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百鬼潭的乌裳与孔澜积怨已久。
自乌裳记事起,孔澜那只烂孔雀就没有停止过对她的嘲笑与讥讽。
他们一同在百鬼潭修行长大,搁人间就是所谓的“青梅竹马”,但听听他们互相给对方的评价就知道不是这么回事了。
乌裳眼中的烂孔雀——打扮得花枝招展,一身风骚,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只孔雀,臭美又自大,刻薄又歹毒,喜欢卖弄文采,实则无知无耻的恶心男人。
孔澜嘴里的臭乌鸦——嫉妒他人美貌,自己却求而不得,一身乌衣,心中却向往光明,用冷傲和不屑来伪装自己,在痛苦与自卑中苦苦挣扎的丑乌鸦。
不对,还得加上一条,苦恋孔雀公子却有自知之明,将感情深藏在心中的痴情可怜种。
因为最后这一条,乌裳曾勃然大怒,抖起一身乌鸦羽,与孔澜在百鬼潭恶战三天三夜,难分胜负。
事后孔澜逢人便道,乌裳苦恋他无果,被戳穿心事,恼羞成怒,因爱生恨,得不到就想毁掉他……
这日,云淡风轻,百鬼潭边。
一只乌鸦啄着潭水,梳理着自己乌黑发亮的羽毛,正专注时,身后却忽然传来一个讨厌的声音。
“哟,好丑的乌鸦!竟还敢蹲在水边照镜子,也不怕吓死自己吗?”
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乌鸦眸光一厉,抖了抖翅膀,化作一身乌衣的清秀姑娘,回首射出几根乌羽箭,半空中那个五彩斑斓的身影闪身避过,笑嘻嘻地道:
“怎么,想谋杀亲夫吗?”
乌裳一甩湿漉漉的长发,恶狠狠地道:
“不要脸的烂孔雀,滚开我身边三尺之外,看到你就倒胃口!”
孔澜摇着扇子,悠悠走近,一身衣裳五光十色,衬得他美貌无双。
他望着怒目而视的乌裳,摇头贱兮兮地笑道:
“啧啧,我是不是戳破少女家的心事啦?恼羞成怒了?”
乌裳满脸煞气,咬牙切齿地克制住心头怒火,扭头不再去看那张无耻的嘴脸。
偏偏孔澜就不识趣,凑到乌裳耳边吹了口气。
“等我做了百鸟之王,一定将乌鸦一族赶出百鬼潭,那么丑陋的飞禽,真是丢了我们鸟灵的脸。”
“你敢!”乌裳被轻易激起斗志,头上的乌羽杀气腾腾地飘扬着,“这次任务我绝对不会输给你,百鸟之王还轮不到你这烂孔雀!”
三个月前,百鬼潭的老鹰头坐化了,百鸟之王的位置一时空缺,新的鸟王将在鸟族年轻一代中选出。
经过重重比试,乌裳与孔澜作为最耀眼的新秀脱颖而出,角逐到了最后。
今天,是他们最后一局,考验的不再是他们单打独斗的本领,而是要让他们联手完成一个任务,最终经过评判后分出胜负,定下鸟王人选。
现在,他们在潭边共同等待着一个人。
那个人风华绝代,比之孔澜的美貌还要多一份仙气,清贵得不容侵犯。
那个人叫春妖,是百鬼潭的主人。
孔澜与乌裳正斗嘴间,微风拂过,波光粼粼的潭水泛起涟漪,一道幽蓝身影踏风而来,长发如瀑,衣袂摇曳——
春妖来了。
孔澜与乌裳齐齐跪下,耳边一个慵懒的声音响起,含着一丝淡笑。
“抬头看看,这便是你二人此番的任务。”
孔澜与乌裳应声抬头,只一眼,便愣在了原地。
春妖怀里竟抱着一个蛋,确切地说,是一个很大很大的蛋,如凡间婴儿那般大小,洁白胜雪,光滑漂亮。
孔澜结巴了:“难,难道要我和那只臭乌鸦一起来,来孵化这个蛋……”
乌裳一巴掌打去,孔澜避闪不及,脸上瞬间多了五个手指印。
乌裳看也不看他,对着春妖伏地一叩,平静道:
“请主人明示。”
春妖淡淡一笑:“三天前,这个蛋从天而降,落在了百鬼潭,好歹也是性命一条,我要你们找出这个蛋的来处,将它送回它该去的地方。”
孔澜捂着脸,恍然大悟。
简单来说,就是要他们找出下蛋的主,然后把娃给他父母送回去。
乖乖,竟是要他们做一回送子观音,上演一出白蛋寻母记。
(二)
桌子上,通体雪白的巨蛋安静地躺着。
孔澜围着蛋左三圈右三圈地研究了半天,得出了一个结论。
他夸张地嗅了嗅后,对乌裳道:“你不觉得上面有股很熟悉的味道吗?”
