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卫西蒙 青海
青海是一片广袤的土地,如果你不曾踏足于此,那么你将永远也无法想象,在那片血污的森林之后,隐藏着一个如此美丽的天堂。”
赤风向东,二百八十余里,雄关如铁,名为翠微,巍峨高耸,如沧浪之山。
诸葛玥策马而行,身后跟着百余匹战马,他如今的贴身护卫队长郭淮带着二三十名士兵走在最后,护卫着几十辆青布马车。风从东方迎面吹来,带着泥土的香气,又是一年春暖花开,青海大陆,已是一片繁花璀璨的艳丽之色了。
到了关。”看守的侍卫早就接到消息,见到诸葛玥,恭敬的行礼之后,就打开了沉重的城门。
诸葛玥对着一辆马车静静的说道:“三叔,恕我不送了。”
马车的帘子被掀开,露出一张老迈却仍显清俊的脸。只是这张脸的主人此刻愁眉不展,一双修长的眼睛里满是惧恼,抬起头来,最后一次哀求道殿下,是我糊涂,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
诸葛玥默不作声,只是淡淡的看着他,那眼神风轻云淡的,可是却好似镜湖封冻,就那么冷冰冰的将一切都反射回去,没有一丝感情。
老人继续哀求道:大夏已然国灭,大哥他们一支早就随了七殿下去了北地,如今红川境内时燕询那小狼崽子主事,你让我回去,我可如何是好啊?”
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老人几乎要落下泪来,一骨碌爬起来,在车上就跪了下去,悲戚着说道:“殿下,是三叔不好,是我鬼迷了心窍。不过三叔也是看你子嗣凋零,才想把绸儿嫁给你,我对她没恶意的,我只是……
老人的话还没说完,诸葛玥已经调转马头,背脊如枪,没有一丝犹疑。
老人一惊,突然大声叫道:“我什么也没做!我只是想想!”
想想也不行。”
诸葛玥的声音很平静的在风中回荡,像是一片飘在水面上的叶子。
他们是我的妻儿,你就是在脑子中过一下,被我知道了,也不行。”
一只雪白的鸟从青海平原上飞过来,嘴里衔着一根树枝,看起来,是刚刚安家筑巢的雅鸟。
郭准,送他们出去。”
大门开上,许久,又重重的关闭。他一言不发的带着队伍回去,马蹄声声,牧草青青,椎鹰盘旋,一切都安宁而平静。
这就是青海,是他的家,他以铁腕掌管这里的一切,统治这里的一切,也必然会守护这里的一切。任何可能会威胁到这种平静的东西,都要被无情的铲除掉。哪怕,只是想想。
嘀嗒嘀嗒!
一阵清脆的马蹄声突然响起,诸葛明抬起头来,就见她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衣衫,骑在马背上,远远的奔来。
吁
楚乔勒住马缰,在马背上竖直身子,向远处的关。望去,皱眉同道:”你三叔走了?”
诸葛玥点头:恩。”
怎么不叫我来送?”
诸葛玥笑道:他故土难离,想家要回去,闹腾你干什么?”
楚乔不乐意的皱着眉“他是你的长辈,我不送遥多不好看。”
有什么不好看的。”诸葛玥随意一晒,打马上前,说道,我跟他也不亲。
反正不走也走了,楚乔无奈的一叹,扁扁嘴说道:“这可是你不让我送的,事后可别挑我理说我不给你面子。”
两人笑呵呵的闲话家常,就往家的方向走去小驿道笔直,两旁碧草纷纷,鲜花如繁,隐隐有诱人的香气远远龚来J这条驿道是通往关外的必经之路,如今红,局势已定,燕北入主东土,卞唐内战平息,怀宋归顺大燕。政局稳定,商贸便渐渐发展起来,青海政策开明,卞唐也和青海建立了正经的商贸往来,是以这茶驿道很是繁华热闹,这么一会的功夫,已经有十多队商行丰队路过了。
诸葛玥和楚乔都穿着寻常人的服饰,身后的侍卫也未着铠甲,是以看起来就如普通人家出游一样。
不多一会,忽听前方锣鼓声声,抬眼看去,竟是有人嫁女白马红轿,吹吹打打,一路坑蜒而来。
诸葛玥见了,笑道:今日例是喜庆,出门就遇到百姓办喜事。”
说罢,就吩咐郭准等人让出路来,众人退到驿道之外,那喜队远远的走来,新郎坐在马上,侧是仪表堂堂,远远的冲诸葛玥拱手,感谢他的让路之谊,诸葛玥也微笑着点头还礼。
楚乔看着那只喜队,记忆突然间有些比惚。隐隐记得,似乎已是好久之前,她也曾坐过喜庆的王撵,伴着一路的鼓乐,走在这备州刖修建完毕的驿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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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的她,已经身怀六甲,腰身早已存不住了。她了解这里的风俗,女人怀着大肚子出嫁,难免会有些流言蜚语。但是他却坚持,说定要在孩子出世之前给她一个正式的名份。所以,她就再次成了这天底下最具非议的新娘,穿着宽大的喜袍,坐着帝王的亚辇,一路走进了那座专为她修建的富丽堂皇的宫门口
这世上的事,总是干奇百怪,很多时候,你奋力的为一件事拼搏,却未必能达成理想。而有的时候,你无心插柳的一次回眸,却注定能许下一生都剪不断的缘分。
那一天,梧桐台上,她凤冠霞帔,在青海这片天地的见证下嫁作了他的妻。紫金绿线,锦缎华服,他用半生的心血,为她织了这场盛大的婚礼,在他于困境中一手一脚打下的土地上,给了她一个终生可依的家门。
俯首叩拜,她满心感恩,这一生不敬神佛,却终得神佛保佑,在百战之后,九死余生,得了这份天下女子都求不得的良人。
他这样的人,值得这世上所有忠贞的女子用尽一生去爱。
而她,却是这万千生灵中,最幸运的一人。
那一晚,他为她拨钗卸妆,红烛未剪,西窗已明,一路生死,终究还是盼到了这一日。
就像是这青海大陆上的风,游戈了千百回,东南西北的四处刮,却终究还是要回到赤风之地,找到自己的家门。
诸葛玥皱眉叫道,发什么呆呢?”
楚乔顿时回过神来,笑着说道:“我想到我们大婚的时候,你可没骑着马来接我。”
诸葛玥若有所思的看着那队渐渐远去的队伍,点头道是啊,要不我们再办一次?”
好啊,我是没意见。”
两人一边玩笑着一边走,不一会,就进了秋叶城,由后宫门进了星月宫
然而刚刚走到太和殿外,就听里面传来一阵喧哗,内侍正要通报,诸葛明一摆手,皱着眉就走了进去。
果然不出所料,院子里,下人们全都战战巍兢的站在一旁。他的儿子正撅着小屁股,使出吃奶的劲将自己的那点东西往宫门里拽,而院子里,某人的枕头被摇在门口,显然已经被放逐在外了。
舟儿,你干什么?”
刚刚三岁半的孩子听到声音吓了一跳,一个屁股蹲就坐在了地上,小心翼翼的回过头来,用手捂着眼睛,从手指缝里往外看,果然看到自家老爹那张臭臭的脸。
做都做了,又被抓个正着,还有什么好说的。
诸葛云舟豁出去了,站起身来,一挺小肚子,大声说道:“舟儿在搬家!”
你又搬什么家?”
