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往鹿瓯方向的列车即将进站,请先下后上,小心列车与站台之间的间隙。”
北榆深夜的末班地铁站,站台里只剩没有温度的列车进站播报和一个等车的少女。
池尔靠着墙壁等着地铁进站,眼睛没离开过手机屏幕。
手机界面停留在银行卡到账短信通知上,池尔看着卡上显示的余额粗略的估算了下,大二的暑假快要结束了,整个暑假打工攒下来的钱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勉强能凑够下学期的学费。
退出到账短信界面,池尔划拉手机的手指微顿,目光从底下几条未读的住院费催缴通知上一闪而过。
地铁在此时进站,缓缓停到她面前,车门应声开启。
池尔把手机屏幕摁灭揣进外套兜里上了车。
末班车的乘客少得可怜,她习惯性看了看前面的车厢,整趟车目之所及只有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短发女人拖着一只行李箱,看上去似乎是个旅者。
池尔上车之后随便挑了个靠边的位置坐下,侧倚在座位旁的扶手上闭着眼睛休息。
本来她只是想闭目养神,奇怪的是困意如潮水般涌来,眼皮上似有沉铁般,不一会儿竟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池尔感觉到一阵凉意袭来,她下意识紧了紧自己身上的外套。
榆城八月的天热得像火炉,池尔体质却比较特殊,从小就不怕暑,却很畏寒,所以她上车的时候特意选了节弱冷的车厢,此刻那股子凉意不减反增,池尔被冻得打了个喷嚏,整个人也瞬间清醒过来,睡意全无。
长时间侧头倚靠的动作让她脖子有些酸,她揉着脖子站起身来准备活动一下冷得有点发僵的四肢,就在此时原本平稳运行的地铁猛然紧急刹车!
地铁底部与轨道摩擦发出尖锐刺耳声的噪声,池尔眉头紧皱。
还好刚才她反应够快一把抓住了离她最近的那根扶手杆才没有被刹车的惯性甩出去。
这是出事故了?
没等她搞清楚什么状况,原本明亮的车厢灯突然灭了,一时间伸手不见五指。
见状,池尔决定去找地铁安保巡逻员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她掏出手机准备当手电筒用,屏幕随着她手指轻点亮了起来,刺得她眼睛有些疼的同时却也让她看到屏幕中间的时间。
23:15。
开往鹿瓯的末班地铁是十一点发车,到北榆站需要十几分钟,池尔上车前恰好看了时间,那时候是十一点十三,也就是说从她上车后睡着后到现在地铁仅仅行驶了两分钟。
这怎么可能?
池尔的第一反应是手机坏掉了,要不然根本解释不通。
孤身一人在黑暗中最易滋生恐惧,平日里热闹拥挤的地铁车厢此时显得幽静可怖,池尔打开手机电筒功能,可亮度实在微不足道,不足以让她看清一节车厢外的地方。
她不算胆小的人,却因为没来由的心慌而迟迟迈不开步子。
池尔默默祈祷最好不要是什么太大的故障,希望不要耽误她明天打工。与此同时,她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行李箱拖行的声音。
大概是上车时看到的拖着行李箱的女人?
她也还没下车?
滚轮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在她身后停下,池尔转头借着电筒的光看见那个女人在她旁边坐下。
直到现在地铁安保巡逻员一直没有出现向乘客说明情况,池尔刚才甚至开始怀疑车里除了她到底有没有其他人,此时知道车厢里不止自己一个人,池尔悬着的心稍稍放下。
“你好,麻烦问一下现在几点了?我手机可能坏了,时间不太准。”
池尔走到行李箱女士面前想问问时间,女人抬眼看她一眼没回答她的问题,只说了句:“快了。”
“什么?”
