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部落里大家都尝上了秃黄油的滋味。
任鹤隐手里的稻米不够,没办法让每个人都吃上米饭,大家晚上只添了一道蟹黄淮山羹,哪怕只有一道菜,也足够令人惊艳。
部落里大家从没想过,菜肴能有这样丰富而美好的滋味。
这不再是单纯的饱腹食物,还是用来满足人们欲望的美食。
布族人感触最大。
繁吃着蟹黄淮山羹,忍不住道:“这种淮山羹都那么好吃了,豆腐究竟是什么滋味?”
任鹤隐道:“不好说,这东西要那么尝了才知道。”
“明豆真的能做豆腐吗?”
“我也不太清楚,应该能吧,试试就知道了。”
繁听他这么说,道:“织布我们学得差不多,纺车跟织布机我们也会做了,我们打算后天回去。”
任鹤隐这几天都在打听他们什么时候回去,听到他这么说,还是有些惊讶,“这么快?”
“也不快了,我们都来了好多天,也该回去了。”繁眸中露出思念,“我们部落里应该还有些明豆,这次回去后,我带点过来,顺便把木头给你们背来。”
任鹤隐想起这茬,忙道:“我们自己去背吧,路这么远,太辛苦你们了。”
“没事,我们力气都大。”繁爽快道:“你要是真觉得不好意思,教我们做做这秃黄油跟豆腐就好。”
布族其他人也纷纷接话,表示愿意背木头过来。
“行啊。”任鹤隐笑应,“豆腐我们不一定做得出来,不过秃黄油没问题。”
这里螃蟹多,秃黄油只算家常小菜,不涉及什么秘方问题,任鹤隐挺乐意他们多学一点改善生活。
繁高兴,“那我们多带点明豆过来。”
“你们的明豆是野外摘的还是自己种的?”
“有些野外摘的,有些算是部落里种的。部落不远处长了一片明豆苗,我们每年会去整理一下,有时会摘豆子吃,有时不去管它,这些明豆倒是越长越多,现在已经很大一片了,我们过来的时候,还有很多豆荚在藤上。”
“很高产吗?”任鹤隐有些意外,“我以为它长得不是很多。”
“不是,明豆还挺好长,一生了根,就能长出一大片来,吃都吃不完,也不太好吃。”繁说着摇摇头,“我们部落很少吃这东西。”
繁这话一出,布族人表情不太好,都想起了明豆那滋味。
正是因为这豆子不太好吃,大家都不怎么管它,每年任它生长。
现在任鹤隐说这豆子能做没事,繁难以想象,这种有些涩有些苦的东西究竟要怎么才能变成白嫩软滑的豆腐?
难道是煮烂了变成羹?
任鹤隐是有本事的人,繁怀疑归怀疑,还是想学一学。
任鹤隐倒是理解他们不喜欢明豆的心情。
比起肉类跟其他植物来,豆类植物确实不太好吃,尤其清水煮出来的豆子,处理不好还会有股豆腥味,口感又硬又怪,大家不喜欢也是正常。
任鹤隐自己就不太喜欢豆子,豆产品倒是挺对他胃口,无论豆腐、豆干、豆皮、豆腐泡,还是豆浆、豆腐花什么的,他都喜欢,冬天要是萝卜种出来了,煮点萝卜、鱼丸、肉丸、豆腐泡当麻辣烫,那滋味别提多美了。
繁他们说要回去,大家都有些舍不得,不过还是帮忙收拾东西,给他们带上新做的纺车跟织布机,送他们回去。
繁跟任鹤隐约定,他们回去略休息几天,就将木头跟明豆送来。
任鹤隐也跟他们说不必急,什么时候送来都可以,布族里的事情比较要紧。
送走了布族人之后,任鹤隐跟云鸣将先前泡着的田犁出来。
他们怕土太硬,特地泡了挺久,犁田的时候两人也没让别人帮忙,只两人自己去弄。
田里还有许多树根,任鹤隐跟云鸣一个个拔出来,而后犁了一遍,又将水放干,等田里的泥土晾干之后再起田垄种萝卜。
部落里大家还是习惯打猎跟采集,见他们在田里忙活来忙活去,大部分人还是看稀奇。
这天晚上,任鹤隐和云鸣回来得比较晚,懒得做饭,就交了猎物下去跟部落里的人一起吃饭。
青问:“隐,你们的田弄好了吗?”
