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帮人拥着任鹤隐回到部落里。
朵早得了他阿父的吩咐,将人带到任鹤隐要住的山洞里。
昏暗的山洞里早有人在忙活上了,朵见到人,高兴地喊了一声,“阿爹?”
任鹤隐定睛一看,发现是那个清俊的青年兽人青。
青转头笑了笑,温和的笑容在昏暗中特别亲切,“你们回来了?”
“回来了。”朵探头,“阿爹,你们整理好了吗?”
“差不多了。”
这些山洞在半山腰,有点湿润。
他们刚刚已经用火熏过一会,现在清扫干净,铺上兽皮,里面很舒服。
任鹤隐一眼就看见靠角落那边略高的石台上铺着两张灰色的兽皮,一张毛面朝上,是垫子,一张毛面朝下,大概是被子。
两张兽皮柔软厚实,上面还有柔顺的短毛。
冻了这么多天,看到这一床寝具,任鹤隐心里头感慨无限。
任鹤隐摸摸皮毛,皮毛厚实,带着一股难得的暖意,他手收回来,眼睛却还不舍地看了眼兽皮,用尽意志力才将目光转回来,婉拒道:“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
“没关系,”青温和打断他,笑道:“你还没成年,晚上不能冷到。你先用着,等你不用的时候再还给我们就行。”
等他不用的时候这兽皮应该都睡秃了。
任鹤隐心中感激,他实在很需要这两张兽皮,见青真心想给,没有再硬拒绝。
他会那么多东西,还有根金手指,到时候报答这个部落一二,以后换了兽皮再还给他们。
青带着人利落地帮忙整理好山洞,又将在这里候着的青年与孩子们轰出去,不许他们到这里来打扰任鹤隐。
任鹤隐笑了笑,开始整理东西。
他东西少,其实也不用怎么整理,只要规整整齐就行。
他现在住的这个山洞挺大,目测大概有三十多平方,洞口还行,只有一米多宽,高也两米多。
他刚刚走过的时候看了一下,旁边好几个山洞要么太大要么太小,要么太深要么太浅,都没有他现在住的这个山洞条件优越。
看来部落里的人们已经帮他挑了一遍。
他东西还没整理完,一群小孩用大木盆端着三盆东西过来。
“隐哥哥,我们给你送盐来啦。”
“还有香料!”
“泥泥果也给你吃。”
小孩们一个个胸脯挺得老高,带着点自豪的神色。
“族长让你下去吃饭。”
“还说你要是不喜欢下去跟我们一起吃饭的话,可以在上面做饭。”
任鹤隐这个山洞上面并没有其他山洞,再往上一点就是那个小平台,平台边上有溪水,无论洗漱还是做饭,都很方便。
寒早就想到了吃饭问题,将选择权充分交给任鹤隐。
任鹤隐对他的细心体贴很是感激,他并没有跟部落里的人一起吃饭的意思。
目前他不会跟部落一起劳作,去部落里吃饭就是占人便宜了。
任鹤隐挨个摸摸他们的小脑袋,笑道:“我不在部落里吃饭,你们快去吧。”
小孩们又遗憾又不舍,被任鹤隐再三催促,才像一群小鸟一般,轰然四散,下去吃饭了。
任鹤隐走到端着三盆东西走到洞口光线好一点的地方看,一盆是灰褐色的盐,一盆则是他早上用的各种香料,另一盆则是他早上做饭使用的根茎中的其中一种。
任鹤隐看着这些东西,又看看木筐的野猪肉,先将三斤左右的半肥半瘦野猪肉拿到洞口切成小片,而后用盐、香料碎以及酸果子腌制起来,用干树叶包好。
他腌好肉后放下东西打算上山摘点大树叶,再用石斧砍几段湿木头下来掏几个碗。
他来这个世界这么些天,已经可以初步判断出那些木头有毒,那些没有。
部落里的人看着他远远上山的背影,不由涌现出好奇之色。
族长寒也随着众人的目光往上看。
坐在他不远处吃着饭的泉见状不由感慨,“这个小亚兽人会的东西好像特别多。”
寒随口道:“可能他在原本的部落被作为祭司专门培养出来。”
“等等,你是说——”泉瞪大了眼睛,四下扫了几眼,忙压低声音,“你是说,我们可能遇上了一个别的部落培养出来的祭司?!”
泉脑子嗡了一下,这一刻,小亚兽人过于白皙娇嫩的皮肤,没有丝毫茧子的手脚,冷静聪慧甚至带着异于常人的戒备都说得通了!
这可能是大部落培养出来的祭司之一,或许他还经历过斗争与失败,最终才孤身流落到这里来。
泉越想越觉得可能,他情不自禁挪动着屁股往寒这边靠了靠,低声说:“他要是愿意加入我们,我们是不是就有祭司了?”