却听儿子理直气壮的说道:“爹爹五天,舟儿五天,到五天了。”
诸葛玥一个头两个大,是的,当初是有这么个说法。他和楚乔两个人,别看平时看起来精明干练,宠起孩子来那叫一个无法无天,这孩子直到两岁,都一直和他们同屋而住.可是这个这个,有些时候,还是很不方便的。比如夜深人静,夜黑风高,干点有利于身心健康的事情,旁边总是有个耳朵比兔子还好使的小家伙瞪大眼睛瞅着你,这也太惊悚了吧。
最后,诸葛玥忍无可忍,和儿子约法一章,父子分殿,每人霸占楚乔五天,这才暂时得了几个逍遥放肆的夜晚。
可惜,从此以后,也让诸葛云舟对他老爸的信任度大幅度下降,每隔三五天,这人总是要以各种理由拒不归还娘亲。小家伙越来越不满意了,千啥干啥,欺负俺年纪小说话没人听是吧?娘亲说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你不搬出来,我就搬进去。
所以今天,趁诸葛玥出门办事,诸葛云舟很有毅力的挪着小短腿,将自己的家伙事全都撤进了楚乔的寝殿,还将诸葛玥的枕头扔了出来,以示自己的决心.
嗯哼”诸葛玥清了下嗓子,很有内容的说道:“舟儿,你已经长大了,要学会做一个男子汉,不能总是粘着你娘亲。”
小诸葛仰着脑袋,眨巴着眼睛很认真很认真的看着他爹。诸葛玥以为自已说教成功,连忙很不要脸的趁热打铁道:
父亲在你这么小的时候,已经能弯弓骑马,通晓诗书了,你要把心思都用在正经事土,别每天想着这些没用的事,听懂了吗?”
小诸葛点了点头,很乖巧的说:“听懂了。诸葛玥大喜过望,这小子,终于开窍了。
小诸葛疼着嘴,对着楚乔伸出一双红彤彤的小手,很委屈的说道:‘娘亲,手疼,可累了。
楚乔看着自己宝贝儿子那个样子,顿时百炼钢化作绕指柔,三步并做两步走,指挥下人帮他搬起东西来了。诸葛玥站在院子里,就这么看着自己的妻子瞬间变节,一颗心如秋风扫落叶般的苍凉。深夜 某人蹑手蹑脚的起身,穿好衣服出了大殿。
外面负责接头的人很得意的问道‘他睡了?”
恩。”楚乔点头:“快走快走,明早我还得起早回来。”
死小子,跟我斗。”
小点声,小家伙耳朵好使着呢。”
夜黑如墨,某小孩趴在窗头,凝望着外面并肩而行的俩人,很悲伤的叹息道:“娘亲已经背叛我了呀。”
青海在很久以前还不叫青海,很久以前,这里没有名字。很久以后,有人走上了这片土地,只见青草如海,天地广阔,所以取了这个名字。诸葛云舟以前不叫诸葛云舟,他叫诸葛孔明,后来他娘做了个梦,梦到一个拿扇子的老头带着雷公来劈她,所以才给他改了这个名字。
星月宫以前不叫星月宫,这里以前是一片荒无人烟的土地,自从有一家人来到此地之后,这里才建起了大大的宫殿,有了平静安宁的生活。
英雄们走出了波斓壮阔的战场,回到了琐碎平静的生活,当生命不再趺宕起伏如怒海行舟时,你才会体会到生活的快乐。
过日子嘛,这才是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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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卫西蒙 珍珠
我想做一只蚌,用时间和血肉,自己呵护自己的珍珠。”
深夜的时候,突然下起了大雪,没有风,雪花如棉絮一般漫天飘零。满园的梅树一夜盛开,红粉如血,娇艳的立在技头。
梅香夜里进殿来加碳,突然看到她坐在榻上,不由得一惊,缓步走上前来,轻声的唤:“小姐,你怎么了?”
楚乔穿着白棉色的睡袍,一头长发如漆黑的缎子,她似乎微微有些失神,脸色也是苍白的,微微摇了摇头,说道:“只是有些心慌。”
梅香闻言,嘴角就含了一丝浅笑,打趣她道:“四少爷才刚刚走了两天,小姐就相思的夜不能眠了?”
诸葛玥虽然占据青海,但是如今仍旧以大夏属臣的身份掌政,尊北地的赵彻为主。所以在尊位上,他仍是藩王,而楚乔则是王妃。梅香跟随他们时间久了,一直也没改……
楚乔笑斥了她一句,梅香就退下了。
帷幔轻卷,灯影深深,没有他在,这屋子顿时就显得空旷了。
她想起了刚刚做的那个梦,梦里女子的背影模糊,纤细的一各,面色苍白,嘴角的笑容却温软娴静。她一袭白衣,就那么静静的站在青砖红瓦的庭院里,静静的望着她,雪白的梨花在她的身后盛开,一片片的随风飘落。
深夜寒寂,不知何时,外面突然起了风,风雪卷着梅花拍打在窗楞上,沙沙的响。
她静静的望着窗外,心底缓缓升起一丝莫名的酸涩,不知为何,不知为谁。
那一天,是十二月初四,诸葛玥去龚越处理军务,刚刚走了两天。在星月宫的铅华殿里,楚乔做了一个梦,她梦到一个陌生的女子站在她的窗外,默立许久,方才离去。
半个月之后,诸葛玥从龚越回来,一路疾驰,风尘仆仆。
诸葛云舟皱着小眉毛,还没下马车就向母亲诉苦,委屈的说道:“舟儿再也不要跟父王出门了,总是催命的赶路,一点也不好玩。”
李青荣今年已经已经八岁了,长得和他父亲很像,尤喜艳色衣装,举手投足间,都是昔年那人的风采。只见他慵懒的靠在宫门前的石柱上,不断的打着哈欠,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着,嘟嚎道:“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是你自己不信,偏偏要跟去。
楚乔也不理他们,径直走过来,笑着为诸葛玥弹去了衣角的尘土,说道:“路上辛苦吗?”
诸葛玥拥住她,在脸颊边轻轻一吻:“还好。”
“哎!”诸葛云奇无奈的叹息,眼见没人搭理他,只能自己挪着小胳膊小腿跳下马车,一边下车一边摇头道:“世风日下,人心难测,同样是亲人,待遇这也相差太多。”
李青荣则是做出一副惨不忍睹的样子,一手掩住眼睛,一手摸索着就要回宫。
这天晚上,星月宫开了盛大的宴席。佳肴的流水的呈上,歌舞曼妙,乐声悠扬,宫人们穿花拂柳,亲信的官员携带家眷,大殿之上谈笑风生,其乐融融。然而这一切犹不及他在身边的一个眼神,门外大雪堆积,梅村摇曳,风吹过,雪花翻卷飞舞恍若瑶池仙子的水袖。
他喝了些酒,兴致也很好,被属下打趣说在外心系家中连夜赶路,也只是如孩子般倔强的瞪着眼,一副事后本王定会找你算账的模样。
那天晚上,酒宴散去,宫门闭合,轻飞的雅幔中,肌肤炙热,抵死缠绵,云收雨歇后,他轻吻着她的耳垂,在她的耳畔低语:“星儿,真煌城的纳兰皇后去了。
去了?去哪里?
一时间,楚乔的神智似乎有些优惚,向来玲珑别透的心也尚未从极致的温暖中走出来。她靠在他的怀里,迷迷糊糊的想:纳兰皇后?哪个纳兰皇后?
“据说是暴病而亡,已有小半个月了。我知道后后怕的很,想起当初你病着的样子,就更加迫不及待的想要赶回来。”
诸葛玥轻声说着,双臂从背后环住她,胸膛紧紧的贴着她光滑的背脊,抱的那样紧,几乎有些难以喘息了。
可是楚乔的身子却渐渐僵住了,寒气从指尖升起,一丝丝的爬上来,如燕北高原上冬天的井水,能将人的神经都冻死。窗外的风吹过,发出呜呜的声音,一棵梅村的枝桠在窗前摇晃着,袅袅娜娜,如同女子纤细的腰身和如云的鬓发。
她突然想起了半月前的那一晚,地于睡梦中惊醒,身上都是凉沁沁的冷汗,黏黏的粘在身上。这么多天,她已然忘了,忘了那人的眉,忘了那人的脸,忘了那人衣衫上的云纹。可是,她却仍记得那一双眼睛,沉静的,淡然的,像是九天上的云,轻飘飘的,落在她的身上,却又似乎透过她,看到了好远好远。
她看到了她的身影,那么瘦,风吹起了她的衣角,有梨花在她的头顶飘落,洒下一地苍白。
她们从未见过面,这一生唯一的一次交集,似乎仍旧是那次无意间的一瞥。
墨迹狼藉,花笺浅香,诗句凌乱,唯有女子伤心的泪水,一滴一滴的落下,浸透纸背,晕开浓墨,化开一个浅浅的泪痕。
阴差阳错,她的痛楚无人看见,唯有她,在不经意的抬眸间,看到了一个高高在上的女子从不示人的伤痕。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呼的一声,窗外掠过一个黑影,她突然浑身一惊,连手指都变得僵硬。
诸葛玥察觉到她的不妥,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半撑起身子,扬声道:“什么东西?”