乌裳皱眉,凑上前一闻:“是什么?是……花香?”
“对,就是花香!”孔澜摇着扇子,眉开眼笑:“这可不就是紫云洞的花香吗?”
乌裳表示怀疑:“你怎么知道?”
孔澜好不得意,抛了个媚眼:“那里的芙蓉妹妹是我的相好,每年都要来给我送瓶百花酿,那香气可是醉人得很啊……”
“恶心!”乌裳一脸嫌恶地打断,抱起蛋就往窗外飞去,孔澜扇子一收,赶紧跟上:“喂,臭乌鸦,想过河拆桥啊,等等我!”
事不宜迟,他们当即动身,赶往了紫云洞。
一进山谷,花香袭来,如烟的花海美不胜收。
进口却设了一道紫色的结界,乌裳与孔澜被挡在外面,不得进去。
孔澜扇着扇子,得意一笑:“我这就叫出我的芙蓉妹妹,让她去通传一声。”
乌裳白了他一眼,“不用了。”她将蛋往孔澜怀里一抛,纵身飞起,以千里传音高声道:
“我二人奉百鬼潭春妖之令,有事相查,特来拜访紫云洞主。”
不一会儿,花海波动,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
“所为何事?”
乌裳望了一眼巨蛋,一时语塞,孔澜连忙飞起,大声接道:“为了一个蛋!”
紫云洞里,仙雾缭绕。
乌裳与孔澜总算见到了紫云洞主,琼花娘子。
琼花娘子性情孤傲,板着一张冰雪脸,一听他们说明来意后,身上的寒气一下更添三分。
“荒唐!你们竟敢怀疑我紫云弟子不贞,好大的胆子!”
孔澜赶紧摆手:“不,我们只是闻到了蛋上面的气味,和紫云洞的花香一模一样,所以想来查证……”
“一派胡言!”琼花娘子勃然大怒:“谁不知道我洞中清规,紫云弟子佟生不得嫁,个个都是冰清玉洁的处子,才能照看出山谷一片不被世俗所玷污的花海,怎么可能与人私通?更不可能生下这个蛋!”
紫云洞主一向威严,说一不二,洞中站着的两列女弟子被她震得噤若寒蝉。
孔澜眼尖地看到他的芙蓉妹妹躲在后面,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她旁边的白衣花仙更是吓得浑身颤抖起来。
“是与不是,洞主的清规可不能保证。”乌裳冷着脸,一身气势不输琼花娘子。
孔澜暗叫不好,两个母老虎撞到了一起!
果然,琼花娘子脸色一变:“你敢小看我洞中清规?春妖是如何治理百鬼潭的,怎么教出你们这样的混帐东西,再敢胡言污蔑,小心我在天帝面前告上一状!”
乌裳一声冷哼,刚想开口,孔澜连忙拉住她,对着琼花娘子一摇扇子,摆出一脸万人迷的笑:“洞主,有话好好说……”
“没什么好说的,恕不远送!”琼花娘子根本不吃这一套,一挥手,两根巨大的花藤瞬间伸出,缠住了孔澜与乌裳的身子,将他们直直甩出了花海。
孔澜抱着蛋从高空坠落,做了肉垫,摔得鼻青脸肿,乌裳也是灰头土脸。
初战告败,孔澜心有余悸:“太可怕了,嫁不出去的老处女果然是世上最可怕的物种!”
(三)
乌裳与孔澜带着蛋在紫云山脚的小镇住了下来,准备从长计议。
他们在小镇的唯一一家客栈住下,客栈竟只有两间客房了。
孔澜大喜:“臭乌鸦你梦寐以求的一天终于来了!”
他拿着扇子,指了指自己和乌裳:“我和你一间。”又指了指蛋,“蛋一间。”
乌裳一巴掌打去,“滚远点!”她一把抱过蛋,头也不回地上楼了。
孔澜捂着脸欲哭无泪。
一连在客栈住了半月,乌裳按捺不住了,想再闯一回紫云洞,孔澜拉住她,摇了摇头,神秘兮兮地凑近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乌裳将信将疑:“你确定?”
孔澜扬眉一笑,摇扇道:“当然,你便等着瞧吧。”他用扇柄敲了敲蛋,拖长了声音吟道:“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果然,在两天后的一个半夜,鱼上钩了。
放在摇椅里的白蛋不见了。
黑暗中,一个身影闪现,抱起蛋跳出了窗外,匆匆逃去,纤秀的背影瞬间融入了夜色中。
这一切,均被躲在暗处的孔澜与乌裳尽收眼底。
那窃蛋者不是别人,正是紫云洞的女弟子。
那日孔澜附在乌裳耳边说的是——
“你不觉得角落里那个白衣花仙抖得很可疑吗?”