“没有,还要几天。”任鹤隐道:“不过种子已经撒下去了,等苗长出来之后再移栽。”
大家对他们种田很感兴趣,都竖起耳朵来听。
青问:“都是萝卜苗?”
“对,冬天比较适合种萝卜,不过也下了花椒种子,不知道种不种得活。”
种子一般春秋种,现在已经算深秋,这个季节下种,成活的可能性不太大。
不过既然这里能长花椒,说明这个世界的花椒对寒冷的冬天适应良好,种子撒下去,发芽也不是不可能。
任鹤隐实在期待花椒,便把那六十九颗花椒种子分成了两份,一份三十四颗,一份三十五颗,现在下了三十四颗种,要是实在发不了芽,春天再下一次种。
如果两次种子播下去都长不出来,那么他们就要去归族走一趟,到时候无论是再弄点种子还是直接移植小花椒苗都可以,总能能把这东西种出来。
大家听到他们要开始种菜,芽忍不住问一句,“那你们的之前种的菜什么时候收回来?要帮忙吗?”
“不用帮忙,我看大蒜跟芋头还能再长长,过几天再收吧,我们先去盐湖走一趟,看能不能取点碱出来。”
“现在就去?”
“对。”任鹤隐道:“早上结的冰已经挺厚了,我们现在就去一趟,要是冬天真的来临,冰面太厚,不容易砸开。”
去年冬天天气就十分冷,连部落前的这条大河河里都结了好几十厘米的冰,要不是部落天天都砸冰取水,等到冬天深处,想砸开上面的冰实在太不容易。
取碱的话,能结冰的温度就可以直接下湖捞了,完全没必要等冰结厚了再去。
寒他们也是第一次听任鹤隐的打算,抬眼问:“要不要陪你们一起去?”
“不用,我们上次都去过了,这次熟门熟路,不用人带。”
任鹤隐道:“云鸣跑起来速度很快,我们顶多五六天就回来了,就是山上的羊跟白花鸟还有田里的菜,要麻烦你们帮忙看一下,尤其我下的萝卜苗,要是土干到发白了,得帮我浇一浇水。”
芽自告奋勇,“我帮你看着,我种熟了,这个我会。”
“好啊。”任鹤隐想了想,道:“要不然你也整块地,跟我一起种萝卜?”
“这个啊?”芽有些犹豫,目光在人群中一转,看到儿子的小脸,立刻打定主意,“行,我也种一点吧。”
其他亚兽人没兴趣,也不多问,不过都表示可以帮忙打理菜地。
任鹤隐谢过他们的心意,交代完其他事,跟云鸣一起上山。
两人收拾了衣服准备去洗澡,路过小平台上时,任鹤隐看着已经完全成型了的石凳子,过去敲了敲,忍不住道:“这藻泥的黏合效果真好。”
藻泥彻底干了之后,石头跟石头简直长在了一起,任鹤隐先前拿柴刀刀背吭哧吭哧敲了好一会,都没能把哪块石头敲下来。
这种黏合效果比水泥强多了,要是水泥砌成的砖,用刀背一敲一块,绝对不必敲第二下。
云鸣看了一眼这黏合起来的石凳子,“还行。”
“不止还行,这品质十分优秀了。”任鹤隐长呼一口气,有些惆怅,“就是黏得太牢固,铁矿石取不下来,等要放进窑炉里煅烧的时候就麻烦了。”
这么一大张实心铁矿石凳子,要是整个塞进窑炉里,会导致受热不均,根本没法熔炼。
就是不知道藻泥的性质稳定到哪种地步,是否会受热分解。
这个留待以后再看,暂时不用愁。
两人做好准备,跟部落里说了一声,直接出发去盐湖。
任鹤隐带了六个筐子,其中两个筐子里装着罐子,罐子与筐子的缝隙间塞满了枯草。
任鹤隐打算去舀一点卤水回来,布族人如果真把明豆带来了,他可以试着点一点豆腐。
两罐子卤水足够他们用一年,也算是有备无患。
云鸣脚程快,出了部落之后,一个多小时他们就到了草原上。
任鹤隐看到熟悉的地方,对云鸣说道:“老大,我们就在这里停一天吧?”