殿外传来内侍急促的脚步声,有人尖着嗓子回禀道:“王,是夜飞的乌鸦。”
“吩咐箭机营,将附近的扁毛畜生都给射了。”
“是,奴才这就去办。”
夜风仍旧在吹,诸葛玥抱住她,轻声安慰:“别怕,没事了,只是一只鸟。”
她的眼眶突然有些发烫,转过身去,紧紧的抱住他的腰。
他一手环着她,一手轻拍着她的背,略有所查,低声问:“星儿,你怎么了?”
她埋首在他温暖的怀里,声音很小,静静的说:!”只是觉得,人生无常。
他温言道:“人生无常,却不是说你我。”
楚乔抬起头,一双潦黑的眸子在黑夜里有着迷茫的神色,她微微皱着眉,说道:“有些事,人力终究有所不及,天意难测。“
“我从不信什么神佛。”
他淡淡一笑,眼底是熠熠的辉光,靠上前,轻吻在她的嘴角,喃喃道:“我也从不会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她的心,好似突然间落入了滚烫的温泉,四肢百骸都酥软了起来。她抱着他,唇齿间细细回应,肌肤如段,一点点的轻触摩擦,手指如蝶翼,滑过他宽阔的肩膀,抵住坚硬的胸膛,耳廓贴上来,隔着手掌,也能听到那稳健有力的心跳。
砰,砰,砰一一
她的眼泪一滴滴的落下,没有因由,也不想阻止。
窗外大雪纷飞,她在自已家中温暖的寝房内,靠在她丈夫的怀里,在对面的寝殿内,睡着她的儿子。天地那么广阔,可是她的世界却被她紧紧的握在手中。任凭这世间风雨一波波的来,她也有勇气去面对一切的波折和坎坷。
青海的冬天很短,很快就过去了。
春雨贵如油,细若编跹的牛毛。这一天,是春耕的吉日,诸葛玥带着满朝文武去了神农坛,欧阳如今长大了,和平安多吉一起跟随在诸葛玥身边听差。菁菁闲的发慌,就苦苦哀求楚乔出宫透气。
她这段日子身子疲乏,也不太爱动,可是拗不过她,只好带着云丹和荣儿一起出了宫。李青荣小小年纪,却极为嗜睡,出了宫门还没睡醒,楚乔无奈,只得给他单独准备了马车,自己则带着云舟和菁菁骑马而行。
上了山,所有人都弃马步行,李青荣唉声叹气的跟在后面,……声声说自己来青海就是为了躲清闲,没想到还是劳碌命云云。
菁菁气的和他拌嘴,却没说两句被败下阵来,只好求助于楚乔。
楚乔笑着问唐皇还是整日逼他学习政事吗?
他忙不迭的点头,无奈的叹道:“皇兄说,等我再大几岁,就可以接他几年,让他也喘喘气。”
楚乔早知他们兄弟感情极好,当下也不诧异,笑着说道:“难得你皇兄有如此胸怀。”
李青荣却撇了撇嘴,不屑道:“皇帝是这天下一等一的苦差事,他想骗我上当,门都没有。”
细雨如丝,山路湿滑,众人登上山顶,正巧天刚引放晴,旭日穿透云层,一条大大的彩虹落下来恍若天边的丝带。
菁菁开心的手舞足蹈,诸葛云舟则皱着小眉头看着她,问道:“娘亲,小姨什么时候才能出嫁呀?”
菁菁很敏感的回过头来,很凶的说道:“要你操心?”
诸葛云舟一撇嘴:“谁为你操心了?我只是想耳根清净一点。“
两人正在一边拌嘴,楚乔转过头来,只见李青荣穿着一身大红色的轻袍,软带束冠,袍袖翩翩,靠在一株青松旁,纵然年纪小,眉眼却和李策一模一样。细长的眼睛如同狐狸,微微半眯着,见她望来,突然笑着说:“姑姑什么时候再生个小妹妹出来,等荣儿长大了,就嫁给荣儿为妻……”
楚乔一愣,失笑问道:“你小小年纪,怎么突然想到这个?”
“也不是突然想到的“,李青荣扬眉,嘴角笑容浅浅,明明还是一个小,孩子,可是双眼却好似陇上了一层苍茫的雾霭,让人无法看透。
“从小就有这个念头,想来荣儿就是为了这个目的而生的。
清风徐来,吹起李青荣的鬓发,他看着远方,静静说道:“姑姑,这世间怨偶太多了,好比我父皇和母妃,皇爷爷和皇奶奶,都是一生憎恨,至死不休的。像姑姑和王这样的,实在太少了。”
突然,山风顿起,见楚乔衣衫单薄,他赶忙取了一件披风跑过来,小小,的个子,却很沉稳的为她披上披
少年笑眯眯的说:“姑姑,我想要个妹妹做媳妇,所以,你和王要努力啊。”
见这么小个孩子也来笑话自己,楚乔顿时有些窘迫,不痛不痒的刨了他几句,他仍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惫懒模样。
细雨停歇,彩虹蜿蜒,阳光刺透云霉,洒下一地金黄。
半月后,太医署请脉时上交了喜表,青海王妃怀有身孕。
同年底,星月宫再添一女,名诸葛云笙,小字珍珠,又号珍珠郡主。
卞唐的和亲文骋在第二个月就过了翠微关,李青荣骑着马从半路截下,将送文聘婚约的使臣赶回了卞唐。
唐皇李修仪写信骂他失心疯,他却淡淡的轻哼,回信道:“蚌之珍珠,与贝何干?”
又一个孩子住进了铅华殿的寝房,可怜的青海王,在结束了长达半年的禁欲生活之后,又要开始艰难的夺妻之路了。
风从关。吹来,带着青草的幽香,一年去了,一年又来。怀宋的东海海岸上,渔民们抓了今年的新蚌,有的蚌珍珠璀璨,有的蚌却将自已的珠子丢掉了。
原本都是一粒沙,被人宠爱,所以才变得珍贵。
岁月打磨,终成珍珠。
保卫西蒙 钢铁
有一种人,他的血管里流的不是血液,而是钢铁。
烈火烧起来了,殷红的,像是滚烫的血,利箭脱离黄金的弩,正中太阳的心脏,天神的嚎叫声从苍穹传夹,滴血成雨,犬地断裂,山脉崩塌,海水翻滚,拨起巍峨的冰峰,天地就是一座巨大的熔炉,苍生血泪烹煮于其中。
无边的黑暗中,他的眼殊在快速的转动,血红色的光罩住了他的心口,他看到了潦黑的战甲,看到了鲨青的战刀,看到了暗夜的圆月,看到了苍茫的雪原。厮杀的人群麦田般倒下,血肉堆积,铺天盖地,苍鹰毒鸩俯冲而下,脚爪上闪烁着腐肉的磷光。旷野上卷起了大风,周围是排山侧海的厮杀声,风吹在脸上,带着沙土的干燥,凌厉的如同刀子。
战鼓越来越急,敌军辅天盖地而来,大地在震动,马蹄在奔腾,乌云压在头顶,像是一备奈凶根的恶龙。
杀——杀杀——
杀杀杀
双眼突然睁开,所有的幻境一时间全部烟消云散,他独自一人躺在一张比普通人家的卧房还要大的龙床上,暗黑色的缎子上绣着黄金的龙,那么张扬的仰着狰狞的头角,金光灿灿的拜线,即便是这样黑的屋子里,也能闪烁出凌厉的光芒。
他没有动,没有说话,额角的鬓发微微有些潮湿,他却并未用手拭去缓缓流入脖颈的汗水。
夜里太安静,没有说话声,没有脚步声,没有蚕鸣声,甚至连风声也不曾听到。唯有他的喘息,那么缓慢,那么沉重,一声,一声,又一声。
夜再长,也终会过去。
他从来都是一个善于忍耐的人,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窗子上突然闪烁着淡淡的红光,他的视线被吸引过去,微微皱眉,殿外就传来了内侍急促的脚步声。
外面什么事?”
