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07 章

窗外传来“咚咚”的敲击声,先是急促的几声,停顿一下后,又很规律地继续敲击,就像是什么事先对好的暗语。

阿织应声望去,和富冈义勇对视了一眼,然后小跑着过去打开窗户,眉眼间浮现出单纯的快乐来。

今夜无风,皎洁的月光下,站着一位戴着驱灾狐面的青年,看不见脸,虽然气息平和不带什么攻击性,但若是不认识的人看到的话估计还是会被吓得叫出声来。

少女明显认识他,且还很熟悉,她笑意盈盈地侧开了身体,留出供人通过的空间。

青年身上还带着夜晚赶路的露气,他扶着窗棂,单手一撑,动作利落地纵身跃了进来。

阿织吐了吐舌头,偏着脑袋笑,“锖兔,都等你好长时间了,这次太慢了吧!”

室内被灯光照得亮堂堂的,锖兔来得急,为了速度稍微快一点,他走的是比较安静偏僻的小路。

因此,长久在黑暗中已经适应了的眼睛一进来就被亮光晃到了,直到脱离了重影的影响后,锖兔才真正看清楚阿织如今的模样。

——很漂亮。

锖兔脑海中第一时间闪过这种想法,少女上了妆,并不浓烈却恰到好处,乌黑的青丝与雪白的肌肤结合在一起,露出一截雪白柔顺的脖颈。

像是水墨画一般让人挪不开目光。

短暂的欣赏过后,锖兔立刻就意识到了不对劲之处,他垂眸凝视着少女的面颊,面色细微地沉了沉,皱着眉头,“老板娘让你去接客了?”

阿织是极不喜欢盘发的,她头发本就又多又长,平日里披散着还好,完全束起来的话会让她觉得自己的头有些累赘,她也不是很喜欢化妆。

有时需要她弹琴,她最多只是挽起头发,而不化妆,但今天,少女却是这副装扮,几乎是反应过来的那一瞬间,锖兔就觉察到了与以往情况的不同。

现在这副模样未免太过郑重了。

以及,从阿织的身上还能够嗅到的十分明显的酒味,虽然不难闻,却又增加了几分怪异感。

“你怎么知道?”阿织震惊了,呆了一下,圆润的眼睛瞪大了些,怎么也想不明白的样子。义勇是刚好撞见了,而锖兔明明是才到的。

但没有人搭理她,阿织又追问了一句,十分在意,“你是怎么知道的?”

重点是这个吗?

两个青年一左一右地相对而坐,阿织位于中间,因距离得并不远,高大的身体完完全全能把阿织遮挡住。

十分明显的体型差,如果想要心怀不轨的话,只需简单伸手,少女是连呼救都来不及的。

因为格外信任他们所以不去防备,这很好,但是这样的阿织,在对待只是合作关系的老板娘时,也很轻易地交付了自己的信任。

太冒失了,她似乎对自己的弱小没有很清楚的认知,这么弱小的阿织,却敢踏出划定的安全区去“接客”。

这种行为已经称得上是愚笨了。

锖兔望着无知无觉的阿织,将这句尖锐的话咽到了嘴里,他看着少女还想要继续说下去的模样,选择了聆听。

“这是个误会。”

阿织把故事从头到尾讲了一遍,解释着,提到了老板娘的交代以及“高桥淳一”这个人的名字。

只是,在她说完后,阿织却没有注意到,二人的面色根本没有缓和一点,甚至富冈义勇的表情比先前更阴沉了一些。

富冈义勇本以为,阿织只是出于好心如同往常一样帮忙弹弹琴,今天的是纯属意外。

没想到事情的真相确是她是提前知道要与客人见面,但还是去了,并且还让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虽然阿织的本意是对客人表明自己拒绝的态度。

但具体要怎么见面?是结束了以后短暂地聊几句?还是等其他人都出去后单独聊天?客人的性格又是什么样的?

这本该是老板娘要提前考虑好的,她违背了约定,但富冈义勇和锖兔不可避免地把怒意转移到了阿织身上。

阿织总是这样,她看不太清楚局势,自己也猜不透别人的心思,如此娇弱的她应当时刻保持警惕,小心翼翼的才对。

但她很容易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下,更让人生气的是她还意识不到自己有多么的危险。

“他还说要帮我赎身呢。”阿织把事情说得很完整,分享别人的故事一般,语气轻松地说道,“他有点笨哦,非要人当面拒绝。”

完完全全没有说到重点!

第二次从阿织口中听到“赎身”这个词,富冈义勇倏得紧握了一下手指,他皱眉对着锖兔补充重点,“我到的时候,她正在被欺负。”

“没有被欺负。”阿织立刻拍着桌子反驳,有些丢脸地嘟着嘴巴,“我只是运气不好跌倒了。”

她情绪激动的时候脸颊会微微泛红,蹙着眉,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对方,却没什么气势,有时明明是她先发作,但表现出来却像是被欺负了一样。

阿织把今天的问题归结于自己的运气不好。

这可不是运气不好啊!

早些时候还好一点,这几年阿织出落得越发|漂亮,即便她在时任屋一直低调,还是不可避免地被一些人注意到了。

这些人中大部分还是很好打发的,但也不是没有死死纠缠的,只是私下里解决了没有让少女知道罢了。

现在看来,让阿织处在安逸的环境中太长时间,是一件不好的事情。

富冈义勇与锖兔对视了一眼,在各自的眼底发现了闪烁着的火光。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阿织竟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她咽了咽口水,下意识地慢慢退了退。

但很显然,她小脑袋瓜中这如同灵光一闪的危险预警根本没有起到丝毫避险的作用。

黑发剑士突然发难,结实宽大的手掌直接捉住了单薄的肩膀,几乎没用什么力道,阿织整个人就被轻而易举地压倒在了桌子上,根本来不及反应。

细瘦腕子上的珊瑚珠串直接磕碰在冰冷的桌面,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却没有得到一点怜悯。

“如果他要对你做一些不好的事情怎么办?”富冈义勇脸色难看,他很多次的提醒阿织,但似乎没什么用处,皱着眉道,“就像现在这样,你根本无法反抗!”