她站在芙蓉旁边,她的害怕和其他人不一样,那是一种做贼心虚,东窗事发的害怕。
孔澜万花丛中过,察言观色的本事是一流。
他朝乌裳一挤眉,笑得得意洋洋:“这下可以来个人赃并获了。”
乌裳瞥了他一眼,“算你还不是一无是处。”说着她身子一纵,飞身追去。
他们一路追着那个纤秀身影,在月下林间穿梭而过,孔澜高声喊道:
“小花仙,别再跑啦,我们都看到你了!和两只鸟比速度实在没必要啊。”
那白衣花仙受了惊后,反而越跑越快。乌裳瞪了一眼孔澜,出手就要射出乌羽箭,那花仙却似有所觉,回首拂袖,几道花藤疯狂滋长,阻断了他们的路。
土地翻裂间,无数个大坑涌现,孔澜一脚踏空,落入坑中。
乌裳闻声回头,孔澜已经大叫着掉进了深坑底部,漆黑一片,她什么也看不清,只能在上面一声喊道:
“烂孔雀,死了没有?”
孔澜的声音遥遥传来:“呸!我死了你单相思谁去?就是被藤蔓缠住了,数不尽的藤蔓……”
乌裳翻了个白眼,“那没死我就去追花仙了,你自己想办法出来。”
她乌衣一闪,就要飞起,坑底下的孔澜急道:“喂!臭乌鸦你还真走啊!”
一声无奈,乌羽破空而出,带着寒光“刷刷刷”地射进坑底,好一阵折腾后,两人总算脱身。
此时已快天亮,薄雾升起。
乌裳与孔澜掠过林间,加快脚步,循着花香气息追去。
当追到时山崖顶上时,他们见到了惊诧万分的一幕。
(四)
大风猎猎中,白色透明的结界里,白衣花仙抱着白蛋,深情地抚摸着,嘴中念念有词,像母亲温柔地抚摸自己的孩子一样。
孔澜与乌裳上前,只听到她正喃喃着:
“娘亲不是故意丢掉你的,我可怜的孩子,你根本就不该出生在这个世上,是娘亲不好……”
孔澜觉察出不对,赶紧高声问道:“小花仙,孩子的父亲是谁?”
白衣花仙身子一颤,抱紧蛋泪流满面,一脸决绝:“我不会说的!我已经向师父承认,被师父逐出紫云洞了,可我宁死也不会连累他!”
乌裳皱眉:“为了个破男人值得吗?”
花仙痴痴地望着前方,似乎她爱的人就站在眼前,“值得不值得,只有自己心里清楚,能被他爱一场,我已经心满意足,我不会再给他惹麻烦了……”
结界微微震动起来,花仙凄然一笑,轻轻吻了吻怀中的白蛋,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
孔澜惊觉,上前就想闯入结界:“不好!她要带着孩子一起死!”却被幽光弹出,此界乃花仙毕生功力所结,根本就进不去。
便在这时,白衣花仙已然举起蛋,痛苦地一声叫唤,身上白光大作。
她竟在自毁元神!
乌裳瞳孔骤缩,乌羽箭破风射出,却都被结界一一震飞。
孔澜急呼:“不要!”
却为时晚矣,痛苦声中,白衣花仙的身体已开始灰飞烟灭,她手中的白蛋也在剧烈震动着,眼看着就要一起湮灭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白蛋如有灵性一般,竟散发出一道红光,猛地一震,脱离了白衣花仙的手,结界也在这霎那间多了一道裂缝。
说时迟那时快,孔澜手中的羽扇一下飞出,直直射入那道裂缝中,口子瞬间被打开,整个结界支离破碎。
乌裳纵身跃出,飞至半空接住那个蛋,耳边却听到“咔嚓”的声音。
孔澜奔至花仙身旁,欲封穴救人,却已来不及了,那身白衣一声凄笑,片刻间就要形神俱灭了。
泪水肆漫,满眼朦胧中,她仿佛看见那个俊挺的身影向她走来,修长的手指夹了一朵月白的小花,插进了她的头发里。
那一天,迷蒙的黄昏里,她站在花海中央,他沐着微光向她走来,如梦如幻。
他抚过她的脸颊,对她说:“繁花三千,我只取这一朵。”
心头一暖,她跌进他的怀里,他住进她的心里,从此心甘情愿。
万劫不复。
白衣花仙闭眸浅笑,最后一滴泪落下,她终于如烟消逝,化作漫天花瓣,纷飞而下。
一片花雨中,孔澜与乌裳怔怔站着,望着满天的月白花瓣,心弦触动,每一片都似乎在诉说着一个故事,一份不悔的情。
乌裳伸手接住一片花瓣,一声叹息,带着惋惜与不解:“真的值得吗?”