他的嗓子微微有些干,声音却还是一贯的平静。
回禀陛下,长乐宫那边失火了,水龙局已经进了宫,正在扑火。
内侍的声音依旧尖细,在这样的夜里,阴柔的让人背脊发凉。
他静静的坐在床上,望着窗外的树影,静坐了许久。突然,他下了床,站起身来,赤着脚就走了寝殿。十多名守夜的宫女们惊慌的跑上前来,为他披上明黄色的睡袍,为他穿上龙靴,他径直出了大殿,向着长乐宫的方向大步走去。内侍首领急忙叫来了大批护卫随侍在一旁,宫人们桃着灯笼跟在身后,蜿蜒迤逦,长长的一排,就这么浩浩荡荡的向着长乐宫而来。
“打!给我往死里打!”
还没靠近长乐宫,内侍的声音就远远的响起。他不动声色的走过去,隔着一备龙盘渠,只见在回廊的月亮门之下,几名宫人正围着几个年幼的孩子,那几名孩子被按在栏杆上,内侍们扬起板子,一下一下的用力拍下去。她们的裤子都已经被打烂,血肉模糊的黏在屁股上,开始的时候还能发出几声惨叫,可是后来,就连惨叫声都叫不出了。
火是我放的!有种你们杀了我!”
一名瘦弱的孩子突然叫道,她已经被打的不成人形,一张小脸却仍旧倔强的仰着,冷声说道:我只恨我烧不死你们这群燕北狗,
这些都是前朝遗留下的孩子,燕北的大军冲入真煌之后,所有来不及逃跑的大复贵族都遭到了血腥的屠戮。唯有这些年幼的孩子,在战士们的狼刀下侥幸活了下来。毕竟在当时,只是一群五六岁的娃娃,便是再凶狠冷辣的士兵杀了十个八个之后,都会觉得手软,然而又有谁能想到,这些当年连事都记不住的孩子,竟会在今天做出这样疯狂的举动?
长乐宫,是新晋的玉美人的宫殿,他今晚翻了玉美人的牌子,临时倦了,没有前去。
仇恨,果然是这世上最坚硬的东西,便是钢刀被烈火吞噬,冰山在烈日下融化,也不能将仇恨抹杀。
“陛下。”
内侍首领跪在地上,背脊在瑟瑟的发抖,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害怕,只是觉得寒气一丝丝的从脚底爬起,颤抖蔓延至全身,止都止不住口
“回宫。”
黑底金龙的锦缎扣过一旁的栅枝,他兴师动众的赶来,只看了一眼,转身就离去了。
夜仍日潦黑一片,像是蘸饱了墨的笔尖,他的身影消失在黑色的长廊里,隐隐若现,冷风吹过去,扬起地上细小的飞灰,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唯有孩子虚弱的惨叫和叫骂声回荡在天空里。
我要为我娘报仇!”
万恶的燕北狗!”
你们不得好死!”
我们的王会回来的!你们合后悔的,
长夜漫漫,兵器库里的战甲染上了一层寒霜,月亮门洞之下鲜血成河,孩子的尸首被一路坑蜒着拖出宫门,扔在乱葬岗上,被野狗吞噬。
这个世上,传奇太少,大多数心有不甘的人,都已死在仇恨的深渊里,能忍辱偷生爬上来的人,也未必见得真正快乐几分。但是活着,总是好过于死。
他静静的坐在窗前,断指处带着一只白玉扳指。那只扳指已然碎裂,内部用金丝缝合,他带着有些小,有些地方几乎还有大大的空隙,破破烂烂的,就算是扔在街边,想必都没人会捡。
他用手指摩挲着那只破日的扳指,指腹的茧子硬硬的,触碰在白玉的扳指上,发出很轻很轻的声音。他低下头,看着扳指上淡淡的花纹,依稀间,心底的长剑似乎再次出了鞘,血淋林的狰狞闪烁,白亮的剑光内,映照出一张烂熟于心的脸。
后悔吗?”
他无声的冷笑。
那些常人该有的情绪,比如脆弱,比如害怕,比如畏惧,或者,是那孩子所说的后悔,他都不允许自己拥有。
因为那些东西,除了令他感到恶心,再无别的任何作用。
大业已成,血仇得报,他求仁得仁。
后悔吗?
他闭上双眼,极远处的天边露出一缕光线来,透过窗子,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脸庞上。整座宫廷都以黑檀木和黑耀石为制材,在这样旭日初升的时候,有着令人窒息的压抑之美。
他的身上流着燕北大地的兵戈血脉,骨子里填充着多年隐忍的郁结之气,梦里都是长河泛滥,兵马冲破真煌山阙。这样的他,怎会后悔?
他抬起眼,只见天地辽阔,飞鸟盘旋,再不似儿时那巴掌大的一块,连月亮都不敢停留的窘迫。
后悔?
他嗤之以鼻。
三月十六,东野郡郡守传来急报,说是擒住了一路叛军,其中有一人看起来身份不俗。刑部当即下令,将那人带上京来。
半月之后,那人终于被绑至眼前,但见修眉凤目,高鼻薄唇,便是在这等狼狈的状况下,仍旧掩盖不了他的俊秀和不凡。
燕询坐在王位上,看着这位昔日的天之骄子,久久没有说话。反而是他,扬起蒂着血印的脸,笑容淡淡的望着他,好似老友相见一般的随意的打着括呼:
燕世子,好久不见。”
燕……世子真是个久违的称呼,他很平静的点头回道:“景小王爷。”
这么久没见,燕世子风采更胜往昔,
是吗?”燕为淡淡道:‘小王爷却有些不同。”
景邯笑道风水轮流转,花无百日红,世事多变,本也寻常。”
小王爷倒是看得开,不愧是英雅豪杰。”
景邯突然哈哈一笑,摇头道英雄早就死了,活下来的人,不过是委曲求全和苟且偷生之辈,感谢世子,很快就要替我结束这令人尴尬的处境了
看来小王爷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景邯一脸得遇知己的感慨,垂首行礼道还望世子成全。”
燕为的目光突然变得有几分犀利,那是常年行走于军伍之间的锐气,像是杀气腾腾的箭,只一下,就足以射穿十八层的牛皮。然而,在这个人的眼里,他什么都没有看到。
刀剑可以征服天下,却永远无法征服人心,在这片丑陋肮脏的土地上,到底还是生存着一些倔强的灵魂。
他随意挥手:“就不送了。”
景邯洒脱一笑,大袖翩翩,纵然一身伤痕累累,却仍旧不减天家贵族之气。
世子贵人事多,留步吧。”
阳光透过窗楞,投下一束一束的光圈。
年少气盛时的瞧不顺眼,尚武堂里的明争暗斗,成大之后的利益搏杀。终究,最后的最后,还是他站在这里,看着那个出身高贵总是一脸骄傲的男人,一步一步的走上了断头的刑台。
他的下巴微微挑起,有细小的风从耳边吹过,很久很久,他都不想说话。有一种疲倦,在他一时不察的情况下刺入了他的心。隔得那么远,可是他却好像听到了九幽台上铡刀破风铡下的声音,鲜血喷出颈项,酷酶一片的鲜红,细小的血滴飞扬在半空中,有着温热的腥气。高傲的头颅跌入灰尘,身躯匍匐,再也无法笔挺的站立,倔强无畏的眼睛终究还是要永远的闭上。
尊严?骄傲?皇室?血脉?倔强”信念。
一切的一切,又有什么重要?
