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瑟度过了一个令人恶心的周日,从早到晚都在陶顿那家酒吧背后翻垃圾箱,却一无所获: 没有彩券,也没有电话号码。他试过了一切手段寻找芬切琪,但越是努力,就有越多个星期悄然流逝。
他怒火中烧,咒骂自己,咒骂命运,咒骂这个世界和鬼天气。他甚至在哀恸和狂怒中跑到遇见她之前去过的那家加油站餐厅呆坐。
“毛毛细雨让我尤其郁闷。”
“请闭嘴,别唠叨什么毛毛细雨了,”亚瑟喝骂道。
“老天不下毛毛细雨我就闭嘴。”
“你看……”
“但请让我告诉你如果老天不下毛毛细雨会发生什么吧,好吗?”
“不好。”
“噼啪大雨。”
“什么?”
“老天会下噼啪大雨。”
亚瑟从咖啡杯的杯沿望出去,看着外面让人厌恶的世界。他意识到来这里真是毫无意义可言,驱动他的是迷信而非逻辑。不过,命运就像在存心引诱亚瑟,告诉他这种巧合其实确有可能发生,因为他和上次在这里遇见的那位卡车司机重新团聚了。
他越是想不理睬那司机,就越是被这场惹人恼怒的谈话往它的重力漩涡里拖。
“我想,”亚瑟随口答道,一边咒骂自己为啥要费神说这几个字,“雨正在变小。”
“哈!”
亚瑟只是耸耸肩。他应该离开。这才是他应该做的事情。他应该一走了之。
“雨就没停过!”卡车司机咆哮道。他猛砸餐桌,弄洒了他那杯茶,有一瞬间看起来货真价实地气得冒烟了。
总不能对这么一句话不做任何反应就离开吧。
“当然会停的,”亚瑟说。这不算什么精妙的反驳,但也非说不可。
“永!远!在!下!雨!”那男人激愤道,配合着说话的节奏继续狠擂餐桌。
亚瑟摇摇头。
“说永远在下雨实在太愚蠢了……”他说。
那男人横眉立目,显然受到了冒犯。
“愚蠢?有什么愚蠢的?要真的永远在下雨,说永远在下雨有什么愚蠢的?”
“昨天没下雨。”
“昨天达令敦在下雨。”
亚瑟警觉地停了下来。
“你接下来要问我昨天在哪儿了吧?”那男人问。“对不对?”
“不对,”亚瑟说。
“我想你猜得到。”
“真的?”
“达字头。”
“真的?”
“那边下了个畅快淋漓,告诉你。”
“伙计,换我肯定不坐那儿,”路过的工装裤陌生人快活地对亚瑟说。“那地方雅号雷雨角。专为‘雨点不停落在我头顶’老兄保留。从这儿到阳光灿烂的丹麦,高速公路上每家餐厅都有这么个专座。建议你躲远点儿。我们可都躲得远远的。罗伯,一向可好?忙吗?换上雨天的轮胎了吧?哈,哈。”
他轻快地走过,去附近餐桌找朋友说布蕾特·艾克兰[1]的笑话了。
“看,这些混球没一个认真待我,”罗伯·麦凯纳说。“可是,”他凑近亚瑟,眯起眼睛,阴沉地继续说,“他们都知道这是真事!”
亚瑟皱起眉头。
“就好比我老婆,”麦凯纳全天候运输公司的唯一所有人兼司机咬牙切齿道。“她说这是胡扯,说我就喜欢小题大做,乱发牢骚。可是,”他戏剧性地暂停片刻,从眼中射出危险的目光,“每次我打电话说我在回家路上了,她都要跑去收衣服!”他挥舞着咖啡勺。“这你怎么解释?”
“呃……”
“我有一本册子,”他滔滔不绝道,“我有一本册子,我的日记。已经记了十五年。上面有我去过的每个地方。每天都记。还有当天的天气如何。毫无例外,”他厉声叫道,“都很糟糕!英格兰、苏格兰、威尔士的每个角落。欧洲大陆各处,意大利、德国、往返丹麦、去过南斯拉夫。一天不落,全有记录。甚至还包括,”他补充道,“去西雅图探望弟弟那次。”
“呃,”亚瑟终于起身准备离开了,“也许你该拿给什么人看看。”
“我会的,”罗伯·麦凯纳说。
他拿了出来。
[1] 布蕾特·艾克兰(Britt Ekland)是居住在英国的瑞典女演员,007电影《金枪人》中的邦女郎。——译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