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远低头把玩着银白色打火机, “要不, 你来一下?”
唐复没听清,“什么?”
“你不是说你想对我弯腰吗?”唐远吐出一团白雾, 嘴角上扬, “弯弯看。”
唐复的眉心蹙了起来。
唐远将打火机跟烟盒全丢给他, “开个玩笑。”
唐复眉心的细纹慢慢展开,他重复之前问过的问题, 神情既严肃, 又茫然,“唐少, 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面?”
“没见过。”
唐远从沙发里起身, 跟团里的前辈们打了招呼就走。
唐复出来找, 看见青年侧身立在霓虹灯底下,一手抄在口袋里,一手夹着烟,目光望着街头的灯影重重, 高贵而疏远。
他的脸色一变, 那种怪异的感觉又出来了。
想将挺直的腰背弯下去。
唐远知道唐复就在不远处, 他没转头,径自穿过马路,慢慢悠悠的回了宾馆。
周庆生过了零点才回,带着一身烟味,他在别的房间里跟几个同事打了会牌,本来还想再喝点啤酒, 谈谈理想说说抱负,吐槽吐槽各家难念的经。
奈何时间过的太快了,感觉没干什么,前半夜就已经走到了头。
后半夜的睡觉很重要,少了,练功的时候气就虚了,于是几人不得不各回各房,洗洗睡觉。
唐远躺在床上看漫画,酝酿睡意的工作得等周庆生洗漱完,不然那些稀稀拉拉的声音响着,他也酝酿不了。
周庆生突然惊叫了一声。
唐远手一抖,手机掉下来,砸到他的脸,他疼的闷哼,“你干嘛呢?”
周庆生指着墙边敞开的行李箱,那表情活像是见到了什么稀奇的东西,“学弟,这不是你自己整理的吧?”
唐远上床前去皮箱里拿了驱蚊贴,忘了把箱子盖上,他揉揉砸疼的脸,“是我对象弄的。”
周庆生蹲下来看看,不可思议的吸口气,“你对象也太贤惠了吧,我从来没见过谁把行李整理的这么好,像专业的。”
他越看越震惊,“分的好细啊,还怕你找不到,一样样贴了标签,这年头有这样耐心的女孩子真的不多了。”
“常用药那个袋子上的标签巨大,注意事项全写上面了,学弟,你对象把你当小孩啊。”
唐远继续看他的漫画,“让你说对了。”
周庆生一边羡慕,一边感慨,“这么照顾一个人,时间长了,会累的吧,学弟你要不要试着……唔,就是打理自己的生活?”
唐远知道他的意思,轻笑着说,“我在国外的几年没有佣人伺候,挺独立的,能自己管自己。”
周庆生不解,“那你怎么……”
“他想要我依赖他,我就依赖。”唐远的言语简单直白,心思通透纯粹,“他高兴了,我也跟着高兴。”
周庆生愣愣的看着靠在床头的青年。
这情话说的,还真是……让人心动,也感动。
唐远不再多言,也没再理睬周庆生,专注的看起了漫画。
周庆生好一会才回过神来,他心头的震撼不小,忍不住好奇的问,“学弟,你对象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我喜欢的人。”
周庆生,“……”
洗漱完出来,周庆生经过墙边的皮箱,看了眼贴在袋子上面的标签。
字都是手写的,钢笔字,一笔一划利落潇洒,很有力道,女孩子竟然能有这么强劲的笔力,很少见。
悉悉索索声响了半小时左后,灯关掉,房里被黑暗笼罩。
唐远跟裴闻靳道了晚安,手机放柜子上,屏幕亮着,还没暗下去,眨眼的功夫,他对上隔壁床一双温柔晶亮的眼睛,嘴角抽搐,“学长,你不睡觉,盯着我看什么?”
周庆生被当场抓包,有点儿窘迫,“没什么没什么,睡吧,晚安。”
唐远平躺回床上,房里开着空调,温度刚好,他的眼皮很快就凑一块儿打起来了。
黑暗中响起声音,“学弟,睡了没?”
