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杀戒

“殿下,”冯源心情忐忑,跟在燕云朝身侧试探问,“您昨夜怎么没回丽正殿……”

燕云朝斜他一眼,端做一副皇太子平日的做派,冷声道:“孤醒时就在这里。”

冯源连忙应是。

又在心里暗暗唾骂自己,这话他应该问那疯子才是,皇太子向来是不屑于明小姐的,自然也不会为了躲她或见她而进出淑景殿。

“明小姐昨夜偶感风寒,”冯源道,“恐怕于殿下身体有损,这会儿时辰还早,不如先回丽正殿请个太医……”

燕云朝突然顿住步子,侧目看向冯源,阴恻恻地笑了一下。

冯源浑身一抖,那诡异的目光似乎落在了他的身上,让他头皮发麻,本能地觉得不对劲。

但下一刻,太子就又恢复了正常。

“你这么一说,”燕云朝道,“孤确实觉得有些身体不适。不如今日的朝会就不去了。”

冯源一愣:“殿下……”

燕云朝看向远处,抬了抬下巴:“你去刑部一趟,把齐冕叫过来,就说孤有话要问。”

冯源满肚子疑惑,但白天的太子自然也不是好惹的。他不敢多问,只能躬身应是。

内官们抬着轿辇过来,燕云朝慵懒地靠在上面,慢悠悠地晃回了丽正殿。

齐冕得了诏令,一头雾水地来到东宫时,燕云朝正斜倚在榻上,手中把玩着一只耳坠。这耳坠通身银白,上面还缀着一颗莹白的珍珠,正是他从淑景殿带过来的,明恬昨日戴过的那只。

隔得较远,齐冕按规矩低头行礼,并未看到燕云朝手中的东西。

“不知殿下诏臣前来,”齐冕恭声道,“所谓何事?”

燕云朝没吭声,过了会儿,他把耳坠放下,沉声唤道:“冯源。”

冯源立时入内,哈腰道:“殿下。”

燕云朝随意地问:“孤的长啸剑呢?”

冯源一怔,随即脸色骤变!

作为前东宫大总管冯欢的干儿子,冯源再清楚不过,干爹究竟是如何身故的了。

据那天在罩房伺候的侍卫说,太子殿下先是吩咐干爹去取长啸剑,结果取来之后,太子殿下二话没说就把剑刺入了干爹的胸膛!

冯源面如菜色,一双腿都忍不住地打颤。

怪不得他之前就觉得不对劲!

眼前这人是那疯子!根本不是严苛守礼、广受朝臣赞誉的皇太子!

燕云朝没等到冯源应声,眉头一皱,转目就扫了过来。

冯源浑身发抖,惊惧之下,竟一个踉跄坐倒在地,随即他顾不上失礼,连滚带爬地跑出了丽正殿。

“快!快去清宁宫请皇后娘娘!再去淑景殿请明小姐!”冯源哆哆嗦嗦,一手拽住一个守在殿门处的内官,交代完又推他们一把,“快去!”

内官们被推得晃了一下,看冯源神色紧张,连忙应了一声,就小跑着去请人了。

而冯源立在原地思索片刻,怕那疯子冲出来乱杀无辜,竟直接回身,把殿门给关上了。

有内官疑惑问道:“冯公公?”

冯源脸色苍白地说:“现在别多问!一切都等皇后娘娘和明小姐过来再说!”

都要拿长啸剑了,可不是要大开杀戒的前兆吗!

内官似乎明白了什么,又望一眼殿内的方向,心惊之下,迟疑道:“可是齐大人还在里面……”

冯源闭了闭眼。

管不了那么多了,要是让那疯子大开杀戒的时候冲出来,他们这些人都得死。

丽正殿内。

齐冕一脸疑惑地看着冯源离去的方向,随即又察觉到殿门紧闭,不禁怔住,转头看向太子。

燕云朝挑了挑眉:“这狗东西,越来越不把孤放在眼里了。”

齐冕也是没想到太子身边伺候的总管太监竟然会这般失礼,他觉得有些尴尬,仿佛撞破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低下头道:“殿下宽厚,却也不能由着下人这般放肆。”

“你说得对,”燕云朝幽幽道,“孤不过是想让他把佩剑拿过来,竟然能吓成这样。”

齐冕讪讪倾身,不知如何接话。

不过他也觉得奇怪,为什么拿个佩剑就能吓得一副天塌了的样子?

哦,太子殿下这会儿要拿佩剑,又是要做什么?

“没劲。”燕云朝说。

他往后靠了靠身体,望向一侧的案几,像是突然来了几分兴致:“那你说,杀人不用剑,还能用什么?”

齐冕越发觉得诡异,但他还是想了想,硬着头皮说:“剑为利刃,若是没有,便是五指扼颈,或寻其他利器,碎瓷、断笔……不拘形式,只要直入要害,便可取人性命。”

“言之有理。”燕云朝目光顺着案几划过,正巧看见笔架上隔着一支毛笔,随即便伸手把它拿过来,当着齐冕的面掰断了。

齐冕眼皮一跳。

燕云朝看着那笔的断裂处,颇为散漫地站起了身。

“那就先让齐大人试一试。”

然后齐冕就看着皇太子一步步向他走来,把那断裂处插入了他的肩膀。

“啊——!!!”

齐冕痛呼出声,随即理智让他立即跪了下来,没受伤的那侧手臂撑着地面,他额头上冷汗冒出,颤声问道:“敢问殿下,微臣所犯何罪——”

燕云朝漫不经心地把断笔抽了出来,随即又捻了捻,蹲下身扎入了齐冕撑在地上的手背处。

齐冕闷哼一声。

“你哪只手碰过阿姊?”燕云朝撩起眼皮,睨向齐冕。

齐冕惊惶失措,努力在脑海中回想着皇家子女:“阿姊?殿下可是说春阳公主?春阳公主早已成婚,与微臣素不相识,便是借微臣十个胆子,微臣也不敢……”

燕云朝皱起眉头,捏着笔往伤口处更深地碾了碾。

齐冕大声嚎叫起来:“殿下!太子殿下饶命!”

“就昨天,”燕云朝努力忽略脑中闪过的那些纠缠他整整一晚的残影,语气平静地问,“你碰过阿姊?”

“昨天?”齐冕苍白着脸回想,“难道殿下说的是恬……明、明小姐?”

燕云朝阴沉了脸。

虽然齐冕很快改口,但他还是听到了。

谁许这胆小懦弱的男人直呼他阿姊的闺名的?

齐冕看着皇太子变化的面色,忙不迭吓得摇头:“殿下息怒!微臣只是与明小姐说过几句话,断断不敢冒犯小姐!”

燕云朝戾气消散几分:“哦。”

齐冕心头一松,暗想太子这下应该放过自己了。

谁料想燕云朝接着就道:“那眼睛应该是看过的。”

齐冕悚然一惊。

燕云朝已经抽出断笔,把沾着血渍的笔头举高,凑近了齐冕的下眼睑处。

“估计会溅血,”燕云朝眉目并不舒展,有些苦恼,“你自己来?还是孤——”

“朝朝!”

明恬急奔而来,一把推开了房门。

室内突然静默几息,燕云朝茫然转头,看到明恬对过来的目光,下意识就把手里的断笔扔掉了。

“阿姊。”

燕云朝站起身,看看明恬,无比乖巧地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