女人的答非所问让池尔觉得莫名其妙,以为自己没表达清楚,池尔刚想开口再问一遍,地铁里的灯突然“唰”地一下全亮了起来。
池尔伸手遮住眼睛,好一会儿才适应了突如其来的强光。
但是她很快又发现不对劲。
平时车厢里的灯光都是冷色调LED照明灯,而现在车里的光却有些泛红,这红色不像是灯光发出来的,倒像是整个车厢弥散着一层红雾,与此同时,车里的播报提示音忽然响了,只不过后面跟着的不是池尔平时听到的温柔女声,而是断断续续的“滋……滋……”声。
池尔表面还算冷静,心里已经开始发毛。
接二连三的异常让池尔手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就在她怀疑是自己是不是刚才没睡醒还在做梦的时候,拖着行李箱的女人忽然站起身转头看她:“下车吧,到站了。”
话音刚落,地铁车门果真的在下一秒发出有些尖锐的“滴滴”声,随后应声而开。
池尔谨慎地探着脑袋往车门外一看,只见外面一片漆黑,地铁里的灯光好像照不亮外面的站台,车门和站台之间仿佛被一块黑色幕布割裂。
这诡异的景像让池尔完全没了下车的心思。
池尔深吸一口气握紧手里的手机,指骨关节泛白。
冷静,千万要冷静。
“不用看了,就算你不下车这车也不会再开了。”行李箱女士看出她并不想下车,继续说:“不想死在这里的话就赶紧下车。”
池尔被她的话吓了一跳。
“什么意思?”
她皱着眉头问道。
而女人却不再理会她,自顾自地拖着行李箱下了车。
站台仿佛和车有结界,女人一下车身影就被黑暗吞噬。
这车里发生的事情实在超出她的认知,池尔的思绪开始不自控地往灵异事件方面靠。
尤其是见女人已经下了车,秉着听人劝吃饱饭的想法,结合以往看过的恐怖片不听话的下场都好不到哪儿去,池尔犹豫片刻,还是咬咬牙朝那片黑暗走去。
跨出车门的那一刻,原本漆黑一片的站台在猛地在池尔眼前扭曲,面前的时空像是一面被打碎成无数碎片的镜子,不断在她眼前重新排列组合。
变故来得突然,超出自己认知范围的事情发生之后,对未知的恐惧是人的本能。
池尔狠狠拧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肉,用疼痛来极力克制自己想尖叫的冲动。清晰的痛感提醒她恐惧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她告诫自己不要慌,不能自乱阵脚!
大约过了几十秒,满目碎片粘合,时空重组,池尔眼前已经是全然不同的一番景象。
她咽了口唾沫,看到离自己不远的地方站了四个人,其中包括刚才拖着行李箱的女人,池尔又看了看周围,才发现她所处的地方看起来像是在一处老旧的居民楼外,附近哪有半点站台的影子?
明明她上的是深夜末班车,这个地方却还是白天。
“嚯,新来的?头一回见到小姑娘不哭不喊的,胆子还挺大。”
站在池尔正前方的一个中年男人边说着遍毫不掩饰地打量她,男人穿了身西装,头发上打的蜡油光发亮。
池尔不自觉就联想到了系里那位头发稀疏却要梳得油光锃亮的系主任。
她的目光从对面四个人身上一一掠过。
除去西装大叔和行李箱女士还有两个看起来比较年轻的男人,其中一个戴着一副眼镜,穿着整洁的白衬衣,看上去文质彬彬,另一个小麦色皮肤的则是穿着t恤和短裤,手臂肌肉线条分明,像个健身教练。
四个人的共同特点是看起来特淡定,好像对眼下的情景一点也不奇怪。
池尔小心地往前迈进一步,试探性开口:“请问……”
“啊!”
池尔话还没说完,一声尖叫闯入众人的耳朵。
“这里什么鬼地方?!我怎么会在这儿!”
声音从池尔后方传来,她转身,发现自己刚才站的地方凭空多出一个女生。
女生长得挺好看的,穿着条黑色辣妹裙,一头大波浪披散着,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
女生也发现这边几人,她踉跄着小跑过来,一把抓住离她最近的池尔肩膀边晃边歇斯底里:“我明明才下地铁!这是哪里?是你们在整蛊对吧?!”
