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者催促三番。
叶檀将擦好的菜刀塞给吴姐,花某人哭得泣不成声。
宫女是个消耗品。
“没事儿,”叶檀强颜欢笑,“宫女哪有不死的,哈哈,哈哈哈。”
那东宫使者假装没听见。
太子爷在他们这群宫人眼中可是刁钻刻薄的主。
太子爷喜穿白,但又不喜太过素净苍白,光穿衣服这方面就前前后后换了八个尚宫打理。
太子爷喜喝雨后龙井,喝茶前杯子要涮八遍,喝茶后宫人必须将桌面清理得一干二净,什么都不剩。
太子爷喜静,处理公文时,凡有出声打扰者全部拉出去打二十大板。
太子爷喜净,宫内一应事务必须整齐摆放,按序列放好,连路边的石子都要按大小装点假山。
种种此类癖好,几乎使得东宫的宫人们到了崩溃的地步。
于是乎,听闻叶花二人被太子传召,东宫众人俱是喜闻乐见。
毕竟人类的悲欢虽不相通,但爱看热闹这一方面是出奇的一致。
使者笑眯眯地一打拂尘,“哎呦,两位不用紧张,我们太子爷很好说话的。”
很好说话个屁。
“我们太子爷也是听了这流言,才想召见二位,二位不用怕。”
hiahiahia,现在别怕,毕竟怕也没用。
假装没看见这太监脸上的幸灾乐祸,叶檀目视前方。
花美景双手插在袖子里,步幅几乎快变成一寸。
叶檀忽地站在原地不动,花美景猛地抬头,期盼地看着她。
叶檀:“......我想拉屎。”
花美景又失望地低下头,眼泪啪叽啪叽落在青石路上。
那使者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日头,笑眯眯道:“咱们太子都等候多时了,您二位就先忍忍。”
叶檀面无表情:“......拉屎不能忍。”
花美景用力点点头:“拉屎真的忍不住。”
使者微笑:“用力忍忍。”
花美景咆哮:“真的忍不住!”
她感同身受!
使者抬头看了看日头:“你们这样我很为难啊!”
叶檀淡定地掏出一袋银子。
使者喜笑颜开:“哎呦喂,我刚刚看了看这日头,还有些时间,您可赶紧去吧。”
话音未落,叶檀灰色的身形蹿出一道残影,消失在宫道。
只剩使者和花美景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
东宫。
飞虎叫来下面的人问:“那端合宫的一叶一花怎得还不来?”
小顺子都被派出去快一个时辰了。
侍女茫然地摇了摇头。
正殿的支摘窗忽地被掀开一点,男人冷漠的声音响起:“派人去找,若再有耽搁以僭越之罪惩处此二人。”
飞虎浑身一激灵,立刻带人去找。
半晌后,却传来宫人惊慌的脚步声。
“殿下——殿下——”
飞虎面色难堪:“陛下来了。”
宴修批阅文书的手一顿,掀起眼皮子看向飞虎:“父皇?”
飞虎缓缓点头。
随即吞吞吐吐:“还......还带着一叶一花小宫女。”
白衣清绝的男人瞬间笑了,眸里却全是冷意:“既是如此,出去先迎父皇吧。”
宫殿外。
花某肉眼可见地颤栗着,身旁是秦安礼大太监。
前方是叶檀。
叶檀身旁是...是皇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皇帝:“听闻你俩梦见了祥瑞?”
叶檀站在皇帝身旁。
她点点头:“梦见了。兴许是上天也在为太后娘娘祝寿。”
末了,叶檀嘴欠:“太子殿下应当也为太后娘娘高兴。”
远处赶来的宴修听见这一句,眼神不明地瞥了一眼叶檀。
叶檀默默低下头,离皇帝靠得更近了些。
皇帝却连连点头:“这定是上天护佑我越国的祥瑞之兆。”
说罢,扑通一声,像什么东西倒了。
秦安礼谄媚地上前一步:“陛下,这奴才第一次面见圣颜,被陛下的的威武迷晕过去了。”
回头一瞅,地上赫然躺着一具人身。
皇帝咂了咂嘴:“罢了,朕也知晓自己太过英武,想必是这宫女第一次目睹像朕这般英姿不凡的人。”
晌午的阳光太过刺眼,叶檀摸了摸被晒得发烫的头皮,用力点点头。
附上一句:“陛下也是奴才见过最英武不凡的人!”
拍马屁要拍对时机。
果不其然,皇·英武不凡·帝的笑声穿透九霄。
宴修适时请安:“儿臣见过父皇。”
皇帝立刻收敛神情,捋了捋胡子:
“哎,平安啊,你不是要召见这两个宫女吗,朕都给你带来了,哈哈哈哈,这两个宫女真是有趣,你可要好好对待他们啊~”
宴修笑不见底:“父皇说得是。”
飞虎站在宴修身侧,清晰地感受到了杀意。
他打了个哆嗦,心里默默为叶花二人点上了蜡烛。
在花某人的躯体被搬运回端合宫时,叶檀正与皇帝畅谈天文地理。
皇帝:“哎呦,小叶啊,你说这前方战事,朝里还总是吵关于前线军费的问题,这可怎么办?”