不曾跌入谷底的人,不曾从那种想要一死了之的境地中爬出来的人,如何能理解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所有的一切都是以生存为前提,人若是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他缓缓的睁开双眼,文武百官跪伏在眼前,死寂无声的大殿上一片冷冽,气压那么低,几乎要令人窒息。他可以清楚的看到有人在微微的颤抖,他们都怕他,也许还恨他,可是那又能怎么样?说到底,他终究是这片土地的王者,他们都需要臣服于他,这就够了,这就足够了。
天光璀璨,照在他坚韧的脸孔上,这是新一代的大陆王者,大燕的开国帝王。
他是燕询,他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他是九死一生下残余一丝魂魄的冤魂,他不会后悔,永远不会。
陛下,北罗斯帝国的蓝娅女皇又向我们发出求救信了,赵彻带兵攻打下了大漠以北的二十多个国家,如今已经快将整个西欧收归囊中了。”
陛下,西北犬戎征兵三十万,囤积于美林关外,对我们虎视眈眈,欲图诺不轨!”
陛下,大唐靖安王妃的人马近期十分活跃,刑部驻西北边境的密探辑拿了十多个靖安王妃的密探,我们怀疑她与西北犬戎有某种紧密的联系。”
陛下,河东大水,江南大旱,今年赋税不足往年四层,我们需要做点防范措施。”
陛下……”
有一种人,他生来就是为了忍受孤独和痛苦的,风雨打不垮他,刀剡杀不死他,烈火烧不灭他,危难难不倒他。
因为在他的血管里,流淌着的不是鲜血,而是钢铁。
保卫西蒙 狼烟
【当狼烟燃起的时候,不一定预示着战争,也有可能是象征着即将到来的和平。】
苍风浮动,青草摇曳,年轻的将军穿着一身苍青色的铠甲,坐在马背上,展开手中的书信,默默的看了很久。
远处有马蹄声响起,魏舒晔从后面策马奔来,看着他阴晴不定的表情,微微挑了挑眉。
“诸葛四又来信了?!”
“恩。”
过了许久,赵彻方抬起头来,呵呵一笑,说道:“他又添了一个女儿,找我要封号呢。”
“哦?!”魏舒烨发自真心的笑道:“他侧是儿女双全,该送一份贺礼去。
“不用惦记了,他自己开了礼单,让我们照着他写的送过去。”
魏舒晔闻言微微一愣,随即笑道:“都是两个孩子的爹了,还是这副别扭的模样,不管什么事,死活都不肯吃亏。”
赵彻目光温和,似乎也想起了一些少年往事,嘴角含笑的说:“他打小就这样,你还记不记得当初在尚武堂一起念书的时候,大家每个人的生辰都要摇酒请客,其他人准备红包贺礼,偏偏他性子古怪,从来不说,也不摇酒。有一次十三吃了他一顿饭,偏巧那天是他生辰,十三事后跟咱们吹嘘,说自已如何了得,吃了诸葛四的白食。结果第二天二十多家商号去找十三的管家收账,说是诸葛府的四少爷买了一堆东西,用的都是十三的名,让人去找他收钱。”
魏舒晔哈哈笑道:“记得记得,我可是记忆犹新,那次十三殿下真是大出血,一顿饭吃进去半年的体禄,连着三个月找我借钱,到现在也没还。”
“哈哈,都说十三是厚道人,其实最是奸猾。从小到大,就数他借钱不爱还。”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回走,如今赵彻的行宫设在霜韩城,比邻北罗斯,占地面积广阔,可以比拟大夏国都真煌。经过这几年的发展,人。也渐渐繁盛了起来,已有几分北地第一商业之都的风范了。
还没进城,就听到一阵喧嚣的马蹄声急速而来,跑在最前面的女子一身大红披风,脚蹬火红狐狸皮马靴,脸颊微红,眉眼如画,仔细看去,小腹还微微隆起,似乎已是有了身孕。看到赵彻,她眼睛顿时一亮,猛挥马鞭,策马就冲了上来。
赵彻不由得眉头一皱,魏舒晔却在一旁掩嘴低笑。
“回来也不告诉我,哼哼,还不是被我发现?”
女子早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如今第三个孩子也就快降世,可是还是一副少女的娇憨模样。甩着鞭子,仰着小下巴,眯着眼睛瞅着赵彻,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已经有了身孕,怎么还骑马?我说的话你都没往心里去是不是?”
“嘁……”
完颜柔小声的哼了一声,满不在乎的说:“我就是阿妈生在马背上的,我们东胡的女人,可不像你们大夏的那么娇柔。“
说着,她突然跳下马来,几步跑到赵彻身边,手足并用的就往他的马背上爬。看那架势,似乎想和他共乘一骑。
“拉我,拉我一把!”
完颜柔踮着脚,在一旁叫道。肚子大了,上马的确是不方便了。
赵彻看着她倔强的小脸,终于无奈的败下阵来,叹了口气,将她拉上马背。却怎么也不敢策马狂奔了,只是轻踢着马腹,让马儿慢慢的走。
而口口声声说不像大夏女子那般娇柔的完颜柔小姐,也乖乖的靠在丈夫怀里,笑眯眯的样子,像是一只吃到了鱼的猫儿。
刚回到宫里,就有下人来报,说是内陆的战报。完颜柔气的骂骂喇喇的,嘟着小嘴就回了后宫,说是要去找儿子蹴鞠。
赵彻一边往政殿走,一边吩咐下人看好她,午后的阳光暖暖的,隔着窗格子洒在地上,一片金灿灿的明黄。
消息是赵飏的人送来的,内容和诸葛明说的大同小异,只是更为详尽一些。
赵飏这几年一直在北地边境活跃,知道的多一点也不足为奇,更何况诸葛玥这封信应该是半个月前就发出的,那个时候战况还不激烈,他能提早察觉到事态的严重,已经不简单了。
魏舒晔早就知道诸葛切写信不会就那么点事,只是他刚刚远征土谷浑回来,赵彻不想让他担心罢了六所以他刚刚回家打了个转,就进了宫,刚进政殿,果然见赵彻招了一群将军大臣,正在商议军事。
讨论了足足有两个时辰,晚饭时间到了,完颜柔派人来催了好几次,差点就要亲自来跟大臣们拼命了。诸位元老们终于不得不满心忐忑的出了宫,赵彻留魏舒晔吃饭,魏舒晔也没拒绝,只是吃饭的时候,不免要被想要霸占丈夫的某女人活活剜了好几眼。
吃完饭,两人就进了书房,赵彻开门见山的问:“这件事,你怎么看?
魏舒晔微微一笑,说道:“殿下应该早就有主意了,何必又来问我呢?
赵彻眉头一皱,说道:“我还没决定。”
“殿下在犹豫,就是已经决定了。”
赵彻缓缓坐了下来,手指摩挲着茶杯的杯壁,静静的不说话。
“靖安王妃甘冒天下之大不韪,攻打美林关,放犬戎人东进,这简直是自寻死路。殿下,这一次,就算她是我大夏的血亲后裔,也不能姑息了。”
见赵彻不说话,魏舒晔继续说道:“当初她几次明的暗的杀害楚乔,若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诸葛四早就出手了。这些年,卞唐不动她,青海不动她,燕询不知道怎么想的,几次有机会,最后却没下手,再加上我们暗中雅护,她也并没有性命危险。可是这一次,她做的实在是太过了。!”
赵彻沉默片刻,说道:“犬戎人已经打到北朔了。”
“大燕初立,不过六年的时间,国内势力不稳,地方的大夏兵力还没有完全拨除。谆公主打着光复夏室的旗号,的确能占据一些便宜。但是只要时机稍过,让百姓和军队见识到犬戎的残暴,必将例戈,那时候,淳公主将陷入完全被动的局面,这个东陆叛徒的名号是担定了。!”
