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013 恐惧

“菲雅姐姐,为什么要在神殿之前修这么长一条路呢?”蒂德丽蒙着面纱跟在菲雅身边,为她拿草稿。“时间那么赶,姐姐不能直接修神殿吗?这样,您就有时间休息了。”

菲雅伸手拉开蒂德丽手上的草稿纸核算了一下尺寸,随后挥了挥手,一块石板移到早已平整好的冷土面上,变成了一块新的台阶。

“这个叫做空间序列,简单来说,就是在一条路上安排好每一步的景色,通过不同感觉的空间序列烘托气氛,为终点的主要建筑做铺垫。”菲雅看到蒂德丽迷茫的神色,就知道她不太能理解,“就像你吃饭的时候,如果先吃了很酸的水果,再吃很甜的水果,那么甜的水果会比平时吃起来更甜。”

“这条路就是那个酸的水果,而神殿本身就是甜的水果——我要用这条白石铺成的千步梯和两侧的灯火,让最终神殿显得更加的宏伟、壮观、神秘莫测。”

菲雅挥手招来两个提前做好的石灯,安置在阶梯旁。

“姐姐,这个灯里面要放灯油吗?我们要去哪里弄那么多灯油?”在制作灯的时候蒂德丽也有帮忙,因此知道这些灯里并没有放柴薪的位置,只有一个浅浅的油盘,以及一些奇怪的管道。

只有贵族老爷才用得起那么多油灯,因为灯油来自于动物油脂,穷苦人家连吃饭都吃不够,哪有多余的油脂用来照明?不过即使是贵族老爷,一般也不会在室外使用这么大的油灯——这过于奢侈了,连贵族都会觉得奢侈。

菲雅朝她眨了眨眼,“你不是见过了吗?那种黑色的“黑血”,其实那不是血,而是“原油”,可以燃烧。”

“那、那居然不是血,而是灯油?”蒂德丽惊讶极了,“可是那个不是有毒吗?”

“嗯,所以只是暂时用一下。”

·

“别吵!”领头的人是常年为贵族服务的奴仆,也算有些见识,也因此他能够成为这支祭祀队伍的领头人。他喝止了同伴们的窃窃私语,“都给我少废话,管他什么路不路火不火的,就按原来的路线把祭品送上去,然后回城!你们的赏金回去才有,回不去一毛钱也别想拿!”

“可老大,这明显不对劲……”一名队员大着胆子说到,“三天前我们来送祭品的时候,还没有这种东西呢!就三天时间……这不是人能做到的!”

“没见识的东西,大人物们的能耐是你们能相信的吗?”领头人也是曾经亲眼看过祭司们的能耐的,因此对于“能力”这件事有所了解,“你做不到,不代表大人物们做不到!你只是骡马,好好拉你的车就行,想那么多对你没好处!”

“再有谁多嘴,回去以后都别想有好果子吃!现在给我搬!早点送到,早点回去!”领头人啪地挥舞起手中的鞭子,击打在地面。

众人俱是浑身一震,不再多言。抬着轿子一步一步沿着阶梯往上走。

这阶梯说来也怪,虽然是一个一个台阶,但是对于人来说未免也太高、太陡峭了些。一级台阶就到人腰部那么高,根本就走不了。

幸好大阶梯两边分别有两列小阶梯,那倒是刚好是人走的高度。

但两列小阶梯太窄了,抬轿子没法过,因此领头人让泰瑞沙下地,将轿子留在原地,众人徒步上去。

泰瑞沙心里也很害怕,她的心脏急促跳动着,几乎要迈不动脚步。但领头人的鞭子就在眼前,她只能硬拖着脚步跟着众人往上走。

白茫茫的火山灰下,那些明亮闪烁的灯火被衬托得更加诡异了。

更别提随着他们的前进,前方的灯火一双一对地逐级点亮,却没看到任何人影。

就好像有双看不见的大手,一边笑着等他们踏入陷阱,一边好整以暇地点亮前方的灯,将他们诱向无法回头的危险。

众人的心情随着逐级升高的台阶而逐渐变得紧张,终于,这一切到了尽头。

“老大!你看那是什么!”

茫茫雾霾中,灯火勾勒出了一个巨大的轮廓。

若是一个人看到了这轮廓,还会怀疑自己在做梦,但当所有人都看到这轮廓的时候,这一切就是明晃晃的现实。可如果是现实,现实里又怎么会有如此奇异的景象?

在一座荒无人烟的火山之上,居然出现了一座宏伟壮观的神殿!

