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尘归尘,土归土

唐远低头把玩着银白色打火机, “要不, 你来一下?”

唐复没听清,“什么?”

“你不是说你想对我弯腰吗?”唐远吐出一团白雾, 嘴角上扬, “弯弯看。”

唐复的眉心蹙了起来。

唐远将打火机跟烟盒全丢给他, “开个玩笑。”

唐复眉心的细纹慢慢展开,他重复之前问过的问题, 神情既严肃, 又茫然,“唐少, 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面?”

“没见过。”

唐远从沙发里起身, 跟团里的前辈们打了招呼就走。

唐复出来找, 看见青年侧身立在霓虹灯底下,一手抄在口袋里,一手夹着烟,目光望着街头的灯影重重, 高贵而疏远。

他的脸色一变, 那种怪异的感觉又出来了。

想将挺直的腰背弯下去。

唐远知道唐复就在不远处, 他没转头,径自穿过马路,慢慢悠悠的回了宾馆。

周庆生过了零点才回,带着一身烟味,他在别的房间里跟几个同事打了会牌,本来还想再喝点啤酒, 谈谈理想说说抱负,吐槽吐槽各家难念的经。

奈何时间过的太快了,感觉没干什么,前半夜就已经走到了头。

后半夜的睡觉很重要,少了,练功的时候气就虚了,于是几人不得不各回各房,洗洗睡觉。

唐远躺在床上看漫画,酝酿睡意的工作得等周庆生洗漱完,不然那些稀稀拉拉的声音响着,他也酝酿不了。

周庆生突然惊叫了一声。

唐远手一抖,手机掉下来,砸到他的脸,他疼的闷哼,“你干嘛呢?”

周庆生指着墙边敞开的行李箱,那表情活像是见到了什么稀奇的东西,“学弟,这不是你自己整理的吧?”

唐远上床前去皮箱里拿了驱蚊贴,忘了把箱子盖上,他揉揉砸疼的脸,“是我对象弄的。”

周庆生蹲下来看看,不可思议的吸口气,“你对象也太贤惠了吧,我从来没见过谁把行李整理的这么好,像专业的。”

他越看越震惊,“分的好细啊,还怕你找不到,一样样贴了标签,这年头有这样耐心的女孩子真的不多了。”

“常用药那个袋子上的标签巨大,注意事项全写上面了,学弟,你对象把你当小孩啊。”

唐远继续看他的漫画,“让你说对了。”

周庆生一边羡慕,一边感慨,“这么照顾一个人,时间长了,会累的吧,学弟你要不要试着……唔,就是打理自己的生活?”

唐远知道他的意思,轻笑着说,“我在国外的几年没有佣人伺候,挺独立的,能自己管自己。”

周庆生不解,“那你怎么……”

“他想要我依赖他,我就依赖。”唐远的言语简单直白,心思通透纯粹,“他高兴了,我也跟着高兴。”

周庆生愣愣的看着靠在床头的青年。

这情话说的,还真是……让人心动,也感动。

唐远不再多言,也没再理睬周庆生,专注的看起了漫画。

周庆生好一会才回过神来,他心头的震撼不小,忍不住好奇的问,“学弟,你对象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我喜欢的人。”

周庆生,“……”

洗漱完出来,周庆生经过墙边的皮箱,看了眼贴在袋子上面的标签。

字都是手写的,钢笔字,一笔一划利落潇洒,很有力道,女孩子竟然能有这么强劲的笔力,很少见。

悉悉索索声响了半小时左后,灯关掉,房里被黑暗笼罩。

唐远跟裴闻靳道了晚安,手机放柜子上,屏幕亮着,还没暗下去,眨眼的功夫,他对上隔壁床一双温柔晶亮的眼睛,嘴角抽搐,“学长,你不睡觉,盯着我看什么?”

周庆生被当场抓包,有点儿窘迫,“没什么没什么,睡吧,晚安。”

唐远平躺回床上,房里开着空调,温度刚好,他的眼皮很快就凑一块儿打起来了。

黑暗中响起声音,“学弟,睡了没?”

