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再一次亮了。
薄薄的雾气笼罩在广袤原野与山林,为一切披上一层轻纱。
清晨柔亮橘黄的阳光从树顶滑落,堆积在林野上,将薄雾及树脚下低矮的灌木丛照得越发清楚。
清晨有些冷。
任鹤隐窝在狭小的山洞里,身上盖满了落叶。
睁开眼睛后,他拂去身上的落叶,移开挡在外面的石头,坐在山洞里,再次看向这片陌生的大地。
原始、荒芜、绿意盎然的大地。
这里已经不是地球。
任鹤隐无声叹口气,从山洞里钻出来。
任鹤隐转头看了看自己毛茸茸沉甸甸的火红长毛大尾巴,不太习惯地动了动尾巴尖。
作为一个地球人,穿来两天了,他至今难以接受头顶耳朵,身长尾巴的事实。
无声叹口气,他又伸手用指腹轻轻摸了摸自己头顶上毛茸茸的耳朵,顿时一个激灵,一股麻意从尾椎骨升上来。
他往前一扑,单膝跪在地上,用双手死死抓住地上的草茎。
“太特么敏感了。”
任鹤隐小声嘟囔一句。
他压着落叶睡了一夜,脸颊上全是红印子,同时肩膀,腰椎,腿部,乃至尾巴全都又痛又麻。
这已经挺好了。
起码比他前天在树干上,用枯藤绑住自己的腰身睡了一晚要舒服得多。
至于大前天,他特么睡在家里温暖的小床上,盖着松软带着阳光气味的被子,身上穿着毛茸茸的珊瑚绒睡衣。
结果睡到半夜的时候,因为时空管理局的失误,他被突然出现的时光乱流卷入,身体被撕碎,只剩魂体。
这比天打雷劈还冤。
而且没地方说理去。
自称时空管理局的人查了半天,说原来的界面他已经回不去了,会被时空排斥,只有这个兽人世界能容他存身。
于是时空管理局根据他的灵魂力量,帮他重塑了身体,将他扔来这里。
任鹤隐来了两个白天两个黑夜,目前的成果有二,一是钻木取火成功,得到了火种。
另一个则是有了容身之地。
这个山洞虽然还是不太安全,可好歹能躺,能遮风挡雨,外面能放一块石板,尽量隔绝蛇虫。
醒了盹,任鹤紧了紧身上的兽皮裙,搓了搓手脚,吸吸鼻子走到已经完全熄灭的火堆边,扒开灰烬,利用昨天保存下来的火炭与收集到的树叶,慢慢吹了吹,小心生起火来。
火舌舔舐着细小枯枝,噼里啪啦地燃烧起来,在晨风中慢慢散发出热量。
任鹤隐坐近了点,慢慢烤起火来。
他昨天抓到一大只类似于兔子的东西,现在还剩一半,被他用树叶分成三份包了,树叶外又用泥裹了,放到火炭下面,现在挖出来,还带着一股子温热。
任鹤隐去溪边洗了洗手,回来又吸吸鼻子,敲开泥壳,打开褐色的树叶,开始吃肉。
这肉有些腥,有些柴,任鹤隐饿得狠了,也不觉得多难吃,三两下吃去小半斤,而后轻轻打了个饱嗝,继续眯着眼睛烤火。
天色还早,他没那么快去打猎。
现在天气比较冷,树林里还有露水,要是进去林子,弄得一身湿漉漉,很容易生病。
他从溪里面取出用大石头压着的兽皮。
这是他昨天打回来的类似于大兔子的野兽的兽皮,他需要处理好这块长约一米二,宽约六十厘米的兽皮,日后无论做兽皮裙,还是凑几种兽皮一起缝起来,做一条兽皮被褥,都很有用。
任鹤隐取出兽皮,十个手指一紧,指尖弹出十个锋利的爪子。
他不自觉地动了动头顶多长出来的那两只兽耳的耳朵尖,再晃了晃尾巴。
他现在已经不是纯粹的人类。
任鹤隐前天就发现了,他现在跑得极快,耐力也好,这只大兔子就是他追了一个多小时,硬生生将这只兔子追得跑不动了,这才逮下来。
而后他用如刀一般锋利的爪子放了血,剥了皮吃肉。
其实在这种食物匮乏的状态下,喝了这大兔子的血才是最好的选择,不过他害怕寄生虫,又没有相应的容器可烹调血液,只好忍痛放弃了。
任鹤隐用爪子再将这块灰色的大兔子皮刮了一遍,尽量将上面附带的碎肉跟其他筋膜刮下来。
他在营地边上的溪流旁边挖了一个坑,将大兔子皮放进去,又将前天跟前天烧的灰捧过来,一遍一遍用灰揉搓兔子皮。
他现在力气极大,估计能搬动两百多斤的东西,鞣制兽皮不再话下。