孔澜透过花雨,望向乌裳,眼神蓦地温柔起来,他心中一动,忽然有了冲动,正想说些什么,却听得一声——
咔嚓。
一声清晰的咔嚓。
蛋裂开了。
孔澜低头一看,乌裳怀里的蛋竟然裂开了,白色的蛋壳一点点剥落,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钻了出来。
漆黑的眼珠滴溜溜地转着,眉开眼笑的小奶娃第一眼就看到了乌裳,小嘴巴流着口水,伸出手贴近她胸口撒娇,头上两个小角煞是可爱。
摇摇晃晃的,竟是两个白白胖胖的小龙角!
孔澜与乌裳呆滞了片刻后,异口同声道:“原来这是一个龙蛋!”
(五)
花仙到死也不愿说出孩子的父亲是谁,怕坏他名声,看她坚持决绝的模样,那人一定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恐怕不仅仅是四海龙宫之人,更是皇族贵戚一类。
乌裳抱着小奶娃,一面费力地拨开他贴紧胸口的小脑袋,一面听着孔澜的分析,皱眉问道:
“那如何确定究竟是四海何宫之人? 难道要一片海一片海地去找?”
“当然不能!”孔澜羽扇一打,挑眉道:“那样不但费时费力,毫无头绪,而且就算找到了,那负心汉也绝不会承认,平白地惹来麻烦。”
乌裳眉眼闪过一丝失望之色,那小奶娃趁机又将脑袋贴到了她胸口上,一脸陶醉。
孔澜咳嗽一声,不动声色地抓着龙角拨开那脑袋,望着乌裳道:“我倒有一计!”
龙娃被抓疼了,扭动着身子,张口就要咬上孔澜的手,孔澜轻巧一避,一挥袖,羽扇上飘出四根七彩羽毛。
绚丽的羽毛飞到空中,荧光摇曳间化作了四只五彩斑斓的飞鸟,灵动地扑闪着翅膀,飞到地上叼住了四片月白花瓣。
“这四只鸟将分别飞往东、南、西、北四海龙宫,我在这四片花瓣上凝聚了灵力,也寄托了花仙临终前的痴情不悔,到时四海会下一场花瓣雨,龙蛋真正的父亲将感应到这份情意,一见便会明白一切。”
孔澜得意洋洋:“飞鸟会带去我们的气息,我们如今要做的,就是等在这里,守株待兔。”
乌裳一喜,看着飞鸟衔花而去,明白过来。
无论那人是谁,他一看到花瓣就会知晓一切,到时他一定会赶到这来,找回儿子也好,“毁尸灭迹”也好,他都会有所动静。
而他们要做的,就是按兵不动,在此处静候佳音,来一出请君入瓮的好戏。
乌裳望向孔澜,眸中颇有些些刮目相看的意味,孔澜满脸得色,叉着腰扇了扇风:
“不用太崇拜我,叫你见识到了我的非凡才智,又让你心底对我的暗恋加深,实在不好意思。”
乌裳一声哼,眸光瞬间冷了下来:“狗改不了吃屎。”
她话音未落,怀里的孩子忽然鼻子一皱,哇哇大哭起来:
“吃,吃……”
胖呼呼的小手摸着肚子,眼泪汪汪地看着乌裳,漆黑的眼眸中写满了抗议,分明在说我饿了,我饿了!
孔澜与乌裳一下面面相觑,异口同声地问向对方:
“你带过孩子没?”
(六)
龙娃穿着红肚兜,头上戴了个小帽子,遮住了他白胖的龙角。
他勾着乌裳的脖子,眼珠子直往她衣服里瞟,嫣红的小嘴流着口水不住道:“饿,饿……”
乌裳头疼不已,扒开那个小脑袋,再次望向门口,那烂孔雀怎么还没回来?请个奶娘至于这么久吗?
正想着,门忽然被踢开了,孔澜举着扇子艰难地露出一张脸,身后是潮水般的大胸妇人,前赴后继的,汹涌得几乎都要将他扑倒了。
孔澜喘不过气来了:“我,我原本只想请一个……结果她们都要跟我来……”
乌裳抱着龙娃在座位上呆若木鸡,好一阵无言后,她一抬眼,瞪向孔澜那张祸国殃民的脸,恨铁不成钢。
这厮就会美貌惑人,蒙蔽无知妇孺,害人害己,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有眼尖的奶娘看见乌裳怀里粉雕玉琢的娃娃,一声叫道:“小少爷在那呢。”
人群哗然,潮水般的奶娘顿时全部涌向了乌裳,夺过龙娃,掐脸的掐脸,拍腿的拍腿。龙娃吓得张大了嘴,鼻子一皱,眼看就要哭出来了。
重重包围中,奶娘们七嘴八舌:
“多可爱的孩子啊,请我吧,我奶水充足,一定把他养得白白胖胖!”
“夫人可一定得请我啊,我带过周员外家的孩子,娃可聪明伶俐了!”
“请我吧,请我吧……”
“……”
一片混乱中,孔澜束手无策,还是乌裳有魄力,率先反应过来,劈手抢过龙娃,飞身一转,踏在了桌子上,对着下面一声河东狮吼:
“通通给我闭嘴!排好队一个一个来面试!”
