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相逢(5)

第五章相逢(5)

那姑娘眉眼如画、粉面桃腮,一双桃花眼更是灼灼风流,纵然是平淡的一个眼神,也似乎掺杂上了那么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意,鬓发间的金步摇微微摇曳,衬得她乌发朱唇,眼神惊讶中也透露出几分不谙世事的天真。

只是看了一眼,顾云就飞快地收回了视线,他伸手阖上了书页,将书本随意地搁置在石桌上,而后起身往后退了一步、不动声色地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他记忆力不差,自然能够认出来这姑娘正是昨日那位姑娘。

“姑娘言重了,在下的家乡前些日子遭了水患,走投无路才来京城投奔远亲,不过是一个穷乡僻壤的读书人,自然不是姑娘的表哥。”

他言辞简洁,昨日见识过这位姑娘的脾性,顾云不愿意招惹麻烦,三言两语便交代清楚了自己的来历,他未曾想过攀龙附凤,就连投奔到这丞相府也是无奈之举。

只是他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那位姑娘却还是不愿意遂了他的心思,段映月只当作没有听出来他话语中的含义,视线慢悠悠落在他清俊的面容上,不开口说话,只是悠然自得地看着他。

过了几息后,她才抬手整理了一番衣袖,笑吟吟道:“表哥说笑了,既然已经进了丞相府,你自然就是我的表哥了。”

有意无意,她软浓的语音刻意加重了表哥二字。

顾云微微一愣,侧身避让道:“男女授受不亲,既然姑娘在此,在下今日还有事情,就不在此多作停留了,还请姑娘勿要怪罪。”

言毕,他便逃也似的离开了,就连放在石桌上的书籍也忘了拿走。

看着他如同躲避洪水猛兽的姿态,段映月轻笑一声,看着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前,她眼底的笑意才如云雾般散去,她弯腰玉手拿起放在石桌上的那本书,随意地翻看两页后就阖上了书册,左右不过是一些之乎者也的胡话,她并不感兴趣。

一阵风吹过,梨花簌簌从枝头坠落,段映月站在梨花树下,乌黑柔顺的鬓发间也沾染上些许晶莹剔透的落白,俏生生的梨花碎瓣更衬得她明眸皓齿、楚楚动人,她探出手一朵梨花便恰然落在掌心。

可惜,段映月并不是怜香惜玉的人,掌心微微翻动、那朵花瓣便落在了地上,因着昨夜半宿风吹雨打的缘故,如今梨花树下落了一地梨花,她的视线落在那些落花上,眉头微挑,随即便用脚用力地将这些花瓣碾在泥泞中。

她这表哥还真是出淤泥而不染,看着就像让人把他撕碎。

她倒要看看,他的高洁究竟能坚守到几何?

念到此,段映月眼眸微眯,眼底泛起一道与她雪玉可爱容貌并不相符的阴狠,右手握着那本书册,她便沿着来时的路准备离开,只是刚刚出了兰苑,就看见段青云穿着一袭白衣朝着兰苑走来,她脚步微微一顿,刚想要避开他,却不想段青云似乎是看穿了她的年头,脚步一转就朝着她走来。

“月儿,今日宝攒阁送来了一些首饰,我原本想要给月儿送来,只是听说月儿一早便出门了,”说到这里,段青云精致的眉眼浮现一道疑惑,他语气微微一顿,绮丽的眼眸定定地看着段映月,“月儿是来找表少爷了,昨日那表少爷带着父亲手信前来投奔,我已经为他安排了住处,难不成是他昨夜迷了路,这才住错了地方?”

他这一番话说得百般动人,可是她听了却只觉得乏味,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岂会真的不知晓,摆明了是故意在问她。

段青云的眉眼生的尤为动人,明明只是随意的一个眼神却仿佛蕴藏着千万句化不开的情意,段映月对这位兄长从来没有好感,更何况这些年他入朝为官后心思更是变幻莫测、难猜的很,她不愿意同他多言、更不愿意花时间去揣摩他的心思。

“昨日是我让表哥住进来的,他远道而来,我自然应该好好招待他一番。”

闻言,段青云微微一愣,他刚想要开口说些什么,视线却无意间从她鬓发间斜斜插着的金步摇上掠过,明晃晃的流苏随风摇曳,那些想要说出口的话语便尽数淹没在喉间,“月儿想要如何便如何,这表少爷身份低微,月儿将他当成玩物就好,旁的不用顾忌太多。”

“嗯。”

嗓音冷淡地扔下这么一句话,段映月便踩着绣花鞋离开了,粉色身影娉婷婀娜,鬓发间的步摇轻轻摇曳,动人心弦。

回到了房中,弄影正在收拾新送来的珠宝首饰,看见小姐回来了,她的眼眸中浮现一道欣喜,笑着便迎了上去,看见小姐回来的时候手中多了一本书,她原本想要出声询问,只是看见姑娘冷淡的面容,那些话便说不出口了,“姑娘,少爷送来了许多时兴首饰,姑娘可要看看?”

