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奶被喷在了物理书封面上,一道道白痕往下延伸,好似上吊用的白绫一样怨气十足。
凌曜嫌弃地瞅了一眼物理书,扯开嘴角:
“备战洛杉矶奥运的3米气手枪呢?这么还给我,我是拿嘴接……还是拿个痰盂接?”
宋卿伊被满脑子的画面感震得哑口无言,又被凌曜的话噎得半死,无奈之下只能又道了一次歉:“对不起…那个…等我拿到了新的课本跟你换吧。”
第一天报道,教材啊校徽啊什么都还没领到,宋卿伊都两手空空端坐了半个小时,现在剩下一点点牛奶她也不好意思继续喝了,径直把它扔进了垃圾桶,尴尬地接过那本污染源。
凌曜嗤笑一声:“别吧,你自己用就好。”
他把怀里一沓书撂在她桌上,整整半米,“本来就是你的。”
沈亦骁做猫猫探头状:“哇哦曜子哥那么友爱同学哦,还特地绕去仓库了?”
凌曜:“在校门口撞到戴狗了,被逮个正着,就在写检讨跟帮助新同学里面选了个好糊弄的。”
他将桌上的包包饼饼汤汤水水全搬到黑板报前方角落的桌上,拍了拍最近那个人。
那个人闻弦知雅意,提声对全班喊:“最后一分钟领救济粮了!晚了全进你胖爷的肚子里了!”
凌曜搭着他的肩:“不错,以后这活归你了。今晚一块儿打游戏啊!”
胖胖疯狂作揖:“哥,我就差两把上王者,能不能成看您了!”
凌曜背对他挥挥手,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这边柯达亚和禾苗埋头对着宋卿伊解释“戴狗不是什么品种的狗,也不是我们班养的宠物狗,是教导主任的爱称”,凌曜施施然从抽屉抽出一张纸擦了擦桌面。
他擦完之后,见宋卿伊还呆在一旁,直接将一整包抽纸扔在她桌上。
“还不擦擦你的书?留着风干成新疆特产上课当零食?”
他一边讽刺一边还朝她伸出了手。
宋卿伊擦干净了书之后,看着那修长的手指,皱起了眉头。
这人好奇怪,用过的纸巾还要回收。
但她还是大度地还给了他。
“喏。”
凌曜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我长得像你家佣人?我让你把卷子给我。”
他对着刚刚柯达亚捐过来的那一沓卷子抬了抬下巴:“那个。”
宋卿伊“哦”了一声,心里了然。
原来那沓超纲卷子是凌曜的,这就解释得过去了。
她咻一下把纸巾收回抽屉,再将抽纸放在卷子上,恭恭敬敬地还过去,附赠一声诚心诚意的“对不起”。
短短的十分钟内,她像个AI复读道歉机一样说了三次对不起了,收拾收拾都能去当国足官方发言人了。
凌曜接过卷子往桌上随意一甩,手臂压在上面就开始睡觉。
柯达亚见到宋卿伊愁眉苦脸,把声音压得更低了:“曜子哥暑假出国了,差点算错日期,今天凌晨才落地,估计时差还没倒过来。睡眠不足脾气不好,你多担待。”
宋卿伊跟着扫一眼,新同桌旧同学他趴得一丝不苟,只剩个发旋对着头顶的吊扇,支棱起来几根呆毛被吹得四仰八叉。
她“嗯”地应了一声,坐直了身子。
第一节课是班会课,班主任苏绮终于回来了,见宋卿伊被安置得好好的,也没有特地点名让她起来,就直接进入正题了。
“进入高二了,分文理了,再找不到借口说是政史地拖了后腿,都要好好努力,别高三分班分出去了蹲着教师办公室门口嚎啊…”
沈亦骁嘟囔:“天天拖后腿,咱又不是癞蛤蟆,还分什么前腿后腿啊!”
“咱班有一半都是熟面孔,班长就继续由王泉担任,学习委员何乐苗……”她快速念了一串名字委任班干后,继续念叨,“大家都要配合工作啊。”
沈亦骁:“又不带咱们曜子哥玩,新同学也没份儿,俩大宝贝窝在手里秀不出去多憋屈啊!”
他哔哔个没完,宋卿伊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大脑正在飞速运作。
大宝贝曜子哥,凌曜。
其实是她的初中同学。
宋卿伊从小在阳城长大,小学初中一直在那边的上学,初中毕业后她跟着母亲来到了珠城,凭借着优异的中考成绩跨市申请到了珠城一中分部的入学名额,去年又拼了一年,在高二的时候分到了教学水平更高的本部来。
凌曜初中三年都跟她同一个学校,会在珠城一中本部相遇,她也万万没想到。
虽然一年没见,她可是一眼就认出来了凌曜。
凌曜跟一年前相比越发地鹤立鸡群。
他现在趴在桌子上,那腿都快要踢到前桌柯达亚的脚后跟了。
而那张脸,变得更加摄人心魂。
从前她们班上就喊凌曜叫“蛊王曜神”,寓意看一眼就被下蛊,只有一直盯着看才能解毒。
过去她鲜少有机会与他面对面,今天近距离一对视,冲击力大得直击心脏。
何乐苗早上说她是3D建模,但她觉得凌曜才是真的惊才绝艳,是看过一眼都不会忘记的存在。
那么凌曜呢?
凌曜到底有没有认出她来?
说实话,跟读初中的时候相比,她的样子变得天翻地覆。
初中的时候她又高又壮,姑姑家的表妹老是说她“表姐你好像擎天柱啊出场自带地震效果”,难怪班上的人都不喜欢她;偏偏老师安排她坐在第二排,后面的人全都怨声载道,她上课连头都不敢抬。
平时留着厚重的刘海挡住圆呼的脸,别人跟她说话她只敢像蚊子一样回答;时间长了也就没人愿意跟她聊天了。
估计班里没几个人认真看过她的脸,看了也不会记得。
更何况她在初升高的暑假做了个近视手术,把眼镜摘了;疯狂运动后,减重又增肌,现在脸型流畅,身型匀称,整个人脱胎换骨。
就是误打误撞还长高了三厘米,高得让她有些发愁。
这么大的变化,连上个月她爸在路上都没认出她来,凌曜应该没这能耐吧?
更别说父母离婚后,她连名字都改了。
而思及早上凌曜那张嘴,像顿顿生啃见手青一样毒,几乎要把她这一年辛辛苦苦养出来的淑女风姿腐蚀掉了。
万一他认出来了,他会那么好心,帮她一起隐瞒自己的黑历史吗?
不不。
以凌曜这种不羁的性格,事实是什么就说什么,他压根不会在意别人的感受。
她吃了那么多的苦头才摆脱了从前的生活,绝对绝对不能再回到原点。
所以,如无必要,拒绝一切打交道的机会,千万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们两个以前认识。
绝对不行。
宋卿伊阖上双眼重重一闭,又猛然睁开。
余光看见旁边的人把绕到后颈的手挪到了桌下,期间还不小心刮到了几张卷子,他也没理会,只是将手伸到胃部揉了几下。
宋卿伊捏着新书的一角,暗暗地叹了一口气。
不行归不行,得先把这破早餐的事情结束掉。
毕竟喝了人家的奶呢(⊙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