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嫌隙(11)
“表哥是在躲我吗?”
闻言,顾云在心中低低地叹了口气,他在躲她,这不是显而易见吗?还需要多问?
他生平从未遇见过这样棘手的事情,无论是委婉拒绝还是义正言辞的斥责,她都置若罔闻。
可就是这样的态度,才让他更加生气。
她摆明了是把他当成玩物,所以根本不在意他的态度,不在意他的感受,不在意他的拒绝。
在她心中,他只是一个玩物,比猫狗还不如,根本不需要在意他的想法。
想到此,顾云的神色冷淡了一些,他视线从段映月身上扫过,语气清冷道:“段姑娘既然知道我在躲你,何必还要过来?”
听见他如此冷淡的话语,段映月垂眸纤长的睫毛颤动两下,再抬眸时眼底的笑意已经荡然无存了,她歪头打量着他,似乎是不明白为什么他的态度变换如此之快,明明中午的时候他还背着她、亲手喂水给她,可现在他待她的态度又如此冷淡。
他有什么好生气的?
被骗上寺庙的是她,被推下山坡的是她,崴脚的是她,受了一整日搓磨的也是她,他有什么愤懑不平的?
懒得同他多言,段映月本就不是个性子好的人,如今眼巴巴过来看他、却被他如此冷待,她难不成还要赔笑?
他以为他是谁。
只是若是此时拂袖而走,只怕会刚好中了他的心思,她便不,她就是要在这里闹得他鸡犬不宁。
“表哥还是如此天真,我喜欢你这件事情,原本就不需要你的同意,你在躲我又怎样,我根本不在意。”
笑吟吟从椅子上起身,段映月走到顾云身旁,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意有所指道:“表哥最好没有喜欢的人,要不然我会生气的。”
说完这么一句话,她便转身在他房间内扫视一圈,最后视线落在他整洁的书桌上,见桌面上摊开着一本书,她踱步走了过去,慢慢悠悠伸手握着那本书翻了两页,这才发现这原来是本佛经。
她正准备将佛经重新放回桌面上,只是余光扫到顾云冷淡的神情,段映月心中微微一动,她右手握着佛经径直在书案前坐下,铁了心要在他这里消磨时间。
他不喜欢她又怎样,他就是要习惯看见她。
习惯接受她的心意。
存了不让他好过的心思,枯燥无味的佛经也有意思了许多,段映月翻看着佛经,顾云坐在桌子旁欲言又止看了她一眼,想到往日里她乖张的做派,现在不吵不闹只是坐着看书,她已经进步许多了,到最后他到底是一句话都没说。
虽说并不觉得饿,但是顾云不是浪费粮食的人,他用了些斋饭,存着避开她的心思,用完斋饭以后便端着碗出去了。
江南水患,不少难民蜂拥入京,寒山寺是有名的佛寺,每日都会在山脚下布施斋饭,这些日子难民愈发多了,佛寺索性傍晚也在山上开了施粥点,若有流民上山便给他们些斋饭。
顾云也是从江南来京的,若不是他走了科举这条路,只怕现在也会流离失所,他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只是看见流民肆虐、家破人亡的情形,难免会觉得于心不忍。
将陶瓷碗洗干净归还佛寺后,他在佛寺门口恰好碰见小师父在施粥,索性走过去帮忙,身上还有些钱银,他便全捐了。
等到施粥结束后,夜色早就深沉下来,许是因为寺庙在山上的缘故,抬头望天便见澄澈星子点点,有种流火点点的宁静感。
顾云走回禅房,原本以为他不在屋子中,段映月恐怕很快就会离开,没想到回屋的时候却见她还在。许是因为佛经太过枯燥无味的缘故,她栽在书案上昏睡。佛经被她压在脸下,平整的书页泛着褶皱。
顾云站在书案前,犹豫片刻,还是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见她没有任何反应,他垂眸右手指尖下意识地摸索了两下,接着力道重了些推了推她的肩膀。
许是因为他的力道大了一些,段映月眉心微微蹙起,嘟囔了一句话后右手拉着他的手压在了脑袋下,柔软细腻的下巴轻轻蹭着他的掌心,温热的呼吸落在他掌心,像是一朵毛绒绒的花朵。
瞬间,顾云的身子僵硬了,他站在她身侧垂眸视线晦暗不明落在她身上,轻柔的鼻息落在他指尖,他动作小幅度地摩挲了一下指尖,半响后才语气平静道:“段姑娘,既然醒了何必如此。”
闻言,段映月才睁开眼眸,她枕着他的手掌,眼眸含笑看着他,软乎乎的脸颊压在他手上,明眸善睐道:“表哥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她分明知晓他在说什么,却又故意装作听不懂作弄他。
顾云不愿意同她纠缠不清,正准备抽|出右手,段映月却忽而坐直了身子,双手径直握住了他的手掌,语气幽幽埋怨道:“表哥这是做什么,表哥心中明明有我,为什么不愿意承认?”
他方才推她的力道那样轻柔,难不成对她当真没有半分怜惜?
