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幕后

道袍少女的话落下,苏澈眸光微闪,如同水波,因风起皱。

铸剑大师公输火药铸沉影剑,后被苏定远所得,交于其子苏澈之手,此事并非隐秘,因有风媒存在,自是传入江湖,而不乏有心思诡谲之辈妄图染指。

可就算如此,能知道沉影剑有望成为神兵的,却是了了。

但凡知道这一点,无论是其所靠势力,还是手中情报,都必然不会小了。

“剑是用来杀人的,铸剑师把它打造出来,也不希望它就此被藏于鞘中吧。”道袍少女开口道。

苏澈平静道:“沉影剑,是我的剑。”

道袍少女秀眉一扬。

“既然你不打算说,我就只能出剑。”苏澈轻轻抬剑,然后道:“你说的没错,剑是用来杀人的,剑出,便要染血。”

米陌荨只觉双眼一阵刺痛,让她忍不住眯眼。

这并非来自四下晨光,而只是因为眼前的人身上隐约散发出了一股气势,锋锐刺目,那是剑气。

她心神一凛,顿时想起那人提醒自己的话,可她自是不忿,眼前人何德何能,竟能得到那人那般评价,甚至如此看重?

而一个能被自己幻术所惑之人,就算剑法高明,那又怎样?!

这般想着,念头急转之间,她竟是没有丝毫要避开的意思,反而当先出手,迎着身前而来的锋芒,一掌挥出!

掌出时身周已有寒气而生,风中似有通明冰晶凝聚而落,这掌纹清楚如白玉般的手掌,此时几如冰晶一般,寒意森森,而又如同观音琉璃一般圣洁。

这明明是一式杀招,却让人感觉不到丝毫杀气,只有无边的寒冷,和那种见佛时的朝拜欲望。

苏澈虽不知这是何等掌法,但也知这其中必有惑神之功,而他也不必去管太多,眼前人出招,他只需一剑斩之便是。

暗沉的剑光在两人之间出现,比那掌风更快,抵御住了寒气。

米陌荨只觉得前方出现了阻碍,一瞬之间,掌中传来渐渐明晰的刺痛,且随手掌往臂膀上蔓延。

护体真气而成的寒意凝晶就如冰甲,可在此时却寸寸崩裂,没有起到丝毫抵御作用。

苏澈抖剑,剑锋削过眼前女子的手掌,一瞬间冰晶四散,如同真是斩在了玄冰之上。

崩散的冰粒如雪,在两人之间凝聚如凛冬的薄雾。

“幻术。”苏澈沉眸,对此并不意外。

而米陌荨则是眼底闪过痛苦之色,她的右手虽有寒冰真气相助而未被剑斩断,可真炁溃散,对方剑气仍是侵体而入。

就如深秋时的阴风,袭体后难以驱除。

她借眼前暂成的幻术而后退,同时左手迅速封住右手经脉。

但她果断,苏澈却更快。

雾气如被大风吹过,在米陌荨睁大的眸子里瞬间崩溃,一把暗沉无光的长剑,从两人间飞舞的冰屑中刺出,如同递帖一般,却杀意森然。

其后,是那个让自己嫉妒的年轻男人的平静双眸。

两人之间毫无阻拦,而如此近距之下,对方剑步一出,这一剑,必然会重创或是杀死自己。

就这么败了吗?米陌荨觉得这一瞬间,一切都延长了,她似乎能看清那把剑上并未是因蒙尘而无光,而是一种内敛,就如他本该的杀意一般。

剑很薄,剑锋很凉。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是不甘的。

所以,她不能死,也不想死。

“颜玉书!”千钧一发之际,米陌荨猛地开口。

剑锋在她的脖间停下,她甚至能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刺痛,那是由死转生。

米陌荨白皙的脖间如是受寒一般,寒毛缩紧,起了一层小疙瘩。

苏澈持剑的手很稳,手中的剑也很稳。

“你说什么?”他微皱眉,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米陌荨喉间动了动,身子轻轻朝后退了退。

眼前的人并没有下一步动作。

她这才松了口气,晨风一吹,只觉得背后隐隐有些凉意,却又为自己心中的庆幸而感到羞耻。

嘀嗒,一片安静之时,这是她的右手在滴血。

之前左手的封脉在方才的紧张和动用真炁时崩开,一道道细密的血痕布满右手,本是如玉般晶莹白皙的肤色更是苍白一片,毫无血色。

方才苏澈只是斩出了一剑划过,却像是被数道数十道剑气所伤,而其上剑气未散,更是出血难愈。

“想要云阁昌手中之物的,是他。”米陌荨重新以封脉之法封住右臂,脸色白了白,然后道:“他不想让你生事,所以才让我拦住你。”

“昨晚?”苏澈皱眉。

米陌荨轻轻点头。

“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所以,他们两个应该不会趁人之危吧。”苏澈收剑还鞘,看了眼盗帅,然后转身欲走。

“你去了也没用。”身后,米陌荨抬头,微微咬牙,“他只是让我拦住你,但他也说了,如果没有拦下,你过去的话,他就会杀了你。”

苏澈脚步没停。

“可恶!”看着他的背影消失,米陌荨眼神一沉,身子却是忍不住晃了晃,一下靠在身后的桌案上。

“如果他手里的不是神兵。”她想着,可半晌后,眼神虽还有不忿,却多是颓然。

沉影剑本来就不是神兵,而除了这一点,自己也不是他的对手。

米陌荨从随身的百宝囊里取了药,面无表情地往右手伤处撒着,如同族群中败掉的野兽,在独自舔舐着伤口。

自始至终,她都没看过不远处昏睡的云奚菡和盗帅两人。

云阁昌抱病在床,就在云府后院休养。

院中有假山奇石,也有花草池塘。

只是这个时候,却有些安静。

两道身影翻身跳进院中,江令寒手中握剑,脸色微凝,一旁,叶常青同样如此。

他们问过府中下人,方才知晓云阁昌住在哪,只不过,眼前场景却让他们心神一寒。

入眼皆是血腥,不论是地上下人护院的尸体,还是空气中弥漫的鲜血气味。

叶常青看了脚边的血迹,然后探手,在一具尸体的颈间一试。

“刚死不久。”他说道。

两人顺着石板路往前走,院中尸体二三十余,身上却几乎看不出什么伤口,可胸前或是喉间皆是有大片血迹。

江令寒俯身,在一具尸体上仔细观察几眼。

“是被极细的利器洞穿,出血而死。”叶常青在一旁开口,有些不确定,“像是,针?”

“针线。”江令寒手上已有如水般流动的真炁,此时分开尸体脖间的血迹,看到了那细微的伤口,而在伤口的边缘,有红线留下的毛绒。

“针线?”叶常青一怔,而后下意识看了眼场间,以针线杀人,他还真是闻所未闻。

这是什么邪门儿武功,而江湖上何曾出现过这等武功?

江令寒脸色却沉着如水,因为他从这尸体的伤处,感应到了模糊残存的气机。

或者说,是自己的若水内炁,察觉出了同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