从早上到黄昏,龙娃把最后一个奶娘都吓跑了,那奶娘系好衣服连连摆手,飞一样地奔出了门,唯恐避之不及——
“您这孩子太会吃了,简直是贪得无厌,我可伺候不了。”
这一天下来,龙娃吓跑了二十七个奶娘,吃了满满当当数不尽的奶。
他在乌裳怀里悠悠地打了一个嗝。
不过不是饱嗝,而是意犹未尽的饿嗝,粉样的小舌头舔了舔嘴,黑漆漆的眼珠转了一圈,最后停留在了乌裳的胸前。
目光灼灼,满怀贪婪。
孔澜羽扇一打,挡住了龙娃的脸,赶紧把他从乌裳怀里抱了过来,在他头上一敲:“小色鬼,那里可没有奶吃。”
乌裳脸上一红,瞪了眼孔澜,孔澜笑嘻嘻地道:“他第一眼见到的就是你,是不是把你当成他娘了?”
说着他摘下龙娃头上的帽子,曲起手指,在他的小龙角上狠狠一弹,厚颜无耻道:
“来,叫声爹听听。”
乌裳一脚踹去:“死远点!”
(七)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东风却偏偏就是不来。
两只鸟和一只龙的生活在漫长的等待中开始了。
龙娃特别能吃,比乌裳和孔澜加起来还要吃得多,简直是他们见过最贪吃的孩子了。
孔澜由此怀疑他亲爹会不会是东海那只好吃的龙老三,但龙老三都没他能吃!
他还特别喜欢粘着乌裳,牙没长全就已经会奶声奶气地叫:“娘亲,娘亲。”
乌裳扬起手佯怒,火爆脾气对着那双水灵灵的眼睛却下不了手,完全没了辙,打又打不得,好不惆怅。
孔澜倒会占便宜,龙娃一喊“娘亲”,他就弹他的龙角:“来,叫爹爹。”
为此乌裳和孔澜天天大战三百回合,龙娃看得咯咯直笑。
一天半夜,乌裳睡着睡着觉得脸颊痒痒的,迷迷糊糊睁开眼一看,就看见两个龙角在眼前晃荡——
龙娃竟从摇椅里爬了出来,爬到了她床上!
“娘亲,饿,饿了……”龙娃抓着乌裳的袖子,讨好地摇着。
乌裳倒吸了口冷气,强忍住一手将这小东西拍飞的冲动,握紧被子一声大吼:
“烂孔雀,他又饿了!”
经此一事后,乌裳长了记性,不仅在摇椅上加了防护,还在旁边放了足够的吃食。
孔澜弹着龙娃的龙角嗤之以鼻:“小色龙。”
乌裳性子冷淡,一向独来独往惯了,现在身边却多了个天天粘着她的奶娃娃,她百炼成钢下总算体会到了凡人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生娃容易养娃难。
养的还是个无比贪吃,肚子跟无底洞似的娃,当真是难上加难。
屋顶上,三个人坐在一起看星星。
孔澜摇着羽扇,忽然兴致勃勃道:
“臭乌鸦,你说以后如果你死乞白赖地嫁给我了,我们生下的孩子会像谁多一点?”
乌裳一拳打过去,“滚远点,我嫁给百鬼潭的癞蛤蟆也不会嫁给你!”
孔澜捂着一只眼睛哀嚎地掉下屋顶,乌裳面无表情地继续赏月,龙娃在她怀里幸灾乐祸地坏笑。
一只手扒上了屋顶,孔澜不死心地探出脑袋,青了一只眼,继续恬不知耻道:
“我觉得你还是嫁给我比较好,好歹可以改善下一代的容貌。你已经这么丑了,再嫁给那么丑的癞蛤蟆,生下的孩子一定惨不忍睹。”
乌裳忍无可忍,回首甩出乌羽箭,再次开战。
“不要脸的烂孔雀,有多远给我死多远!”
繁星朗月下,两个身影缠斗在半空中,刀光剑影,你来我往,不时夹杂着孔澜嬉皮笑脸的声音,以及乌裳勃然大怒的骂声。
小龙娃穿着红肚兜,坐在屋顶上,眉开眼笑地看着这一幕,头上的两个龙角在月下闪闪发光,可爱极了。
只是没有人看见,他一双漆黑的眼眸里,藏着一丝狡黠的笑,深不见底。
(八)
如此又过了一月,在一个清晨,东风终于寻来了。
孔澜伸着懒腰刚打开房门,一只五彩斑斓的飞鸟便飞至眼前,荧光一闪,变回了一片七彩羽毛,悠悠落在了他手心。
下一瞬,他的手便被人紧紧抓住,一张英俊的脸孔赫现眼前,泪光闪动:
“便是你见到了白兰最后一面吗?她可有说什么?”
