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真可怜

少年闻声有些意外。

徽月丢掉盖头,狠狠踩了脚红衣“纸人”,救我两个字实在是说不出。

他都没有良心,何来的良心发现?

她素妆粉黛,婚服上摇曳的金坠恍得他送开了握剑的力道。

“你怎么会在这?"

少年神色多云转阴,看样子是以为她被同门师兄送回长衡仙山了。

徽月还在记恨刚才的事,仔细一想,路今慈也这么恨她不落井下石已经很不错了,这会估计巴不得她死在这。

真倒霉,怎么偏偏摸到这里得人是他。

她虽打扮精致,但被他们一番折腾也有点狼狈,乌发蓬松,金簪附近还炸出不少,整个人就像只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的小麻雀,两只手抓着旁边的梳妆镜红衣“纸人”一时也拽不脱。

路今慈突然就收起脸上的阴霾,笑眯眯对徽月说:“你等等,我去找人帮忙。”

和她那日推他下禁林说的话一摸一样。

徽月气得牙痒痒,路今慈,将来一定要他死无全尸。

看样子还是要靠自己,得想办法将旁边这个引到路今慈那边去。

此时蓝衣"纸人"趁机跳起来,恶狠狠对路今慈道:“小白脸你完了!你居然敢惹我们家主人,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一脸的穷酸德行,一身粗布麻衣的你是不是死爹死娘了这么寒酸,识相地就赶紧滚,再捣乱我们家主子把你皮都扒了做灯笼!”

说着他就要帮忙拽徽月,却发现徽月看他的眼神很是可怜,是那种下一秒就要被凌迟的可怜程度。

哦豁,自己作死可就怨不得别人了。

爹娘可是路今慈最忌讳的。

前世中秋徽月看仙山别的弟子都回家而路今慈独自坐在月下舔伤,鸢儿送来的月饼让她拿了一半给路今慈,平日都不见跟他关系好一点的弟子,也不见他外宗有朋友,或许是家乡太远寄月饼也贵,这样能让他有点被陪伴的感觉吧。

可她只是无意中问了一句他爹娘在哪,路今慈就瞬间凶狠,将她递过去的月饼拍地上碎裂。

后来知道他是孤儿,徽月还挺内疚的。

但这些根本不能成为他践踏人真心的理由!

徽月不由想,邪魔果然是邪魔,骨子里的无情与顽劣永远改不了。

如她所料,路今慈眼眸变得冷厉。

反正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死哪个都不亏。

徽月眼疾手快举起梳妆台旁油灯,用力砸向伸向“纸人”的手,哐地一声后手就跟从开水里伸出来一般红肿。

被灯油烧过的地方流出很多绿色粘液,其中许多通体雪白的蛆也跟着嘶嘶 。

“小贱.人,你们完了!”

“纸人”咧嘴惨叫, 气得头发都蹬起来了。

徽月扶着桌角喘气,胃里一阵翻腾,路今慈呢。

随后就听少年冷冽的声音:“找死!”

油灯碎在地上烧成了熊熊大火,火光中的路今慈眼眸反着凛冽的光,但这都没有他手中的剑吓人,斩鬼的剑与火焰纠缠在一起。

本来都放弃路今慈打算自救了,谁想他偏要去激怒路今慈。

真蠢,徽月就着这间隙往外跑。

才踏出右脚,眼前就闪出一剑的寒光,刺得她下意识抬手挡住,嗅到了浓烈的血腥味。

放下手,脸颊被鲜血溅到。

徽月下意识低头看,蓝衣“纸人”下半身还跪在地上,上半身就滚到了墙角,刚才的大火在他弹指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红衣“纸人”见状脸色大变,掀起一阵黑旋风过后就消失在原地。

木头断裂地下又多了一个坑,木缝中的红花吮吸着地下的血液肆意生长,贯穿蓝衣“纸人”的头骨又开出一朵小花,劲风一来,血一样的花瓣在空中漫天飞舞。

视觉冲击让她猛然惊醒,提起繁琐的裙摆就朝门口跑。

可路今慈扣住她手腕不让她走,巨大的惯性差点叫徽月跌倒在地。

红裙上下飘飞擦着他指间而过,路今慈眼中闪过烦躁,粗暴地将她整个人拎上梳妆台。

打扮精致的美艳新娘与一身粗布衣的少年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各式各样的花露摔碎在地上,奇异芳泽加剧着两人呼吸间的温度。

他怎么时不时发病,徽月坐在梳妆台上,强忍掐他脖子同归于尽的冲动怒视她。

“怕什么?”

路今慈脸上残留着血迹,红白相间如同一块上好的血玉,在烛光的照耀下晶莹剔透。

他讥笑道:“宋小姐,你不是要修仙,这就怕了?”

徽月不是没见过死人,但这么残忍的还是第一次亲眼目睹。

路今慈,你会遭报应的。

“放开,我要去找师兄。”

她又打又踢,凤冠上的珠子滚落一地,过于剧烈的反抗以至于她心口一痛。

又来了。

徽月喘息加剧,但并未让路今慈察觉到。

路今慈抓着她手扣在镜子上,冷笑:“还想走?嫁衣都换上了不得圆你梦,宋徽月你不是向来看不起这些妖魔鬼怪,就让你试试跌下神坛的滋味。”

徽月沾了一手的灰,听他继续道:“或者说你求我,你求我带你走。”

啧,真可怜。

他就从来都只会以这种极端的方式威胁,

有用吗?