他们速度实在太快,任鹤隐在部落里已经跟云鸣说好,他们在草原停留两天,挖一挖野葱,泡一泡温泉,等第三天再去取碱跟卤水。
云鸣应一声,慢慢停下来。
现在天气已经挺冷,北风呼呼吹,任鹤隐穿上外套,底下的兽皮裙也换成了兽皮裤子,动作已经不那么方便了,不过圆滚滚,摔下来也不疼。
他滑下来后,将云鸣身上的筐子卸下来。
云鸣变回人形,围上兽皮裙穿上兽皮背心。
任鹤隐给他一个小锄头,自己也拿了一个,“我们随便挖吧,能挖多少是多少。”
这一片地区有许多葱,这个时候,葱都变成了葱头。
野葱头小归小,味道极香,用来炒肉等再好不过,要是做酸芋秆的时候放点蒜头葱头跟生姜,味道也会提一个档次。
任鹤隐早就打上这片野葱的主意了,不过一直抽不出空来挖。
今天天气也很好,两天在太阳底下挖着野葱头,一会就晒得暖洋洋。
枯黄的草丛里除了野葱之外,还有蘑菇跟鸟蛋。
任鹤隐没来之前都没想到这里鸟蛋这么多,没一会就捡了一整筐。
可惜鸟蛋经不起长途颠簸,他们这里的鸟蛋就算再多,也带不回去,只能现场吃。
两人中午吃葱花蛋饼,先挖一块白润的兽油放入锅中,等兽油热了之后,舀一大勺拌上了葱花姜末跟盐的蛋液进去,蛋液在油中鼓出漂亮的大泡泡,片刻后就凝固起来。
任鹤隐利落地用锅铲一番,略煎一煎另一面,一张金黄夹着翠绿的蛋饼就出来了。
这鸟蛋的味道极香,两人一边吃一边煎,很快,就解决了一大盆蛋液。
吃完午歇的时候,任鹤隐看着剩下的几个鸟蛋,还是觉得可惜,“这鸟蛋实在太香了,要是可以带回去就好了。”
云鸣道:“你喜欢的话多塞几层枯草。”
枯草能防震。
任鹤隐心动一瞬,理智很快回笼,“算了,塞再多枯草都没用,该碎的还是会碎。”
路途那么遥远,云鸣速度又快,蛋不碎不可能,顶多就是碎多少的问题。
两人下午继续挖葱头,短短一天时间,一共挖了四大筐。
任鹤隐感觉已经够了,总要留下一点葱头可持续发展,今天暂时挖到这里就好。
两人早早收工,吃过晚饭之后去泡温泉。
草原上这口温泉还是他们的定情地,不过天气冷了,温泉边上会发出荧光的花已经没有了,头顶的星星却是一如既往地深邃璀璨。
任鹤隐仰头看着天上的星星,叹一声,“就算为了头顶的星星,我感觉定居在这附近也挺好的。”
在山地看到的星星与草原上看到的星星完全不同。
他们平时泡温泉也会看星,那时候的星空也很美,却没有这里的星空这种震撼人的感觉。
坐在这里看星,眼前除了辽阔的星空与草原,再无其他,整个世界都十分安静。
云鸣陪着他,“部落离这里不远,你要是喜欢,我们可以每天都来。”
星星落在任鹤隐眼睛里,他看向云鸣时,云鸣的影子被他眸子里的星星包围起来了。
他眼睛极亮,脸上的爱意仿佛溢出来了,“你不嫌麻烦?”