其实鞣制兽皮应该用碱与明矾等物。
他现在没有条件,只能用草木灰勉强代替。
兽皮揉了三遍,任鹤隐将它打开来反复查看,发现上面已经没有碎肉跟筋膜了,放到鼻子前嗅一嗅,也没什么腥味。
他这才洗干净兽皮,又抓上新的草木灰,再将兽皮腌上,放在泥坑里,用大石头压上。
他重新洗了手跟脚,将脚用兽皮包上。穿上简略的兽皮鞋。这个鞋只有一个鞋底,先以藤条编织成鞋底,上面再绑上整块的兽皮,而后再用藤条将这个鞋底牢牢绑在脚掌上,连脚腕都缠了几圈。
这两块兽皮还是他昨天从大兔子上割下来的,坑爹的时空管理局除了给他一条兽皮裙遮羞之外再没给任何实物,连内裤都没有,一不小心,鸟儿就要出来放风。
昨天追兔子的时候他只穿着一双简略的藤鞋,只是用藤编了鞋底,而后又丑陋地绑在脚上,免得被刺刺伤,不然一旦感染发炎,在缺医少药的情况下,他很快就会再次失去这条来之不易的小命。
尽管如此,他脚底还是有大水泡,一踩地疼得不行。
任鹤隐熄灭了火,上面盖着灰保存着火炭。
他在这里分了几个灰堆,尽量确保万无一失,要不然再来一次钻木取火实在太困难了。
他前天就花了大半上午的时间,弄得手心起泡,才弄出火来。
弄完之后,他有找出昨天掏的木筒来,小心装了灰跟炭进去,用木楔和杂草用力塞好。
万一等会出了什么意外,比如他被野兽追得迷了路,他也好在新的地方生存下来。
他往远处眺望了一下,前天他面向太阳往西边走,昨天往北边走,今天该往东边走。
他暂时选定的这个营地在南边,营地背后是一座山,山路总比平地难走,任鹤隐决定留到最后再探索这边。
他漫无目的地走,一路观察草木。
这里的植物各式各样,他一样都不认得。
任鹤隐的营地在山谷里,四面八方都是山,面前却有挺大一块平地。
他在平地上见过类似于兔子的野兽,也见过类似于麂子一样的野兽,还看过牛,麂子他跑不过,牛不敢去招惹,凭他二百来斤力,要是被顶一下,那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
他的目标还是大兔子,鸟类也可以,期望能碰上竹鸡之类不会飞或者飞不远的鸟类,他今天还可以试试掏鸟蛋。
不过他只给自己一上午的时间,等太阳偏西他就准备回来。
小溪里面有鱼,只是不怎么大条,最大的也就四个手指并拢那么宽,十多厘米长。
他上午要是没捉到猎物,下午可以捉鱼,再编点筐子或者网装东西。
这块山谷没开发过,到处都是树,树下有杂草与灌木。
任鹤隐边走边仔细查看。
现在已经秋天,下蛋的鸟很少,他走了大概一个多小时,才掏到两窝鸟蛋,一共十二个,七个鹌鹑蛋一样大,五个比鸡蛋略小。
鸟蛋不好放,会阻碍行动。
任鹤隐也顾不上别的了,抬头看了眼天色,见太阳已经快运行到正中,他直接找了块地方,慢慢用枯枝生起火来,将鸟蛋放到火里煨。
鸟蛋熟得快,不一会功夫,小鸟蛋上面就裂开了细纹,露出了橘黄的蛋黄与白色的蛋白。
任鹤隐赶忙扒拉出来,左手倒右手,凉了凉,将小鸟蛋直接一口一个,全吃进胃里。
大的那五个鸟蛋则装到网兜里,用枯藤围了两圈,小心挂在腰上。
鸟蛋已经熟了,就算打破了也不要紧,只要别掉下来就行。
挂好鸟蛋,重新储存好炭火,他又熄灭火苗,还在上面浇了一泡尿,确定火星都灭了。
秋干物躁,万一着火了,这一片地区可能都会被烧没,他也很难逃脱。
做完这一切,任鹤隐心情很愉快。
今天的狩猎任务就算完成了,他营地里还有两份大兔子肉,鸟蛋可以今晚吃一份,明早吃一份。
他准备返程。
在回到一半的时候,他突然看见几只母鸡大小的斑斓鸟类正在踱步。
任鹤隐与那鸟隔着十来米,鸟还没发现他。
他心头一凛,指甲瞬间弹出,在腰上一划,腰间枯藤瞬间断裂,上面挂着的东西悄无声息落在他手上,被他放到地上。
深呼吸,发力。
任鹤隐一跃三米多远。
那鸟已经发现他了。
“嘎!”
