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极品婆婆

至于刘云芳,在场的人将她落寞寂寥的神色看在眼底,皆在心里忍不住叹息,要不是亲眼所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刘云芳多泼辣的人哪,竟会栽到小儿子和孙子手里,今天的事情要换陆明大哥他们,刘云芳非跳起来扒他们一层皮不可。

搁陆明身上,她话都不敢多说了,当真是活该。

以前受过刘云芳气的,听说这件事后解恨不少,她刘云芳不是爱骂人牛逼哄哄的样子吗,分了家谁还听她的?叫她年轻时不积点德,将来还有得她受呢!不说其他,等她再上点年纪走不动了,日子更凄惨。

不得不说,生产队还是有很多人幸灾乐祸的,都等着看刘云芳以后的热闹。

照理说这件事和薛花花没啥关系,不知为什么,刘云芳却记恨上了她,天天在猪场话都不和薛花花说,看着薛花花就把脸拉得老长,好像薛花花欠了她钱没还似的,背过薛花花,更是对东东比手画脚吓唬,赵彩芝看到过两回,碍于她是长辈没吱声,只让东东听话点,别闯祸。

孙桂仙在旁边看得直摇头,向薛花花打小报告,“德文媳妇性格太软了,明明刘云芳阴阳怪气,她说东东做什么,东东还不够听话啊?”换作她,定要跟刘云芳理论番好的,当然,她也只是唠叨两句,真要和刘云芳理论她是不敢的,没办法,谁让刘云芳儿子多呢。

这年代,谁后人多谁就厉害。

薛花花低着头,专心纳鞋垫,布鞋已经做好了,剩下些千层底,她寻思着简单缝缝当鞋垫用,这个时候穿着暖和些,见她不说话,孙桂仙搬过凳子挨着她坐下,余光瞄着檐廊上独自蹲地上写写画画的东东,“哎,以前他和小明天天在猪场打打闹闹的,吵得人心烦,现在就他一个人,反倒不习惯了,我看要不让他跟着红英去小学吧,那儿热闹。”

天天看刘云芳甩脸色吓唬东东,她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热闹是热闹,他要和学校里的人伙起来,估计把房顶都要掀了。”说话时,薛花花抬眸望去,只看东东双手拉住嘴唇,朝刘云芳的背影做了个鬼脸,龇牙咧嘴的,颇为滑稽,薛花花失笑,“你看他是不是被吓唬几下就怕了的?他心眼多着呢。”

就说那天的事,刘云芳没怎么打小明,他却抱着小明痛哭流涕好不伤心,回家后他四叔调侃他和小明才是亲兄弟,人咋回答的?“我知道小明奶奶不喜欢我们,经常背着奶奶说我们坏话,我才不喜欢她呢,她打小明,我就帮小明,帮了小明以后小明就跟我亲了,让他奶奶买的糖在米缸里发霉。”

这话逗得薛花花哭笑不得,小小年纪哪儿来那么多花花肠子,况且家里也没人教他那些,偏陆德文颇为自豪,说东东性格随她和陆红英,将来长大了肯定是个人才,这两天陆建勋和陆明文他们去公社小学打灶,有心把东东带去,东东自己不肯,理由是他走了害怕刘云芳拿赵彩芝撒气。

言外之意就是留在生产队是盯着刘云芳不让她欺负人。

东东心眼多不多孙桂仙看不出来,不过东东明显不怎么怕刘云芳就是了,因为刘云芳时不时会嘀咕几句粗话,东东脸不红心不跳的该干什么干什么,完全不受她的影响,淡定得很,哪儿像自家孙子,遇着芝麻大点事嚷嚷得山崩地裂似的,没出息得慌,于是,她忍不住感慨,“男孩子就该像东东,长大了才能撑起家人,你看大宝他们,昨晚他妈少给他舀了勺饭,在院坝里又哭又跳的,听得我折了根棍子就打了过去,少吃口饭能死啊。”

比起刘大宝他们,东东这孩子她是越看越喜欢。

薛花花认真的穿针引线,正想说点什么,外边突然传来陆建勋一惊一乍的声音,听得薛花花头皮发麻,朝孙桂仙叹气,“我家小的省事,大的不省心。”