避而不答,顾云直接加大力气抽出了右手,音容冷淡道:“段姑娘既然醒了,只是尽快离开吧,夜深人静孤男寡女,传出去对你的名声不好。”
姑娘家的名声向来至关重要,原以为他这样说她的言行多少会收敛些,却不想听闻此话,段映月直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扑在书案上笑得花枝乱颤,连带着鬓发间的步摇摇曳不停,“若是传了出去,表哥这样善良正直的人是不是会对我负责?”
她眉开眼笑,眼尾晕染开一道胭脂红。
过了半响,她才收敛了笑意,知晓顾云的脾性算不得好,她也不愿意把人逼急了,便起身走到了禅房门口,推门看了眼黑沉沉的天色,道:“表哥,天色已晚,你能不能送我回去?”
闻言,顾云默不作答,他径直走到禅房外,不一会儿便提着一盏素色灯笼回来,将灯笼递到她面前,一如既让的冷淡,“现在段姑娘可以自己离开了。”
段映月眼神戏谑地看着他,良久后才伸手接过他掌心的灯笼,纤细柔软的指尖从他手腕沿着指节划过,最后才慢慢悠悠提着灯笼离开。
走出禅房不久,她刚刚走了一段路,夜间的路与白日的路有些许不同,她仔细在脑海中辨认着景物,最后还是没能想起来要怎么回去。
正在她为难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一道清淡的少年音,“女施主可是迷路了?”
段映月提着灯笼往身后看去,便见闻蝉站在她身后,她笑了笑,有些打趣道:“原来是小师父,方才你忽然开口说话,倒是有些吓到我了。”
闻蝉见她在原地踌躇许久,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才出声提醒,原本是好意,却没有想到会吓到她,他清秀的面容上浮现一道羞赧,嗓音青涩却难掩认真道:“是贫僧的错,贫僧给女施主赔礼道歉。”
她只是随口一句话,却没想到他会如此认真开口道歉,倒教她觉得有些罪过。
“小师父言重了,若真要赔礼道歉,我刚好迷路了,不如小师父送我回去?”
闻蝉点头应允,他顾念着男女大防,始终不远不近走在她前方三步的距离,等快到禅房的时候,便驻足替她指了指方向,语气柔和道:“女施主,前面直走就是了,贫僧还有去巡夜,便先离开了。”
话虽然如此说,他却一直站在原地,看着她回到禅房后才离开。
月色明朗,星点坠坠,顾云坐在书案前默不作声看着自己的右手,佛经泛起褶皱,他唇齿间默念那些经文,紊乱的心却还是波澜四起,良久过后,他出门打了一盆水反反复复洗手,提笔抄写经文到深夜才吹灭蜡烛。
山上天色来得早一些,一抹白从天际荡漾开来,段映月昨日下午睡得久了些,今日听见野鸡打鸣的声音便醒了,昨日的脚伤也恢复了许多,走起路来已然是没有大碍,她起床洗漱过后便有小师父给她送了斋饭。
用完斋饭后,她担心经过昨晚的那一番逗弄,顾云只怕会扔下她一个人离开,想到此,她便早早地去了他的禅房,只是没想到去的时候,刚好看见顾云在用膳。
“表哥今日可是起晚了?”
顾云并不开口说话,只是默默地加快了用膳的速度。
他做事向来有条不紊,将一切都收拾好以后才准备离开寺庙,被他如此忽略,段映月自然是不愿意的,她走到他身旁有些不满意地扯了扯他的衣袖,抱怨道:“表哥是准备将我扔下,自己一人离开吗?”
不等他开口,她便又开口道:“不成,既然是你带我来的,自然也要带我离开。”
闻言,顾云垂眸意味不明看了她一眼,他看着她攥着他衣袖的右手,并未抽回自己的衣袖,神情依旧是冷冷清清的模样,“段姑娘当真要同在下一起下山?”
段映月见他松口,自然是忙不迭答应了,她原以为又要同他掰扯一番,却不想他居然如此轻易便答应了,笑眯眯跟在他身后同他一起下山。
只是不成想,刚走到山脚,山下的流民便发生了暴|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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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裴雪青与宋诏是青梅竹马,两人自幼订下婚约,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裴雪青十六岁时,边关大乱,少年将军宋诏奉命出征。那一年,宋诏十八岁,承诺她凯旋归来之时便娶她为妻。
自他离开京城起,裴雪青日日都在祈盼宋诏能够凯旋而归,她做过很多次美梦,梦见那个少年郎骑着高头大马来娶她。
可惜,宋诏没能回来,他永远留在了边关,尸骨无存。
得知噩耗的那日,裴雪青惊吓之下昏死过去,等她醒来后,她强忍悲伤去边关替他敛尸,可惜找了三天三夜,却只找到他染血的盔甲。
此后裴雪青日日诵经念佛,求她的少年郎能够奔赴往生。
三年后,宋诏死而复生回京,可惜他忘了所有人,身边还跟着一位红衣姑娘。
裴雪青想,她什么都不要了,她只求她的阿诏哥哥可以长命百岁。
可是,她的心实在是太疼了,那个满眼都是她的阿诏哥哥早就死在十八岁了。
她爱了太久,盼了太久,等了太久,她实在是太累了。
她要去找自己的阿诏哥哥了。
她与他再也不要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