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幻觉

苏棠音来到了车边,车窗缓缓降下。

在她探头去看的刹那间,后座上的黑雾顿时消散,快的像是一缕风。

她揉了揉眼,从车窗探头进去看:“阿景,刚才后座上好像有东西……”

景柏凑过来亲了亲她的唇,“宝宝,你看错了,什么都没有。”

他咬了口她的下唇,苏棠音的脸一红,迅速后退几步。

“你干什么,这不是在家……”苏棠音揉了揉唇,飞快瞟了眼四周,没看见有什么人后拉开副驾驶的车座。

景柏侧身过来替她扣上安全带,笑着说:“我亲亲我老婆,她太香了。”

苏棠音的脸一红,“阿景!”

景柏知道她脸皮薄,揉了揉她的头发:“好,我不说了,宝宝今天工作很忙吗?”

想起刚刚见到的那个实验体,苏棠音捏了捏眉心:“没事,多了些别的工作在忙。”

“辛苦了宝宝,带你去吃好吃的。”

无人的角落,景柏嗅了嗅她身上的气息。

他安安稳稳开着车,目光直视面前的大路,握着方向盘的手却悄无声息捏紧。

“阿景。”

苏棠音开口唤回了他的注意力。

景柏迅速换上笑:“宝宝,怎么了?”

苏棠音侧过头问:“你说,这世界上有没有……”

她说到这里停顿住,微拧眉头思索该怎样开口,那只实验体是基地的机密,她不能告诉景柏这件事。

“有什么?”景柏轻飘飘问。

苏棠音的双手交握,看着他的侧脸小心问:“类似外星人的这种生物存在?”

“外星人吗?”景柏挑眉。

她果然开始察觉了,或许这世间上有超乎她想象的东西存在。

景柏微不可察一笑,胸腔内幻化出的人类心脏剧烈跳动,握着方向盘的手在抖,喉口干涩,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冲动。

她终于要察觉了。

“当然有了。”

景柏没有扭头看她,开着自己的车。

苏棠音立马问:“为什么这么说?”

“你也是个理科生,宇宙这么大,你怎么知道这个星系外没有高位面文明?说不定井底之蛙是我们呢?”

他的话莫名有些像陈博士说的那些话。

他说的也有道理,苏棠音也是一直相信世界上有比他们更高文明的生物存在,只是目前无法证实这些,但几百年、几千年、乃至万年后,当她化为黄土,后生总能验证这些。

那实验体难道真是高文明的生物?

否则它为什么可以说人话?

苏棠音有些糊涂,一手抵着额头,长长呼了口气。

景柏始终观察着她的神情。

真奇怪,明明他一直在伪装,明明一直藏得好好的没让她发现这些端倪,明明是他不想让她知道,可为什么当她有所察觉的时候,他在兴奋?

心跳很快,身子在抖,双手几乎握不住方向盘,唇角疯狂想要上扬,触手出现在后座上,明目张胆想要去触碰苏棠音,但一点也不怕被她发现。

甚至想要被她发现。

怪物将这种情绪理解为兴奋。

他在兴奋什么?

前方红灯,他终于将双手离开了方向盘,闭眼呼气吸气,心好像要跳了出来一样。

苏棠音捏了捏眉心,随意问了一句:“我们去哪里吃饭?下午我还得——唔,阿景!”

话还没说完,眼前黑影压了下来,唇瓣被人衔住,苏棠音的话被堵在另一人的唇齿之间。

她拍打着他的肩膀,别过头想要挣开他,景柏按住她的后颈将人转了回来,从驾驶座侧过身来亲她。

不过才十几秒,苏棠音的呼吸被尽数篡夺,脸色涨的通红。

腰间有些凉,还有些勒的慌,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注意力全在景柏身上。

他终于起身,如玉的脸上多了些霞红,苏棠音小口小口喘着气。

“宝宝,宝宝。”景柏啄了口她,“好喜欢你啊。”

红灯在这时候变绿,景柏又像没事人一样施施然发动车子。

苏棠音呆呆看着他的侧脸。

“阿景,你干什么……”

苏棠音的尾音有些低沉。

面前的丈夫忽然多了些陌生感,景柏一向克制,什么时候会不分场合亲她?

