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薪尝胆,隐忍数十年,最后卷土重来,这等人物你们可还有记忆?”
“当钻跨,无惧他人讥笑,咽下所有委屈日后功成名就你们又可知?”
“17岁随军出征,23岁变成威震四方的大将军,人们本以为他会开辟一个新的历史,但天妒英才英年早逝,与当年病逝离去。”
“开局一个碗……”
“……”
当一个个蓝星历史上的豪杰人物从陈逸口中吐口而出时,原本满脸都是讥笑和质疑的那个女人,脸上的表情渐渐僵硬在了一起,一时间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其实很想找出,这个年轻男人口中的漏洞。
但……很难。
这个年轻男人所说的所有历史故事,都不是单个的,而是串联起来的,从这个故事中便能看见下一个故事主人公的影子。
如此精彩,牵动人心神的故事,哪怕是编造出来都是极其困难的。
更何况是编造如此之多个。
哪怕是如她熟知的一个作者王信那般的小说家,也没有如此的能力,这根本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事情,一个正常人是没办法在短时间编造出如此精彩的故事。
前后也不矛盾。
环环相扣。
这是人力无法做到的事情,除非是很久之前便在脑海里编造这些故事,可是一个正常人脑子没病谁会做这种事情,更何况是在澳市这个危机四伏的地方,谁有心思想这些。
除非这个年轻人从很早之前便酝酿着这件事情。
女人还是有点不相信,但这次她没有那么坚定不移了,反而是有些迟疑的开口道:“我怎么知道你说的这些是我们原先那个世界的历史,还是你凭空编造出来的故事。”
“故事是有限的,历史是无穷无尽的。”
陈逸也不着急,背靠着众人,双手拄着手杖望向窗户外的夕阳,继续述说道:“文化自然不仅仅包括历史,还包括很多东西,其中就包括诗词。”
“诗词是你们那个世界原本最耀眼的文化。”
“我了解过你们这个世界的历史,只有寥寥几句的诗词,且还只存在在压韵脚,毫无意境的范畴。”
“也是。”
“一个只有罪恶和杀戮的世界,自然不会诞生出这种产物。”
“我就背诵你们原本世界的诗词,且挺好了。”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
“……”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
“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一首,一手接一首。
陈逸足足背了数十首诗词,背诵时他声音完美融合诗词中所表达的意境,给这个文化荒原的世界直接来了当众一击,这个地图哪怕非常之大。
足足有一个星球那么大。
但毕竟只是一个地图。
显然设计这个地图的项目组,压根就没考虑过文化这个事情,或许也不会认为有玩家进入这个地图会关心这个地图有没有文化,毕竟这是一个满是杀戮的地图。
按照设计者的想法,玩家进入这个地图,应该是捡起一把砍刀一路杀下去,杀到D级势力的首领,或者是死在地图里,才是正常路线。
一个只有杀戮的地图,关心文化干什么?
文化体系这种东西,要想制造出来一个完全适应痞星的,那得费多少功夫?
正如和他所想的那样,当这些跨世界的诗词第一次出现在这些人的耳边时,这些人当场便神情震撼的茫然在原地。
……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女人神情恍惚的站在办公室内,望向陈逸的背影,重复的低喃默念这句诗,眼眶不由有些微微发红。
不思量,自难忘。
她十几年来积压的情绪,被这句诗词轻松的描述的清清楚楚。
仿佛说的就是她一般。
她一直认为无人懂她,都只她表面强势,但又谁知道,她其实只想当一个窝在男友怀里的小猫,当一个可爱受宠的女人,可是她不能。
她是父亲的接班人,只要她流露出一丝软糯或是小女人迹象,马上就会有元老建议取消她的接班人资格。
她只能将情绪深深的藏在心里,哪怕夜深人静独处一室也不敢流露出来分毫。
但这一刻。
她突然被这首诗所触动。
过了许久。
女人才眼眶通红的声音发颤道:“这首诗还有下文吗?”
