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江老二,江鱼略带喜悦的脸沉了下来。
如果他将来还敢像原主记忆里的那样对待李秋云和江花的话,自己绝对不会允许。
学堂这边,江承远没有像寻常把人生寄托在读书上的学生那般苦苦哀求学堂再给他一个机会。
毕竟他每天都要在学堂待老长一段时间之后才能出去玩,他现在离开学堂,以后能玩的时间反而更多。
江承远完全没有自己不读书之后每天要不要干农活之类的觉悟,反正江家赚钱的事有江老二,农活有二房一家拼死拼活地干,他们偶尔糊弄一下就得了。
只不过,被赶出学堂到底是件很丢人的事,尤其还要被护院和夫子带回小河村去解释。
许夫子看他一脸无畏的表情,心里既惊奇又痛恨。
要不是怕牵连到自己和学堂的名声,他绝对要把这个小崽子扔到牢里去!
原本大部分学生如果犯了大错被赶出学堂,就已经是对他们最大的惩罚了,他完全没有想到这对江承远来说居然根本不算什么惩罚。
牛车到了小河村,一些没有干活或者是已经回来的村民诧异地看着江童生的弟弟带着几个明显不是村里人的人进了村。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因为好奇跟江承远打起了招呼:“小远,这吸些人是谁呀?你今儿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江承远的脸一僵,支支吾吾道:“我回来有事。”
许夫子轻嗤了一声,到底没有说什么。
不多会儿,在村里游手好闲的江承远的小弟就看见了他:“远哥!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江承远皱着眉头道:“少废话!去地里把我奶叫回来。”
许夫子听得直皱眉头,他们读书人很少会说这么不客气的话,什么叫‘把我奶奶叫回来’,尊敬长辈的读书人怎么会说这样招之即来呼之即去的话?难道不是应该说‘帮我去叫一下奶奶’?
他再次庆幸自己抓住了他这个偷钱的人,并且还把他赶回了家。
江老太太回来听说自己的宝贝二孙子被学堂赶回了家,她急忙抓住夫子的手,扯着嗓子叫道:“夫子啊!怎么能把我们家远儿这么乖巧的孩子赶回来呢?他的哥哥已经考上童生了,他将来肯定也不是什么不中用的人!”
许夫子都被他的大嗓门给叫得耳朵嗡嗡直响了。
他扯回自己的袖子,提高了嗓音:“您老听我说,学堂不收江承远,是因为他自己犯了大错,并非学堂无故开除他。”
江老太太不依不饶:“他一个小孩子能犯什么样的大错?夫子,您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夫子头疼道:“他偷了学堂的钱,这样的学生青山学堂是不会再收的。”
“小孩子偷点东西怎么了?再说不是已经找到了吗?教训他一下,下次不再犯不就好了吗?”江老太太还以为多大的事,原来只是钱被偷了,那不是已经找到了吗?这根本就没有损失啊,这样对他的孙子多不公平。
许夫子被她结结实实地噎到了,他有些气愤地说道:“您当我们青山学堂是什么地方?这种品行不端的学生我们怎么可能会收?我今日只是过来通知你们的,还望你们以后好好教导他。
告辞。”
说罢,他甩着袖子怒气冲冲地带着护院走了。
一个月一次的酒没有喝上,还被气了一顿,简直晦气。
不提住在附近的人看到这场景怎么讨论江家,江老太太又有多么生气。
江鱼已经打听好城里最好的几个大夫分别擅长治什么病了,他也顺便帮李竹的父亲和母亲留意了一下。
照他现在能做的几件事,要不了多久,母亲还有李竹的父亲和母亲就能请比较好的大夫看病了。
等他回到李竹的院子,李竹已经将他吩咐好的事情都办好了,正在仔细的挨个检查果子晒干的情况。
今天他的爹娘喝到了浓浓的鱼汤,又得知自己的孩子现在找到赚钱的法子了,他们既欣慰又心酸,精神头倒是比之前要好了许多。
江鱼把自己打听到的大夫告诉了李竹,他的眼眶再次红了,原本身处在无穷无尽的绝望里的他终于等到希望的光照进来了。
两人把早上抓到的鱼和李竹帮江鱼打的猪草还有捡的一点柴放进了他的背筐。
东西都放好后,李竹有些犹豫地开口道:“江鱼哥,我认识一个孩子,他家里只剩下爷爷和他相依为命了,他的爷爷前几个月腿摔伤了,一直没有多少钱治病,现在还躺在床上,前些日子我看到他都开始挖野菜拌饭吃了,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帮他一下吗?”
他看江鱼的脸色有些诧异,接着说道:“他的奶奶去年生病,家里的田地卖了一些,花了许多银子治也没留住。爷孙俩现在除了一点田和地,还得经常编些筐子篓子换点银钱补贴家用。
我家里要不是爹娘早年偷偷存了一些银子,现在的情况肯定会比他家还要差。”
编筐子和篓子!