池尔感觉自己的脑浆都快被女生摇匀,她一把挣开女生的手后退两步跟她拉开距离:“你问我没用,我也不知道。”
“啧,这反应,对味儿了。”
说话的是那个肌肉男。
池尔瞥了他一眼,看见他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女生见没人搭理自己,卸了力一屁股坐在地上,眼泪晕开眼线往下掉,讷讷地重复着:“这是什么鬼地方?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同为女生,池尔到底于心不忍。
她上前拉住女生的胳膊拎小鸡仔似的把她拽起来站稳,拍了拍她的背安慰她:“好了,别哭了。”说完顿了顿,补充道:“哭也没用。”
女生本来只是无声掉泪,听完池尔的话直接嚎啕起来。
池尔无奈地揉揉眉心,她在安慰人这方面从来就没什么天赋。
“哭什么哭?嚎丧呢没完没了的?给老子安静点!”
肌肉男被女生哭烦了,不耐烦地吼了声。
女生被他吓一跳,估计是看他长得凶神恶煞的脾气又不好,怕自己吃亏,虽然还是抽噎着,但不敢再发出声音。
“行了行了东子少说两句,人家一个女孩子遇到这种事害怕也正常,你忘了你第一次进站的时候?不也吓得不轻吗?”
西装男出来当和事佬,听他的话两人应该认识。
被叫做东子的肌肉男又骂骂咧咧两句,然后跟西装男聊了起来,不再看她们这边。
池尔敏锐地从西装男的话里捕捉到关键信息。
他们把这种超自然事件叫做“进站”。
而且看样子,这几个人应该都不是第一次“进站”。
池尔依旧一头雾水,她打算寻个时机找个看起来好相处些的人问问究竟是什么情况。
这时候停止哭泣的女生巡视周围一圈,估计是觉得几个人里池尔看起来最面善,所以站到了她旁边。
她脸上的妆哭花了,看上去有些滑稽。
池尔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包面巾纸扯了一张出来递给她。
“擦下脸吧。”
女生愣了下,从她手里接过纸巾,小声地跟她说:“谢谢,我叫冯钰钰。”
“池尔。”
池尔从这个叫冯钰钰的女生表情中看出她和自己一样满腹疑惑,抢在她把问题问出来之前低声开口提醒:“别问我,我跟你是一样的。”
冯钰钰有点吃惊,她短暂地忘记了现在的处境,伸手悄悄拽了下池尔外套衣角:“你不害怕吗?”
怕?
“当然怕。”
池尔不着痕迹地将衣角从冯钰钰手里抽出来。
见她好像并不是很喜欢被人触碰,冯钰钰有点尴尬地把手抽了回来。
池尔拍了拍被冯钰钰扯皱的衣角,抬眼,对上对面行李箱女士表情奇怪的脸。
池尔愣了下,对面的人就这么直直盯着她的脸看了大约两分钟。
任谁被陌生人肆无忌惮地打量都不会好受到哪儿去,更不用说是在这么诡异的情况下。
池尔皱起了眉,想礼貌出言提醒,行李箱女士却在此时转了个面儿,对着居民楼门口的方向。
“来了。”
听见她的话,刚才还在闲聊的西装男和肌肉男立刻闭嘴收声,两人默契地一起往外挪了一步彼此保持距离,一直蹲坐在花坛边的眼镜男也站了起来,几人纷纷将目光投向行李箱女士面朝的方向。
此前他们脸上或是戏谑或是探究的表情统统消失不见,紧绷的面部出卖他们紧张的内心。
池尔顺着他们的方向看过去,她记得刚才环顾四周的时候那里是白茫茫的一片,此时居然出现一道大门。
从大门口缓缓出现一个身形高大的络腮胡,朝着他们几个这边走来。
冯钰钰也和池尔一起往门口看,她也顾不得池尔高兴不高兴,她害怕得要命,像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冯钰钰死死握住池尔的衣角。
络腮胡走到几人面前,半眯着眼睛扫视了下,抬起手开始清点人数。
“1,2,3……”
他手指点一下,嘴里数一声。
“4,5……”
数到5,络腮胡停了下来。
“五位检修师傅,现在为你们安排住宿。”
络腮胡话音刚落,池尔看见对面几人的脸色不约而同变得难看。
她大概猜到了原因。
他们一共六个人,络腮胡却说“五位”。
被排除在外的那位会怎样?池尔不知道,不过从几人的表情来看,下场应该好不到哪儿去。
“几位,请跟我来。”
络腮胡说着转身朝其中一栋老式筒子楼的楼梯口走去,那几人争先恐后地跟上去,池尔没有犹豫抬脚就要跟上去。
“池尔,等等!”