唐远迷迷糊糊的,“睡了。”
“睡了还能说话,学弟你真神。”周庆生嘀咕,“我睡不着,可能是咖啡喝多了,兴奋的,这次的公益演出要连演四场,完了会有爱心募捐,好像还有竞拍活动,不知道回去之前有没有时间在附近逛逛,听说香檀寺祈福很灵……”
越往下说,声音越轻。
唐远顿时就醒了,香檀寺?等演出结束后他要去一趟,拜拜佛,祈福保平安。
现在他特珍惜所拥有的一切,希望身边的人都好好的。
一夜好眠。
上午吃过早饭,唐远就跟着其他舞蹈演员去排练大厅。
因为要表演的是群舞,队形最为重要,编导跟几个老师反复推敲过多次才定下来,采取的是散点式队形。
在舞台上,不论哪个位置都很重要。
编导安排你站什么位置,那肯定是觉得你适合那个位置,没什么好抱怨的。
每个人那么努力排练,都是为了把作品最好的呈现出来。
唐远跟周庆生站一起,反复踢腿,压腿,其他人也在热身,筋不拉到位,待会儿练的时候就有可能把肌肉拉伤,或者因为动作不够完美被编导批。
不管是哪样,遭罪的都是自己。
周庆生说了什么,唐远没听清,他看见从门口进来的俩人,一个是老师的丈夫,一个是唐复。
“学弟,别走神啊。”周庆生用胳膊肘碰他,“你帮我压压脚背。”
唐远去拿垫子。
周庆生压脚背的时候,嘴上也不停,说起了他进团以来的演出经历,有顺利的,也有不顺利的,他把十来场群舞划重点,碎碎叨叨的说怎么在脑子里尽快记牢队形构图,跳错了又该怎么随机应变。
唐远一言不发的听完了,笑着眨眨眼睛,“学长,谢谢。”
周庆生怪不好意思的,“其实我也没教你什么,没什么能教的,我自己还不知道哪一年能跳到首席。”
丧了没一分钟,他就振作起来,“学弟,群舞其实比独舞要难,除了记动作,还要及时踩点跟别人交换站位,反正就是要顾大局,不能有个人主义。”
“我知道。”唐远说,“我不是第一次跳群舞。”
周庆生有些诧异的抬起头,“之前跳过?”
唐远坐到一边,腿横杈开,左右抱住腿压了压,“是啊,在国外有过几次。”
周庆生喘几口气,视线不自觉在青年散落的乌黑发丝上面停留。
这次的队形顾虑到了每个队员,就算首席站中间,其他人也一样突出,不会被埋没,所以不算谁主谁配。
要是换别的队形,那除了主角,剩下的全是配角,主次会分的很明显。
他认为青年之所以很配合,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说到底,周庆生纯碎是觉得他不会给人当配角,生来就高人一等,骨子里的贵气不允许他低那个头。
团里招了他,以后在做安排的时候,会比较麻烦。
“都是主角吧?”几乎是断定的问。
“有时候是,有时候不是。”
周庆生好像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唐远察觉到不对,他转头去看周庆生,半响眯眼笑了起来,“学长,你对我有误会啊。”
周庆生动了动嘴唇,“你……你也能当配角?”
唐远反问,“为什么不能?”
