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棠音是在跟景柏结婚后的第七天逐渐产生幻觉的。
那时侯的他们刚刚渡完蜜月,景柏的工作很忙,他们在第六天晚上回到家。
两人新婚夫妇感情甜蜜,热恋了一年终于结了婚,彼此都激动的不行,在那方面的次数比之刚同居之时要多的多。
回到家的那天晚上,虽然很累,但景柏还是缠着她要了。
苏棠音那时候喝了些酒,酒劲上头冲昏了头脑,性子也比之前要奔放许多。
以前她很少会说那些情话,女生大多数还是害羞的,但那一天喝多了,她说了些什么呢?
她抱住景柏的肩,整整一晚透过他的肩膀看到对面墙上挂着的婚纱照,一颗心满满的,在他耳边说了无数话。
那些平时景柏怎么撒娇,她都很少说的话,在那一晚她主动抱着他。
一句句。
——“我喜欢阿景。”
——“我要和阿景一辈子在一起。”
——“我最爱阿景了。”
景柏那晚比他们第一次时还要激动,抱着她说了一遍又一遍的情话。
句句有回应。
——“我喜欢宝宝。”
——“我要和宝宝一辈子在一起。”
——“我最爱宝宝了。”
宝宝,宝宝,宝宝。
他喊了不知道多少次,数也数不清。
那一晚折腾到后半夜才睡。
睡梦中,像是有什么东西紧紧缠着她,让她快要窒息,冷的浑身发抖,瑟缩着缩进丈夫的怀抱。
丈夫清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宽大的手轻柔又温和地拍着她的背。
“宝宝,我的宝宝。”
“我的,我的。”
苏棠音无数次想要醒来,可眼前就好像有一层布,堵在面前让她根本捅不破,眼皮沉重到难以抬起。
第二天醒来,她看到了满屋子的黑雾。
那一刻苏棠音以为自己在做梦。
那些黑雾填充了整间屋子,雾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扭动,斑斓的蓝光似暗夜的幽灵。
她听到嗡嗡的声音,腰间桎梏收紧,嘞的她喘不过气。
一根触手颤颤巍巍爬向了她的脖颈。
而那根触手。
它会说话。
它说:“宝宝。”
声音空旷又悠远,音色与景柏像了七分。
苏棠音那时候惊恐到想要大叫,可声音还没破口而出,黑雾一瞬消散,触手在眨眼间消失不见。
她真的以为自己做了一场梦。
景柏那时候凑上前来亲吻她,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懵懂。
“宝宝,在看什么?”他探手摸到她的额头,下滑到侧脸和下颌,只摸到了一手的冷汗。
“怎么了,怎么出这么多汗?”
景柏似乎真的很懵懂,那时候刚结婚,两人的感情很深厚,苏棠音对他有种无条件的信任。
她在他的怀抱中抖着声音说了刚才见到的场景,景柏坐起身搂着她,宽大的手掌在她的脊背上轻拍,是安抚的意味。
“没事的宝宝,只是做了场梦,没事的。”
“……只是一场梦吗?”
“是一场梦,别怕,我在你身边。”
苏棠音信了。
毕竟读了那么多年的书,她也是个唯物主义者,这种超乎常理的事情怎么可能呢?
可现在想起来,她的异常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在家里不管做什么,经常能感觉到后背发寒,甚至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尝试着触碰她。
颤颤巍巍掀开她的裤管,或者卷起她的一缕发丝,又或者更加大胆,冰凉的接触物碰上她的肌肤。
可当她察觉到冷冰冰的触感,忍着狂跳的心回过头时……
只能看到景柏。
坐在沙发中拿着平板在工作的景柏,在她身后刷碗的景柏,做饭的景柏,各种各样的景柏。
景柏会在瞬间发现她的目光,然后笑着转过头问她:“宝宝,怎么了?”
最开始的苏棠音真的以为自己压力过大产生了幻觉。
可越来越多的异样出现。
她渐渐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她的丈夫好像真的变了很多。
他们两人在同居一段时间就做了那件事,景医生是个正常的男人,有自己的生理需求,她也是个正常女人,那时候景柏已经向她求了婚,他们的婚期很快就能迎来。
景医生这个人脾气好,温温柔柔到没有一丝脾气,人缘格外好。
景医生对苏棠音很体贴,也很温柔,无论是在照顾她的日常起居上,还是在房事之上,他很少会有蛮横的时候,会时刻观察着苏棠音的体验。
苏棠音很喜欢跟他做这件事,那种身心合一的亲密感,景柏也格外让着她。
可从那天后,景柏要的越发频繁,除了她身体不舒服之时,他几乎每天都会缠着她。
苏棠音出差或者实验室工作忙,没回到家的时候,景医生也不生气,但会在她回来的时候加倍讨回来。
以前的景医生会在她啜泣的时候放慢动作,轻轻亲吻着她,小声哄着她。
后来的景医生依旧会吻她,会哄她,可动作一点不见缓,越来越蛮横起来。
景医生真的变了很多。
让苏棠音更加不安的是,那天看到的东西频繁出现在她的眼前。
她不止一次看到那团黑雾,雾中有东西在舞动,它们甚至还会说话,一遍遍喊着她。
“宝宝。”
只有景柏会喊她宝宝。
为什么每次出现异常的时候,景柏都在附近?
为什么景柏会变化那么大?
为什么她经常能看到那些非人类的东西,为什么那些东西说话时候那么像景柏的声音?
