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很好，很有骨气。
如果凌曜没有马上让沈亦骁跑腿去一趟大卖铺的话，可能会显得他更加有骨气。
沈亦骁伸长着脖子围观了半天，得了这么个眼色，他一动不动：“啊……？？”
可达鸭好歹得到了新同学买的早餐呢，我就光跑腿啊？？
可达鸭也没敢动，他双手捧着这牛奶，此刻万众瞩目。
仿佛那已经不是一盒单纯的牛奶，而是一个传国玉玺。
太上皇和太子都不太想接过这个江山，让他现在仿佛东宫太监一样，捧着这玉玺不知该如何处理。
他只是一个宦官！担不起如此重任！
眼看着凌曜又像没长骨头一样趴下去了，柯达亚露出了一个牙疼的表情，可怜兮兮地转向宋卿伊。
宋卿伊站起身，接过了这个烫手山芋。
她抿着嘴唇，半晌没说话。
头顶的风扇呼呼地吹，带出她胸中闷郁的那口气。
“没关系。”她才缓缓出声，“是我的问题，没想到这个。”
凌曜还是趴着，背脊却像一张拉得紧绷的弓，看起来不太好受的样子。
她思忖了片刻，她压低了声音，对着沈亦骁：
“不好意思，能麻烦你跑一趟吗？钱我来出，给他买点奶黄包什么的吧。”
“我转你微信可以吗？”宋卿伊掏出手机，“就是…别告诉他。”
沈亦骁恍然大悟，打了个响指，答应下来。
既然新同学都开口了，救助对象又是他曜子哥，岂有不帮的道理？
不过……
他又挠了挠头：“对了，那你刚刚是怎么刷的卡。”
宋卿伊不语。
她刚刚结账的时候被一群满身臭汗的男生围了起来，是一个怯怯的女生拉了她的袖子解救了她。
珠城所有中学的校服都是清一色的制服或者运动服，那女生穿着规定的水手服上衣，却搭配着男装制服长裤，仔细想想有些怪异。
对了，刷卡的时候还特地扫了一眼，依稀看到上面写的是隔壁二班的，名字却没看清。
宋卿伊鸦睫微扇，一片阴影投在脸颊上，低着头淡淡地说道：“隔壁班有个戴黑框眼镜的女生，人挺好的。”
沈亦骁不再追问，只是掏出了手机通过了宋卿伊的微信好友。
如无意外，他就是学校里面第一个拿到新同学微信的男生！
这多有面儿啊！冲啊！
他大义凛然地点头，像个狍子一样蹦哒走了。
宋卿伊一回头，禾苗正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的手机。
“那傻狍子都加你微信了，我也要加。”她自动自发地扫码验证，“刚好我拉你进我们的群。”
手机随即叮叮当当地响起来。
何乐苗解释：“【一班不一般】是班群，班主任在里面，不能随便说话哈。另外那个【曜子哥研究中心】是我们几个女生的八卦群，不能不说话哈。”
说是几个女生，这才开学第一天，里面已经有整整16个人了。
人多就是热闹，群里刷屏刷得飞起，她赶紧把群调成免打扰。
【这里是来自后方记者的战报，今天的曜子哥依旧发挥出色，差点把新同学怼哭了。】
【真那么可怕？】
【我作为曜子哥的老同学，表示今天曜子哥已经很温柔了。他以前对当面送早餐的都是直接扔垃圾桶的。】
【那今天的早餐怎么处置？】
【赏赐给可达鸭了】
【懂了，四舍五入可达鸭=垃圾桶】
何乐苗拽着宋卿伊的手臂，悄咪咪地跟她解释。
“所以卿伊啊，你看，曜子哥不是针对你哈。”
“他是真的不收别人的东西，尤其是单独送他的。”
宋卿伊对着何乐苗笑笑，表示自己不在意。
其实她知道的。
她只是太久没见到凌曜了，都忘了他的“规矩”了。
她也是凌曜的老同学，也曾经在初中见过有人当着他的面送早餐。
初三的某一天，宋卿伊一大早去学校补作业，当她发现凌曜从后门进教室时已经来不及避让了，只能把自己缩成一个球，努力藏在第二排。
给凌曜送早餐的小男生很可爱，说话嗲嗲地，守在他的位置上问他要不要吃早餐。
凌曜一脸没睡醒地问你自己不吃吗？那男生一看，以为有希望，羞答答地说不吃，结果他不耐烦地来一句“你不吃你扔垃圾桶啊，当我这里是什么？”，说完顺手一丢，还教训人家说“下次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那男生只当凌曜是存心羞辱，回去粉转黑，在学校贴吧开贴破口大骂，说凌曜为人倨傲，性别歧视，平等地瞧不起任何人。
当时凌曜还上贴吧留言，说“以后别送，别给人家瞧不起你的机会“，直接终结了帖子。