唐远迷迷糊糊的,“睡了。”

“睡了还能说话,学弟你真神。”周庆生嘀咕,“我睡不着,可能是咖啡喝多了,兴奋的,这次的公益演出要连演四场,完了会有爱心募捐,好像还有竞拍活动,不知道回去之前有没有时间在附近逛逛,听说香檀寺祈福很灵……”

越往下说,声音越轻。

唐远顿时就醒了,香檀寺?等演出结束后他要去一趟,拜拜佛,祈福保平安。

现在他特珍惜所拥有的一切,希望身边的人都好好的。

一夜好眠。

上午吃过早饭,唐远就跟着其他舞蹈演员去排练大厅。

因为要表演的是群舞,队形最为重要,编导跟几个老师反复推敲过多次才定下来,采取的是散点式队形。

在舞台上,不论哪个位置都很重要。

编导安排你站什么位置,那肯定是觉得你适合那个位置,没什么好抱怨的。

每个人那么努力排练,都是为了把作品最好的呈现出来。

唐远跟周庆生站一起,反复踢腿,压腿,其他人也在热身,筋不拉到位,待会儿练的时候就有可能把肌肉拉伤,或者因为动作不够完美被编导批。

不管是哪样,遭罪的都是自己。

周庆生说了什么,唐远没听清,他看见从门口进来的俩人,一个是老师的丈夫,一个是唐复。

“学弟,别走神啊。”周庆生用胳膊肘碰他,“你帮我压压脚背。”

唐远去拿垫子。

周庆生压脚背的时候,嘴上也不停,说起了他进团以来的演出经历,有顺利的,也有不顺利的,他把十来场群舞划重点,碎碎叨叨的说怎么在脑子里尽快记牢队形构图,跳错了又该怎么随机应变。

唐远一言不发的听完了,笑着眨眨眼睛,“学长,谢谢。”

周庆生怪不好意思的,“其实我也没教你什么,没什么能教的,我自己还不知道哪一年能跳到首席。”

丧了没一分钟,他就振作起来,“学弟,群舞其实比独舞要难,除了记动作,还要及时踩点跟别人交换站位,反正就是要顾大局,不能有个人主义。”

“我知道。”唐远说,“我不是第一次跳群舞。”

周庆生有些诧异的抬起头,“之前跳过?”

唐远坐到一边,腿横杈开,左右抱住腿压了压,“是啊,在国外有过几次。”

周庆生喘几口气,视线不自觉在青年散落的乌黑发丝上面停留。

这次的队形顾虑到了每个队员,就算首席站中间,其他人也一样突出,不会被埋没,所以不算谁主谁配。

要是换别的队形,那除了主角,剩下的全是配角,主次会分的很明显。

他认为青年之所以很配合,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说到底,周庆生纯碎是觉得他不会给人当配角,生来就高人一等,骨子里的贵气不允许他低那个头。

团里招了他,以后在做安排的时候,会比较麻烦。

“都是主角吧?”几乎是断定的问。

“有时候是,有时候不是。”

周庆生好像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唐远察觉到不对,他转头去看周庆生,半响眯眼笑了起来,“学长,你对我有误会啊。”

周庆生动了动嘴唇,“你……你也能当配角?”

唐远反问,“为什么不能?”

周庆生哑然。

唐远起身,肢体舒展,后叉,腿后扳上去,双手伸到后面抱住小腿,脚绷直,腿前抬上去,一百八十度

周庆生没缓过来,发着愣。

唐远去角落里坐下来,拧开矿泉水往嘴里灌了一口,他见周庆生靠过来,眼里还有尚未消失的难以置信,就说,“学长,我以为你对我的理解,会跟其他人不一样,我进团交的第一个朋友是你。”

“我也把你当朋友,就是,就是……”

周庆生词穷,一张英俊的脸涨红,他懊恼的耙耙头发,“学弟,搁小说里,你就是主角。”

“生活又不是小说。”唐丢一瓶矿泉水给他,“每个人活一世,既当主角,也当配角,甚至是路人甲乙丙。”

周庆生愣怔几个瞬息,“听起来很有哲学。”

“忽悠人的。”

周庆生,“……”

他看着青年,明明有一副娇身惯养出来的面貌,却没有那样的性子,他忽然认真的说,“学弟,喜欢你的人一定很多。”

唐远耸耸肩,“一般般吧,讨厌我的人更多。”