薛花花没回,外边陆建勋喊得更起劲了,“妈呐,妈,妈,我们回来了,以后小学里的学生都能吃口热饭,咱是不是又给你增光了啊?”陆建勋走路风风火火的,干成件大事,别提多兴奋了,边走边吆喝,“妈,你是不知道,三姐可厉害了,昨天我们去小学她就找校长说了全校师生吃饭的问题,冬天了,吃冷的是身体不好,她建议校长请个人专门帮全校师生热饭,至于耽误的工分,热饭的师生每人出点粮食啥的,校长拍手赞成呢。”

不愧是他三姐,说话逻辑严明井井有条,什么情况都考虑到了。

听到这个消息,孙桂仙欣喜若狂的夺门而出,“建勋,红英学校真的要找热饭的?你看我行不?”孙桂仙顺着自己头发,眼神无比渴望,甚至脸颊的肉都渐渐崩了起来,眼角深邃的细纹往上拉得紧紧的,仿若绷紧的弦,看得陆建勋直直打了个哆嗦,“婶子,你还是留在生产队吧,校长说了,找个三十岁左右勤快的妇女同志,个子要高大,干活要有力气,你好像不太行吧。”

不是陆建勋打击孙桂仙,学校的活她肯定干不了,光是把每个年级学生的饭碗放进蒸笼就够她受的了,热了饭再依照顺序放好,她更不行。

那个活,真得有力气个子高的人才能做。

“我咋就做不了了?建勋,你太小看婶子了吧,你大嫂生东东那会还是我陪着去的,这世上,难道有比生孩子更难的事情?”孙桂仙没仔细考虑过要不要去,听到去学校干活有粮食,她下意识的就想凑热闹而已。

陆建勋却较了真,“婶子,话不是你这么说的,生孩子是我大嫂生的,你们在旁边加油打气就行,学校里的活可不是加油打气就能应付的,累得很呢,你想啊,要是不累的话,三姐咋不向校长推荐我妈呢?”整个丰谷乡公社,他妈是炙手可热的人,走哪儿哪儿闪闪发光的那种,他妈要是想去,校长恐怕要跳起来欢迎。

孙桂仙想想也是,“我不去,大宝妈去行不行?”在小学干活多体面的工作啊,说出去脸上也有光。

陆建勋摇头,“不行,校长说了,要就近找个合适的,咱生产队离得太远。”

其实,今早校长就问他们三兄弟有没有谁愿意去干活,他们三兄弟给拒绝了,如今薛花花和赵彩芝在猪场干活,陆红英教书,他明年又要当兵,家里不留两个干活的人,田地的农活咋个整?

当然,虽说他们拒绝了校长,这件事还是得和薛花花透个底,陆建勋和薛花花在屋里说话,外面,孙桂仙也和陆德文陆明文嘀咕刘云芳吓唬东东的事,“有些事我们局外人不好说,但刘云芳的做法要不得,你们和陆明关系好,私底下跟陆明说说,让他跟他妈说。”

陆德文抱起地上的东东,略有迟疑,“东东又没少块肉,大惊小怪的会不会不好?”

陆明文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孙桂仙怒了,“真等少块肉的时候就晚了,你妈和她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有些话不好说,你们跟陆明比较好开口。”

陆德文皱了皱眉,“我妈也是这个意思?”真要是薛花花的意思,他得赶紧找陆明说说,有什么不满的冲大人来,别在小孩子面前装怪,况且那天的事本就和东东他们没关系,是刘云芳自己动手打小明的。

见孙桂仙不说话,陆德文抬头看她两眼,只见她僵着嘴角,眼神直勾勾瞄向外边,他困惑的转头望去,正好看见刘云芳站在院坝沿,目光冷冷的瞪着他们,恨不得剜他们两片肉下来,孙桂仙背后说人坏话被抓包,心虚得不行,陆德文却无动于衷,甚至还笑眯眯喊了声婶子,这才抱着东东进屋找薛花花。

陆明文也表现得十分坦然,弄得孙桂仙一个人里外不是人,想了想,暗搓搓跟着陆明文进了灶房。

而刘云芳在院坝沿站了会儿,阴沉沉走了,看到她离开,窗户边的孙桂仙才松了口气,拍着自己胸口说,“花花,你看见她嘴脸了吧,我都怕她扑过来打我们,德文和明文倒好,笑嘻嘻就过去了,我看东东像德文他们,不怕事。”

