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继续打吧

徽月反复确认了耳坠上的蛟珠确实是崭新的,应该用来送女子。

可路今慈这种人还会有感情?她想了半天得出结论,他弄这个出来恶心人的概率更大。

徽月丢地上,任由耳坠掉落泥潭俗不堪。

路今慈入魔后长衡仙山那么多美好的事物毁于一旦,他不是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去毁灭别人珍爱的事物吗?

那就要他也尝尝这样的滋味。

她抄起棍子碾碎,对一旁看傻的弟子们说道:“不过是假冒的劣质品罢了,还愣着干吗?”

可谁都知道蛟珠所拥有的独特霞光是很难造假的,这下路今慈就算是无辜的也坐实了罪名。

她说:“继续打吧。”

看来无论是周戚还是她都猜错了,他并没用在比武台上。

不过徽月依稀记起宗门里那些周戚与路今慈那些不太好的传言,以前只认为同门之间的小摩擦很正常,如今看来很微妙。

她不是傻子,刚刚周戚拦秦清风的时候是假拦,那晚将生病的路今慈从床上拖下来打的该不会也和他有关联吧。

“这……”

路今慈蜷缩在地上,睫毛被血珠压弯,脸色就跟瓷娃娃般苍白,她是凡人自然探不出他已半只脚踏入鬼门关般的气息,但在场的其余人都有些害怕,纵使平常再讨厌路今慈也不敢真闹出人命。

徽月也看出了他们的犹豫:“没事,打死了算我的,今天他若是逃过那之后大家不都在比武台上作弊?”

就算他是被冤枉的,不代表他本身就是什么好东西。

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郁,天上盘旋的乌鸦发出兴奋的叫声。

她厌恶地扫了眼地下狼狈的少年,不想再在他这院子里多呆一秒,转而听着棍棒落在他身上的闷响逐渐远去。

耳坠碎了一地,他艰难地睁开眼,伸手使劲护住什么。

下一秒粗长的棍子砸他脑门上,毫不心慈手软。

他额头的血液流入眼眶中将视线染红,五指插地上护住碎了一地的蛟珠粉末,像暴风中挺拔的松。

徽月回去就与掌门说了禁林的事。

她不想把爹爹牵扯进来,只说是不小心掉进去了,也不知道路今慈为何在她旁边。

之后她就去了给弟子派任务的慎行堂。

仙山执行任务有着严格的机制,随身携带的任务牌更是会记录出任务时的场景。

只要找到路今慈用的那块牌子,山洞中发生什么一目了然。

她就不相信路今慈平白无故接下那招,既然没用蛟珠,那么大概率是在山洞中获得了什么别的机缘。

真是这样可就麻烦了。

前世她并未深究路今慈被罚的事,对他的了解也甚少。

现如今,若有一点对他有利的苗头都必须掐灭掉。

她抬脚跨入慎行堂的一刹便感受到周围的目光,徽月习以为常,抬头扫了眼顶上密密麻麻的牌子,却找不到路今慈的名字。

“徽月姑娘,你怎么今儿过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派任务的弟子殷勤地走上前来。

徽月温和地笑:“我来找一个人的牌子?”

弟子一听得意洋洋:“我在慎行堂已经呆几年了,门派上万弟子的名字别说我记得,就连牌子挂在哪我都知道。敢问姑娘是要找谁?”

徽月道:“路今慈。”

话音刚落,对方的神色就有些不自然。

徽月问:“怎么了。”

弟子道:“坏……坏掉了,已经送去修了,徽月姑娘可以下次再来。只不过他只是一个小弟子怎用得着徽月姑娘亲自来,到时候我送姑娘那。”

徽月不做声,侧着脸在墙上寻找,鬓角遮掩温柔的侧颜,日光落她脸上宛若日照冰山。

弟子喉结滚动一下,目光就没移开过。

徽月手指向一处,侧头看弟子的眼神莫名很不舒服:“那这是什么?”

在房粱下一处角落有一块牌子,阴影正好就投射到那块牌子,粗略一看很容易被忽略。

而“路今慈”三个大字赫然就在那块不起眼的牌子上。

看对方瞬间躲闪的眼神,徽月眼眸一深,他撒什么慌?难道里面有见不得人的东西?

弟子回深一拍脑门:“瞧我这记性,怎么忘了前不久送回来了。”

他话锋一转:“不过堂主有令,这牌子涉及隐私只能给本人不能交给别人,还请姑娘不要为难我们。”

徽月道:“如果我说我是代戒律堂来拿的呢?”

弟子道:“这也要请示堂主的,不过要等堂主最近在闭关,要等他出关。”

徽月道:“你们堂主闭关前肯定是指任过人代理的,他现在人在哪?”

“姑娘你还是别难为我们了……”

他一直含糊其辞,徽月没有让步:“所以你这是要阻碍戒律堂办事,是吗?”

弟子顿时慌了:“不是不是,我……我现在有急事没时间,姑娘还是明天再来的好。”

取个牌子要多久?

徽月不可能没听出他心里有鬼,他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要走,显然是打定了她没带鸢儿一起。

而牌子挂在很高的地方,没有修为根本取不下来,更别说将探神识进去也是需要修为的。

她原本是打算把牌子拿回去拜托鸢儿的。

那种无力感又来了……

要是有修为就好了,奈何徽月天生灵骨断裂,想修炼难如登天。

现在又已经打草惊蛇,若是现在再回去叫鸢儿,怕是过来时牌子里的内容已经被篡改。

正当她想不出好办法时耳边传来砰地一声响,徽月惊地望声源处看去,原本虚掩着的门大开,从外席卷而来的风卷起她发丝盖住双眼,落叶也随之飘进来,在空中漫天飞舞。

第一想法这是这是哪个神经病门都不会好好开,可冷静看清来人的面容徽月瞬间握拳。

路今慈。

为什么他命这么硬?