周庆生跟他相视一笑,越发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早一点认识就好了,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编导喊了,唐远跟周庆生起身活动活动筋骨,前去会合。

音箱一响,所有人就已经从现实的世界里剥离出来,将自己整个投入进农民的角色里面。

每一次跳跃,每一次转身,刚柔并济,无论是情绪,还是动态,都充满了丰收的疲惫跟喜悦,极具张力。

“停——”

编导点了一个舞蹈演员的名字,“你刚才软绵绵的,力道去哪儿了?跪一下能有多疼?在团里练那么多遍了,怎么越练越回去了?小李,你来示范一下,从前面两个拍子开始。”

那个李姓的年轻人将那几个动作做了一遍,一气呵成的跪到地上,带着令人为之触动的冲击力。

编导让大家继续,从头再来。

跳到双飞燕那个动作的时候,他又喊停了。

八人练功服背后的衣服全湿了,胸口一阵起伏,不知道这次被点名的又是哪个,希望不是自己。

编导板着个脸,手叉着腰,没说话。

王文清开的口,“小周,你腰背肌的力量不够,到一边压去。”

周庆生,“……”

他偷偷朝唐远投过去一个苦逼的眼神。

唐远正想回应,就听到老师说,“小唐,你过来。”

王文清又喊一声,“小唐?”

唐远发现老师往他这边看,他噢了声,叫的是我啊。

王文让其他人继续练习,她把学生叫到一边,“你做一个双飞燕。”

唐远什么都没问,他简单的左右压压腿,就将膝关节弯曲,深蹲,脚掌灵活推地,起跳,身体轻盈的跃到空中,双腿向两侧完全打开,伸直,绷紧,像一只展翅飞翔的燕子,之后落地,站稳。

动作漂亮利落,又非常流畅。

王文清满是骄傲,她的丈夫却说,“单独拎出来跳,这个动作没问题,但是跟其他人一起跳的时候,就显得跳跃,不管是力度还是舞感,小唐,你要把你的节奏往队员们身上靠,不能指望他们跟着你,群舞跟独舞不一样,关键是要平衡,和谐,光是个人突出,只会打乱整体美感。”

唐远抽抽嘴,“知道了。”

王文清让唐远去一旁休息,他刚坐下来,左侧就传来声音,“其实你跳的很好,是老师太严格。”

“我看了,有两个人抓的拍子最准,一个是第三排左数第二个的男演员,一个是你。”

唐复迈着轻快的脚步靠近,立在唐远面前,目光落在他的乌黑发顶上面,缓缓往下移动,见他领口外一截脖颈勾出妖冶的弧度,美到令人心悸。

时间在徒然迅疾的鼓点声里流逝,唐复可以确定,哪怕那截脖颈再美,他也没有任何想要触碰的想法。

确切来说,不是不想,是不敢,不能,好像那是无比神圣,不能亵渎的存在。

唐复蹙着眉心蹲下来,压低声音问,“唐少,我们真的没有见过?”

唐远把头抬起来,眉眼间露出明显的不耐,“事不过三。”

唐复说,“我只是觉得怪。”

唐远没理这茬,他问周庆生要了毛巾擦脸上的汗,“演出结束以后,我们应该不会再有机会见面了。”

唐复怔了怔,“大概吧。”

他转而又笑,“也不一定,你是师母的得意门生,以后能碰见的机会不会没有。”

唐远看着唐复被自己的老师叫去,几人不知道说了什么,他做了套璇子360,完了就跟团里的舞蹈演员讨论,举止很有礼貌。

周庆生蹲过来,跟学弟看的一个方向,“唐复空转的整个过程中,腰很紧绷,那动作我太熟悉了,我有心理影响,以前被老师逼着练到跪地痛哭过。”

他摸了摸下巴,“气息都没怎么喘,我猜他每天至少坚持练小跳跟四位转两小时,真是个刻苦的家伙。”

唐远若有所思,昨天那个视频他只是怀疑,今天可以确定,唐复学过很多年的民族舞,错不了的,他前言不搭后语的问,“学长,你想不想站到全世界最大的舞台上去?”