孔澜怔了怔,看着眼前一身新郎服的男子,瞬间明白过来,欣喜若狂地对着隔壁房间一声吼:“臭乌鸦,快醒醒,东风来了!”
他所料果然不错,龙娃的爹大有来头,竟是南海龙太子敖辰!
那场花瓣雨正好落在他的大婚宴席上,他本要与狐族六公主成亲,觥筹交错,满堂欢喜间,龙宫忽然下了一场花雨。
他望着纷纷落下的月白花瓣,心头升起异样的触动,一股说不出来的哀伤在胸口蔓延。
漫天花雨中,一滴晶莹的泪水掉进了他的酒杯里,那是白衣花仙灰飞烟灭时掉下的最后一滴泪。
他浑然不觉,只怔怔地看着花瓣,举起酒杯缓缓饮下一口酒。
便在这一刹那,心头大悸,无数画面闪过脑海,他眼睛一涩,竟落下泪来。
黄昏,花海,怀中人,他一瞬间什么都想起来了。
原来是他的父王希望龙族与狐族联姻,不许他娶一个卑贱的花仙,给他下了绝情散,让他彻底忘记了他爱的人。
还好这场花雨唤起了他的记忆,他当场悔婚,穿着新郎的衣裳就逃了出来,跟着飞鸟寻到了这。
孔澜告诉敖辰:“她说她不后悔,她不想连累你,能被你爱过一场,她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敖辰身子一震,抱住脑袋失声痛哭,乌裳站在一旁冷眼看着他,淡淡地加了一句:“她还说,值得不值得,只有自己心里清楚。”
孔澜推了乌裳一把:“不要在人家伤口上撒盐了,龙太子又不是故意失约的。”
乌裳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敖辰好不容易平复下情绪后,抓住孔澜的手,声音低哑道:“快带我去见见我的孩子。”
孔澜向乌裳点了点头示意,乌裳不情不愿地打开了房门,指着摇椅不说话。
敖辰立刻扑了上去,颤抖着手,抱起正在熟睡的龙娃,泪流满面:“孩儿,我的孩儿,这便是我与白兰的儿子……”
乌裳看着龙娃白白胖胖的龙角,心头酸楚,毕竟做了他一段时间的“娘亲”,一想到即将分别,要把他亲手送到龙太子手里,她竟有些不舍。
正怅然间,抱着龙娃的敖辰身子一僵,猛地发出一声凄厉长啸,回头血红了双眼——
“是谁?是谁杀了我的孩儿?”
他怀中的龙娃紧闭双眸,呼吸了无,竟已死去多时,只是一具尸体!
乌裳愕然,上前一把夺过龙娃,难以置信:“不,不可能!明明出门前他还好好的,还对我笑呢!”
此时的敖辰却已什么都听不进,完全丧失了理智,狂怒地一掌击向乌裳。
“妖女,为我儿偿命来!”
乌裳抱着龙娃的尸体脑中一片混乱,尚未回过神来,眼看那一掌就要袭来,孔澜羽扇一挡,掠过她飞身而出,险险避过。
“快走!等他冷静下来再解释!”
(九)
像做了好长的一个梦。
乌裳觉得自己像睡在云端上,起起伏伏,像一双温柔的手抚过她的脸颊。
她梦见一头震怒的俊龙追杀着他们,在茂密的树林里穷追不舍,混沌的光影中,画面陡转,她身受重伤地靠在一棵树下,空中人影缠斗,龙尾摇摆,一把七彩羽扇飞旋其间,她担心地望着上空,脸色愈发苍白……
一声龙啸,大火愤怒地喷出,竟是朝她而来,她按着伤口动弹不得,正万念俱灰时,一个五彩斑斓的身影挡在了她身前……
光影流转,梦境的最后,孔澜浑身是血地倒在她怀里,她颤抖着手抱住他,竟是前所未有的害怕。
那只烂孔雀这时候竟还笑得出来,艰难地开口道:“臭乌鸦,其实有句话我一直……一直没有和你说……你虽然又凶又霸道,动不动就打人……但你生气的样子还是挺好看的……可惜……”
血手颤颤巍巍地伸出,却还没伸到半空,倏然一垂,掉了下去。
乌裳一声叫唤,猛地惊醒,出了一身冷汗。
一个红衣男子闻声赶来,握住她的手,柔声道:“又做噩梦了吗?”
那男子长相俊美,眉眼上挑,与孔澜的清姿不同,美得有几分妖邪之味。
乌裳一下抽出手,全神戒备:“你是谁?”
那男子扬嘴一笑,并不回答,只缓缓贴近她耳边,暧昧道:“娘亲,我饿了。”
乌裳如遭电击,难以置信地看向男子。
男子轻佻地伸出手,抚向她的脸颊,“娘亲,孩儿好想你啊。”
乌裳想过千万种可能,为什么龙娃那么能吃,完全不像一头幼年的龙,她现在才知,因为他本来就不是龙——
他竟然是一只饕餮,天下最贪吃的饕餮!