何乐苗将宋卿伊拉出了教室，还有刚刚围着座位上的几个女生一起埋头开小会。
“我们都是曜子哥的高一同学，根据我们的经验，想要跟他相处……”
“等等，”宋卿伊莫名其妙，“我为什么需要跟他相处的经验？”
她是来读书的，是打算读那种“绕开凌曜，拒绝任何交集”的素书的。
不是来给少爷当女仆的。
“不不不，我们的意思是，与其硬碰硬，不如还是避让一点吧。”
“曜子哥长得帅，成绩好，家世好，一呼百应，除了脾气差一点简直完美。”
“咱们一起悄悄磕他的颜，这样的日子还是挺好过的。”
“对对，能长寿。”
宋卿伊：……
怎么说呢，还挺有道理。
“那，要怎么做？”
何乐苗踮起脚尖，悄悄瞅了一眼隔壁班的正门，说道：
“正常说话，正常做事，就把他当成一个平平无奇的小伙子，不要把他当成什么学神校草。”
“就是不要装……不要捏着嗓子说话，不要矫揉造作，不要走路走着走着摔他身上，不要看着他傻笑，尤其是笑得像白骨精见到唐僧一样……”
最后，她总结道：“其实，你就做自己就好了。”
“这个事儿今天就完结了，曜子哥一般有仇当场就报了，他对事不对人的，之后也是这样的，你别怕啊。”
“嗯，我不怕。”宋卿伊微笑。
等到她把早餐还上，这个事确实就这么完结了。
从此以后，他们就当普普通通的同桌。
像小学鸡画一道三八线在桌上的那种。
谁先说话谁是狗的那种。
刚好碰上了沈亦骁回来，宋卿伊在楼梯口截住了他，细细地收拾了买回来的奶黄包，并叮嘱沈亦骁一定要守着凌曜吃下去。
沈亦骁领了命，把包子撕成了一个奔驰车标，全然不顾馅儿已经开始顺着他的手指往下淌，硬生生往凌曜嘴里塞，让他三口啃完了一个包子。
凌曜还没清醒过来就被包子堵住了嘴，那股流沙包的甜腻气息氤氲在他整个食道里面，噎得他一脚踹在沈亦骁腿上。
沈亦骁一边求饶一边劝说：“哥，你好歹吞下去，这包子可贵了，居然要八块钱一个，还带流沙，要不是看你饿我还真舍不得买。”
“唔唔唔唔！”
“不然传出去说一中曜子哥开学第一天就被新同学弄晕了，这影响多不好啊！”
“唔唔唔唔唔唔！”
两个男生扭在一块儿，四只手蹭上了油腻腻的汁液在相互格挡，带起衣角飞扬，甩出一道道金色弧光。
宋卿伊跟在后面进的教室，目睹了全过程，表面波澜不惊，私底下给沈亦骁打赏了个大红包。
班长王泉一边看好戏，一边过来敲敲宋卿伊的桌子：
“宋同学，咱们年级这学期的体育课是必修的，我来通知你一声哈。”
宋卿伊回想了一下。
珠城一中的体育课采用的是选修制，乒羽篮足网，武术啦啦操，每个班每项男女各有五个名额。她原本想着，选修制再怎么选她都能避开凌曜，但如果变成了必修的话，那就根本连选都不用选了。
但——没得选的事情，问她来干什么？
于是宋卿伊：？
王泉深吸一口气不带停歇：“那你跟凌曜组队这个没问题吧没问题是吧好的那我写了——”
“等，等等……？”宋卿伊嚯地起身，忙不迭扯开了本子，“什么必修课？”
是什么必修课需要男女搭配？？
王泉推了推眼镜，露出一个腼腆的笑：“这个学期必修课是交谊舞，男女搭配呢。”
“按身高排的，你俩刚好。”
刚什么好的刚好？一点都不好！
宋卿伊不太乐意，她环顾四周，指着沈亦骁说道：“那我可以跟他一组吗？我俩身高也挺搭的。”
“不行，沈亦骁有人了。”
宋卿伊啧啧称奇地看了一眼沈亦骁，退而求其次：
“那我跟柯达亚一组吧。”
“不行，柯达亚就是沈亦骁的人。”
宋卿伊还想挣扎，王泉直接断了她的后路：“宋同学，你来得晚，班上的人差不多都组好队了。”
只比大家晚来了半个早读课的宋卿伊：……
是，她是来晚了，那凌曜呢？？
他怎么可能被剩下？
她摊开手心，四指朝着凌曜，眨巴着大眼睛询问王泉。
王泉推了推眼镜：“曜哥属于没人敢问津那一类型。”
凌曜终于把胸口那股甜腻之气咽了下去，尊口大开：
“班长，我可以搂着空气跳，竖着跳，斜着跳，站着跳，躺着跳——最起码空气不会无端端弄我一身。”
竖着跳斜着跳，那张淬了毒的嘴在她的雷区反复横跳！！
宋卿伊一道眼风斜过去，心一狠答应下来。
“行，”她咬牙切齿，”那我只能收留一些——”
“无人问津的男同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