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欢一下一下画圈的手不由顿住。
旧识?当然不是。
但她这般关心一个不认识的小娘子, 是该找个合适的理由解释才行……
“我不认得崔家小娘。”
宋欢的手搭在裴砚后腰上不动了, 仰起脸道:“但略有耳闻。”
“去年三月, 崔御使一家出事之时, 夫君尚未回京。”
“怕是不知此事在京中算不得秘密, 便是那小巷老妪之间也会闲谈一二。我虽没去过京中贵女们办的宴会, 但也没那么闭目塞听, 有些事情还是知晓一些的。”
裴砚闻言忽地轻哼一声, “京中那些宴会没意思的紧, 娘子不去也罢。”
宋欢:“……”
这厮的关注点果然一如既往的清奇。
她在这儿费心解释,他却说宴会没意思……
“不过此次回京,想必会有不少人往府中送帖子。”
裴砚却又道:“届时娘子若是有愿意去坐上一坐的,为夫便陪你一起走一趟。”
宋欢听到这里明白了,原来这厮是想帮她找补回从前没有的面子。
可这不是给他自己添麻烦吗?
明枪易躲, 暗箭难防。
那些送往裴候府的帖子至少有一半是不安好心的。
宋欢的手指又开始在裴砚后腰上画圈, “我不太喜欢去那些宴会。况且若是真回京了,我可有得忙呢。”
“秦伯伯交给我宝云街,如今还托秦止帮忙管着,回去之后我要着手开始接下来。”
虽然如今她已经决定留在裴砚这厮的身边,可到手的钱没有不要的道理。
再说了,有钱底气足。
万一裴砚这厮哪天变心了呢?
这不现在便已经因为书中女主的事在对她绕弯子了?
跟她绕来绕去,还是没有告诉她被那陈奉害死的女子究竟是不是崔小娘子……
但宋欢倒是也不必再深问。
这厮有心遮瞒,恰是证明了书中女主还好好的活着。
至于中军大帐中的那一出……恐怕是为了激怒四皇子,让四皇子杀了那个陈奉……
宋欢还记得在书中,那个想欺辱女主的炮灰将军是被裴砚所杀, 而书中的炮灰将军是二皇子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陈奉?毕竟只是个炮灰,宋欢记不太清楚。
可不管是谁的人,那人得知此事后肯定要在四皇子身上记上一笔帐。
宋欢是乐意看到皇家内斗的。
这样……她和裴砚的时间才能更长一些。
这么一想,宋欢突然不想那么快回京城了。
“夫君,我们还要在宁县待一段时间吧?”
胡军虽然暂时撤退,可跟书中被四皇子派人秘密暗杀不同,他们首领被裴砚在战场上当着数万将士的面亲手砍死……这仇结大了。
一旦他们内部选出新的首领,第一件事恐怕便是发兵大楚,为他们的老首领报仇。
宋欢以为,他们至少还要在宁县待上一两年。
“三个月。”
裴砚却说出一个令宋欢很意外的时间,“最多不过半年。”
与此同时,他反手抓住宋欢在他腰上肆意游走的手,气息微微有些凌乱,“欢欢,你若是再乱动,我可不能保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宋欢:“……”怕了怕了。
到嘴边的疑问全都咽了下去,她老老实实的闭上双眼,“不乱动了,我们睡吧。”
“……”裴砚心头霎时蔓延起一股难言的情绪,脸色不禁黑了黑。
他着实想不到,欢欢竟因为不想和他亲近而停止追问……
宋欢真的累了。
这回闭上眼没多大会儿,人便沉沉的进入了梦乡。
从前宋欢睡觉很不老实,翻来覆去的。
前些日子裴砚回来的晚,便总看见人横躺在榻上,只盖了半条被子,一双小脚还不安分的裸露在外面。
倒是也有好好盖被子的时候,但那回宋欢竟是裹紧被子从床榻上“嘭”一声掉了下来。
裴砚刚进帐中便听到这声响,顿时骇了一跳,急急忙忙跑到床榻边,便见人仍然睡得香甜,仿佛从床上摔下来的人不是她……
那时他只能将人抱起放在床榻上,重新给她盖好被子,再躺下歇息。
但今晚,不知道是不是知道身旁有人,宋欢睡觉老实多了。
可对裴砚来说,却是更难熬了。
女人柔软香甜的身体紧紧贴着他,清浅的呼吸落在他肩头,均匀绵长,却过分灼热,灼热到仿佛将裴砚整个身体都被放进了火炉煅烧……欲生欲死,长夜难捱。
裴砚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过去的,但刚到卯时,他便同往日一样睁开了双眼,眼中红丝藏不住,显然是没睡好……
但宋欢仍睡得很深沉。
裴砚捋了捋她额前的碎发,微凉的薄唇贴在她额头亲了一下,而后起身走出了营帐。
裴沉、裴深二人已在帐外等他。
“四皇子一刻钟前刚刚将他的人带离药帐,主子,您可要去送上一送?”