饕餮千夜,红叶宫的宫主,统领一众妖兽。
那日他刚打完一场大战,受了伤在宫中休养,却忽然嘴馋,想喝一坛紫云洞的百花酿。于是他潜入山谷,本想悄无声息地偷喝美酒,却不想被洞主琼花娘子发现。
他负伤在身,不愿多做纠缠,正不知该怎么甩掉那老太婆时,一个白衣花仙鬼鬼祟祟地抱着一个蛋向山谷外飞去,他大喜,捏了个决钻进了蛋里,神不知鬼不觉地被带出了紫云洞。
没想到蛋中竟是一个成形的龙娃,却了无气息,想来早就胎死腹中了,母亲却浑然不知。
他一路奔波,伤势加重,蛋里温暖安全,他灵机一动,附身在了龙娃身上,休养生息。也不知花仙带着他飞了多久,他倦意上涌,隐隐约约听到潭水四溅的声音,却疲惫地再也睁不开眼,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他便听到一个清冷的声音说道:“抬头看看,这便是你二人此番的任务。”
在对话声中他摸清了事情的脉络,却也不急着脱身,因为他发现一觉醒来身上的伤竟好了大半,龙不愧是万灵之首,再也没有比龙蛋里更好的养伤圣地了。
就这样,他跟着孔澜与乌裳一起上路了,他准备将蛋里的灵气完全吸尽后再离开,直到白衣花仙窃蛋欲自毁神元,他感受到一阵强大的压迫感,不得不发力脱险。
蛋在这时,终于裂开了。
(十)
千夜为乌裳送来了一件喜服,他挑起她的下巴,声音蛊惑:“娘亲,做孩儿的新娘可好?”
乌裳法力被封,浑身发软,无力挣扎,只能死死地瞪着千夜:“你做梦!”
千夜哈哈大笑,在乌裳脸上狠狠摸了一下,“我就喜欢你这生气的模样。”
“我在蛋里时就常常听到你和孔澜吵架,吵得有趣极了,他总是笑你丑,那时我就在想,你到底有多丑呢?我好奇得不得了,等蛋壳裂开了,我迫不及待地睁眼一看。”
千夜捏着乌裳的下巴,缓缓凑近,俊美的脸孔在乌裳嫣红的唇边停住,声音一下温柔起来,带着丝丝魅惑:
“我没有想到,原来你是这么好看的姑娘。”
眉眼含笑,千夜低头,深深一吻。
就在那一眼,他动了心。
开始装成龙娃跟着她,看她的一颦一笑,看她皱眉的样子,看她凶神恶煞地和孔澜开战,看她对着他不经意露出的笑脸……
他半夜悄悄化出真身,坐在她床边,轻轻抚过她的脸颊。
他的姑娘,真叫他越发喜欢了。
敖辰寻来,他脱身离开,只剩下一具死去多时的尸体。树林里,孔澜为乌裳以身相挡,他趁乱救走了她。
乌裳身子微颤,努力使声音平静下来:“你为什么不救他?”
千夜摊了摊手:“因为我赶去时,他已经死了。”
“不可能!”乌裳一声打断,冷声道:“谁死他都不会死!”
千夜盯着乌裳的眼睛,似乎察觉出了什么,挑眉问道:“你,不是很讨厌他吗?”
乌裳眼睛眨也不眨:“你没听过祸害遗千年吗?”
婚礼在红叶宫举行,烟花红烛,办得煞有介事,和人间男女成亲一样。
乌裳一身嫁衣,被两个女婢牵制着,和千夜共同坐在殿首。她第一次看到那么多的珍奇异兽,众人轮番上前道喜,送上贺礼。
她一颗心紧绷着,却在听到件件贺礼时笑出声来。
千夜的属下果真会投其所好,送上来的竟都是各种美食,天下绝味,听得千夜食指大动,连连吞口水,垂涎的模样就像个贪吃的孩童。
烟花漫空,到了行大礼的时候,婢女挟着乌裳步下台阶,乌裳试着提了提气,却还是浑身无力。
“千夜,我不喜欢你,现在放开我还来得及。”她直视着千夜冷静道。
千夜摸了摸下巴,一脸顽皮:“娘亲,我喜欢你就行了。”
正僵持间,一道五彩斑斓的光闪进大殿,夸张的声音响起:
“天呐!我没有看错吧,臭乌鸦你居然敢穿红色,也不怕吓死别人吗?”
乌裳抬头大喜:“烂孔雀,就知道你没死!”
孔澜羽扇一打:“呸,我死了你嫁给谁去?”