“……”
陈逸单手背负在身后,单手拄着手杖面色平静的望向不远处的夕阳沉默着没有讲话。
有点不太妙。
他突然忘了这首诗的下半段是什么了。
这就着实有点尴尬了,他本就没上过学,之所以能背诵这么多诗词和历史,完全是拖了升本游戏的福气。
在升本游戏刚开始时,他们便遇到了一个考验成语词汇量的地图。
从那之后,他才开始恶补语文、数学、地理、历史之类的知识。
万一以后进入了需要考验这次的地图,不至于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清楚。
这么,现在就用到了?
那时候背诵的历史和诗词全都用到了,但问题是那时候没有用记忆之纸背的,全是用脑子背的,现在有点忘了……
过了约莫一分钟。
他还是没想起来。
“没有了。”
陈逸面色平静毫无波澜的望向窗外:“这是苏轼为悼念原配妻子王弗而写的悼亡词。”
“在写完前面两句后,苏轼便悲痛难忍,跳入河中随妻子一同去了下面。”
“但据说,此诗还有后面几句,乃是苏轼在跳河之前留下的,只是一直没有传出来,此后这首诗便成了绝首,也是苏轼生前的最后一首诗。”
“就如苏轼所说的那样,没有人的人生会是完美的。”
“一生完美的苏轼,用一首未写完的绝句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此后人们为了纪念苏轼,并特地为其立了一个节日,命名为端午节。”
“这一天,人们需要包粽子丢进江水里,保佑水里的虾兵蟹将可以吞噬这些粽子,不要去侮辱苏轼先生的尸体。”
“这个节日,至今还在。”
说完这话,陈逸不免有些嘴角暗中抽搐了一下。
苏轼老师,如果你在天有灵。
原谅下。
实在不是恶意编排。
主要是当时实在没背熟练,等这次结束后,学生一定好好重新温习下老师你的生平事记,并绝对将这首诗背的滚瓜烂熟。
此时的他算是知道什么叫做书到用时方恨少了。
话说端午节是纪念苏轼的吧?
该死。
等回去之后,一定恶补一下。
……
“额……”
此时蓝星正在观看直播的一个玩家,有些满脸懵逼的望向侃侃而谈的陈逸,过了许久后,才有些茫然的偏头望向自己的朋友。
“那个,端午节是纪念苏轼的吗?”
“好像是吧。”
这个玩家身旁的玩家也有些古怪:“虽然感觉不对,但既然逸哥说是那就是吧,逸哥不会错的。”
“可我记得端午节怎么是纪念屈原的呢?”
“你的意思是逸哥错了?”
“没有没有,我绝没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历史书上可能记载错了,明明是纪念苏轼的,历史书上瞎写。”
“谁说不是呢,编写教材那些人都不仔细考究一下。”
……
“没有人的人生会是完美的……”
站在办公室内的那个女人,在听到陈逸这句话后,整个人如被重锤猛敲了一下,有些浑浑噩噩的在原地摇晃中,像是突入陷入了某种精神恍惚的局面。
这么多年来,她的所有问题所有顾虑所有担忧,在这句话面前都被解决了。
是啊。
她何必想那么多呢?
就算做错了,又如何?
就算做的不对,又如何?