他刚才浑身发抖,像极了他爽快到极致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苏棠音搞不懂。

景柏笑了声:“没事呢宝宝,只是想亲亲你,别多想。”

他说着没事,声音却沙哑的不成样子。

苏棠音的手无意识揪紧衣摆,却触碰到了一阵冰凉。

她的手几乎在刹那间顿住。

她的目光还直视着景柏,可以看到景柏上扬勾起的唇,感受到他开心欢愉的心情。

手上本该是柔软的衣物,但此刻她的手掌却像是贴上了什么别的东西,那东西湿滑又冰凉,甚至还在颤抖蠕动,在她的掌心中转着圈,一下下戳着她的掌心。

又是那种触感。

半年前她在那天清晨醒来后,也是这样,被捆绑,被触摸,冰冷的触手裹紧了她。

“阿……阿景……”苏棠音的话磕磕绊绊。

景柏的唇角温柔弯起:“宝宝,怎么了?”

他的声音轻极了,尾音拉长很像在跟她亲密的时候。

“我,我好像摸到了……摸到了……”

“摸到了什么?”他转过头看她,清淡的瞳色却掀起了幽深的浪涛,“宝宝,你摸到了什么?”

这句话的音量很轻很轻,轻到苏棠音差点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她敏锐地觉察到,他好像在期待她说出接下来的话。

她哽咽了几下,满脑子都是那天起床看到的诡异画面,甚至一度出现在她的梦境之中。

掌心中的东西忽然碰了碰她,上扬着卷上她的手腕。

“阿景!”

她喊出了声,音量拔高,像是被吓到了一样。

与此同时,苏棠音垂头去看。

只一眼,她茫然眨着眼睛,完全不敢相信这一切。

手腕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怎么可能呢?

“不可能……”

景柏不知何时将车停在了路边。

苏棠音掀开衬衣外摆,甚至探头去看车子底座,后座,景柏那里她也看了好几眼,但什么都没有。

车子里除了她和景柏什么都没有,一切都平淡的不行。

“宝宝,你在看什么?”

景柏凑过去亲她的下颌,一手将人揽进怀里,一手拍着她的后背给予安抚。

苏棠音只觉得自己要精神分裂了。

鼻息间是景柏身上的香味,耳畔是他轻声的低哄,丈夫一如既往贴心,苏棠音却觉得浑身战栗。

她看到了些别的画面。

方才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画面,郁郁葱葱的树林,仿佛世界末日般昏暗的天地,她看不到一丝光,视物非常艰难,不知怎么跌坐在地上,小腿上的鲜血流入深色的土壤之中。

腰身被什么东西紧紧缠住,面前的虚空缓缓爬上一道裂缝。

仿佛一只无形的手在撕扯着它,裂缝越来越大,向两边扩展延申,逐渐开辟出一道通路。

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风吹拂而来。

苏棠音对上一双蓝色的眼睛。

隐藏在黑暗之中的面容看不清,只能看见模糊的唇翕动,似乎是在喊她。

“宝宝?”

景柏的声音在此刻传进了大脑,与那张唇同时张开。

一瞬间,她几乎分不清是谁在说话。

苏棠音眨了眨眼,目光与景柏对望。

景柏的眉头紧锁,看起来很是担忧,贴了贴她的额头,没察觉到灼热的温度后摸了摸她的头发。

“宝宝,你在想什么?”

苏棠音满脑子都是一个想法:

这太荒谬了。

她忽然挣脱了景柏的束缚。

苏棠音靠在副驾驶座的车门上,一手无力搭在门锁上,俨然一副随时要逃跑的模样。

“你……阿景,你是阿景吗?”她说到这里摇了摇头,“不不,你不是阿景的话谁是阿景,我的丈夫又是谁呢?”