江鱼一下子想到他的契约之镜,既然里面有络子的编法,筐篓这类的编法说不定也会有。
再不行他也可以让这个孩子帮忙在附近几个村子收东西,或者是帮忙做新的果脯,再往后他还可以帮忙卖一下自己从府城或者镇上收来的东西……
他相信李竹的谨慎,给他推荐的人应该不会有错。
他冲着李竹点了点头:“这件事我会想办法的,你给我再多讲点他的情况。”
“这个孩子叫李虎,今年十岁,因为一直和爷爷奶奶相依为命,从小就很懂事做事也很勤快,不仅田间地头的活干得好,他也跟着爷爷学会了编不少东西。”
江鱼开口道:“这样吧,你先想办法跟他说说我想给工钱请他帮忙办事,给多少钱就要看他能办多少事,做得好他就赚得多。
他的爷爷腿伤了这么久,村里的大夫应该治不好了,我这次也打听到镇上有个比较好的老大夫,很擅长治跌打损伤伤筋动骨,你可以把大夫的名字告诉他。”
“我记住了江鱼哥,多谢你这样帮我们。”
“你也帮了我大忙了。要是李虎像你说的那么能干的话,你们都能帮我大忙了,我还要感谢你们呢。”
李竹听得心里暖呼呼的,他知道江鱼只是想让他们宽心才这样说的,毕竟这年头能发工钱的都像大爷一样对小工们呼来喝去,谁会像他一样又是教他东西又是温声细语的,甚至还帮他们打听好了大夫。
江鱼告别了李竹,背上要交差的东西回了小河村。
快到江家的时候,他发现路口围了许多人,离得老远他就听到“江承远”“赶回来”之类的字样。
江鱼到底还只是个半大孩子,害怕自己笑出来,他绷紧了嘴唇。
虽然前些年村里出了一个举人老爷的事让所有人都眼红不已,不过这么些年下来村里也只有江老大一家舍得花钱把孩子都送到书院和学堂去,因此,江承远被学堂赶回来这件事,让不少羡慕或是嫉妒的人兴奋起来了。
尤其看样子他回来的原因好像还挺不光彩,这就更让大家伙议论纷纷了。
直到江鱼从他们旁边经过回了家,人群中有人突然把话题转向了他:“那是江老二的儿子吧,这看着挺精神肯干的娃儿啊,不像他们说的阴沉沉又喜欢偷奸耍滑啊?”
“谁知道呢,你看那江老大一家过的什么日子,他江老二一家过的又是什么日子。”
“那江老大的媳妇还说她三个儿子个个聪明能干会读书呢,你瞧瞧江承远,在村里吊儿郎当不爱干活,现在还被学堂赶回来了,哪一点和她说的像了?”
此时江家人都围着江承远,江老大拎着他的耳朵吼道:“你个小兔崽子!家里平常给你那么多小钱,你居然还要去外面偷,你钱都花哪去了?偷了钱准备干什么?”
江承远哪里敢说实话:“我买了些小食给学堂的同学吃了。爹,我们在外读书都是需要交际的,大哥每个月不是都会拿一大笔钱在学院结交人吗?”
江老太太听了这话,不由得心疼得脸皮抽了一下,虽然她也想要沾孙子的光来光宗耀祖,可是这也不代表他对每个月大笔的支出不心疼啊!
自己的孙子自己知道是什么德性,气愤也于事无补。这次退学,以后他就不太可能去任何一家学堂了。花了这么多钱打了个水漂。江老太太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的。
“既然读不了书了,那从明天起,你就去田里好好干活吧。你二婶最近不在家,江鱼也还病着,田地里都缺人。”
被学堂赶出来都没有让江承远去田地里干活让他愤怒。
他咋咋呼呼道:“我不去!让江鱼去干活,他都歇了两天了。”
院子外的江鱼听到这话,脸色沉了下来,这真是吸血吸上瘾了,惯的他们!
他憋着嗓子咳嗽了两声进了院子,几个人回头看向了他。
江承远一脸凶相:“江鱼,明天你到地里去干活,别整天偷懒。”
张老太太看着这个最小的孙子背回来的东西和他有些摇摇欲坠的样子,到底有些不忍:“承远,你弟弟都病成这样了,让他再歇歇,你明天跟我们去地里干活。”
江承远脸上的戾气都要遮不住了,但是到底做了错事,这会儿在家里还是有点抬不起头的,他只好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江老大看他不高兴,他自己心里还不高兴呢。
只要江承远还在学堂,给他交的束脩和伙食费他们都能多报一些昧下一点钱,结果现在他被赶回来了,就占不到二房的便宜也昧不到那些钱了。
这倒霉孩子!晚上非得收拾他一顿不可!
江花回来后听到他们的谈论知道了这件事,心里还有点窃喜,少了江承远读书的钱。家里就能多存一些钱了。
在江家,赚的钱都给江承昭读书、给江承远启蒙、给江承评学手艺甚至大伯母还会偷偷接济自己的娘家。
可是自己的母亲和弟弟生病了都不给钱他们看病!
可惜这个家里他们说话不算,只能自己偷偷为自己打算了。
她想到江鱼教她的编络子的方法,还有做果干的方法。她心里不由得有些期待,不知道弟弟今天会她带多少钱回来,要是一个络子能卖上五文钱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