刚刚那红衣“纸人”跑得快,很有可能是去搬救兵了。徽月自觉现在急也没用,冷眼望向路今慈:“说错了。”

少年一愣。

她很少用这般清冷疏离的声音:“别觉得自己多了解我,我看不起的只有你,路今慈。”

烛火摇晃,少年投在她身上的影子都有点扭曲。

路今慈咬破手指画符,徽月还没反应过来额头就贴了一张符纸,根本动弹不得了。

定身符。

她冷笑:“恼羞成怒了?长横仙山有教过你以血画符吗?”

窗户吹进的风吹动她云鬓,她眼眸潋滟,朱唇不见曾经一丝一毫的温柔,嫁衣也随着律动就像是正在燃烧着的火焰,绣花鞋早在刚刚挣扎间掉入木缝中,没有任何要服软的意思。

路今慈毫不在意地睨着他,恶狠狠道:“我早就说你可以试试承不承受得了我的报复。”

说完他就转身就要出去,独留徽月身体僵直地坐在原地腿都要坐麻了。

“路今慈,你不信我逃出去后就把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告诉师兄?包括你明目张胆用禁术!”

路今慈脚步微顿,传音符也恰巧在这时作响,因着他刚刚走神的缘故一不小心就外放了。

徐情歌温润的声音传出“路师弟,你有没有看见徽月姑娘?”

路今慈正要捏碎,随后想起什么脸色难看,还是引了一丝灵力进去:“没。”

传音符很贵的,他就算是卖了也不会毁掉。

徽月抓住机会喊道:“徐师兄,我现在就跟他在一……”

"起"字还没来得及说出来传音符就被路今慈掐断。

他冷冷看了她一眼,与徽月毫不退让的目光退让,徐情歌疑惑的尾音还在空气中回响。

“徽月姑娘是你吗?你跟师弟在一起那,”戛然而止。

“撕开吧?师兄已经知道了,”徽月勾唇,看路今慈不快她就心情很好。

上了脂粉她面容虽娇俏,脸色一白就恨惹人怜惜。

可路今慈并不是什么会被美色迷惑的人,他抱着剑冷笑:“你未免也太高看他了。”

他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徽月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要是早知道有今天,第一次见面就应该叫人打死他。

真后悔。

房门吱呀一声关上,只留下无尽的黑暗,一具惨死的尸体和落灰的镜子。

徽月毕竟还是个姑娘有点怕,就算是寻常人待这种地方也会觉得渗人。

她焦急,这定身符究竟该怎么解?

别等到另一个神经病过来,开黄泉客栈的这位前世就跟路今慈一样脑子不正常,她这辈子可不想再遇见了。

窗户因为打架刚刚被破坏了,吹进来的风掀起她额头上的定身符。

就只能等它被吹下来了?

多在这待一秒徽月就更厌恶路今慈几分。

终于来了一道妖风将定身符吹下来,徽月跳下来浑身都是轻飘飘的,小腿又软又麻只能扶墙走。

她推开房门才跑出几步就被一鬼修撞倒,对方不是没看见她,而是顾不上她。

对着身后一众大小鬼喊道:“快去帮主子教训那个小白脸!”

徽月顺着他们走的方向看去,路今慈与一个脸戴骷髅面具的少年缠斗在一起,这是正巧遇上了啊。

她看狗咬狗就高兴,心头堵着的那口气也出了一半,仔细看那骷髅少年的红衣几乎下意识就认出是谁。

原来不确定,现在倒是确定了。

这可不就是未来三大魔王之一的鬼泣血吗?阴险狡诈,极爱作弄人。

看现在他也没堕入邪魔道,只是雄踞一方的鬼修,但和路今慈的关系还是照样坏。

未来那三大魔王一出世人间就有了评级,路今慈踏平修真界,什么禁术都使自然是评级最高的特凶,除他俩之外的那位是大凶,而鬼泣血只是凶,评级的事传入他耳中他连夜把提出这评级的人杀了,然后找上路今慈的门。

结果被路今慈打得半死不活,还把他开的黄泉客栈一把火烧了。

败给路今慈就算了,这神经病还满修真界找人出气,徽月很不幸被抓到过,所幸她未婚夫闻信及时救下了她。

还挺感谢人家的。

上辈子来黄泉客栈里面华丽似人间汴京根本不像现在这样阴森,以至于徽月最开始还没认出来。

重来一世就能不能遇上点好人吗?

那边斗得凶,徽月要跑的想法却锐减,听说鬼泣血早年将大部分神识分离融入一骷髅手串中,以至于将来大家齐心协力好不容易将他斩杀结果发现他还是活蹦乱跳,的确聪明,以他在邪魔与鬼修的地位只要神识不灭找一具身体还是轻而易举。

只可惜鬼泣血挤破脑袋都想不到,这件只有未来才被捅出来的事她现在就知道,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把柄给人拿捏。

徽月转身往与小鬼们背道而驰的方向跑,所以为了天山玉髓,何不赌一把?留着鬼泣血未来成魔也是个祸害。

利用完捏碎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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