冯钰钰放开了池尔的衣角,改为拉住她的手臂。
她实在是害怕,但池尔没心情继续安慰她。
恐怖片里最先领盒饭的有两种,一种不听劝的,一种擅离大部队的。
池尔一把甩开冯钰钰的手反客为主拉上她,学着之前在车上行李箱女士的口气威胁:“不想死的话赶紧跟上,刚刚你没听到吗?”
冯钰钰被她的语气唬住,腿肚子虽然发软,还是脚步虚浮地跟在她后头。
好在前面的人还没走远,池尔拉着冯钰钰追上几人。
筒子楼一共八层,老房子没有电梯,络腮胡带着几人在楼梯间七拐八拐,最后在七楼停下。
这楼房一层有八个房间,奇怪的是络腮胡上楼之后并没有将他们亲自领进房中,而是指着拐角处的两间房说:“前面就是五位的宿舍,这是钥匙。”
他摊开一只手,上面躺着两把钥匙,肌肉男眼疾手快把两把都抢在自己手中。
络腮胡见状并没有什么反应,继续自顾自地说:“每间房里一共两张上下床,各位可以自己分配床位。请记住,男女不能混住,十一点是宿舍的门禁时间,超过十一点不回宿舍后果自负。”他说着,一双眼窝深陷的眼睛再次扫视过几人,“明天早上七点我会过来带几位去园区。”
交待完毕后,络腮胡转身下了楼。
肌肉男趁其余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三两步跑到离楼梯口近的那间房门口试了试钥匙,把能开门的那把留下,另一把扔给了行李箱女士。
“这间归我们了。”
肌肉男语气有点得意。
没人反驳他。
西装男假模假样地说:“东子,你这就不地道了,咱们该让女士优先的。”
话虽如此,他朝着房里走的脚步却没停下来。
眼镜男依然沉默,跟着两人进了房间。
房门“嘭”一声关上,将几个男人的声音隔绝在里头。
行李箱女士拖着她的箱子转身朝池尔和冯钰钰招呼:“走吧。”
池尔也不磨叽,拉着冯钰钰跟上她进了拐角尽头的另一间房。
她猜得到肌肉男为什么要抢离楼梯口近的那间房,毕竟平时住旅馆都要避着尽头的房间,何况是在这个不知名的鬼地方。
进到房里,一股浓烈的霉味窜进池尔的鼻腔。
池尔不大自在地捏了捏鼻子。
整个房间弥漫着一种潮湿的气息。
“这房间多久没住过人了?”
冯钰钰小声抱怨。
房里一共两张上下床,四个床位,青绿的床架和斑驳的锈皮昭示着这两张床有些岁数,窗口处摆了张木质桌子,上面堆放了些旧杂志和报纸。
行李箱女士随意挑选了一张床,把手里的箱子放在床头边靠着。
“能开窗吗?”
池尔走到窗边,征求另外两人的意见。
冯钰钰皱着眉,精致的小女孩估计从来没在味道这么难闻的房间里待过,听到池尔要开窗她第一个支持。
“开吧开吧,这房间味道太重了,赶紧打开透透气。”
池尔看向行李箱女士。
“随你们。”
池尔去开窗,窗户边框也锈了,推起来很生涩,池尔费了些力气才把它推开个小缝隙。
外头天色暗了些,微风从窗户缝里争先恐后地挤进来。
“你叫什么名字?”
