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夜里,余慧心按习俗用草药熬煮的水洗了澡。
洗完,她闻闻自己,有种混杂的草木味道,怪怪的,并不清爽,肯定是因为药用植物的关系。要是带着这身味儿入洞房,也太不美好了吧?
明天得早点起床,泡个澡,把自己搞香一些。
但是,她有个不由自主的毛病——第二天越有事情、越需要早起,她就越睡不着,妥妥地失眠到天亮!
这次也不例外,她听见打更声,不知有几次,最后干脆放弃入睡——爱咋咋地吧,越想睡反而越睡不着,心情会很糟糕的。
她听着外面的蛙叫虫鸣声,在脑海里排演明天的情形,居然很快失去意识。
一觉睡醒,她猛地坐起。
紫兰正坐在床边给她打扇,吓了一跳:“小姐醒了,做噩梦了?”
“没有。”她只是想到昨晚失眠,该睡过头了。她扭头看了眼窗户,窗户半开着,豆腐四仰八叉地躺在下方的条案上,肚子一股一股的,睡得香甜。
外面的太阳似乎很大,猫都不愿意出去了。
余慧心问:“什么时间了?”
“刚到午时。”紫兰笑眯眯地道,“小姐昨晚没睡好吧?”
“午时了?!”余慧心惊。
“还早呢,小姐别担心。先起床洗漱吧,好用午饭。”
余慧心顿了顿,想到吉时在傍晚,的确不用急。但再不急,梳妆打扮还是费时间的,她原本打算早点起床洗香香,现在少了几个钟头的时间,还能洗吗?
去上房的路上,余慧心见家中张灯结彩,但并不热闹,和她想象中的办喜事有很大差别。
说起来,前几天反而热闹。到了今天,该准备的都准备完了,迎亲在傍晚,大上午的可不清静么。
吃过饭,余老爷说:“你回房睡个午觉,反正不是头一回了,不用急。”
余慧心:!!!
这是人……这是爹说的话么?
她一言难尽地说:“这话可不要在义淳面前说。”
“放心放心,我这不是和你说么?怕你没休息好,上了花轿打瞌睡。”
“……”她是那么不把终身大事当事的人吗?再说了,她刚起床,哪还睡得着。
段氏和陈氏陪她回房,顺便检查有没有什么事落下。
进门,见豆豆趴在桌上舔爪子,看到段氏和陈氏,它马上溜下地,钻角落里藏起来。
段氏问:“这猫是今天带走,还是过两天再回来接?”
“今天带走得提前关起来。”陈氏说。
余慧心道:“今天忙,以后再说吧,随便什么时候回来接都是一样的。”
段氏笑道:“对对……”
她和陈氏坐了一会,去忙别的了。
余慧心让人打水来,到底是洗了个澡,甚至将头发也洗了。
待头发晾干,陈氏带着人来给她梳妆。
陈氏看出她沐浴过,笑了笑,没说什么。就是梳头时,婆子说:“哎哟,这头发刚洗过吧?太滑了,簪子都插不稳……”
余慧心:“……”怪我咯?
头发顺滑不是什么问题,簪子最后当然是稳稳当当地插好了。
在余慧心梳妆时,红梅、紫兰指挥人将屋里几口贴了喜字的箱子抬出去。这里面都是余慧心平常用的东西,主要是书,一会儿跟在嫁妆后面一起去裴家。
闹哄哄地折腾了半天,日暮西斜,余慧心的妆面已经十分完美。想着迎亲的队伍快到了,她紧张起来。
暮色四合,屋里屋外点起了灯,热闹的声音远远地传来,但……迎亲的还没来。
余慧心回忆余七巧的经历,想看看上次嫁去王家是个什么流程,结果发现——余七巧这段记忆十分模糊,估计是太紧张,无暇注意周围。
余慧心只好默默等着,渐渐地把紧张等没了,甚至觉得饿!
emmm……什么时候才能吃饭?
她犹豫着,要不要问陈氏要点东西吃。
正想开口,有婆子来报信:“来了来了——”
余慧心又紧张起来。
陈氏道:“别紧张,还要好久呢。”
余慧心茫然,不是说到了吗?
