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从来不觉得亚历克是个温和的人,丝毫没这种感觉。但是当这个退伍军人走过来把他和翠娜分开的时候,脸上居然带着温暖的表情,接着他开口说话了。
“我知道我们在一起经历了太多事。”亚历克的眼睛扫视了一下达内尔所在的木屋,“刚经历的那些,也许是到现在为止最糟糕的事了。”他停顿了片刻,继续说下去,“可是我们不能就这样放弃,从第一天开始,我们就一直想着怎么活下去。”
马克点点头,看了看翠娜。
她擦干眼泪,冷冷地看了亚历克一眼。“我想到求生这件事就有点厌倦,至少达内尔不用再忍受这些了。”
马克认识她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她这么生气的样子。
“别那样说。”马克说,“我非常清楚你不是当真的。”
她扫了他一眼,目光柔和下来。“什么时候是个尽头啊?尽管地球快烤出油了,我们还是躲过了几个月的毒辣阳光,也找到了可以藏身和果腹的地方。就在几天前我们还大声嬉笑。然后那些坐博格飞船的人就来了,往我们身上发射飞镖,人们就这样送命了。这算哪门子的事?开什么玩笑啊?难道上面有人在笑话我们,耍我们吗?”
她的声音突然中断,双手捂住脸,开始哭了起来,盘腿往光秃秃的地上一坐。她不断地轻声抽泣,肩膀微微颤动。
马克眯着双眼盯着亚历克,亚历克也回望着马克,好像在说,她是你的朋友——说点什么吧。
“翠娜?”马克轻声说。他走过去,在她身后跪了下来,伸出双手按着她的肩膀。“我知道——我们以为再也不会有更坏的事了。对不起。”他知道现在没必要再让人以为事情没那么糟糕,他们很早之前就已经保证不再玩这毫无意义的把戏了。
“但是我保证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会一直在一起。”他接着说,“我们会竭尽所能,不被这种让达内尔和其他人丧命的病毒感染。但要做到那样……”他抚摸着她的背,满怀希望地抬头看着亚历克。
“那我们就得非常谨慎。”亚历克说,“必要时我们还得机智小心,甚至冷酷无情。”
马克知道抚摸翠娜是件很傻的事,但此时他顾不上了。如果翠娜不在了,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否活下去。
翠娜放下捂着脸的双手,看了看亚历克,然后对马克说:“马克,你站起来,离我远点吧。”
“翠娜……”
“走吧,现在就走开。去站在亚历克身边,好让我看清你们两个人。”
马克照着她说的话去做。他走到亚历克身边,转身一看,刚刚那个哭泣、无助、一心只想放弃的翠娜已经不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马克所熟悉的那个意志坚定的女孩。她站了起来,双手抱在胸前。
“事实上,自从你俩上了博格飞船后,我一直都很小心。从那些坏蛋穿的制服、飞镖,还有人们中了飞镖后迅速病倒来看,没等拉娜告诉我们任何事情,我就知道不妙了。我唯一接触的人只有达内尔,但他知道要跟我保持距离。是他要求去那个屋子隔离自己的,还逼着我在门窗上面钉了木板。”
她停下喘了一口气,看着他们两个。“我的意思是,我不认为我染上病毒了,特别是看到这病毒那么快传染上其他人。”
“我明白,但是……”亚历克刚想说话,翠娜就打断了他。
“我还没说完。”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知道我们得小心谨慎。我可能生病了,我知道我俩接触了,但我们不会再像这样,除非我们确定自己没有生病。还有,我们仨都要戴上新的面罩,彻底洗干净我们的脸和手。”
马克很高兴,他喜欢听她发号施令。“听起来挺不错的。”
“非常好。”亚历克赞同道,“问题是,其他人在哪儿?拉娜、米斯蒂和托德他们去哪儿了呢?”
翠娜指了几个方向。“大家都在某些地方藏起来了,不在一起,以保安全。确认没有任何人生病,也许还得再等上几天吧。”
一两天待在原地不动对马克来说可能是最坏的主意了。“那样我会变成傻瓜的。我们从博格飞船找到了一台平板电脑,里面储存着一张地图,上面有博格飞船从何处飞来的标志。我们还是先找些粮食吧,然后离开这儿……也许我们能找到些什么。”
“我同意。”亚历克说道,“我们应该离开这个地方,能走多远就走多远。”
“等等……那达内尔怎么办?”马克明知故问,因为说出来至少能让他自己好受一些,“我们要不要葬了他?”
翠娜和亚历克的眼神已经表露无遗。他们不能接近达内尔的尸体,风险太大了。
“我们去找拉娜和其他人。”亚历克对翠娜说,“找到后我们就离开。”
他们在村子里寻找朋友的时候,马克一直担心会有人试图加入他们。但大家已是惊弓之鸟,没有任何人敢冒险离开他们的房子。整个村子安静得让人毛骨悚然,但马克依然能感觉到有好多双眼睛一直追随着他们走过那些巷道。
穿过村子,离开了斜屋和里面的尸体,他们走到村子边上,在一个木屋的二层找到了米斯蒂和托德。翠娜不确定拉娜藏在何处。他们出发后,花了大概一个小时才找到她,她筋疲力尽地睡在河边的灌木丛后面。马克和亚历克登上博格飞船消失在丛林中后,她一直在掌控全局。既要隔离人群,又要将尸体收在一处。她说他们一定要戴手套和面具,还要挨家挨户帮着递送食物。没人知道聚集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拉娜一开始就提醒大家小心,唯恐他们接触的是什么传染性的东西。
“我没病。”见到他们准备离开小溪,跑回村子,她肯定地说道,“这种病发作得很快……染病的人都死了。我想如果我染病了,现在也该有症状了。”
“有多快呢?”马克问她,“多久就有症状了?”
“除了达内尔,其他人都是十二小时内死亡的。”她回答说,“他们醒来后两三个小时内就有症状了。我觉得要是有人还活着,到现在都没有任何症状,那就算没事了。”
马克留意了一下小组成员:托德很紧张、坐立不安;米斯蒂看着地板;亚历克和拉娜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对方,看起来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对话;而翠娜则看着马克。她的眼神再清楚不过了——他们要经受这次考验,就像他们之前经受过的那样。
一小时后他们都回到了木屋里,拼命往背包里面塞吃的和用的东西,能塞多少就塞多少。他们一边忙,一边尽量保持距离,现在大家都变得很小心了。马克在狂乱收拾之际也不忘洗手,最少洗了三次。
他们打完包,每个人背上都负重不轻,米斯蒂为此怨声连连。马克转过去想表达同感,背包确实很重,但一看到她的脸,马克的心就沉下去了。
米斯蒂一脸苍白,双手撑着靠在桌上。马克吓呆了,刚刚看她还好好的。但她的双腿撑不住了,只好蹲了下来。她试着摸摸脸颊,好像很担心摸到什么东西。
“我的……头好痛。”她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