祭司们代代相传,会的东西极多。
他们部落里以前也有祭司,可惜那位祭司在还很年轻,没来得及成功培养后继祭司的时候就生病去世了。
从那时候起他们就没了祭司。
青有些无奈地看着突然激动起来的泉。
寒就是有意让小亚兽人当祭司也绝不是现在。
祭司对一个部落的影响至关重大,不仅小亚兽人还在防备他们,他们也不能就这么草率地对小亚兽人完全放心。
起码要相处一段时间,看看对方的行事为人。
果然,寒道:“再等一段时间,要是春天过后,小亚兽人没有问题,我们再试着邀请他当我们的祭司。”
泉听了这番话,心里那堆火炭像被泼了一盆水一般,瞬间冷静下来。
他点点头,“是我冲动了。”
他们没有祭司之后,很多东西渐渐都失传了,包括医药、食物、祭祀兽神的仪式等,即使大家都不说,但部落里每个成年人心底里都有些失落。
他们部落实力很强大,人口也很多,却仍然没法进一步成为这片地区最主要的部落之一,因为他们没有祭司。
别的部落不可能服一个没有祭司的部落。
任鹤隐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他上山边走边找,收集了一堆枯枝枯叶捆起来,又简单找了一颗碗口大的木质松软的杉木,用石斧几下砍出一圈缺口,用力推到折断。
他现在没有趁手的工具,好在力气极大,想在野外获得些资源也不算困难。
树砍倒之后,他忙再用石斧砸成几段,掏了三个木碗出来。
以后这就是他吃饭盛菜的用具了,在陶器没做出来之前可以先对付一下。
他手脚快,没一会就拖着东西重新回到了山洞里。
他将薄石板拿出来,到小溪边洗干净,在上面的小平台垒了个简易灶台,点起火来,一边将泥泥果放到边上煨,一边准备石板烤肉。
野猪肉本身就有油脂,酸果子有使猪肉肉质细嫩的作用。
石板烧得滚烫之后,再将野猪肉放上去。
猪肉放到石板上滋滋作响,酸香扑鼻,任鹤隐认认真真将几毫米厚的肉片用木筷夹着挪动位置,翻面。
每烤好一片他就夹到碗里去,准备等会配着泥泥果一起吃。
他切了足有三斤肉,原本想跟部落里的少年跟孩子们一起分享。
没想到,他烤肉的香味飘得半山都是,还是没有半个孩子凑上来。
他都觉得肉香得不行,按理来说,部落里的孩子能变成野兽,嗅觉应该更敏锐才是。
他并不知道,山下蠢蠢欲动的孩子们早被家里人按住了。
少年跟孩子们刚帮他搬过家,回去也说了他大概有什么东西。
少年们本来是想炫耀一下,他们知道这个小亚兽人的信息。
没想到大人们听完之后都觉得心疼,转头纷纷严令部落里的少年孩子们不许上来讨食。
打猎采集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少年们要是一窝蜂地涌过来来的话,小亚兽人就该不够食物了。
任鹤隐花了大半个小时把三斤多肉全烤了出来,后来碗实在装不下,他就将肉堆到石板边缘。
石板上到处都是肥油。
任鹤隐不舍得浪费,便把泥泥果洗干净切片,放到上面烤了。
泥泥果的口感有点像芋头,十分粉,味道倒有种说不出来的香味,又带着淀粉特有的甜味,并不是芋头味。
泥泥果煨出来很好吃,烤出来也很好吃。
任鹤隐就着烤肉,吃了两个煨泥泥果,又啃了两个烤泥泥果,把自己撑得不行。
剩下的泥泥果和烤肉他都用大树叶层层包起来,足足包了六大包。
他把两包烤肉和一包烤泥泥果塞到用泥熄灭的火堆里面,剩下三大包烤肉和烤泥泥果则用木盆装着带下去部落里。
这三个大木盆是孩子们给他送香料与盐时送上来的,他采了大叶子垫在筐里,将盐与香料倒入筐中,刚好可以把盆空出来还给兽人们,毕竟做个盆也不容易。
他在部落里没什么相熟的人,下山是远远在人群中看了一眼,总算找到了青。
青对上他的目光,笑着迎上来,将他带到人堆里坐,“下来跟我们聊聊天。”
任鹤隐将手里的盆往前伸了伸,塞到他手里,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来还盆,里面是三包石板烤兽肉,放了一点酸果子汁,给部落里的大小孩子们尝尝。”
青看向他的目光温和又无奈,“怎么那么客气?”