为何要强求自己的人生是完美的?为什么要强求自己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对的?没有人的人生是完美的,就连创造出如此绝句的苏轼先生在临终前不也留下了一句无尾的诗词,让自己的人生不那么完美。
她的人生凭什么要完美。
许久之后。
女人抹掉眼眶里的泪珠,脸上带着泪痕,望向站在窗口陈逸的背影,声音铿锵有力充满了从未拥有的朝气斩钉截铁道:“老师,我悟了。”
“你说的对,我们来这个世界就是赎罪的,这个世界本不应该充斥杀戮,本不应该人人向恶。”
“就像老师你说的那样,审判日马上要降临,我们要重归自己的世界,就必须通过考验,不知考验的内容是什么。”
“我已经说过了。”
陈逸单手拄着手杖缓缓转身望向身后的女人,平静道:“世界和平,只有世界和平下来,你们的神才会认为你们真的洗清了身上的罪孽,而也会像神献上我的建议。”
“作为神的代言人,我愿意帮助你,但前提是你们真的需要放下内心的杀孽,追求和平。”
“……这。”
女人有些迟疑了会儿后,才有些无力的开口道:“老师,世界和平那太难了,我听了老师你的话,我悟了,但是其他人没听到,让大家放下心中的警惕实在是太难了。”
“只有我一个人,对于整个世界和平来讲实在是太渺小了。”
“来。”
陈逸挥了挥手,示意女人朝前走一步,随后才从桌子上拿起一张白纸平摊在桌子上,又将一滴墨水滴了上去。
黑色的墨水滴在白纸上,显得极其刺眼。
“看见了吗?”
“老师你的意思是,哪怕我们的所作所为都是杯水车薪,但也依旧要去做?”
“不。”
陈逸缓缓的摇了摇头,内心有些无语的开口道:“我的意思是,在一个充满杀孽的世界,哪怕我们足够渺小,我们也会显得极其刺眼。”
“只要我们站出来。”
“就会有跟随我们的人。”
“你要永远记住一件事情,这个世界最欠缺的永远是那些敢于站出来的人,其次便是敢于第一批跟随的人。”
“既然其他人没有听过我们讲的话,那就让他们听。”
“更何况,你不仅仅这是一个人。”
“还有我。”
站在一旁早已热泪盈眶的王忠义,声音悲愤的带着颤音站了出来,高举着右臂高吼道:“我受够了这个满是杀戮的世界,老子受够了坐在马桶上拉个屎,都得担心马桶里面有没有藏着炸弹。”
“我受够了这种提心吊胆的生活。”
“我受够了这种人与人没有办法交心的生活。”
“老子不想去嫖娼,也不想去强抢个娘们回来生孩子,老子想谈一场像历史书中那样,两厢情愿的恋爱,而不是只有欲,我想拥有一个可以真心爱我,也可以让我真心相爱的女人。”
“我要世界和平,我要早日回到那个属于我们的世界,享受真正的生活。”
满眼泪花的王忠义,高举着右臂,站在黄昏的光线中,看起来活像一个狂热的信徒。
“还有我。”
一旁不起眼的「红骷髅」副会长,此时也一把将脸上的防毒面具摘下来,露出自己坑坑洼洼满是肉虫看起来极其恐怖的脸颊,声音同样带着哭腔的颤声道。
“从3岁开始,我爸就教我砍人。”
“我生性弱懦,不敢动手。”
“直至7岁时,突然有个人拿着枪械杀进了家里,将我们全家都杀死,只留下我一个人被炸弹毁容,但保了一条狗命,我们跟那个人根本素不相识,没有任何恩怨。”
“后来等我长大了,找到了那个男人,我才知道他当时只是打算干一票大的,但从未动过手,内心有点没底气,看我们家好欺负,就拿我们家练手了。”
“从那个时候我就知道,在这个该死的世界你必须杀人,你不杀别人别人就得杀你。”
“这样的世界我一点都不稀罕。”
“我要想要和平。”
这个一直软糯的副会长同样高举着自己的右手。
“我们也是。”
站在女人身后8个全副武装的下属,此时也是不复一开始的冰冷,通通眼眶通红的嘶哑道:“我们其实都不喜欢杀人,我们也不喜欢摆出这么一副冰冷的表情。”
“但这个世界逼的我们没办法。”
“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也想要和平,而且我知道还有更多的兄弟其实跟我们一样,都想要这个世界和平下来,只是没有人起头。”
“老师,如果可以的话,拜托你带领我们走向和平吧。”
“不求世界和平,只要有那么一天,让澳市某个街道能有着和平的气息,其实我们就已经很满足了,我们都不想这么用力的活着。”
“可也不知道怎么了,这个世界仿佛在逼着我们去杀戮一般,我们必须得杀人,我们不杀别人就会被人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