“上学那会儿想,现在不想了。”周庆生唉声叹气,“老了,身子骨比不得年轻人。”

唐远给他一个白眼,“你还不到二十五。”

周庆生继续叹气,“现在在赛事上活跃的平均年龄都是十几二十岁,二十四算老头儿了。”

“……”

唐远懒得搭理。

周庆生诶诶两声,看热闹看上瘾,“学弟,你别坐着了,上唐复那儿去,就侧空翻,那个你很擅长,你俩比较比较。”

唐远斜眼,“我腰扭了,你负责?”

周庆生闻言,顿时垮下脸来,“负责不起。”

没过一会,唐复跳起了他们这次排的《丰收》,他只是看了一遍,动作差不多都能在拍子上面跳出来。

包括其中几个很难的动作,赚足了团里演员们的赞赏。

唐复站的是周庆生的位置。

周庆生眼皮跳了跳,大抵是感觉到了危机感,之后他在排练的时候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中午吃饭的时候,唐远被裴闻靳的一通电话叫离饭店,他站在台阶上四处看看,不知道去哪儿谈接下来的事情,好像哪儿都有人晃动,索性直接回了宾馆。

唐远把门关上,拨给裴闻靳,“全都查到了?”

裴闻靳,“嗯。”

唐远有点吃惊,他的脚步停了停,脑子里空白了三五秒才恢复正常,想起来自己要说什么,“这么快啊?”

“昨晚就让人查了。”裴闻靳揉着额角,“比我预料的要慢。”

查到了唐复的资料,唐远又不急着询问了,他在房间里来回走动,“饭吃没吃?”

裴闻靳说还没有,“一会去。”

唐远不走了,他用脚把椅子勾到自己面前,背过身坐下来,趴在椅背上面,“那你跟我说说。”

裴闻靳说,“唐复就是陈双喜。”

唐远简直不知道该往自己脸上摆什么表情,这么劲爆的消息,却被男人用平淡无波的口吻说出来,像是在说今天天气还不错。

忽地想起空调忘了开,难怪他出了一身的汗,他找到遥控器按开,坐回椅子上问,“确定了吗?”

裴闻靳把皮球丢还回去,“你说呢?”

“我不知道才问你的。”

“你知道。”裴闻靳不给他面子,言语犀利,“你是老毛病又犯了,一遇到可能会让你受伤的人和事,就想逃避。”

唐远的脸一阵红一阵黑,“这时候你还故意气我!”

裴闻靳说,“我是怕你吃亏。”

唐远趴在椅背上面,眼皮半搭着,“吃亏是福嘛。”

裴闻靳低沉着嗓音,“那你的福够多了。”

“没人嫌福多。”

那头响起一声无奈的叹息,“说不过你。”

“看你说的,”唐远撇撇嘴,“咱讲讲道理,人无完人,都有这样那样的毛病跟缺陷,你说是不是?”

裴闻靳从鼻子里发出一个音,隐隐在笑,“你说是就是。”

唐远咳了声,单手搓搓脸,挺烫的,“那他为什么不认识我?装失忆?不像啊。”

“不是装的,”裴闻靳说,“是他自己要求换掉了几十年的所有记忆,永久性失去,不能再换回去,在那以后就只有唐复,再也没有陈双喜。”

唐远抽一口凉气,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心想可能是空调的度数打低了,“名字呢?

“根据调查来的资料看,名字是他还没替换记忆前选的。”裴闻靳喝了口水,“复,有重新开始的意思。”

唐远眼前的疑问很多,飘过来飘过去。

他抓了一个就问,“为什么姓唐?那么多姓,他偏偏选了唐,我看他对后半生很重视,又是改头换面,又是重新开始,不像是随便取一个名字的样子。”

裴闻靳屈指敲点着桌面,“或许是觉得唐这个姓能代表福运。”

仿佛听到一个大笑话,唐远讥笑,“唐宏明正在牢里苟延残喘,要把牢底坐穿,到死都出不来,唐家吃喝嫖赌,浑浑噩噩,一事无成的垃圾只多不少,唐不代表福运。”

“也或许他取那个姓,仅仅是因为你。”裴闻靳冷淡的说,“他想跟你的人生靠的稍微近一点点。”

唐远不说话了。

房间里很安静,唐远能听见电话那头传来清脆声响,是薄荷糖被拆开的响动,他有些浮躁的心情平复下来,“新的身份,新的面孔,新的人生,这需要大把的人力物力,陈双喜怎么办到的?”