魏舒晔侃侃而谈,几年的血腥洗刷,他再也不是当年真煌城里那个风度翩翩的世家公子了。
赵彻皱着眉,缓缓说道:“张大人所说,你觉得可行吗?”
魏舒晔失笑道:“殿下,你心里心知肚明,又何必问我呢?”
赵彻看着他,过了一会,突然笑道:!”的确,难怪阿柔说我越来越婆妈,果然是患得患失了。”
“上位者皆如此,以前你只是一位藩王,如今却是大夏的君主,要对这么多人负责,不能不谨慎。”
“我明白,燕北的统治已经稳定,如今北地局势混乱,我们无法两面开战,同时兼顾的结果只能是一无所获。这个便宜,我们占不到。!”
魏舒烨说道:“那诸葛四的提议?”
“再看看吧“赵彻皱眉道:“我们和他不同,青海一直独立在外,和内陆没有根本的仇恨,而我们的战士,尤其是上层军官,对燕北那是恨之入骨,你让他们去帮燕北打仗,那不是比要他们的命都难。”
魏舒晔闻言无奈的叹了口气,摇头说道:“哎,我们这哪里是为别人打仗啊?”
赵彻也是无奈一笑:“跟这些人,怎么说的通。”
“对了,刚刚礼官派出快马出了关,到底什么事这么着急?”
说到这里,赵彻总算露出一点放松的笑容来,说道:“还不是给显儿找老婆,现在诸葛家那位珍珠郡主现在可是宝贝,我得抢在卞唐之前把婚事定下来。!”
“唐皇李修仪?”
魏舒烨诧异道:“他不是已经册立了皇后?”
“你忘了,李策还有一个儿子,是那位詹贵妃的儿子,一直住在青海的。
“哦,想起来了。”魏舒晔点头道:“那孩子我还见过一面,和他父亲很像,尤其是一双眼睛。!”
赵彻靠在椅背上,得意洋洋的说:“要我那么多东西,早晚让他当做女儿的嫁妆都给我还回来。”
风起北地,青草刚刚冒出芽来,而此时的青海,已是雨打芭蕉,一片郁葱之色。
夜深人静,楚乔穿着棉白色的睡衣,将窗子的挡板放下,淅沥沥的雨声顿时被阻隔在外。一双红烛静静的燃着,火光幽幽,一片静谧。
一双手从后面环住她,温热的呼吸喷在耳后。诸葛明带着一身浓浓的倦意,靠在她柔软的身躯上,轻声说:“还没睡呢。”
“你不回来,我哪敢先睡?”
楚乔笑着转过身,在他的唇上轻啄一下,问道:“肚子饿吗?要不要吩咐厨房准备晚膳,我叫人一直温着等你呢J”
诸葛玥一笑,似乎不太满意她这个蜻蜓点水的吻法,低下头,覆上楚乔柔软的双唇,以唇瓣描绘着她的唇形,舌尖则灵巧的撬开她编贝的牙齿,与她的舌火热的纠缠在一起。
楚乔温柔的拥着他的腰,火热的回应着,不一会,空气里的温度似乎凭空高了起来。诸葛玥沙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带着浓浓的情欲,别有一番邪魅的诱惑:“都多少天了,你就不想我?”海-天+中$文首发文字版www.htzW.net
楚乔脸颊粉红,娇喘吁吁,整个人靠在他的怀里,仰着头,一双眼睛好似被蒙上了水雾,湿润幽然。
“我可是想你了,你再这样虐待我,我就要纳妃了。”
楚乔眉头一皱,拳头无力的打在他的胸膛上:“你敢?”
“不想我纳妃,你就勤快点。!”
诸葛玥手腕灵活的上移,摘下她的发簪,满头青丝瞬间滑落。他的手修长白皙,如和田美玉,缓缓滑过楚乔的脖颈,激起一片酥麻。细碎的吻沿着雪白的脖颈一路往下,手指挑开睡衣的带子,灯火摇曳,暖帐春潮,绫罗翩翩落在脚下,肌肤如陶瓷,细腻光滑,玲珑有致。
诸葛明一把将她打横抱起,转身就走上宽大的床榻……
不吃晚饭的后果是很严重的,某人睡到半夜,拖着酸软的身子爬起来,走到小几旁偷偷吃糕点。
刚走了两步,险些一个跟头掉在地上,她皱着眉,很委屈的揉着腰雅骨。
好酸好疼,站着都费劲。
她瞪着眼睛剜着床上的某人。
一定每次都要这样吗?明天还怎么教舟儿练剑?看她被儿子笑他很有成就感是不是?
蹲在小几旁吃糕点,茶已经凉了,可是肚子饿了,吃起来还是觉得很香。突然,床上传来一个低笑的声音,她一个激灵,一下子站起身来,抹了抹嘴说道:“你没睡呀?”
月光透过窗子洒进来,床上的男子侧身躺着,一手撑着头,对她招了招手,淡笑着说道:“过来。”
楚乔哼了一声,说道:“不要。”
诸葛玥笑着说:“我是为你好,你什么也没穿,我怕你着凉。”
楚乔的脸蛋顿时一红,连忙满地找衣服,却感觉腰间顿时一紧,就被某位手长脚长的人一把楼紧了怀里。
“累吗?”
用薄毯环住她的胸,雪白的香肩露在空气中,他忍不住低头吻了一吻。
楚乔实话实说的点头:“有点。!”
“饿了吗?我叫人送吃的来。”
“不要不要。”楚乔连忙拒绝,开什么玩笑,这个时候叫吃的,明天会被李青荣那几个人小鬼大的孩子笑话死的。
抱着她坐在小几旁的软榻上,拿起一块糕点,送到她的嘴里。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话家常,时间一点点流逝,大殿里安静如水,整个世界都已经睡下,只到下他们靠在一起,肌肤温暖,一片静谧安详。
“星儿,犬戎人已经打到北朔关了,你怎么看?”
楚乔微微叹了口气,想了半晌,方才斟酌着问道:“诸葛玥,你相信我吗?”
诸葛玥眉梢一扬,笑道:“你想我出兵帮燕询?”
“不是帮燕询,而是帮我们自已。”
楚乔摇了摇头,静静说道:“你我都知道,这场战争,犬戎人绝对讨不到什么便宜。也许在初期,他们会因为出其不意而略占上风,但是只要燕北缓过神来,犬戎的好日子也就结束了。但是到底要经过多长时间,就有待商榷了。也许这一战的区别只是在于犬戎能给燕北造成多大的破坏力,他们这些人,作战侧是凶猛,但是整体没有军事策略,进攻毫无方向,就是一鼓作气的乱打一通。说是军队,倒不如说是绞肉机更形象些。”诸葛玥抱着她,静静的听着,也不说话。
楚乔继续说道:“唐明帝十三年的时候,犬戎人也曾攻破美林关一次。不过一个月,整个西关就化作一片焦土,百姓死亡近百万,所有的典藉建筑全部毁于一旦,那一次,国力衰退几十年。若不是那一次,后来大唐也不会被大夏有机可乘,最后落个四分五裂的局面。”
“如果燕北因为此战而国力衰退,那我们不是更有机会收复失地?”
楚乔笑着斜了他一眼,说道:“你心里明明知道是怎么回事,偏偏要拿这话来问我,我可以理解为我们的青海王殿下在吃干醋吗?”诸葛明笑了一声,低头吻了她一下,说道:“我明白,燕询绝对不会让我看热闹的,如果见我迟迟不动,他说不定会引着犬戎人来攻打青海。”
“猜得很对,完全符合他的行事作风。”
“算了”,诸葛玥说道:“与其让他引着人跑到青海来,莫不如我出兵帮他把人堵在北朔外面,省的把咱们这搞得乌烟瘴气。如今百姓们刚刚开始春种,他们若是来捣乱,谁还有心思种地干活?”
楚乔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兵?”
