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现身的是头顶光秃秃,身上肥肉如水波涟漪一般的范增,项央口中所说的通天道传人,竟然就是他。
事实上,自古以来,十九州大地上有着太多的武学宗门与流派消失,但消失有两种理解方式,一种意味着彻底从天地之间抹去,再也不复存在。
一种消失,指的是依然存在,不过不为人所知,成功的潜藏隐匿下来。
而普遍意义上的消失,实则指的是第二种,道统的绵延,往往并不复杂,只需要一个弟子,薪火相传,已经足够了。
“的确是好见识,不过也不稀奇,通天道被大周太祖灭绝,门中数百年积累珍藏尽数充公,项央既然是神捕门的人,了解一二也不足为奇。如果他真的对你我洞若观火,又怎么会轻易离开雍城,将自己陷入绝地当中呢?项央,你说对吗?”
在范增之后,背负一柄松纹铁剑,桑衣圆领,袖有双面金盏的莫丰年凭空而立,双足踏风,冷厉的嗓音听起来犹如夜枭,给人极大的恐惧与压力,这与那日和沈傲等人商谈时的从容和善大不一样。
“不错,天无所止,人有命终,项央,你三番五次的和我们作对,可曾想过有今日的下场?”
再开口的是展飞,长发扎起,头顶紫金冠衬得整个人霸道而又威严,红脸眯眼,若是蓄起长须,再抗一把偃月刀,可以冒充异界关羽了。
当日沈傲讥笑说他武功不如项央,虽然当时勉强应下,实则心中还是憋了一口闷气,此时见到正主,当然要嘲讽回来,哪怕项央对此一无所知。
剩下的沈傲,廖其辉,以及胡老板三人,也是各自现身,浮在半空,衣袍烈烈作响,隐隐之间将项央围在中央位置。
虽然不曾说话,但其气度,风范,无不显示出足以与前三者想媲美的程度。
六大天人闪亮登场,一时间,气势如火山喷涌,大海涨潮,狂风怒飚,雷霆万丈。
强大的气机交错刺激,引得原本晴空一片的天上,有数不清的乌云汇聚,遮挡阳光,使得天地在极短暂的时间里变得昏暗一片。
这样的压力,使得早就遭受极大惊吓的四个辅佐文官眼白一翻,喉咙发出额的一声惨叫,彻底晕死过去。
十二个后天武士也是呆立不动,浑身绷紧,连想要逃命的想法都不曾有,苍天啊,大地啊,一个天人能杀他们一百次,六个天人,没有势均力敌的高手能把天都给捅破了。
而项央?他们并不抱有任何的期望,开玩笑,如果是一两个高手,还有可能,六个,挡下的几率几乎为零,做梦都没有这么异想天开。
还有原本高大神骏的马匹,一个个也是紧张不已的撩动着前蹄,喷着响鼻,躁动不安。
至于唐枫,嘴角也露出一丝苦笑,看着项央的目光说不上埋怨,也没有希望他大发神威救下自己的期待。
只是双臂将左右的娇妻美妾揽住,轻轻抚着两人柔顺清香的发丝,无奈一叹。
“难怪会叫项央护着我南巡,原来他真正要对付的人是项央,我不过是顺带罢了,无妄之灾,却又是无可奈何,天意如此,天意如此啊。”
不用了解的更具体,单单出现六人的表现,就可以看出他们的直接目标是项央,而不是他唐枫。
这也很正常,不客气的说,劳烦六大天人出手,别说唐枫没这个资格,就是雍州都督也没有,杀一只蝼蚁,会用几个人出手吗?
而和那群武士一样,唐枫也完全熄灭了对于项央的信心,哪怕他不是武道高强的武者,却也明白六对一是个什么样的结局。
蚁多咬死象,何况是六个同级别的强手,项央自己能不能活下来都是问题,更别说护着他们这些拖油瓶了。
对于死亡,唐枫却显得很是洒脱,一个文人,有这样的心胸气魄,的确称得上胆识非凡。
“六个人,的确是好大的手笔,和我所知不差,报上名来吧。”
项央一个横跨飞跃,从马背上跳下,身姿矫健,落地无声,随即深深看了眼浮在虚空之上的沈傲等人,眼皮也不眨一下,语气淡淡道,无畏无惧,无悲无怒。
“徒逞口舌之利,我就不信你早就知道我们的计划,暗盟莫丰年,今日以蝉剑心流杀你。”
莫丰年很是不屑,如果真的知道有六个天人高手设计埋伏他,又怎么会轻易上钩?项央明显是心知生存无望,所以想要在口头上占占便宜,过过干瘾。
又或者是想要借着这么说,给他们营造一种神秘莫测,掌控一切的压力,好从中找出一条逃生之路。
“廖其辉(胡韬),有礼。”
“我叫展飞,是杀你之人,黄泉路上记住我的名字。”
“鄙人范增,在雍州做些小买卖,让项捕快见笑。”
一个接一个的道出名字,展飞更是自信洋溢,介绍中流露出满满的杀机,显然对于项央的人头志在必得。
唯有沈傲一脸凝重,不曾开口,因为没有必要。
他和项央不但见过,还交过手,不必自报家门项央也认识他。
沈傲现在关注的是项央的态度实在太过反常,让他有一种荒谬又不详的预感。
正常说来,面对这等几乎必死的局面,不同的人,反应会是不一样的,就好像唐枫一行人。
有吓得屁滚尿流,已经失去神志的软蛋,有已经绝望,认命的后天武士,也有似乎看淡生死,只希望片刻温存的唐枫夫妻。
项央,纵然不是贪生怕死之辈,至少也该流露出一种玉石俱焚,鱼死网破,你死我活的决绝之志才对。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平静,平淡,近乎于可怕的程度。
就好像,他面对的不是六个天人,而是六个先天,六个后天,总之不会是对他生命产生威胁的强者。
他能以一敌六,可能吗?
沈傲自问当初项央破了他的四方魔功与四极魔拳,但还没有这等压倒性的实力。
而距离当初那一战,过去的时间也并不长,不足以让他产生翻天覆地的进步才对。
究竟哪里出了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