随着众人的攀登,神殿逐渐显现出它的全貌。

这座神殿极其高大,造型也是众人从未见过的。无数雪白的圆柱冲天而起,支撑起神殿高大的屋顶。这些柱子每一根都是完美的圆柱,下面是方型的柱础,上方还有雕刻精美的柱头。每一根柱子拿出来都可以成为一件雕刻艺术品。

而这样的柱子,在这座神殿里只是用来支撑的无数普通柱子之一。

从未见过这么高的神殿!

众人从神殿两侧的小阶梯爬上去,才发现这座神殿实在是大得让人内心恐惧。每一根柱子都有几个成年人合抱那么粗,柱子与柱子之间的宽度足够并列跑两辆马车。而屋顶更是高得可怕,抬头看去,只能看到深深的黑影。

与来时的路不同,神殿里并没有灯火自动点亮。但众人都不由自主地向着神殿内部深入——

只因神殿深处,有明显的亮光。

众人就像飞蛾扑火,一步一步地走向神殿内部。

叮铃,叮铃。

窸窣,窸窣。

首饰碰撞的声音,衣物摩擦的声音,脚步声,呼吸声,回荡在这空荡荡的神殿里。

“啊!”

一声惊叫把众人都吓了一大跳。

发现是新人发出的声音,大哥气得给了他一拳,“你干嘛!想害死所有人啊!”

“不不不不是大大大大大哥,有有有有亡灵!”拳头打在身上新人却跟没感觉的人一般,他伸手慌慌张张地指着前面——“亡灵啊!大哥!那里有亡灵!”

众人齐刷刷地转头看向新人指着的地方。

那是光明与阴影的交界处,一道黑色的身影静静伫立。从神殿上方照射下来的光勾勒出“它”若隐若现的轮廓。“它”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众人一步一步深入神殿,不知道看了多久。

众人都吓得瞪大了眼睛,大气不敢出,生怕惊动了“亡灵”。

他们不敢动,“亡灵”却动了。

叮铃,叮铃。

神殿里响起了奇异的铃声。

在众人惊恐的目光里,“亡灵”没有冲向众人,而是一步一步走向后方,走向光落下的地方,随着它的动作,它的全貌逐渐展现在众人面前。

红纱,金饰。

那是……

祭品?

领头人马上扭头看向队伍,却赫然发现队伍里的祭品女孩好好地站在那里。

不,那个身影更高大些,不是不满十岁的孩子,更像一个少女——

三天前送上去的祭品,不就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女吗?

领头人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不,不止是他,队伍里的其他人也有认出了台上人的,也开始颤抖。

三天前,他们亲手将那名少女丢下了火山口,即使她没有被巨龙吃掉,也应该摔死,或者被岩浆烫死——怎么会好好的站在他们面前,连衣服都没有一丝烟熏火燎的痕迹?

难道,真的是亡灵……?

“凡人!你们未尽允许,竟敢踏入伟大的巨龙奥林巴斯,吾之主人的神殿!”

“还不速速跪下!”

一声怒喝凭空炸响,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扑通一声跪下了。

除了泰瑞沙。

“蒂德丽姐姐……蒂德丽姐姐?”泰瑞沙呼喊着姐姐的名字,跌跌撞撞地往前冲,“是您吗?蒂德丽姐姐,您真的成为了巨龙的眷属?”

送祭品的人眼睁睁看着泰瑞沙冲上去,既是不敢动,也是想投石问路,观察情况会如何发展。

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泰瑞沙冲到了红衣身影旁,那人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让她站在自己身侧。

“这么说……你真的是三天前那个祭品?”领头人内心升起一把邪火,骂骂咧咧地站起来,“臭娘们,我不管你三天前怎么没死成,但你敢在这装神弄鬼,老子就敢把你丢下火山口第二遍!”

领头人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就要上前,不妨红衣人随手一指,他骂声未落,就被一阵巨力击中,狠狠地向后摔出去,重重地砸在地面上。

众人心头大骇,还没人来得及说什么,忽然起了一阵巨风。

风扬起无数灰尘,众人纷纷掩面回避,只听一声巨响,整座神殿都微微震动。

“凡人……竟敢在吾之神殿内大言不惭?”低沉恐怖的声音阴恻恻的想起,所有人都出于本能地开始颤抖。

“龙……巨龙!”新人听到一种怪异极了的咔哒咔哒的声音,他颤颤巍巍地转头寻找,发现原来是大哥的牙齿在打颤。

似乎被他的声音所惊动,巨龙转过头,那双亮如火焰的眼睛紧紧锁定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