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程胭并没有听人墙角的习惯,也知这并不是什么正确的事,她无意之间闯入,应该立即离开才对。

但那些人说的话,让程胭根本没有迈步的勇气,理智告诉她此番应该离开。

但她的动作要诚实很多,非但没有离开,反而愈发凑近了些。

长廊边上是一堵墙,墙里是花园,她们就坐在花园里头,隔着一堵墙,她们交谈的声音清晰的落入程胭耳中。

说话的女子是谁,程胭并不认识。

但话语里的意思,她却是能够听出来的。

担心林茉儿吗?

越洹成亲,她们为什么要担心林茉儿?

短短的两句话,却是那般的引人遐想,交谈声还在继续,只不过这一回说话的人是林茉儿。

“我一切都好,你们不用担心。”林茉儿的声音听着还有些憔悴。

程胭躲在暗处,看不清她的模样,但她却能清晰的听出林茉儿话语中的苦涩,“世子本就又婚约在身,成亲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只不过是早些和晚些的区别。”

林茉儿苦笑着开口,她越是那么说,那两个姑娘越是义愤填膺。

“我听母亲说过,世子那婚约,原本只是口头定下的,毕竟也没有文书作凭。”

“对,我也这么听说的。”

两人的话,瞬间就将程胭的记忆带回到过去。

她和越洹的婚约,的确是口头定下的。

是阿娘和彼时还没成为她婆婆的姨母一块儿定下的。

那时候她什么都不懂,只是阿娘和姨母引导她说话,她便顺着母亲的话应着,也是许久之后才知道,自己有了婚约。

母亲和婆母是闺中密友,一开始自然是没有准备什么文书为凭,她们俩之间有着天然的信任,后来阿娘缠绵病榻,而姨母随着越国公外放任上。

她还尚未归来,阿娘便已经香消玉殒。

有一些事情就变得尴尬了起来。

国公夫人信守对阿娘的承诺,千里迢迢命人送来了玉佩作为信物。

也是这玉佩,让父亲有些许忌惮之心,才让她能够平安长大。

不至于被后母磋磨丢了命。

那些年,莫说有许多人好奇这婚约是否还作数,就连程胭自己都在担心这婚约是否还作数。

若非当日越国公府上门提亲,程胭当真不知道未来会如何。

对于越国公府,对于婆婆和丈夫,程胭始终都是心怀感激的。

墙内的对话还在继续,而程胭却觉得浑身冰冷——

“真真是造化弄人,当初我们都以为…”

“你和世子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怎么就成了这样?”

“茉儿啊,我们都为你不值,本以为…”

欲言又止的话夹杂着惋惜和遗憾,尽数传到她的耳朵里,程胭明明是不想听的,但这些话却无孔不入。

她呆呆的听着,整个人僵硬不已。

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造化弄人…

人人都以为?

还有多少人以为?

这造化弄人,说的可是她?

程胭根本克制不住自己的思绪,想起这些时,只觉得头疼不已。

“好了好了,这事情可不要再说下去,都已经过去了。”其中一个声音打着圆场。

另一位也开口附和,“你说的是,今儿个越国公府的少夫人,可也在府上,若是被有心之人说出去,可怎么好?”

话虽如此,但她们说话的声音却丝毫没有收敛,依旧是那么肆无忌惮。

只不过话题没有再围着林茉儿,反而是说起程胭来。

“听说这程少夫人,在闺中时可闹出不少笑话,所以程家的夫人就不怎么让她出门了。”

“那程夫人自己就是个扶正的小妾,自是不会教养子女的,惹出笑话才是正常事。”

“听说那程大人在先夫人还活着的时候就宠妾灭妻,亡妻去世没多久,便把现在的夫人给扶正了。”

“苛责原配留下的孩子,果真是小妇做派。”

这些刺耳的话毫无保留的传到了程胭的耳朵里面,若说一开始她还有点什么反应,事到如今已经毫无反应。

原来自己家中的这点事,早就已经人尽皆知。

所以,在背过人去时,她们是这么谈论的吗?

程胭只觉得浑身冰冷一片,她无地自容,如果地上有个洞,她会毫不犹豫的钻下去。

她想离开,可双腿就宛如有千斤重让她无法迈步。

“这样的人家,越国公府竟然还要结亲,实在是让人意想不到。”

“岳家是这样的情况,还不知要将越世子连累成什么样。”众人的声音多少是有一些惋惜的。

在所有人的眼中,他们是门不当户不对的。

所有人都觉得,这门亲事是成不了的。

但偏偏他们成了亲…

“越洹哥哥是个信守承诺的人,既然有婚约当然是要娶人家的。”林茉儿的声音有些低落,似根本不愿提及。

她的话很引人遐想。

至少程胭如她所愿的想入非非。

后面的话,她已经不愿再听下去,程胭几乎都要站不住,扶着春兰的手开始止不住的颤抖。

春兰采荷当即就要冲出去。

却被程胭拦下,她冲着她们俩,缓缓的摇头,无声的说道:“我们走。”

春兰采荷一脸愤慨,却只能依着程胭的意思。

程胭扶着春兰的手,慢慢的往回走去,她走的异常艰难,到底是远离了这长廊。

她走的甚是狼狈,浑身汗涔涔的,一直颤抖不已。

“少夫人,您别胡思乱想,这都是她们乱说的。”采荷急急的安慰她。

程胭抬眸看向她们俩,眼中情绪万千,她也不愿胡思乱想。

可她们说的,都是事实。

她的父亲宠妾灭妻。

后母是扶正的小妾。

阿娘也是被气死的。

这些事,早就成了许多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说起来便笑一笑。

若是要拿负心汉比喻什么,她爹一定席上有名,是个极好的例子。

这都是一些人尽皆知的事情。

程胭心中同样有数,但她却不知道原来这些话亲耳听见,竟会是这般难受。

“少夫人您别伤心,这些事都是老爷做下的,和您有什么相干的?”

“至于她们说的另一些话,也不知是真是假。”春兰冷静的开口。

程胭听见这话,猛然抬起头看着春兰。

眼中闪烁着细碎的光,仿佛迷途旅人抓住救命稻草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