“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任鹤隐目光扫过起他人,微笑着朝他们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你们看喜不喜欢。”
任鹤隐将东西还了之后,略坐了坐,就说要上去腌肉。
周围坐着的人们都很好奇。
任鹤隐见状邀请他们,“你们要过来看看吗?这是我家乡的特色腌法。”
青笑问:“可以吗?”
任鹤隐爽快点头,“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青便带着六七个人上去看他腌肉。
这些肉任鹤隐已经晒过一次了,他将香料用石头简单研磨成粉,跟盐混在一起,而后均匀地抹在切成小条的肉上。
“这个肉晾过一次,其实鲜肉洗干净马上就可以放到缸里腌。”
任鹤隐将抹好盐的肉放在垫了大叶子的筐子里,说道:“肉抹好盐后放入缸中,腌一天就能拿出去晒,前三天都是白天拿出去晒,晚上依旧放到盐水里腌着,不过不用另外加盐,只用腌肉的盐水继续腌就行。”
有人好奇,“这样腌出来的肉好吃吗?”
“应该还行。”任鹤隐抬头对那人笑了一下,“我以前吃的挺好吃,这次的好不好吃,得晒好了收回来尝一下才知道。”
任鹤隐现在已经发现了,这个部落琐碎的细活基本都是长得比较好看,身形也比较清瘦男人在干,部落里的女性则和另外一些男性在休息聊天,这让他多少有些奇怪。
不过别人部落的事,他初来乍到,也不好瞎打听。
腌完肉,任鹤隐背着背筐与与石片回原来的营地。
他前段时间搜过一次陶窑的制作方法,原始陶窑大致有平地堆烧、横穴窑、竖穴窑等几种,碍于技术跟能力,他最终还是选择竖穴窑。
竖穴窑结构比较简单,比较好挖,技术也比较成熟,烧出来的陶器质量相对要好一些。
每天能搜索的时间太短,任鹤隐上次只做出了选择,今天还要再利用搜索机会搜图纸和注意事项,做好万全准备再开始挖。
他只有一个人,挖窑的工作量又大,要是因为准备工作没做好,中间要废弃重来,这个时间和精力成本他都承受不起。
尤其马上就要冬天,浪费这十几二十多天,土一旦冻上,他想再挖窑只能明年再来。
简略陶窑结构并不复杂,任鹤隐动手能力也还可以。
他仔细看了相关资料,在地上大致将图样画下来,又认真记下相应的注意事项,然后能用石片开始挖。
这里的泥土总体比较松软,杂质也不多,他现在力气很大,挖起来并不算困难。
挖出来的泥他就堆在旁边,下次做陶的时候可能用得着。
竖穴窑就几个结构,火口、火膛、火道、置陶台、烟道等,不用算得太精确,大致比例对就可以。
任鹤隐挖之前大致规划了下位置,边挖他边对照图样,一下午时间已经初步挖到火道部分。
他想挖的这口窑不大,一次只能烧几十上百来件陶器,估计再来两三天,他应该能将这口陶窑挖出来。
他从上午一直挖到太阳完全落山,中间只吃了两回东西,喝了好几次水。
匍匐了大半天,他挖得头昏眼花,腰酸背痛,脸上头发上全是泥土碎屑,站起来时眼前发花,累得就差没昏过去。
他捶了捶酸痛的腰,抬头看了眼天色,犹豫好一会,才最终决定洗个澡。
他有好几天没洗头洗澡,头发跟身上都快有味道了。
洗头跟洗澡不能一块来,要不然一起打湿了他也受不了。
他先在溪边弄湿头发,而后在还没来得及吹散的灰堆那里抓了两大把灰,将灰与湿头发头皮充分混合揉搓,搓了好一会,才全部洗干净,而后尽量用手捋干净头发里的水。
洗澡的步骤则先四肢后躯干,做了充分的准备运动才下水。
尽管如此,也冷得他够呛,身上的皮肤经冷风一吹,越发如霜如雪,只有灵动的眼睛眉毛一点黑色,唇上一抹红。
拿枯草团将身上搓了一遍搓得干干净净,上岸的时候他一直哆嗦,直到背着背筐跑着上山,上到半山腰的时候才暖和起来。
月朗星稀,天色不算太暗。
他背着背筐走到部落里时,部落里早已点起篝火,大部分人都回了山洞,小部分人一边坐在月色下借着火光编织东西一边聊天。
他太累了,没下去打招呼,扒拉出中午的烤肉和烤泥泥果随便吃了大半包,回到山洞里倒头就睡了。
青送来的兽皮大且厚实,盖在身上沉甸甸,将温度完全锁在身体周围。
任鹤隐用兽皮把自己裹成一个茧,沉沉睡去。
他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脑子里还在迷迷糊糊地想着,什么时候能弄到几块兽皮,自己也做一身皮衣皮裤皮靴好过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