“嘎嘎嘎!”
这些鸟叫得跟鸭子一样,纷纷“嘎嘎”惊恐地四散逃跑,留下一地羽毛。
任鹤隐漆黑的眼珠子动也不动,专注盯着他看上的那只鸟,只用了三步,他便悄悄瞄着腰靠近了那只鸟。
下一刻,他脚趾的趾甲弹出来,抓地发力,刷地就跃过去,飞扑抱住了那只鸟。
“嘎!”鸟儿受惊,拼命扇他,“扑棱扑棱”的声音响成一片。
“咳咳咳”
任鹤隐被羽毛糊得鼻子嘴巴都是,他目露寒光,干脆双手一敲,直接对准这鸟的脑袋敲过去。
他现在力气大,鸟儿应声而倒。
任鹤隐抓着这只已经软下去的鸟,试了试鸟儿的呼吸,什么也没试出来。
他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等等,这鸟不会被他敲死了吧?等会提到营地已经不新鲜了吧?
他拎起鸟颠了颠,到底不敢大意,解下腰间缠着的枯藤,用指甲切下一段,将鸟的脚跟翅膀绑起来。
他拎着鸟准备走的时候,头顶竖着的兽耳忽然听到叽叽咕咕的鸟叫声。
他动动耳朵,往鸟叫声望去,四下都是枯草与灌木丛。
他弯下腰,这才发现,十来米外,一蓬带刺灌木与藤蔓混成的刺蓬里有两只鸟被困住了。
恐怕刚刚这两只鸟逃得太急,一不小心一头扎进带刺的灌木丛,被缠住了。
任鹤隐眼里流露出些笑意,放下手中这只被困得严严实实的鸟,趴在地上,一边用锋利的指甲隔断藤蔓一边小心往前进。
不多时,他就摸到了其中一只鸟的脚。
他小心把鸟拔出来,鸟立即调转身子,用翅膀扇他,又用嘴啄他,十八般武艺尽量使出来。
那鸟爪跟鸟喙都跟钢铁铸就的一般,任鹤隐脸上跟手上很快就见了血。
他身上原本就有被灌木划出来的血口子,多几道他也不在意。
不过另一只鸟被他吓疯了,一边不停地发出“嘎嘎”的刺耳声音恐吓,一边挣扎。
很快就要被它给挣脱出去。
任鹤隐也顾不上什么,赶忙继续屈指敲了手里的鸟脑袋一下,将它敲晕,而后匍匐前进去抓另一只鸟。
很快,三只晕死过去的鸟都被他收入囊中了。
任鹤隐松一口气,脸上不知不觉挂上了笑容。
三只鸟估计快二十斤了,提在手里沉甸甸,再加上任鹤隐身上挂着的火种木桶跟鸟蛋,原野里又全是灌木丛跟藤刺,着实不好走。
任鹤隐身上已经有大大小小的皮外伤,他却浑然不在意。
这三只鸟起码够他吃六天!
加上等会可能抓到的鱼,说不定十天都能混过去!
有十天功夫,足够他做出一些东西来改善生存环境了。
任鹤隐花了一个多小时重新回到他暂住的营地。
他的营地在山脚下,标志非常好认,这几天他都没有迷过路,顶多绕远一些。
他以为这次也会顺顺利利,谁知离营地还有五十多米的时候,他头顶兽耳微动,突然听到了人说话的声音。
这声音虽不真切,但确确实实是人类的声音,他瞬间警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