千夜的脸霎时黑了下来,抬手红光打去,大殿瞬间哗然。
一片混乱中,一头俊龙上飞入殿中,龙身上站着一个幽蓝身影,长发如瀑,衣袂摇曳。
千夜闪过孔澜的羽扇,向后一跃,在一众妖兽前站定,脸色一变。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南海龙太子敖辰,与百鬼潭的主人春妖。
孔澜飞身间已掠过乌裳,在俊龙旁落下,握紧她的手,强撑的身子一下软了下来,笑容苍白:
“好险,差一点你就嫁给了别人。”
(十一)
孔澜当然没有被敖辰打死,他拖住敖辰,让乌裳被人救走。敖辰大怒,紧要关头时蓝影翩跹,春妖踏风而来,制服了敖辰。
他拿出两面昆仑镜,叫敖辰一看,事情便真相大白了。
乌裳与孔澜脖子上都挂有一片蓝色水晶,水晶会将他们一路调查的情况显现到春妖手中的昆仑镜上,以此作为评判依据。
敖辰在昆仑镜中知晓了一切,惭愧不已,决心和他们一同前往红叶宫要人。
孔澜只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势便马不停蹄地赶来了,此刻他靠在乌裳肩头,脸色苍白,却仍紧紧握住她的手,唇角微扬。
乌裳搀扶着孔澜,心中百感交集,如苦茶,如蜜糖。
那边春妖已经祭出乾坤绳,欲锁住千夜。
“尔乃上古神兽,灵气汇聚,随我回百鬼潭静心修炼一番,必成大器。”
千夜红袍飞扬,不屑一顾:“切,你那破潭子养得起本宫主吗?还是占山为王,独霸一方的好!”
他振臂一呼:“小的们,三十六计走为上!”红光一闪,满殿妖兽四散开去,连同千夜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
殿外只遥遥传来一句——
“娘亲,孩儿还会再来找你的,总有一天要叫你做我的新娘!”
孔澜一声啐:“乖儿子好走不送,你娘就交给你爹来关心吧!”
春妖站在俊龙上,摇头淡笑,暗道:“传言饕餮贪婪好食,心智却是单纯,果真不假。”
终有一日,他要收服这只桀骜不驯的上古神兽,与他把酒畅谈,不醉不休。
春妖望向皓月长空,叹了口气,这场纷纷扰扰的任务终于落下帷幕。
花好月圆,人团圆。
不知不觉中,孔澜与乌裳十指紧握,他凑在她耳边一声低语,叫她一下红了一张脸。
(十二)
回到百鬼潭后,春妖宣布百鸟之王由孔澜担任,当夜百鬼潭举行了盛大的庆祝仪式。
群魔乱舞,百鬼齐欢,烟花在头顶绽放,一片欢声笑语。
盛大的宴席中,百鸟朝圣。孔澜化身七彩孔雀,领着群鸟在空中翩然起舞,乌裳坐在席位上,含笑看着。
虽然有些可惜,但她还是由衷地为孔澜感到高兴。
便在欢天喜地的庆乐声中,空中的百鸟忽然摆起阵来,扇动着翅膀,有条不紊地排列着,片刻间竟在空中组成了四个绚丽多彩的大字——
嫁,给,我,吧。
孔澜摇身一变,施施然落在乌裳面前,笑眯眯地牵起乌裳的手,望着她的眼睛柔声道:
“乌裳,嫁给我吧。”
一切来得太突然,乌裳怔在了原地,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眼眶一红,心底一温暖。
在万众瞩目下,她有些赧然,故意凶巴巴地道:“聘礼呢?”
孔澜却早有准备,眉开眼笑地将一枚白玉戒指戴入乌裳的手指上。
“这便是聘礼!”
白玉戒指,象征着百鸟之王无上的尊荣。
乌裳愣住了,孔澜举起她的手,高声道:
“从今天起,乌裳便是你们至高无上的王,百鬼潭的百鸟之首!”
百鸟齐齐跪下,他附在她耳边,窃声笑道:
“其实我从没想过要当什么百鸟之王,我只不过想将它亲手夺下,然后送给你,作为一份最好的聘礼。”
乌裳看着孔澜真诚的眼睛,再也忍不住,泪如雨下地点头,拥入了他怀里。
孔澜得偿所愿,舒眉一笑,紧紧地抱住了乌裳。
其实还有一句话他没有说出口,那就是——
媳妇的东西就是他的东西,所以什么鸟王之王的位置,随便谁当啦。
新婚第二天,百鬼潭的众人惊奇看见,新娘正在半空中追杀着新郎,乌羽箭漫天四射,大伙躲闪不及,生怕殃及池鱼。
蛇女浮衣在地上摇着尾巴,抬起头脆生生地问道:
“乌裳姐姐,发生了什么事?”
乌裳不答,只手中的乌羽箭更加凌厉射去,孔澜抱头鼠窜。
实在冤枉!
其实什么也没发生,只是在洞房花烛夜时,新郎问了新娘一个问题。
“臭乌鸦,你说一只孔雀和一只乌鸦会生下个什么?”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