周庆生哑然。
唐远起身,肢体舒展,后叉,腿后扳上去,双手伸到后面抱住小腿,脚绷直,腿前抬上去,一百八十度
周庆生没缓过来,发着愣。
唐远去角落里坐下来,拧开矿泉水往嘴里灌了一口,他见周庆生靠过来,眼里还有尚未消失的难以置信,就说,“学长,我以为你对我的理解,会跟其他人不一样,我进团交的第一个朋友是你。”
“我也把你当朋友,就是,就是……”
周庆生词穷,一张英俊的脸涨红,他懊恼的耙耙头发,“学弟,搁小说里,你就是主角。”
“生活又不是小说。”唐丢一瓶矿泉水给他,“每个人活一世,既当主角,也当配角,甚至是路人甲乙丙。”
周庆生愣怔几个瞬息,“听起来很有哲学。”
“忽悠人的。”
周庆生,“……”
他看着青年,明明有一副娇身惯养出来的面貌,却没有那样的性子,他忽然认真的说,“学弟,喜欢你的人一定很多。”
唐远耸耸肩,“一般般吧,讨厌我的人更多。”
周庆生跟他相视一笑,越发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早一点认识就好了,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编导喊了,唐远跟周庆生起身活动活动筋骨,前去会合。
音箱一响,所有人就已经从现实的世界里剥离出来,将自己整个投入进农民的角色里面。
每一次跳跃,每一次转身,刚柔并济,无论是情绪,还是动态,都充满了丰收的疲惫跟喜悦,极具张力。
“停——”
编导点了一个舞蹈演员的名字,“你刚才软绵绵的,力道去哪儿了?跪一下能有多疼?在团里练那么多遍了,怎么越练越回去了?小李,你来示范一下,从前面两个拍子开始。”
那个李姓的年轻人将那几个动作做了一遍,一气呵成的跪到地上,带着令人为之触动的冲击力。
编导让大家继续,从头再来。
跳到双飞燕那个动作的时候,他又喊停了。
八人练功服背后的衣服全湿了,胸口一阵起伏,不知道这次被点名的又是哪个,希望不是自己。
编导板着个脸,手叉着腰,没说话。
王文清开的口,“小周,你腰背肌的力量不够,到一边压去。”
周庆生,“……”
他偷偷朝唐远投过去一个苦逼的眼神。
唐远正想回应,就听到老师说,“小唐,你过来。”
王文清又喊一声,“小唐?”
唐远发现老师往他这边看,他噢了声,叫的是我啊。
王文让其他人继续练习,她把学生叫到一边,“你做一个双飞燕。”
唐远什么都没问,他简单的左右压压腿,就将膝关节弯曲,深蹲,脚掌灵活推地,起跳,身体轻盈的跃到空中,双腿向两侧完全打开,伸直,绷紧,像一只展翅飞翔的燕子,之后落地,站稳。
动作漂亮利落,又非常流畅。
王文清满是骄傲,她的丈夫却说,“单独拎出来跳,这个动作没问题,但是跟其他人一起跳的时候,就显得跳跃,不管是力度还是舞感,小唐,你要把你的节奏往队员们身上靠,不能指望他们跟着你,群舞跟独舞不一样,关键是要平衡,和谐,光是个人突出,只会打乱整体美感。”
唐远抽抽嘴,“知道了。”
王文清让唐远去一旁休息,他刚坐下来,左侧就传来声音,“其实你跳的很好,是老师太严格。”
“我看了,有两个人抓的拍子最准,一个是第三排左数第二个的男演员,一个是你。”
唐复迈着轻快的脚步靠近,立在唐远面前,目光落在他的乌黑发顶上面,缓缓往下移动,见他领口外一截脖颈勾出妖冶的弧度,美到令人心悸。
时间在徒然迅疾的鼓点声里流逝,唐复可以确定,哪怕那截脖颈再美,他也没有任何想要触碰的想法。
确切来说,不是不想,是不敢,不能,好像那是无比神圣,不能亵渎的存在。
唐复蹙着眉心蹲下来,压低声音问,“唐少,我们真的没有见过?”
唐远把头抬起来,眉眼间露出明显的不耐,“事不过三。”
唐复说,“我只是觉得怪。”
唐远没理这茬,他问周庆生要了毛巾擦脸上的汗,“演出结束以后,我们应该不会再有机会见面了。”
唐复怔了怔,“大概吧。”
他转而又笑,“也不一定,你是师母的得意门生,以后能碰见的机会不会没有。”
唐远看着唐复被自己的老师叫去,几人不知道说了什么,他做了套璇子360,完了就跟团里的舞蹈演员讨论,举止很有礼貌。
周庆生蹲过来,跟学弟看的一个方向,“唐复空转的整个过程中,腰很紧绷,那动作我太熟悉了,我有心理影响,以前被老师逼着练到跪地痛哭过。”
他摸了摸下巴,“气息都没怎么喘,我猜他每天至少坚持练小跳跟四位转两小时,真是个刻苦的家伙。”
唐远若有所思,昨天那个视频他只是怀疑,今天可以确定,唐复学过很多年的民族舞,错不了的,他前言不搭后语的问,“学长,你想不想站到全世界最大的舞台上去?”