裴闻靳说,“那孩子能忍别人不能忍,耐力强大,是个人才。”

唐远早就知道了。

裴闻靳嘴里多了颗糖,声音里混进来人情味,不再平铺直叙,“钱应该是从张家那儿弄到的,至于人力,他为自己创造一个新的人生,筹备了很长时间。”

唐远想起了卧薪尝胆,他将下巴抵在椅背上面,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没想到陈双喜跑路之前挖走了张家的一座金山。

难怪张舒然那么急着吞并陈家,不惜拿出当年的视频要挟阿列。

张舒然藏的很严实。

陈双喜吃掉了那么一大块,他依旧镇定泰然,一副稳操胜券的赢家姿态。

不知道陈双喜用来威胁张家,外加保命的筹码是什么。

可惜他丢掉了全部记忆。

裴闻靳出声警告,“之所以查那么慢,是因为有人把他的那些资料都藏起来了,我这边费了很大一番功夫才挖出来的。”

唐远,“噢。”

裴闻靳沉声道,“别跟我噢,答应我,不惹事。”

“行了行了。”唐远扯动嘴角,“吃你的饭去吧。”

那头没声音,他哭笑不得,“我的好哥哥,我来这边是为了公益演出,有老师跟团里其他人跟着,惹不了事,再说了,我犯不着。”

裴闻靳被青年那声称呼叫的呼吸都重了些许,他阖了阖眼皮,暴躁的说,“早点回来。”

说完就挂。

唐远愣怔了一下,嘴角止不住的上扬,想起来什么,他抿了抿嘴,打给了陈列,把陈双喜的事儿说了出来。

“阿列,我既然知道了,就不能瞒你,不然我心里会有个疙瘩,该告诉你的都告诉你了,怎么选择看你自己。”

顿了顿,唐远轻声说,“我尊重你的选择。”

那头有抽鼻子的声音。

唐远猛地从椅子上起身,“阿列,你哭了?”

“可不是,妈的,老子切洋葱呢!”

陈双喜做饭做一半,匆忙从厨房里跑出来接的电话,手上还有洋葱汁,他听完唐远说的那些事,人都惊呆了,下意识抹了把脸,洋葱汁弄到眼睛里,辣的他眼泪汪汪。

唐远一脸黑线,敢情他这电话打的不凑巧,耽误陈大厨烧饭了,他清清嗓子,憋着笑问,“打算中午做什么?洋葱炒蛋?”

陈列泪流满面,“猪肉洋葱馅饼。”

唐远听了吞口水,“中午怎么吃这个?”

陈列说,“小朝想吃。”

唐远冷不丁被塞了口狗粮,他一边往肚子里咽,一边说,“你会做啊?”

“照步骤上来,一次不行就两次,老子有的是时间。”

陈列拽了几张纸巾擦眼泪,“小远,陈家几年前就没了,现在早就人事全非,我不想管了,操蛋的。”

“管他是陈双喜,还是唐复,干老子屁事,是死是活听天由命,老子不想为他浪费时间,不熟,老子跟他一点都不熟。”

他哽咽着,嘴里骂骂咧咧,胡乱的说着,“他妈的,上一代人的恩怨情仇到不了这一代身上,到不了,都走了,不在了,尘归尘,土归土。”

唐远叹口气,“有话好好说,你先别哭。”

“都说了是切洋葱切的了!”

陈列两只眼睛猩红一片,眼泪哗啦往下流,他自嘲的扯了扯嘴角,“这么跟你说吧,要是在古代,我就是一国太子,弟弟跟敌国勾结,联手毁了江山,我也不想再抢回来,我愿意承担懦夫的罪名,只想远离纷争,跟我的美人当一对儿神仙眷侣。”

“小远,有了喜欢的人,每一天都过的无比踏实,篮球,泡吧,喝酒玩乐,游戏,那些我以前很爱的东西,现在都不想碰了,因为时间总是不够用,恨不得一天有四十八小时,你懂我说的那种感觉,我知道你懂。”

唐远语气复杂,欲言又止,“阿列,你变了。”

陈列正要矫情一番,就听到他说,“真没想到有一天我能从你嘴里听到神仙眷侣这四个字,还有那番话,不像是你的作风,小朝给你补课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