“就这几日。”诸葛玥说道:“我在等赵彻的消息,这个时候,他一定在北边趁火打劫。燕询要想抽出兵力来对抗犬戎,少不得就得让他占点便宜。我得等他得手之后才出手,顺便也要找找财大气粗的燕皇,讨一点军费。
楚乔说道:“你们两个还真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就不怕谈崩了,到时候你们出兵不是更没面子。”诸葛明一笑,说道:“我们三个打了这么多年,互相也多少了解点。打来打去,根本就分不出个胜负输赢,如今各方政权都是刚刚稳定,谁也不敢倾国力去发动大型战争,这样一味的打,早晚也不是办法。当战争无法彻底解决问题的时候,最终的方式还是要谈判,西蒙打了十多年了,也该歇歇了。
楚乔闻言微微叹息,她靠在诸葛玥的怀里,静静道:“希望如此吧。”
美林关外的犬戎人气势汹汹的杀将而来,所有西蒙的百姓无不恨的牙根痒痒,其实也许他们并不知道,这群人的到来,虽然带来了浓烈的血腥和惨烈的杀戮,但同时,也带来了真正和平的一丝契机,一分希望。
北朔,北朔,她离开那片土地已经多少年了?
没想到,竟然有回去的一天。、
保卫西蒙 名将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所谓的世界末日和绝时的种族灭绝,那么白苍历七八八年,绝对是最接近亚亡的一年。这一年春天,燕询依照惯例,依旧同北地的赵彻还有青海的诸葛玥打的火热朝天,大燕的属地怀宋也多次与卞唐发生冲突,西蒙大陆上的战争进行的如火如荼。所有的人们都埋首内战,并且乐此不疲,却懵懂不知就在大燕的发源地上,一股强大而又邪恶的力量已经向他们伸出了手脚。
白苍历七八八年四月初九,一个震惊全大陆的消息惊碎了刚刚过了六年太平日子的西蒙百姓
卞唐叛臣靖安王妃带领所属三千兵马,秘密潜入美林关,于四月初八日晚和早就埋伏在关外的犬戎人里应外合,攻占关卡,打开美林关大门,放犬戎人入关。美林关全体官兵,共计两万八千余人,集体壮烈殉国,无一生还。
而就在这同时,另一个消息则以飞快的速度传遍整个大陆。
那名一直隐藏于幕后,很少有人知道其真实身份的靖安王妃突然在犬戎人的保护下,高调的站了出来,以大夏嫡系公主的身份宣布独立,借兵于犬戎,打着光复夏氏江山,为先皇报仇雪恨的旗号,发兵东进。
而犬戎大汗王纳颜氏也高唱着维护友邦皇室血脉正统、歼除叛乱贼子的口号,一路椎赳赳气昂昂挥兵东下。
这是赵淳儿第三次出现在历史舞台上。
第一次走在七七五年五月二十日,真煌城里的那场血腥婚礼,作为新娘的赵淳儿因未婚夫婿燕询而一举成名,成为全天下的笑柄。那一年,她十六岁。
第二次,是同年九月初一,燕询叛逃之后,燕北宣布独立,大夏出于政治原因急于同卞唐联姻。在大夏九公主被李策遣返之后,赵淳儿孤身往唐,作为大夏的和亲公主,踏进了卞唐皇室。然而却最终因为恶意制造不洁事件、煽动中央军哗变而被驱赶出境。她不甘之下,在当年隐藏还很深的洛王的帮助下,联合卞唐大将伸彭,于眉山皇陵阴谋起兵,欲图造反最终被当年还是太子的李策识破。就此以后,就再也没有了这个女人的消息。
直到这一次,十三年后,她再次以卞唐靖安王妃这个身份高调出场,打开美林关,向草原异族借兵八十万,亲自上阵,放犬戎虎狼肆虐中原。
无论是多少年之后,回想起当年那一战,那都是一场极为可怕的灾难。就算是大陆的一流名将如诸葛玥赵彻燕询之流,在这场动乱的初期,也没有料到局势会急速逆转到那舰地步。毕竟在刚刚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诸葛玥的想法也不过是:“与其等这些人打上门来!不如提早把他们收拾了,顺便向燕询讹诈点军费。”
谁也没有想到,战争会惨烈到这种地步。
提起犬戎,也许所有人的第一印象都是四肢发达的乡巴佬。千百年来,这个彪悍的民族一直游戈在美林关之外,他们纵马驰骋,逐水草而居,他们居无定所,没有城市,没有统一的政权,没有先进的装备,更没有优秀的指挥官。他们打仗的时候,基本上就是首领带着一群牧民骑马冲锋,遇见弱小的就冲上去拼杀,遇见强大的敌人则掉头就跑。海天中文www.htzw.net
所以提到他们,几乎所有的东陆军官都会不屑的骂一句乡巴佬。
但是没有人认真去想过,从七七五年燕北独立开始,一直到七八二年大夏覆灭,再到这六年来持续不断的小规模内战,西蒙已经在乱世中度过了十三个寒暑了。反观犬戎,却安安静静的过了十三年,除了小现模的劫掠,没有爆发一场大型战争。
十三年,草原上的草黄了又绿,年幼的孩子学会了骑马挥刀,战争的血液在蛰伏了十三个年头,他们终于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美林关变成了通途,犬戎骑兵铺天盖地的涌了进来!军阵如海,刀枪如林,战马狂嘶,利箭似雨。那壮观的军队,鼎盛的尘土,让美林关附近几座城池的守军不战而溃弃城而逃。
四月十三,犬戎红秋部、黄莽部、蓝湘部、褐血部、白尚部、黑水部六大部落,到达美林关,与最先出发的四部集结,四月十五,犬戎大汗王的本部纳颜部抵达美林。犬戎十一部全部到齐,人数多达一百五十余万。
大燕战士的血迹还没有被擦干净,犬戎大军就已经进驻了城市的心脏。百姓们战战兢兢的躲在家里,无人敢发出一声,生怕惹怒了这群北方来的煞星。但是因为军队太多,城内无法安置,犬戎人的三皇子托哈下令,命自己的亲兵杀掉一部分平民,为他打扫出几百间房子。
正是这务命令,开启了美林关的血腥噩梦。一时间,其他部族军团的首领有样学样,等纳颜明烈知道这一切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整个美林关早已再无一名活着的平民。
一连十天,赵淳儿都和自己的部下住在美林关总兵府,厮杀声,惨叫声,怒骂声,烈火焚烧声,女子被奸污时发出的悲哭声,刺破了黑夜的宁静,刺耳的传遍了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她的部下脸色苍白的问:“王妃,那些草原人疯了,他们在屠杀平民。
赵淳儿面无表情的坐在黑暗之中,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静静地,没有说一句话。
赵淳儿不知道,就在离她不愿的会议厅里,犬戎人摊开地国已经开始筹谋计划着对西蒙大地的分赃,攻破了美林关,前面的土地在他们眼里完全是唾手可得。十一个部族首领争得脸红脖子粗,最终,在纳颜大汗王的协调之下,他们终于勉强达成了协议。天一亮,各位部落首领,就带着各自的人马,冲出了美林关,向着那片他们向往了几百年的花花世界猛冲而去。
在包括怀宋属地在内的所有势力当中,青海是第一个旗帜鲜明的站出来表示,一定会调动一切力量,帮助大燕抵抗犬戎的军事政权。
在所有人都在观望,都在等待,都在思考的时候,青海双王最先在翠微关集结军队,撤回了与大燕对持的所有军人,开关北上,对大燕的北朔关进行军事支接。
同时,青海分兵三路,由青海王诸葛玥率领主力支援北朔,大将月七带着诸葛玥的书信前往北地,秀丽王楚乔则秘密未到了卞唐,商讨共同出兵事宜。
五月初三,赵彻同意了诸葛玥的提议,带兵向燕北高原而来。而大燕皇帝燕询竟然也放心的敞开国门,让这平时恨得牙痒痒的劲敌大摇大摇的走进了自己的国土。
而早在三天之前,唐皇李修仪就已经授权辅政太傅孙棣,协同秀丽王楚乔,带着卞唐二十万大军,从唐户关出发了。
这真是一件太过于滑稽的事情,如果没有这件事,恐怕世人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竟然会有这样一天。这六年来,四方势力乒乒乓乓打个没完没了,十天一小仗,一月一大仗,彼此间恨的咬牙切齿。可是谁又能想到,他们竟然也有联手拒敌的一天呢。
无论是当代还是后世,无人可以否认卞唐秀丽王在这件事中的作用力。
她曾经是尚慎的主人,是燕北高原的守护神,是燕皇座下第一辅政亲信,是将大夏百万大军拒之于北朔门外的燕北战将。而如今她是青海王的妻子,是卞唐的辅政亲王,她的丈夫和北地大夏的掌权者赵彻是刎颈之交,她的部下将领更大多出自于尚慎高原。
而且,在犬戎挥兵东杞的这个大局势下,北地大复在束手观望,卞唐皇窒在冷眼旁观,怀宋属地别有用心,大燕一心分成几半,一边抵抗敌人,一边防备他们。唯有她,清晰准确的预见到了未来整个战局的发展,清醒的认识到犬戎人的狼子野心和猛虎之势,冷静的抛弃一切过往恩怨进行正确的战略思考,并能积极的为之奔走,联络各方势力。
这一切的一切,都注定了她是这次联军最好的协调者,也只有她,才能平息方方面面的冲突和矛盾,将那些根本不会消失的怀疑暂时压制,促成一个最起码表面上还过得去的联合团体。
这其中干存万缕的关系,真是能让任何一个最聪明的人也头大如斗。偏偏,她却做到了。
得到卞唐、青海、北地大夏同时出兵的消息的时候,犬戎大汗王气的七窍生烟,他们在攻打美林关之前,不是没想过这个局面,可是当时所有的部族首领都付诸一笑。
笑话,谁不知道那三方和燕询是什么关系,他们不在关键时期出来扼后腿捅刀子就不错了,还跑来参战?