过了一阵,又有人来报:“进门了!”
余慧心:“……”
什么鬼啊?刚刚不就来了,这时候才进门?
她这才模糊地想起,迎亲并不容易,新娘家简直步步设障,要从大门口到她闺房外,少不得折腾两个小时。
可她真的好饿!中午就因为紧张没吃几口,又想着大喜的日子,总要保持身材、不能胡吃海喝……
余慧心只好继续等,又等了半个小时左右,外面越来越热闹,但新郎官仍然没突破封锁……
她简直想叫上丫鬟打几圈麻将。
胡思乱想了一会,周围的人突然肃杀地将门关好,层层挡在外面。
余慧心挺直背,到了?
真的到了,她隐隐约约听到裴义淳的声音,还有许多陌生男人的声音,想来都是他的朋友。
余慧心紧张到不行,外面有人吟诗,她没心思去听吟的什么,反正就流程和习俗呗。
吟了半天,还在继续。她紧张的心情又渐渐消失了,甚至冷漠脸。
看来这一天有的折腾,似乎还没她多少事,她只需等着就是了,紧张什么呀?
裴义淳的声音传了来,他也念了一首诗。
念完,其他人起哄:“新娘子快出来——”
陈氏问余慧心:“要不要出去了?”
余慧心脸红:“我怎么知道?”
陈氏噗嗤一声,“差不多了,别误了吉时。”
房门打开,余慧心由丫鬟扶出去,抬起头,面前设了一道屏风,让她无法看见裴义淳。
这屏风是行障,一路遮着她到正堂,开始行礼。
余慧心想弄清这个朝代的婚俗——她上辈子写古言,查资料可累人了,现在能亲身经历,当然要好好记下!
她忘了她现在大概不需要。就算写小说会涉及婚礼,但她的读者是本朝人,本朝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她只需一笔带过就是。
不过因为上辈子查资料的阴影,就算用不着她也想记录,有备无患嘛。
拜完余家两老,终于出发前方裴家。现在没红盖头,出门时拿团扇遮着脸。
到裴家行完大礼,直接送进洞房。
余慧心不清楚现在什么时辰了,她从自己房间出来时天就黑了,此时……搞不好快十二点了。
洞房里还有一些礼仪,结发、喝交杯酒……因为裴义淳坐在旁边,余慧心无法集中注意力去记这些步骤了。
吱呀一声,房门关上,余慧心震了震,听见外面的人陆续离开。
眼角余光瞥见裴义淳动了动,她扭头看着他。
他极其紧张,两手抓着大腿上的衣服:“我们……歇着?”
“我想洗脸。”余慧心也紧张,但有些事比结婚更重要,她永远不会忘记,比如——卸妆。
她这话一出来,裴义淳就像有了新目标、可以暂时放下眼前的事,立即道:“我叫人打水来。”
他起身到门口喊了一声,余慧心听到红梅应声,安心不少——新地方至少不是完全陌生的。
她伸手到背后摸了摸,摸到一颗花生、一颗红枣,先将红枣默默地塞进嘴里,再剥花生……
咔擦——
裴义淳回头。
余慧心盯着花生,浑身僵住。她慢慢地抬起头,无辜地看着裴义淳。
裴义淳一笑:“饿了?”
她红了脸,鼓了鼓脸颊,想说什么没有说,低下头继续。
裴义淳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她紧张地往旁边挪了挪,他侧身对着她,伸手从床上掏花生,掏一颗剥一颗,然后把花生米递给她。
余慧心对他一笑,接过花生米塞进嘴里。到第二颗的时候,她终于想起该礼尚往来,将花生米递向他。
他愣了愣,两只眼盯着她,眼底窜起火苗,俯身轻轻将花生米含住。
余慧心怔了下,感觉指尖一股暖流,双颊陡然燥热。
裴义淳也愣住了,保持含花生米的姿势不动。
余慧心感觉自己的心脏要停了。屋里的红烛燃烧着,他的脸映衬着烛光,平常光风霁月的样子多了一丝魅惑,引人沉沦。
“小姐——”红梅和紫兰送水和毛巾来了。
裴义淳马上坐正,快速嚼起花生米;余慧心收回手,从背后抓起一颗花生剥起来——两人都是欲盖弥彰的样子。
红梅和紫兰呆住,那……那是撒账的东西,他们怎么吃起来了?