“上学那会儿想,现在不想了。”周庆生唉声叹气,“老了,身子骨比不得年轻人。”
唐远给他一个白眼,“你还不到二十五。”
周庆生继续叹气,“现在在赛事上活跃的平均年龄都是十几二十岁,二十四算老头儿了。”
“……”
唐远懒得搭理。
周庆生诶诶两声,看热闹看上瘾,“学弟,你别坐着了,上唐复那儿去,就侧空翻,那个你很擅长,你俩比较比较。”
唐远斜眼,“我腰扭了,你负责?”
周庆生闻言,顿时垮下脸来,“负责不起。”
没过一会,唐复跳起了他们这次排的《丰收》,他只是看了一遍,动作差不多都能在拍子上面跳出来。
包括其中几个很难的动作,赚足了团里演员们的赞赏。
唐复站的是周庆生的位置。
周庆生眼皮跳了跳,大抵是感觉到了危机感,之后他在排练的时候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中午吃饭的时候,唐远被裴闻靳的一通电话叫离饭店,他站在台阶上四处看看,不知道去哪儿谈接下来的事情,好像哪儿都有人晃动,索性直接回了宾馆。
唐远把门关上,拨给裴闻靳,“全都查到了?”
裴闻靳,“嗯。”
唐远有点吃惊,他的脚步停了停,脑子里空白了三五秒才恢复正常,想起来自己要说什么,“这么快啊?”
“昨晚就让人查了。”裴闻靳揉着额角,“比我预料的要慢。”
查到了唐复的资料,唐远又不急着询问了,他在房间里来回走动,“饭吃没吃?”
裴闻靳说还没有,“一会去。”
唐远不走了,他用脚把椅子勾到自己面前,背过身坐下来,趴在椅背上面,“那你跟我说说。”
裴闻靳说,“唐复就是陈双喜。”
唐远简直不知道该往自己脸上摆什么表情,这么劲爆的消息,却被男人用平淡无波的口吻说出来,像是在说今天天气还不错。
忽地想起空调忘了开,难怪他出了一身的汗,他找到遥控器按开,坐回椅子上问,“确定了吗?”
裴闻靳把皮球丢还回去,“你说呢?”
“我不知道才问你的。”
“你知道。”裴闻靳不给他面子,言语犀利,“你是老毛病又犯了,一遇到可能会让你受伤的人和事,就想逃避。”
唐远的脸一阵红一阵黑,“这时候你还故意气我!”
裴闻靳说,“我是怕你吃亏。”
唐远趴在椅背上面,眼皮半搭着,“吃亏是福嘛。”
裴闻靳低沉着嗓音,“那你的福够多了。”
“没人嫌福多。”
那头响起一声无奈的叹息,“说不过你。”
“看你说的,”唐远撇撇嘴,“咱讲讲道理,人无完人,都有这样那样的毛病跟缺陷,你说是不是?”
裴闻靳从鼻子里发出一个音,隐隐在笑,“你说是就是。”
唐远咳了声,单手搓搓脸,挺烫的,“那他为什么不认识我?装失忆?不像啊。”
“不是装的,”裴闻靳说,“是他自己要求换掉了几十年的所有记忆,永久性失去,不能再换回去,在那以后就只有唐复,再也没有陈双喜。”
唐远抽一口凉气,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心想可能是空调的度数打低了,“名字呢?
“根据调查来的资料看,名字是他还没替换记忆前选的。”裴闻靳喝了口水,“复,有重新开始的意思。”
唐远眼前的疑问很多,飘过来飘过去。
他抓了一个就问,“为什么姓唐?那么多姓,他偏偏选了唐,我看他对后半生很重视,又是改头换面,又是重新开始,不像是随便取一个名字的样子。”
裴闻靳屈指敲点着桌面,“或许是觉得唐这个姓能代表福运。”
仿佛听到一个大笑话,唐远讥笑,“唐宏明正在牢里苟延残喘,要把牢底坐穿,到死都出不来,唐家吃喝嫖赌,浑浑噩噩,一事无成的垃圾只多不少,唐不代表福运。”
“也或许他取那个姓,仅仅是因为你。”裴闻靳冷淡的说,“他想跟你的人生靠的稍微近一点点。”
唐远不说话了。
房间里很安静,唐远能听见电话那头传来清脆声响,是薄荷糖被拆开的响动,他有些浮躁的心情平复下来,“新的身份,新的面孔,新的人生,这需要大把的人力物力,陈双喜怎么办到的?”