池尔转身,行李箱女士和冯钰钰分别坐在两张床的下铺,都看着她这个方向。
“池尔。”
“池尔?真好听。我叫付亭,付诸东流的付。”
池尔蹙了下眉。
冯钰钰见状,有些局促地把自己的大名也报了上来。
池尔忽然看见宿舍的门上方挂着一个老式的挂钟,上头的秒针运作着,应该不是个坏的。
她看了眼时间,八点。
池尔走到冯钰钰坐的那张床边,在她旁边也坐了下来,跟付亭面对面。
“付亭姐,你和隔壁那三个人认识?”池尔估摸付亭应该30多岁,叫她一声姐没什么问题。
“不认识。”
池尔有点惊讶,不过想想付亭好像的确也没跟那三个男人说过话,只是他们站在一块儿,是池尔下意识把他们当作是熟人。
池尔觉得眼下时机不错,虽然不确定付亭会不会如实相告。
她委婉地组织了下语言:“今天看你们的样子,好像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了?能麻烦你跟我说说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冯钰钰本来恹恹地靠着床架,听到她的话忍不住坐直了身子竖起了耳朵。
付亭环着胳膊看看池尔,又看看冯钰钰,脸上的表情怪怪的。
她笑了笑:“你是想问你们现在在哪里?为什么会在这里?”
池尔点头:“刚才我听到那个西装男说什么……进站?”
“如果我说我也不知道呢?”
池尔以为她不愿意跟自己多说:“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就算……”
“不是我不愿意,是我真的说不清。”
付亭环在一起的双手垂下来摊开,一副无奈的表情。
“我们的确把来到这里叫做进站,可我们谁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被选中进到这里。”
池尔立刻反问:“选中?”
付亭莞尔:“如果非要形容的话……生存游戏你玩过吧?”
“没有。”
池尔老实回答。
“……”
看见付亭微微哽住的表情,池尔反思自己是不是不该这么回答。
可她说的是实话,她的确没钱也没时间玩游戏。
“不过曾经看我室友玩过。”
池尔找了个台阶。
付亭这才继续给她解释:“我们就好比被游戏内测选中的玩家,由媒介传送到这个异世界,我想你应该也猜到了这个媒介是什么。不同于原本的世界,这里很多东西会超出你的认知。”
池尔陷入沉默。
她想不通自己有什么过人之处值得被“选中”,她只是个很平凡的大学生,非要说和别人有什么不一样,那就是她格外的穷。
过了会儿,她点点头,示意付亭接着说。
“既然是游戏,就有任务,既然有任务,完成之后就会有奖励。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大家管他叫站台,异世列车一趟一共三站,每一站都会有不同的任务。完成关键NPC发布的任务就会得到前往下一站的车票,完成所有任务成功从终点站出来的人会回到原本的世界并得到一笔丰厚的奖励。”
“那如果完不成呢?”冯钰钰没忍住问道。
付亭笑了笑,池尔竟然从这笑容里感觉到一丝残忍。
“还记得大胡子今天说的,检修工有几位吗?”
池尔右眼皮跳了跳:“五个。”
“触发了特殊任务,多余的人就会‘GAME OVER’。”付亭说完停下来欣赏了片刻两人菜色的脸,补充道,“我说的结束可不仅仅是在站台里。”
“他是关键NPC吗?”
付亭微笑道:“当然不是。”
冯钰钰强忍着害怕,听到这儿实在是忍不住了,又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池尔没心情哭更没闲工夫安慰她,她的眉毛拧成一团,问:“付亭姐,我想问问,这是你的第几站?”
付亭勾了下嘴角,没回答她。
见她不打算告诉自己,池尔也没打算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她真正想问清楚的是……
“付亭姐,到站的车票是有限的吧?”
付亭唇边的笑意淡去,看她的眼神变得有点复杂。
良久,付亭幽幽叹了口气。
“你很聪明,我都怀疑你是不是第一次进站。”
池尔不接话,固执等着她给出明确的答案。
“你猜得没错,就算完成了任务,拿不到车票结果也是一样的。”
“所以下一站里我们遇到的人也不一定是现在这些了?”