二人愣了愣,对视一眼,紫兰先出去了。
红梅道:“小——”
“咳!”裴义淳终于发现她没改口,猛地看过来。
红梅愣了愣,对余慧心道:“少夫人,水打好了,洗脸吧。”
余慧心将没剥完的花生塞给裴义淳,快步走过去。洗完脸,红梅顺便给她拆发髻。
裴义淳看着,身上燥热起来。那什么……梳洗完毕,就该那什么了……
这时,紫兰端着一大碗热腾腾的食物进来,碗边放着两把勺子。将东西放在桌上,她没有说话,默默地退了出去。
红梅也赶紧退下。
余慧心摸了摸头发,看着裴义淳。
裴义淳走到她面前,牵起她的手快步走到桌边,和她一起坐下,然后端起碗,拿勺子舀起里面的饺子喂她。
余慧心吃了一口,拿起另一把勺子。
裴义淳停下来,看着她舀起饺子,满是紧张。直到她把饺子喂过来,他才满足地松口气。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吃完,忙了一整天的疲累消失不少,身上回复了不少力气。
放下碗,他看她一眼,声音发紧:“睡吧。”
“嗯。”余慧心轻咬下唇,起身慢慢往床边走。
裴义淳默默地跟上,快到时,突然抢到前面,弯下腰很冷静地刨了刨床上的干果,待床中间没有了,对她道:“你……”接下来要说什么,卡住了,只有越发红热的脸出卖了他的心思。
余慧心默默地脱鞋坐到里面去,慢慢躺好。
裴义淳一脸冷静地解下床帐,在她身旁躺下。
空气十分安静,过了片刻,余慧心轻轻翻身面向他,脑袋往他颈边靠去,低声道:“夫君忙了一天,累了吧?”
“不……”裴义淳感觉她的气息吹拂在身上,整个人都不好了,“不累……”
余慧心没说话。
过了会,他轻轻地伸出手覆在她腰上。
余慧心感觉他的手在颤抖,更明显的是手上的热度!她本来已经平静,不就是洞房吗?她在现代连小电影都看过,理论经验十分丰富,还会怕古人不成?
但这大手一伸过来,她脑子就混沌了,呼吸也不稳了。
裴义淳的手渐渐收紧,翻身靠拢来,像她刚刚一样,将脸靠在她颈窝处。
余慧心以为他要循序渐进一会儿,他却直接吻住了她耳畔的肌肤。她倒吸一口气,身子轻轻颤抖。
裴义淳微顿,抬起头见她紧闭双眼、睫毛颤动,不施脂粉的脸上满是红晕,似乎……他不需要停顿。
他握住她的手,五指嵌入她指缝,与她十指相扣,低下头轻轻吻在她唇上,然后抬头再看一眼她脸色,接下来的试探便大胆了许多。
结束后,余慧心轻喘着、香汗淋漓地窝进他怀里,脸在他颈窝蹭了蹭。
他将她抱住。她主动钻进他怀中,不再紧张害怕,他才有这桩婚事终于成了的感觉。
第二天,余慧心先醒,没打扰他,先行梳洗。
裴义淳睁开眼时,看着通红的床帐,感觉身下硌得慌,伸手一摸,摸出一颗花生,记忆顿时回笼,看到身边空荡荡的位置,慌张地爬起来:“慧心——”
“我在。”余慧心坐在梳妆台前回头。
他马上掀开床帐看过去,余慧心粲然一笑。给她梳头的红梅看向裴义淳,脸蓦地一红,马上背过身去。
裴义淳看向自己,见没穿衣服,赶紧缩回床帐。
余慧心轻轻一笑,再将头发理了理,挥手让红梅退下,朝床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