么一想他和谢予安天生就是一家人,瞧,他的兴趣爱好和谢父还有些相近呢。
所以哪怕谢予安和他还没对谢父谢母公开关系,大家围在一起吃饭时也让沈重城有了一种吃家庭团圆饭的感觉。
“胖虎啊,先喝点汤补补,我下午刚吊的鱼,很鲜。”谢父先给沈重城打了碗汤。
“人家小时候叫胖虎,不,霸虎,你乱叫什么呢。”谢母拐了谢父一肘子,纠正他道。
谢父道“啊,是霸虎啊,叔叔年纪大了,有点记不清了。”
沈重城笑笑,说“没事的叔叔,霸虎胖虎叫什么都一样,这是我爸妈给我取的小名。”
“是因为你属虎吗?”谢母问他,“我记得你比安安大六岁吧好像?”
“是的。”沈重城说,他的小名和谢予安都差不多,都是根据属相取的,“叔叔,阿姨,你们也别叫我名字了,就继续叫我胖虎吧,和小时候一样就行。”
谢母看向一旁的谢予安,惊喜道“那和咱们家鸡崽儿一样啊。”
谢予安在给大家盛饭,闻言抿唇笑了一下,没说话,结果刚坐下后还没来得及抬手拿完,就被沈重城借着桌布的遮掩,偷偷在桌底牵了下手。
他微微怔了一瞬,垂着眼睫,也轻轻握了下沈重城的手。
沈重城察觉到手指上传递过来的力度,也微微侧着眼睛偷偷看了谢予安一眼。
“对了,胖虎,阿姨刚刚看了下你送来的那些东西,都很贵呢,这太破费了吧。”谢予安进入娱乐圈后赚得钱比谢父谢母两个人都多,所以他后来往家里寄给谢母的护肤品也变贵了,谢母因此认识了不少牌子。她刚刚看了眼沈重城给他的那些东西,发现价格都不便宜,加在一起怕是得有好几万,惊诧了好一会,担心沈重城给他们花太多钱了。
沈重城和谢予安正在这边偷情似的眉来眼去呢,冷不丁被谢母问了这么一句,谢予安下意识地想要抽手,不过沈重城毕竟是见过大风浪的人,面不改色地把谢予安的手重新牵得更紧,然后笑着回答谢母,还也学着谢母叫了谢予安的小名“不会的阿姨,我现在和鸡崽儿一样,也是在娱乐圈工作,所以赚的很多。”
沈重城确实很收敛了,要不是怕吓到谢母,他都想直接送翡翠宝石之类的珠宝首饰了,只是他和谢予安目前还只是“童年好友”,如果真的送了那么昂贵的东西,那谢母再怎么迟钝也会发现他和谢予安关系不一样了。
而谢母也知道谢予安进入娱乐圈后赚的钱确实多,所以倒也没有怀疑沈重城的话,她又接着说“你和鸡崽儿一样也是演戏的吗?还是唱歌什么的?”
“都不是,我只是在娱乐公司里上班。”沈重城非常“谦虚”,还不忘夸一把自己的老婆,“我没有鸡崽儿那样的天分,演不了戏的,唱歌更是难听。”
“鸡崽儿唱歌也难听啊。”谢父毫不犹豫地卖了自己的儿子,“像他包里那两只鸡叫的一样。”
谢予安“……”
“鸡崽儿唱的也没你说的那么吓人吧?”谢母眼角的细纹都笑出来了,“不过鸡崽儿确实有演戏的天分呢,他从小就爱演戏,在我面前演就算了,他还特别爱陪别人一起演,就小时候你们也玩过的那种过家家,扮演新娘新郎爸爸妈妈的那种——”
沈重城附和地点点头,他唇角保持的微笑是精心练习过的完美弧度,不过此刻却加深了一些——可不是吗?谢予安小时候就是他的新娘啊。
然而谢予安却笑不出来了,他似乎知道了谢母想要说什么,可是他没来得及开口阻止谢母,谢母就把剩下的话都说出来了“胖虎啊,你都不知道,鸡崽儿小时候给咱们全小区的小女娃都当过老公呢。”
谢予安!!!