苏棠音解释不了这些。
景柏说她出现了幻觉,这种在心理疾病上很常见,他建议她好好休息。
闺蜜和同事也这样说。
所有人都这样说。
可真的是这样吗?
苏棠音觉得这个家,或许不是她以为的那个家了。
她仰着头问深爱的丈夫:“阿景,我觉得这个家里,还有一个人。”
苏棠音仔细地盯着景柏的表情。
他的乌发垂下水滴,水滴沿着额头下滑,越过修挺的眉毛和长睫,挂在睫毛上欲掉不掉。
可他只是安静地看着苏棠音,没有任何别的动作。
她看不出来他到底在想什么。
两人很久都没说话,苏棠音始终被他压在身下。
景柏忽然伸出手摸了摸她的侧脸,苏棠音没躲避。
她的思路有些偏。
景柏的手,怎么温度一会儿一变?
“宝宝。”
他忽然开口了。
苏棠音“嗯”了声,双手环握住他的小臂:“阿景,你信吗?”
为什么景柏的脸上没有一丝异样?
可她就是有种强烈的直觉,自己的幻觉可能与景柏有关,不然哪里来的那些巧合?
景柏的手又碰上了她的额头,他的体温偏低,搭在她的额头上存在分外清晰。
“宝宝,你是不是病了啊?”
苏棠音:“……”
“要不要我明天带你去做个检查?”景柏亲了亲她的唇,又将额头贴上她的额头,“最近幻觉还是很严重吗?我看宝宝最近总是困倦出神,真的太累的话就休息休息,实验室那边我帮你联系。”
苏棠音:“……没事。”
她别开景柏的手,从他的身下钻出来,灵活地掀开被子躺进去,背对着景柏将被子拉到盖住鼻子。
苏棠音的声音闷闷的:“没事,睡觉吧。”
问也问不出来,这种事情实在太不正常了,景柏一个读了那么多年的书,还是个心理医生,没认为她疯了都算好的了。
苏棠音没听见身后的动静,她的脑子现在很乱,万千思绪缠成一坨将人裹起,只觉得难受的过头。
景柏似乎看了她一会儿,苏棠音可以感受到落在身上的视线,女人的第六感总是很准确。
苏棠音现在有些抗拒看到他,只要看到他,她总是能想到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她没说话,景柏也没看太久。
身侧的床榻弹了下,景柏起身开了房门,紧接着是门关上的声音,然后客厅传来了隐约的吹风机声。
苏棠音睁开眼,正对着床头柜上的相框。
她穿着一身白裙,乌发半披在身后,半蹲在地上,一手捏着根鱼肠在喂猫,微微仰着头看身前站立的青年。
侧脸秀丽,从侧边能看出来红唇微张,亮如繁星的眼睛圆溜溜的,看起来像是吃惊的模样。
而身前的青年身姿挺拔,穿着浅蓝色的衬衫,里面套的是白色的短袖,以及宽松的牛仔裤,完全是大学生的穿搭,那时候的景柏刚刚毕业。
他端着碗猫粮,微垂着眼看蹲下身正在喂猫的她。
那其实是他们的初见,她在喂猫,景柏刚来到C城,突然出现在她的身边,递给了她一碗猫粮。
“小姐,我想它们喜欢吃这些。”
去给小猫买牛奶的闺蜜回来,正好撞见了这一幕,他们两个人看起来很般配,闺蜜拍下了这张照片。
苏棠音回到家后保存了这张照片。
她以为这只是一次意外的相遇,可没想到,在那之后他们见了无数次。
景柏开始追求她。
客厅的声音消失,房门被打开,景柏放轻脚步走了进来,按灭了墙上的灯,卧室顿时陷入黑暗。
身侧的床垫塌陷了一些,他掀开被子躺了下来。
他用的沐浴露和苏棠音用的不太一样,是清淡的冷松香,那股香气此时正在向她靠近,宽阔的怀抱贴着她的脊背,他侧过身将人揽进怀中。
胳膊搭在苏棠音的腰身上,他睡觉很喜欢抱着她睡。
两人的身高差很大,景柏能将她完全套进怀里。
苏棠音没挣扎。
她闭上眼酝酿睡意,还好景柏虽然缠她有些狠,但确实不会耽误她晚上睡觉,也不会拉着她熬大夜,景医生的作息还算规律。
屋内太黑了,也太安静了,安静到能听清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声。
困意来的太快,那股冷松香在鼻翼间萦绕,好像点了支催眠香,苏棠音紧绷的弦越来越松,到最后呼吸逐渐规律,意识也跌入梦境之中。
景柏的手还搭在她的侧腰。
感受到怀里的人睡着后,景柏支起双臂,将背对着睡觉的人翻了过来,她平躺在他的身.下,而他的双臂撑在她的两侧。
睡着的人很乖,双目紧闭,长睫温顺盖在眼睑下,喉口分泌出粘液,他拼命吞咽抑制自己的欲.望。
触手在身后交杂飞舞,分化的越来越多,逐渐填满整间屋子。
景柏如往常一般缠上她的腰身,吻上她的唇,与她津液互换。
触手将她紧紧缠起,每一根触手上蓝光大闪,黑色窗帘上映衬出一明一灭的幽光。
如过苏棠音在这时候醒来,入目的首先是一双深蓝的眼睛,随后是满屋子飞舞的触手,色彩斑斓,诡异又神秘的触手仿佛远古的水母。
那些触手有顺序地交织,像茧一样将两人裹在其中。
怪物是不需要休息的。
怪物要将所有的时间留给自己的爱人。
“宝宝。”
空旷的声音在屋内回荡。
“很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