不是说戒律堂的棍刑就连长老都能打废,为什么他还能活着?

走的时候路今慈被打得气都没了。

这才几天?他就能下床了?

路今慈没有感受到徽月眼中的杀意,目光落在墙上牌子,稍微抬起手指那块写有他名字的那块牌子便飞落在他手心。

“慎行堂有规定,非出任务不可轻易取牌!路今慈,你好大的胆子!”弟子呵道。

少年全身上下都是伤,手臂青一块紫一块,脸上到处都是擦伤,新伤覆旧伤,有的已经凝血,有的还在往外冒血。

她都不用向回春堂确认,路今慈肯定一醒来就跑出来了。

他没事来这干嘛?

哦,应该是来自证清白的,这样就说得通了。

路今慈身影在众多牌子下显得很渺小,衣服破旧不堪,又多了很多补丁。他眼眸望向这边,徽月感觉到他眼神越来越没有感情了。

她不想离这个疯子太近,嫌恶地往后退,路今慈恰好发现了她,抓紧木牌逼近。

“正好我都不用去找你了,”他用力将徽月按墙上,恶狠狠说道,“宋徽月,今天你就在这好好给我看着。”

徽月头顶木牌震晃,路今慈手撑在她鬓角边低头,任他再努力都没能从她眼眸中找到曾经同情的影子,手不自觉一颤。

“放开!你是不是还想受罚?看什么,看你狡辩吗?你做了这么多错事,我早就该放弃你了。”

她眼波平静,厌恶的语调在他听来确是一记重锤。

路今慈失笑,啪地一声将牌子按她耳边,徽月只觉耳膜很疼。

少年勾唇很是无所谓,手突然按在徽月额头上,冰凉的,像死人一样的冷。

他说:“好啊,你倒是罚我啊!”

徽月不知道他这是要干什么,只是本能地掰他手。

额头挨上他掌间白芒的瞬间她头有些晕眩。

慎行堂的弟子见状却有些惊恐:“路今慈,你不要命了?”

强行带人探进令牌!对方甚至还只是凡人,神识承受力不比修士强悍。

稍有不慎神志就会受损。

若是被掌门得知此事定不会叫他好过。

路今慈冷笑,与徽月逼视:“我受罚?宋徽月,你待会倒是好好睁大眼睛看清楚谁错了。”

话音落,徽月还没反应过来紧接着一道白光闪过,慎行堂的木牌在她眼前逐渐消失。

徽月靠着的墙也没了,失去支撑差点摔在地上。

她下意识扶着旁边,却发现抓着的是路今慈的手臂,像是被火烫着了一般收回手。

路今慈瞥了一眼,眼眸冰冷。

看不见对方的脸,徽月打量四周,冰凌不断往下滴水,山洞中冷得人毛骨悚然。

吐息很快便化成了白雾遮盖她视野。

这可不就是周戚所说斩杀蛟的那处山洞。

竟是被他带到里面来了。

不过看路今慈的表现,难道……他夺人蛟珠这件事另有隐情?

徽月定睛看清眼前的场景,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找到了路今慈,之前不是说路今慈在周戚受重伤后趁人之危吗?

怎么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是路今慈?

仔细看路今慈身子缩在角落里,手中一直死死抓着什么东西,发尾泡在水中还混合着血丝,手也泡得发皱发白。

周戚与秦清风居高临下地俯视他,周戚长剑插在路今慈腹部,噗呲一声,鲜血直流。

“周兄,你说他怎么还不松手?真是晦气,百年难得一遇的蛟偏偏就被他误打误撞碰上了。”

周戚捏着手帕擦干血淋淋的剑身:“是啊,师弟你说,他这种无爹无娘的下等人为什么还能好好活在这个世界上呢?”

路今慈自幼无父无母,而周戚与之恰恰相反。平鹿周家二公子,在这也算得上是与长衡仙山平起平坐的地头蛇,以至于周戚是仙山唯一一个未经过考核就进入内门的弟子。

他心高气傲,看不起身份卑劣的人,所以爹爹思虑再三还是没有收他为关门弟子。

原来那些传言都是真的。

徽月压下心中的震惊。

当时比武大会想借周戚之后杀了路今慈,没想到到头来倒是被他被利用,真是小瞧了他。

她记得周戚在未来成了对抗邪魔的名将,所以对他的印象一直不差。

听说他带队时极其认真负责几乎没有下面的修士讨厌他,战场上与邪魔厮杀起来也是不要命,死的自然也很惨,路今慈将他活捉后折磨得不成人样后去祭了邪神,连骨头都没有给他留下就被万鬼吞噬。

周戚死后,灵牌与所有陨落的修士一起供奉在囍宗,她甚至还参加过祭拜他们的庙会。

对周戚此人甚至还有几分可惜。

“看清楚了?”路今慈毫无感情的声音将他思绪拉回,“宋徽月,你就没一句抱歉吗?”

他没有在徽月眼中找到半点触动,她只是平静地望着那名可怜兮兮的少年。

倘若是从前,即便是虚影都会冲上去吧。

她笑容收敛,眼中暗藏锋芒:“所以路今慈,你给我看这些是想证明什么?接下来你还是准备好该如何跟戒律堂解释吧,毕竟擅自拉凡人神识入牌那可是大罪呢。”

说抱歉?他也太高看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