沈重城???
沈重城的微笑保持不住了,僵在唇角。
“后来他觉得当别人老公没意思,就去给小男生们当小老婆去了,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谢母哈哈笑了起来,谢父也在一旁点着头笑。
谢予安“……”
谢予安都感觉沈重城在桌底下偷偷牵着他的手已经僵住了,他现在甚至不敢转头去看沈重城的脸色。
“不过他最爱的应该还是你。”谢父喝了一口鱼汤,替谢母补充道,“你们搬家以后,那段时间电视上在放抗日战争剧,他就整天哭着说他老公去打仗了,要是回不来怎么办?还问我和你阿姨,说他是不是要守寡啊。”
“唉,从小戏就这么多。”谢母长叹一声,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自己儿子,“难怪死活要进娱乐圈演戏。”
沈重城摸着谢予安的手背,意味深长道“原来……鸡崽儿那么喜欢我啊。”
正如谢母所说那样,谢予安小时候戏非常多,他自己爱演就算了,还非得拉着别人一起演,还要正模正经地念台词,就比如他们喝雪碧交杯酒的时候,小谢予安就蹙着眉抿着小嘴,一本正经地说话,还把台词念错了“夫君,饮下这杯合斤酒,你我便白瘦不相离。”
沈重城识字比他多,就纠正道“是合卺,第三声,后面那句是白首不相离。”
“噢,那卡了重来。”小谢予安应了一声,又揉揉自己脸,重新做了表情念台词,“夫君,饮下这杯合卺酒……”
这些回忆沈重城在分离后的每个夜晚,睡前都要回想一边,他觉得那是他小时候最美好的回忆之一,而他小时候和谢予安分别时,确实是经历了一番堪称生离死别的告别呢。
那是在他去坐飞机的前一夜,他偷偷从家里跑出来来看谢予安,谢予安一见到他就抱着他哭,可怜巴巴地说“你这冤家啊……呜呜……你一定要回来啊……咱们家的鸡和田——”
说到这里,小谢予安忽然卡壳了,约莫是记不起台词。
然而那时候的沈重城哪知道谢予安是在念台词,他虽然奇怪为什么谢予安又换了个称呼叫他,但他看着小谢予安哭得眼眶红红,白嫩嫩的脸蛋上都是汗,还这么舍不得自己,心里一下子就被责任和说不出的其他情绪给填满了,笃定道“老婆你放心,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结果……
谢父现在却告诉他,谢予安对他说这些话都是因为小时候看多了抗日战争剧?
“呵呵。”沈重城笑了两声。
“吃菜吃菜,大家快吃饭吧。”谢予安抽了自己的手,给沈重城和谢父谢母夹了菜,然后往自己嘴里扒饭,“饭马上就冷了,这些菜冷了都不好吃。”
晚上九点多的时候,谢予安才与谢父谢母告别,说是要把沈重城“送回家”了,但是两个人的家现在都是住在一块的。
一路上,沈重城一反常态,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微笑。
等电梯时,谢予安偷偷觑了沈重城一眼,被沈重城逮到偷看后他又讨好地笑笑。
沈重城见他这样也笑了,但是没说话。
谢予安轻轻抽了凉气,他战战兢兢地扫了指纹开门,结果人刚进去就被沈重城摁到了墙边压住——是标准的壁咚姿势。
男人居高临下地望着他,高大的身躯极具压迫力,忽地勾起唇角,挑高眉梢道“死鬼,你的冤家我回来了,咱们家的鸡和田还在吗?”
谢予安听着他的话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哪听不出来这是自己自己当初和沈重城送别时说的话,他磕磕绊绊道“……不在了。”
沈重城缓缓摩挲他的后颈肉,像捏小鸡崽儿一样,说“那咱们的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