“不必了,你看着收拾就好,先给我找身衣裳,”想到今日那人穿着的一袭白衣,让她莫名想到了满枝头簌簌摇曳的梨花,她语气微微一顿,“要白色的。”

弄影猜不透姑娘的心思,只依照姑娘的吩咐替她找好了衣衫和绣花鞋,连同搭配的首饰也一并找好了。

段映月换好了衣衫,白色裙裾如同梨花一般圈圈荡漾开来,薄薄的一层轻纱更是增添了许多贵气,她坐在梳妆台前扯下鬓发间的金步摇,换上了几支月牙白的珠花,素净的一身装扮将她眉眼间的妖娆气压下去了许多,她不做声地看了看铜镜中的面容,忽而开口道:“弄影,以后你去少爷房中伺候吧,不必再到我跟前了。”

闻言,弄影正在替她梳妆的动作微微一顿,跪地正准备求饶,却不想她还未来得及开口,耳中便传入一道更为冰冷的话语。

“你若是再多言,这条性命也不必要了。”

说完这话,段映月懒得再去看弄影的神情,她懒洋洋地从梳妆匣中找出一袋银子扔到袖中,而后便踩着绣花鞋离开了。

府中的下人都有些怕这位嫡出姑娘,见姑娘今日冷着脸,他们更是吓得只敢低头行礼,自然没有不长眼的敢凑到她眼前。

段映月并不在意旁人的看法,她想到那位表少爷今日推辞的话语,眉眼间隐约泛起一道笑意,想到她如今还不知晓这位表少爷的名讳,她随手拦住了一位奴仆,问道:“那位表少爷叫什么名字?”

那奴仆微微一愣,心中正懊恼今日为何如此倒霉,听见这话总算是反应了过来,飞快地回复道:“顾云,云朵的云。”

顾云,她在唇齿间默默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觉得云字倒是衬他的性子,通身高洁出尘的气质瞧着像是不染尘埃的谪仙。

他今日有要事,能有什么要事,无非是学子间那些舞文弄墨的事情。

她虽说不懂这些事情,可她父亲段绍官拜丞相,府中出了一个探花郎,每年不知道有多少学子想要搭上段绍这条线,是以京城中大小的诗会她都知晓,只是往日段绍素来不愿意沾染这些事情,今年倒是破格让一个穷乡僻壤的表少爷住进府上了。

这位表少爷到底有何能耐,居然得了他的青眼?

一个月开春时节,江南竟是突发水患,大水冲垮了堤坝、无数百姓流离失所,陛下原本不把这件事情放在眼中,毕竟每年的水患旱灾都不知有多少,总归要死一些人。可偏偏江南的水患来势汹汹,眼看京城不断涌入难民,陛下这才派了太子容昭和丞相段绍前去治水,只是到临行的时候,五殿下容钰让母妃季贵妃吹了半宿的枕头风,陛下心烦意乱只好让他同行。

外戚干政,朝中本就人心惶惶,如今见太子和五殿下都去江南治水了,都在暗中站队。

在朝中为官的人自然不会是傻子,这次水患来势汹汹,若是治好了便是名垂青史的好机会,太子和五殿下明争暗斗了这么多年,如今也是时候一决高下了。

段映月循着记忆走进一家酒楼,一进酒楼就看见一楼摆放了许多张桌椅,两扇画着花鸟图的屏风隔开了吃饭和作诗的地方,她脚步微微一顿,随后在二楼找了间雅间坐下,她今日来早了一些,诗会还未开始。

简单地用了些膳食,不过是一刻钟的功夫,一楼便聚集了许多书生,喧杂的声音从楼下传来,段映月有些不耐烦的斟了一杯桂花酿,她真是疯了才会到这样的地方来,就在她耐心彻底告罄的时候,一道挺拔俊秀的身影总算是映入了眼帘。

看惯了那些沽名钓誉的书生,她乍然间看见面容清隽、翩若谪仙的顾云,竟是有种心旷神怡的感受。

段映月眉头微挑,纤纤玉手把玩酒杯,她今日出门可不是为了看旁人舞文弄墨,如今顾云既然出现了,想来好戏就要上演了。

他一个逃难而来的穷书生,居然攀上了丞相,摇身一变成了远道而来的表少爷,暗中盯着丞相府的人数不胜数,凭什么是他搭上了这条线?

想到此,她桃花眼泛起一道笑意,起身姿态娉婷袅袅走出雅间,而后不紧不慢走下二楼。

“苏珩兄把你当兄弟,可顾兄倒是一声不响就攀上了丞相,我们也就算了,苏珩当初帮了你许多,你怎么连他也瞒着?”

苏珩正伏在书案上写诗,冷不丁被人揪了起来,踉跄间险些绊着凳子摔倒,不等他开口便又被推倒了顾云面前,他心中暗道苦,他并不愿意得罪顾云,可如今进退两难,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顾云眼眸微垂正欲开口,抬眸却看见了楼梯扶手处站着一位俏生生的姑娘,她含笑的视线落在他身上,眼中戏谑的含义清清楚楚。

她一声表哥就能替他解围,就看他愿不愿意来求她?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爱你们呦,挨只亲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