她的话前后矛盾,听到的人一定会以为她疯了。

景柏微微笑了瞬,瞳仁中是明显的笑意,偏生面上一副担忧妻子的好丈夫模样。

“说什么傻话呢,我是阿景啊。”景柏附身过去,摸了摸她的脸颊,一手与她十指相扣:“是不是工作太辛苦了,幻觉又加重了,很累的话,今晚回家休息吧?”

苏棠音别开了头:“阿景,我现在很乱。”

她挣开景柏的手,吸气呼气重复几次,终于稳定了自己狂跳的心。

“我们先去吃饭吧,我下午还得上班。”

景柏:“宝宝,跟我回——”

“阿景,我饿了。”

苏棠音默默打断了他的话,靠在车窗上闭眼,明显一副拒绝沟通的样子。

她需要好好想想,刚才脑海里忽然闪过的到底是什么?

自从见过了那只实验体,她关于这个世界的认知也被推翻。

有些事情听起来荒谬,但未尝不是事实。

景柏做了回去,落在苏棠音身上的眼神忽明忽暗。

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勾了勾唇,点头柔声道:“行,我们去吃饭。”

不能逼她太紧。

他相信那一天快到了。

可以彻底拥有她的那天。

***

下午六点,实验室准时下班。

苏棠音走的时候陈博士还在实验室,垂首不知道在忙什么。

她盯着陈博士的背影看了会儿,因为太过出神,连林云姣什么时候来到她身边的都没察觉到。

“棠音?”林云姣拍了拍她的肩膀,“你看陈博士干什么?”

苏棠音回过神来:“没事。”

林云姣小声问:“今天他带你去干什么了啊?”

说是肯定不能说的,苏棠音随便含糊了下:“没什么。”

“棠棠,你跟我说说呗,我可好奇了!”

“真没啥。”

“说说嘛,说说嘛。”

“好吧,那我跟你说了。”苏棠音好像被她的撒娇折服,在林云姣一脸期待的神情中,郑重道:“他说,让我上班时候别跟你聊天,会罚工资。”

林云姣唇角抽了抽:“苏棠音!”

跟林云姣的打闹缓和了她紧绷了大半天的情绪,苏棠音压在心头的石头轻了些,临走前下意识朝陈博士那里看了一眼。

原先在忙着手上工作的陈博士转过了头,目光与她隔着几个试验台对视。

苏棠音抿了抿唇,朝他点了点头。

回到宿舍里,两人间的宿舍只住了她一个人。

这是第一次没有景柏在身边。

从两人同居以来,无论刮风下雨,景柏从来没缺过席,一定会在她下班的时候来接她回家。

苏棠音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吊灯发着愣。

吊灯的光一晃一晃,落在她的眼中时而清楚,时而又模糊。

今天一天经历了太多事情,苏棠音实在是有些缓不过来。

那只实验体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高文明的生物不一定不存在,看不到不代表没有。

如果这世界上真的有这种生物,那么她看到的那些“幻觉”,到底是幻觉吗?

为什么每次产生幻觉的时候,景柏都在她身边?

今天在车上的时候,腰间的触感分明,也是她的幻觉吗?

那只实验体临走前说的那句话:

“离开它,它,坏坏。”

离开谁?

“它”指的是谁?

苏棠音将手背搭在眼睛上,寂静的屋子里散开声长叹。

一周,只需要一周,离开景柏的一周里,她到底还会不会出现幻觉。

只要一周就可以验证这件事情。

苏棠音躺了会儿,慢悠悠起身拿上换洗衣服洗漱。

进浴室前她摘下了无名指的婚戒。

精致的婚戒放在桌子上,在灯反射出银光。

浴室中水声淅淅沥沥,磨砂门上透出的影子纤细绰约。

而此时的卧室内,浓黑的雾气盈满了整间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