叶檀:“兴许是户部贪污,拿不出钱来。”
宴修站在一旁,笑容如沐春风。
户部是他的人。
皇帝:“哎呦,小叶啊,你说这朝中最近吏部的官员不安生,刑部的官员们查案子总是能查到他们身上去,这都怎么一回事儿啊?”
“兴许是吏部贪污,刑部逼供。”
宴修站在一旁,笑容如沐春风。
刑部也都是他的人。
皇帝:“哎呦,小叶啊,你说这宫中这么多繁文缛节,到底有什么意思啊?”
叶檀:“礼部官员不能察明您的心意,可以废除一批官员。”
宴修站在一旁,笑容如沐春风。
非常好,礼部有一半官员都是他的亲信。
叶檀和皇帝一见如故。
皇帝大吐苦水。
“你说说我这几个儿子也不成器......平安倒还好些,但是没有多福体贴,你看看,成天木个脸......”
叶檀也吐槽,
“唉,奴才的日子们也不好过,我每天都要拖三遍端合宫,还要带着我愚蠢的小伙伴......”
日落西山了。
皇帝终于走了。
宴修盯着皇帝远去的身形,只听得耳边“扑通”一声。
他淡淡低下头,脚边跪了个人。
方才还与皇帝畅谈的宫女静静跪在地上,额头紧贴地面。
天色黯淡,霞光缓逝,所有的事物都看不真切。
男人素淡的长衣在叶檀眼前垂落。
她能闻到他衣衫上飘起的一股清香。
“太后好手段,养出你这么一条会左右斡旋的小犬。”
她借皇帝之名保全她和另一个宫女,以震慑东宫,让他不能对叶花二人下明面的惩处。
这般机敏的手段,出现在一个宫女身上,着实有趣。
叶檀看着那截白色的衣尾,眸子转了转:“奴才卑贱,卖身进宫,只为活命,平日负责洒扫院子,太后娘娘身居高位,奴才与贵人素无接触。”
“有没有干系不是你一人说了算,祥瑞一事孤不欲追究,”
宴修忽地低头,“抬起头来。”
叶檀老老实实地抬头看了宴修一眼。
男人淡淡道:“你这张脸若是再出现在东宫,”
叶檀熟练地接话:“我若是再出现在东宫,殿下您就挖了我的眼珠子,断了我的四肢,把我变成人.彘扔在乱葬岗。”
飞虎抽抽嘴角。
好家伙,对自己下手这么狠吗?
宴修语气一顿:“滚吧。”
他动了动大拇指上的扳指,很烦。
极其烦躁。
却不知缘由。
叶檀:“哦。”
说罢,女子背上花美景夺命狂奔。
宴修盯着她的背影,语气逐渐阴冷:“把小顺子那个蠢货给孤扔到棺材里待三天。”
飞虎幸灾乐祸地遵命了。
小顺子也是倒霉,收了叶檀的银钱后让她去如厕,却没想到叶檀没去如厕,而是去半路等皇帝。
叶檀提前算好今日是皇帝按礼给太后请安的日子。
不一会儿皇帝出现在端合宫的宫道上,正中叶檀下怀。
就这么连忽悠带骗得,皇帝被她拐到了东宫去看桃树。
飞虎都不由得说声“高,实在是高!”
就是苦了小顺子。
......
夜半,耳房后院的墙头。
“叶姐姐~花姐姐~”
花美景蹲在树下抓了一只知了。
“怎么有野猫在叫?”
叶檀假装不知:“你听错了。”
花美景后知后觉点点头。
随即吐槽道:“今天我紧张的屎都要拉不出来了。”
叶檀面无表情塞给她两卷厕纸:“多喝水。”
“嗷呜~”
某人夺纸而逃,奔向茅厕。
李铁军从墙角冒出一个头,幽怨道:“叶姐姐怎么能说人家是野猫呢?”
叶檀翘着二郎腿:“有屁快放。”
月色明净,四下无人。
李铁军谄媚地问:“叶姐姐如今都和皇上打交道了,这一看就是有手段的,小的想求您办个事儿。”
叶檀晃悠着的腿一停。
“啥事儿?”
自从把李铁军扒光扔树上后,这小子很少主动来找自己办事儿。
叶檀估摸着这货不是个省油的灯。
李铁军低声道:“事成之后,少说给您这个数。”
他张开五个手指头。
叶檀眼神都没给一个,拿鼻孔出气:“不干。”
“五十两都不干?!”
李铁军惊叫一声。
叶檀倏地起身:“嗯?没有啊,你听错了。”
李铁军鄙夷地看着她:“没想到你也是这种唯利是图的人。”
叶檀困惑:“你是不是想享受月光浴了?”
李铁军登时捂住关键部位,坚定地摇了摇头。
第二日,端合宫中死了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