裴深向裴砚禀报时,刻意咬重了“送”这个字,显然这话离还有另一层意思。
裴砚一时未答,沉吟片刻才道:“不用,先按兵不动。”
裴沉闻言和裴深对看了一眼,一时不解:“主子的意思是……”
裴砚眸光幽深,“密切注意人的动向,只要人不死便可。至于四皇子楚徇,若是他的人查到踪迹,便是稍稍透露一些给他也无妨”
“是,主子。”裴深裴沉齐声应道。
……
在四皇子离开军营两日后,裴砚也带宋欢坐上马车,启程回府。
路途颠簸,宋欢身子随着车身摇晃,双眼不由自主的便阖上了。
临离开军营之前,她没找到机会问裴砚,他能不能找到可书写字的小岩石……
“取箭头”的教案没画完,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回来,她便在昨日去了一趟药帐,让人去伙房借了一块完整的猪皮,而后并着在宣纸画出的粗糙图,在秦大夫等人面前,不太熟练的演示了一番。
但因着她将步骤分解开,一步一步的操作,而且并不是在人身上划动,宋欢心里也放松许多,整个过程完成的还算是顺利。
最后她告诉那几位大夫,最重要的还是实践。
做得越多,对人体结构越了解,也越懂得分寸,失误便会越少。
宋欢不知道,因为她这“实践”两个字,军营中有相当长一段时间……猪皮极为紧缺。
不过此时此刻的宋欢,却是整个人都摇摇欲睡,双眼迷离。
昨天用了太多“医学知识卡”上的知识,她要睡六七个时辰才能睡足。
然而今日一早,不到卯时,她便被裴砚唤醒了。
宋欢整个身体紧贴着马车车壁角落,脑袋摇摇晃晃的,眼瞅着便要撑不住陷入深沉的梦乡。
谁料到就在她将要睡着的边缘,马车忽地猛烈颠簸,她一脑袋磕在了车壁上,疼的她眼里瞬间挤出了泪花。
“嘶—— ”宋欢痛呼一声,手摸向被碰的脑袋轻轻按揉。
而裴砚这会儿正掀开车帘吩咐裴深驾慢一点马车,这么一眼没注意的功夫,宋欢就惨遭马车毒害了。
他忙折回身,脸色不太好看地道:“待回到府中,我便命人将马车四壁都钉上厚毯子。”
宋欢:“???”
“别。”宋欢万万没想到明明是她碰着了头,竟然还要反过来开导裴砚。
“马上天就要热了,你在马车上钉上厚毛毯,到时候出门该多热啊。”
“其实我平日坐马车也不会撞到头的,只是今日实在有些困。”
宋欢说着,上下眼皮又碰了碰。
困意使她精神迷茫,似乎连刚刚撞到的地方也不觉得疼了。
她垂下手,强撑着瞪大眼睛看向裴砚,只觉得眼前的人出现了重影,有两个裴砚在她眼前交叠……
“裴砚砚……”宋欢眨了眨眼皮,“你能不能抱着我?”
“……”
裴……砚砚?
裴砚面色一会儿黑一会儿红,这女人……怎的一天到晚的乱唤他的名字?
宋欢却已经朝他伸出了双手,一副等着被他抱的样子。
裴砚瞬间被气笑了,大手一捞,将人禁锢在怀中,颇为无奈的道:“安心睡吧,到府中我再唤你。”
“嗯。”宋欢低低应声,双手搂着他的腰,放心的闭上了双眼。
“欢欢……”裴砚唤她一声,想与她说一说见裴家军那几人的事。
可宋欢却没应他,低头一瞧,人已经睡着了。
裴砚眉心不禁锁起,当真这般困吗?
……
因着得了裴砚的吩咐,裴深减慢了马车的速度,抵达府中时已经是未正。
可宋欢……却还是没醒来。
裴砚心底隐隐升起一股不安,唤来裴管家,“让人去请大夫来。”
裴管家已然知晓来陈济的事,什么也没多问。得了吩咐立刻便让人出门请人了。
但他仍有些担忧的往院子里头瞧了瞧,“夫人这是怎么了?”
裴砚薄唇紧抿,眉眼沉了沉,“欢欢近日甚为嗜睡,军中数位大夫瞧过,但都说没什么病症。”
裴管家闻言眼珠子顿时瞪的溜圆,“主子是什么时候让人给夫人瞧的?”
裴砚沉声:“半个月之前。”
裴管家双手一拍,面露喜色:“主子,依属下的猜测,夫人嗜睡……或许是有喜了?”
“……有、有喜?”裴砚蓦地怔住。
“是呀主子。”
裴管家有些激动,若是夫人真有喜了,那他们裴家就有小主子了。
“许是时候尚浅,故而军中大夫一时摸不出来脉象。但如今又过去了半个月,这回请大夫来探探脉,兴许能探出来脉象!”
而此时,被裴管家猜测有喜的宋欢终于醒了过来。
她看了看身下的床和屋中的摆设,知道自己应是回到府中了。
但是裴砚这厮怎的不叫醒她?
在军中把她抱回营帐,回到府中又把她抱回卧房……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有多娇弱……她难道不要面子的吗?
宋欢长叹一声下了床榻,趿上鞋子走出房门,便看见在院门口长身玉立的男人。
“裴砚,你怎么不叫醒我?”宋欢隔空喊了一句。
作者有话要说: 金金:我明天(今天)会早更的!(啊!flag的小旗再次立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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