陆明文扯了扯嘴角,心道刘云芳不过甩脸色又不会真打人,有什么好害怕的,见薛花花拿着针在针脚处打了个结,他眼神发亮,“妈,鞋垫做好了?西西明天是不是就能穿新鞋了,你不知道,教室里可冷了,好多学生握笔双手冷得发抖,写出来的字歪歪扭扭的难看死了,严重些的还长了冻疮,化脓流血,看着恐怖得很。”

学校里有些教室的窗户塞稻草堵住后光线不好,只得敞着,冷风呼呼往里灌,里边的孩子从早到晚手脚都没暖和过,他真不知那些孩子咋忍过来的。

“是不?那我家大宝他们呢,我也想拿旧衣服给他们做双布鞋,兄弟两说什么都不穿,要我把钱留着给他们买本子和笔,建勋,你去学校的次数多,看见我家大宝写字是不是也那样的?”孙桂仙一脸急切地问。

陆建勋哽了两下,眼神心虚的瞄着孙桂仙,“他们应该还好吧,没听大宝喊过冷,要是冷的话,他们自个儿会说吧?”

“也是,我家大宝他们懂事,心思都放在学习上的,还说期末考试争取考个双百分呢。”

陆建勋接不下去了,以刘大宝的成绩,语文数学及格就不错了,考100分,牛皮怕是吹得有点大,他敷衍的点了点头,对薛花花说,“妈,我回家练题去了哈,昨天有道数学题错了,我还没找到原因呢。”

薛花花摆手,让他把针线篮子提回去,顺便带东东回家。

虽说陆建勋沉迷打豆腐干的游戏,学习方面也不敢懈怠,眼瞅着离考试的距离越来越近,三兄弟都紧张得很,紧张到每天不翻书就睡不着觉的那种,便是陆红英,在学校不上课也都会拿出题练习,数学还好,历史地理有些细节容易让人忽略,不知是不是天冷脑子动不起来的缘故,最近他们做题频频出错,而且有些题目还是以前做过的。

为此,陆建勋很是担忧,“大哥,你说要不要让妈把考试挪到明年哪,以目前的情况,考试考砸了咋个整?”扫盲考试的题目本来是请农场的人出,罗梦莹知道后,非常热情的表示愿意帮忙请她老师出题,大学老师出的题,难度可想而知。

他好怕考不好。

“罗知青估计已经和大学老师说了考题的事,试卷寄过来后她肯定会问结果,咱不好意思说没考吧?”

陆建勋抓了把头发,“算了算了,考试就考吧,大哥,你快帮我看看这道题……”

进入学习的状态,三兄弟是很难分心注意其他问题的,薛花花和赵彩芝回到家他们也没察觉,薛花花没打扰他们,锅里的饭菜是早上就弄好的,热热就能吃,饭菜端上桌,三兄弟才收了试卷和笔,这时候,东东不知从哪儿搜了几张纸出来,他规规整整叠成豆腐干给薛花花看,“奶奶,这纸是不要的吗?”

陆建勋低头,瞬间,脸红了个透!

他记得前两天陆红英拿着几张纸在他面前晃说要给薛花花看来着,咋就到东东手里了?说时迟那时快,他伸手就把豆腐干夺了过来,“纸是我的,你从哪儿找出来的?”

他力气大,东东整个人被他带得往前踉跄了两步,站稳后,他指着外边陆红英的房间,“在姑姑门口捡到的,才不是你的。”

“我说是我的就是我的。”陆建勋急急把豆腐干塞进衣兜,恶狠狠瞪了东东眼,“以后再拿我的东西我打你啊!”

东东撇嘴,“明明就不是你的,是姑姑的,上边有姑姑名字。”

陆建勋哼了哼,“明明是我的名字好不好。”

语声一落,惊觉自己说漏了嘴,他赶紧捂紧了衣兜,慌慌张张说去灶房洗手。

薛花花本来没在意,硬是被他心里有鬼的表情升起了怀疑,“老四,把豆腐干给我看看。”

陆建勋脊背一僵,磕磕巴巴道,“妈,就是几张纸,擦屎用的,没什么特别的。”嘴巴上这么说,身体却本能的转了过来,慢吞吞掏出衣兜里的豆腐干,脸色通红的递给薛花花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