阿织就像是一朵被精心培育的花朵,需要时常呵护,稍微放松一点,就会被自然界里不大的风雨摧残到,逃脱不了凋零的命运。

含着怒意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阿织懵懵地望着富冈义勇不断开合的嘴巴,脑海里一片空白。

那禁锢着她的手掌中布满了茧,粗糙又磨人,带来些许刺痛感,收拢着的力道不重却恰到好处。

“——义勇!”

唇间溢出短促的一声,漂亮的眼睛里满是惊愕,阿织根本无法理解富冈义勇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她吓坏了,还以为黑发剑士是在和她开玩笑。

只是富冈义勇接下来的行为让她充分意识到这根本不是她想象中的开玩笑行为。

原本空旷的房间因为二人骤然缩短的距离,竟有些拥挤了起来,而且离得越近,阿织越能够清楚地感知到,从富冈义勇周身散发出来的浓重怒意。

在不知不觉中,阿织已经全然落到了一个极其糟糕的境地,她的两腿也被压着无法挣扎,无力地垂落下来,就像是被禁锢在了网中、动弹不得的猎物那般。

然而,比起自己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黑发剑士始终有力又很平稳,低沉上扬着的声线表现出了他决定称不上是好的心情。

这鲜明的对比更加催生出让阿织不安的情绪来,她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危险的处境。

阿织不明白,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生气了?

她喉咙有些发紧,咬着嘴唇,像是一头被吓得惊慌失措在森林里乱跑的小鹿,怯怯地问道,“你怎么了?”

没有得到回答。

少女那看起来就很纤细的手腕果然没什么力量,就像上等瓷器那样洁白,同时也继承了瓷器的脆弱,仿佛再施加一些力道就会折断了一般。

仅一只手掌就能完全掌控住阿织,而且还能够让她费尽心力也无法挣脱。

锖兔微微一愣,随后眼光微微闪烁了下,虽然本意确实是要小小的“教训”一下阿织,但目前的情况看起来是有些怪异。

高大精悍的身体遮挡了灯光覆下阴影,面前是面无表情地质问着她的富冈义勇,后背是冰冷的桌面。

阿织不想要面对这样陌生的富冈义勇,她逃避似的往后缩,全然忘记自己已经没有逃离的余地了。

横在阿织面颊上的小麦色手臂在少女白皙皮肤的映衬下更加突出,增添了一种数不清道不明的旖旎。

但富冈义勇心中实在没有什么旖旎的想法,他只觉得心头有股燃烧起来的火气,这火气不是突然爆发的,而是绵绵不绝地散发出来。

时间在不停流逝,但此时此刻,每一秒都似乎延长了数倍,让人倍受折磨。

阿织的腰是很柔软的,饶是这样,后面抵着的冰冷桌面也让她不好受极了,她委屈又慌乱地转过头去唤另一个人,眼睛里浸满了湿气,“锖兔?”

她抓住了肉发剑士的衣袖,因为用力,洁白的手背上青灰色的血管清晰可见,嗓音中含着希冀,“帮帮我……”

她还在对在场的另外一个人呼救,殊不知锖兔的想法跟富冈义勇一致,不然又怎么会没有阻止而是默认了富冈义勇的行为呢。

“你确实应该受到点教训。”依旧是温和的语气,但话语中的意思却不让人觉得轻松,锖兔叹了一口气。

那一刻他浇灭了少女所有的希望,光线照得他半边脸明亮,却也加深了他半边脸地阴影,这样俯视着她,把不怒自威彰显得淋漓尽致。

连向来温柔从来不骂她的锖兔都不选择帮她,阿织彻底陷入了孤立无援的状态,她的脑袋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她像是一个小孩子,不可置信地哭诉着自己遭受的委屈,【我不喜欢他们这个样子。】

000鲜少见到阿织这么伤心,心疼地连忙安慰,【别怕,他们都是演的。】

阿织却根本不听,她没有办法思考,嘴唇颤抖着,眼眶再也包容不了泪水,咬了咬牙,闭上眼睛不想看到他们。

接连不断的泪珠顺着发红的眼角浸到了头发里,直接将鬓间的黑发给打湿了一片。

“…………”

好像刺|激的有些过了,锖兔想。

“好了,义勇。”锖兔走了过去,一只手抓住黑发剑士的肩膀,轻轻拍了拍,示意富冈义勇松手,“再吓可不好哄了。”

阿织一下一下地啜泣,睫毛湿漉漉地黏在一起,她哭的伤心极了,一直到富冈义勇和锖兔恢复了平日的模样,将她轻轻扶了起来,还没有反应过来。

指望富冈义勇来哄是指望不上的,锖兔微微弯下腰,难得体味到了手忙脚乱的感觉。

他用指腹蹭了蹭阿织湿漉漉的眼角,笨拙地安抚道,“别哭了,再哭眼睛要肿了。”

阿织还是无法从刚才的惊吓中走出,抽抽噎噎,皱了皱鼻尖,柔软的眼睑上还泛着可怜的红,睫毛上坠着几颗晶莹的水珠。

她没什么力道地用含泪的眼瞪视着,受了天大的委屈般,说出的话也可怜巴巴的,“你们欺负我……”

作者有话要说:欺负一下小笨蛋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