付亭点头:“没错。”
付亭话音落下,房间里陷入长久的沉默,只有老式挂钟滴答滴答的声音和冯钰钰的哭声,偶尔夹杂着一丝从窗户缝里灌进来的风声。
池尔看着付亭平静的面容。
如果真如她所说,这个异世界里任务失败会付出生命的代价,那这里面的所有人大概都盼着对方先死,毕竟车票有限,人性的恶却是没有底线的。
对于付亭的话,池尔并没有尽信。
不是她觉得付亭有所保留,反之,第一次见面,还是在如此境况之下,如此细致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和盘托出……
池尔不怀疑所谓“进站”规则的完整度,只怀疑付亭的话里有多少真实度。
看着她越来越深的眸子,付亭率先出声打破沉默。
“天色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池尔回过神,看了眼窗外,此时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再看一眼门上的钟,时针已经指向9。
她回头,见付亭直接躺到了下铺和衣而卧,甚至连鞋都没脱。
冯钰钰可能是哭累了,看付亭已经躺下,她犹犹豫豫地拉了拉池尔的胳膊问:“池尔,晚上你能跟我睡一块儿吗?”
冯钰钰似乎对她没什么戒备心。
池尔边站起身边“嗯”了声。
她在外头兼职偶尔会遇到路程太远必留宿员工宿舍的情况,池尔性子比较严谨,养成了在陌生的地方留宿必须巡视一圈排除安全隐患的习惯。
这房间挺小的,带一个洗手间,但不能洗澡。
池尔排查完洗手间又回到床边,她随手从桌上捡了张旧报纸垫在地上,俯身趴下检查两张床的床底。
她本意是想看看房间里有没有老鼠洞之类的东西,有的话堵上比较好。然而老鼠洞没发现,却在付亭睡的那张床床底恍然看见一节垂下来的像是纸条的东西。
房里开了灯,灯泡上覆了层灰尘,暖黄色的光让整个房间有些昏暗,池尔从衣服兜里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伸到付亭床板底下往上一照,果然看见上面贴着一张残缺不全黄色符纸,上头似乎用朱砂画着什么,角度和光线原因,池尔看不太清。
池尔站起来拍掉裤腿上的灰,她牢记恐怖片生存小tips,看见不明物体不要乱碰。
她回到床边,虽然不知道那符纸究竟是做什么用的,但始终觉得付亭躺在贴了符纸的床板上有点不妥。
想了下,她出言提醒:“付亭姐,要不你跟我们一起睡这张床吧。”
付亭假寐着,听她这么说睁开眼坐起来看着她:“怎么了?”
池尔把她床底下贴着符纸的事如实相告,付亭低头往坐着的床板下看了眼,话不多说立刻利索起身爬上了池尔她们的上铺。
冯钰钰搓着胳膊往里头挪了挪给池尔腾位置,池尔见状走到窗边关上了窗户。
冯钰钰也没说什么,比起感冒她宁愿闻点霉味儿。
不过她这一身短裙实在是不方便,冯钰钰伸手敲了敲上铺的床板。
“付亭姐姐,我看你拖着行李箱,能借我一套衣服吗?”
付亭淡淡声音隔着床板传来。
“抱歉,我的箱子里没装衣服。”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池尔总觉得付亭对待她和冯钰钰的态度有些不一样。
被付亭拒绝,冯钰钰也不能强求,床铺上有床单薄的夏凉被,她做了几分钟心理建设,一把扯过被子搭在身上。
没办法,这鬼地方入夜之后越来越冷,她一条短裙完全没办法御寒。
池尔关好窗后走到冯钰钰旁边躺下,冯钰钰把被子分出一半给她,怯怯问道:“池尔,能不能不关灯?我实在是太害怕了……”
池尔把被子搭在胸口,扭过头看她一副紧张害怕的样子,无奈地问她:“你进来的时候没看到门口贴的的员工宿舍守则吗?11点宿舍自动断电熄灯。”
……
冯钰钰没再说话,房间里又变得掉针可闻。
池尔躺在床上,半眯着眼睛盯着天花板上的灯泡,脑子里一会儿是付亭刚才跟她讲规则的声音,一会儿是她奔波于各个兼职地点打工的模样。
没一会儿,池尔的眼前开始模糊,困意占据上风,她强撑了会尔,最后实在是撑不住,沉沉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