裴闻靳说,“那孩子能忍别人不能忍,耐力强大,是个人才。”
唐远早就知道了。
裴闻靳嘴里多了颗糖,声音里混进来人情味,不再平铺直叙,“钱应该是从张家那儿弄到的,至于人力,他为自己创造一个新的人生,筹备了很长时间。”
唐远想起了卧薪尝胆,他将下巴抵在椅背上面,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没想到陈双喜跑路之前挖走了张家的一座金山。
难怪张舒然那么急着吞并陈家,不惜拿出当年的视频要挟阿列。
张舒然藏的很严实。
陈双喜吃掉了那么一大块,他依旧镇定泰然,一副稳操胜券的赢家姿态。
不知道陈双喜用来威胁张家,外加保命的筹码是什么。
可惜他丢掉了全部记忆。
裴闻靳出声警告,“之所以查那么慢,是因为有人把他的那些资料都藏起来了,我这边费了很大一番功夫才挖出来的。”
唐远,“噢。”
裴闻靳沉声道,“别跟我噢,答应我,不惹事。”
“行了行了。”唐远扯动嘴角,“吃你的饭去吧。”
那头没声音,他哭笑不得,“我的好哥哥,我来这边是为了公益演出,有老师跟团里其他人跟着,惹不了事,再说了,我犯不着。”
裴闻靳被青年那声称呼叫的呼吸都重了些许,他阖了阖眼皮,暴躁的说,“早点回来。”
说完就挂。
唐远愣怔了一下,嘴角止不住的上扬,想起来什么,他抿了抿嘴,打给了陈列,把陈双喜的事儿说了出来。
“阿列,我既然知道了,就不能瞒你,不然我心里会有个疙瘩,该告诉你的都告诉你了,怎么选择看你自己。”
顿了顿,唐远轻声说,“我尊重你的选择。”
那头有抽鼻子的声音。
唐远猛地从椅子上起身,“阿列,你哭了?”
“可不是,妈的,老子切洋葱呢!”
陈双喜做饭做一半,匆忙从厨房里跑出来接的电话,手上还有洋葱汁,他听完唐远说的那些事,人都惊呆了,下意识抹了把脸,洋葱汁弄到眼睛里,辣的他眼泪汪汪。
唐远一脸黑线,敢情他这电话打的不凑巧,耽误陈大厨烧饭了,他清清嗓子,憋着笑问,“打算中午做什么?洋葱炒蛋?”
陈列泪流满面,“猪肉洋葱馅饼。”
唐远听了吞口水,“中午怎么吃这个?”
陈列说,“小朝想吃。”
唐远冷不丁被塞了口狗粮,他一边往肚子里咽,一边说,“你会做啊?”
“照步骤上来,一次不行就两次,老子有的是时间。”
陈列拽了几张纸巾擦眼泪,“小远,陈家几年前就没了,现在早就人事全非,我不想管了,操蛋的。”
“管他是陈双喜,还是唐复,干老子屁事,是死是活听天由命,老子不想为他浪费时间,不熟,老子跟他一点都不熟。”
他哽咽着,嘴里骂骂咧咧,胡乱的说着,“他妈的,上一代人的恩怨情仇到不了这一代身上,到不了,都走了,不在了,尘归尘,土归土。”
唐远叹口气,“有话好好说,你先别哭。”
“都说了是切洋葱切的了!”
陈列两只眼睛猩红一片,眼泪哗啦往下流,他自嘲的扯了扯嘴角,“这么跟你说吧,要是在古代,我就是一国太子,弟弟跟敌国勾结,联手毁了江山,我也不想再抢回来,我愿意承担懦夫的罪名,只想远离纷争,跟我的美人当一对儿神仙眷侣。”
“小远,有了喜欢的人,每一天都过的无比踏实,篮球,泡吧,喝酒玩乐,游戏,那些我以前很爱的东西,现在都不想碰了,因为时间总是不够用,恨不得一天有四十八小时,你懂我说的那种感觉,我知道你懂。”
唐远语气复杂,欲言又止,“阿列,你变了。”
陈列正要矫情一番,就听到他说,“真没想到有一天我能从你嘴里听到神仙眷侣这四个字,还有那番话,不像是你的作风,小朝给你补课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