云鸣道:“跟你在一起,去哪里都不麻烦。”
任鹤隐又笑,一双眼睛弯成月牙的弧度。
云鸣忍不住凑过来跟他接吻。
这趟旅程跟约会一样,两人挖了葱,看了星星,过去盐湖那边。
盐湖的景色要比草原上差很多,湖水比较浑浊,周围都是戈壁,荒芜一片,没什么值得看的东西。
他们到的时候是白天,白天气温上来了,碱析出来不多。
任鹤隐其实不太分得清盐跟碱,不过在水里的一般都是碱,在湖边的才是盐。
实在分不清也没关系,这里的盐跟碱成分都不那么纯,能用就行。
白天风很大,任鹤隐看了眼这片光秃秃的天地,说道:“我们还是找个避风的地方睡一觉,晚上再起来捞碱吧。”
“也行。”云鸣将东西放在湖边,变成兽形,将任鹤隐捞到自己背上,“我们回去草原。”
任鹤隐有些哭笑不得,“我们才刚来,又回去。”
云鸣淡淡应一声,“那里睡得舒服。”
云鸣不仅将任鹤隐带回了草原,还带回了温泉,温泉附近温度比较高,风也没那么干,不至于吹得人脸疼。
两人泡完温泉,就着暖融融的太阳跟呼呼而过的北风,就在温泉岸边睡起来。
这一觉直睡到傍晚,两人起来找了点东西吃,准备出发去盐湖边。
草原上真是到处都是鸟蛋,让看不让拿,实在有些为难人。
任鹤隐看着筐子里剩下的鸟蛋,心里忽然灵机一动,“老大,我们等会捞碱的时候顺便取点盐回来腌咸蛋吧?”
“嗯?”
“对,咸蛋!”任鹤隐调出搜索框搜给他看,“你看看这个,我们可以腌点咸鸟蛋,以后用来做菜行,切开做小菜也行。”
反正他们的目的不是储存鸟蛋,他们可以腌淡一些,专门找那些大鸟蛋腌,蛋壳外面裹一层盐泥,再塞点枯草,就算会颠碎几个,也不至于打破太多。
任鹤隐兴致上来了,当晚捞了两筐碱,也不觉得累,直接在湖边铲了一小筐盐,而后跟云鸣一起回来草原这边。
捞碱没用多长时间,两人晚上回来还有充足的时候饱睡一觉。
第二天,任鹤隐拉着云鸣找鸟蛋。
他们专门找那些个头比较大的鸟蛋,最好跟鹅蛋个头类似,太小不行,到时候剥起来都麻烦,太大也不行,盐腌不透。
草原上鸟蛋很多,一上午时间,经过挑选后,两人找了一百五十八个合格的鸟蛋。
任鹤隐拉着云鸣拿去溪边洗了,而后和盐泥准备裹蛋。
其实正宗的咸蛋应该放一些白酒,任鹤隐这里什么也没有,索性将放酒这一步省去。
咸蛋就吃个风味,食材好,就算调料不那么足,味道也不会差。
两人配合默契,一会儿就用泥把鸟蛋裹完了。
任鹤隐看着放在草坪上的一排排鸟蛋,心里的成就感都快溢出来了。
“就在这里先放一夜吧,等明天表面上的泥干一点了,我们再收回去。”任鹤隐看着这批咸鸟蛋,期待道:“也不知道这些鸟蛋腌出来会怎么样,能不能腌出油来。”
想当年,课文上那筷子“吱”一声扎出油来的咸鸭蛋不知道馋了多少人,他们现在完全可以期待一下鸟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