可是事实就是这么残酷,现实摆在眼前,无情的打碎了这些草原人一个月内消灭大燕,两个月内荡平西蒙,半年之内称霸东陆的幻想。
恼羞成怒之下,犬戎人更加疯狂的大开杀戒,骑兵如尖刀般插入燕北的心脏。
五月二十三,北朔关再一次成为了成为了整个西蒙的焦点,四国势力齐聚火雷垣,兵力多达一百二十万。
开战之前,联军推选总帅,大燕自然是当仁不让的提议燕询,青海则是诸葛玥,北地刚分为两方势力,北征北地各国的赵彻,和一直游荡在边境和燕北作战的赵飏,卞唐皇帝李修仪虽然没来,孙棣却也上报了他的名字,说是可以每日飞鸽传书,请陛下指点高明的作战策略。
各种意见一时间僵持不下,各方的参谋官和外交军官几乎将帐篷吵翻,一连两天,都没能达成一个共识。最后还是孙棣忍无可忍之下,提议由秀丽王楚乔担任此次战投的总军帅,才顿时将所有的议论都平息了下去。
楚乔虽然是青海王妃,但是在名义上,毕竟是卞唐的辅政亲王。以她和李修仪的关系,再加上当年力保唐京的战绩,大唐上下自然无不赞同。青海思考半晌,诸葛玥也大度的选择支持自己的妻子。赵彻紧随其后,附议诸葛玥,赵顺之前参与也只是不希望赵彻和燕询占得好处,此刻自然也表示赞同。只有大燕,在提议过后的第二天早上,才迟迟表达了燕皇的意见:“无异议。”
于是,这一场盛大的令人炫目,完全由精锐组成的联军,顿时并入楚乔的麾下。一百二十万个男人组成的方阵之中,坐镇中军大营的,竟然是一名女子。
五月二十五日开始,北朔防御战彻底展开。
楚乔调动了六十万军队和五十万民夫,沿着落日山脉开始建筑防御阵线。她设计的壕沟和陷坑五花八门,沿着落日山一直到北朔城,军事防御阵线星罗棋布,密密麻麻的遍布整片大地。
当犬戎的先锋部队赶到的时候,三皇子托哈震惊的连嘴都合不上了。看着这眼前这壮观的防御带,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对方发疯了。
这样的军事防御没有人会找死的去攻击,所以三皇子托哈理所当然的走了另一条路
赤渡。
不能说托哈不聪明,毕竟面对着这样的防御带,没有人有胆量去进攻。
但是托哈不知道的是,在这片看似广袤可怕的防御带之后,只有五十万民夫,他们没有一把刀,没有一把枪,唯一的任务就是举着旗,在有人来的时候跺跺脚,掀起大片的灰尘。
仅此而已。
而在那个小小的赤渡城,此刻却埋伏了八十万大军,等待他的到来。
被围困那是一定的了,连续三天力战,托哈本部十万人迅速衰减为四万,鲜血蔓延了整个赤渡河。”江水染红,多日无法饮用。
没有粮食储备的托哈陷入了两难的境地,联军各方势力轮番上阵,将托哈的士兵拖得几乎累死。
终于在第五天,托哈的军队派来信使,决定要缴槭投降。
然而中军大营传来的命令却令所有大吃一惊,楚乔下令,不接受托哈王子的投降,除非他们先献上托哈的人头,以告慰美林关二十万军民的在天之灵。
托哈大怒,再战,却终究逃不出围困。
两日之后,他在夜里被自己的亲兵杀死,部下不战而溃,全被被联军所俘虏。
这,是犬戎东进以来,东陆军队所取得的第一场胜利!
楚乔以大胆的战术,超强的胆识,将十万大军困而歼之。以绝对的优势和微弱的伤亡,斩敌七万,俘虏三万,并斩下敌军首脑的首级,取得了此战的完胜。
消息传回西蒙,不管是哪国人民,无不击掌相庆。
那天晚上,赵彻坐在楚乔和诸葛玥的青海大帐里,满饮一杯,遥敬楚乔道
“东陆第一名将的称号,花落你手了。”
第二日,楚乔整顿大军,撤回北朔,于那片巨大的防御阵营面前,静候虎视眈眈而来的犬戎骑兵,将托哈的头颅挂在军阵之前,静静的等待着犬戎的大汗王
纳颜明烈!
突然间,犬戎人的军队中传来急切的猡鼓声,旗手到处挥舞,传令兵仓皇奔走,马上的指挥官面露焦虑,大声喊叫。
慌乱,非常慌乱。
诸葛玥眉稍一挑,轻踢马腹,骑兵如潮水般为他让出一条路来。铠甲如墨,大地铺金,一身青裘的男子俊美的如同天山上的神邸,巨大的雪峰矗立在他的身后,巍峨起伏,连绵如海口风从远处吹来,吹起他鬓角的发丝,他的双眼深邃沉寂,嘴唇殷红,邪魅高贵,如雪原上的狼王。
他策马上前,凝神望去,微微皱起双眉。
战斗刚刚打响,究竟是何事,能让向来彪悍自负的犬戎人如此慌乱?
王!落日山西侧,发现有大量燕北骑兵,正在火速靠近。”
斥候奔来,马蹄践辟了地上的雪沫,坚硬的胳盖跪在冰冷的地面上,朗声报告。
诸葛玥微微蹙眉,默想片刻,沉声说道:‘对方带了多少人马,何人统兵?”
暂时不知。
再探。”
是。”
马蹄滚滚,两路斥候带着青海印信绝尘而去。苍红色的太阳桔在西方,大地血红,厮杀震耳,一连八日的困杀追捕,今日终于到了最后一战了。
燕北来人?究竟是何人?尚慎的仗这么快就打完了?
诸葛玥转身回了大帐,摊开地国细细谋算。已是傍晚,帐内光线不明,他坐于桌案前,两只烛火静静高燃,火花如豆,盈盈闪烁。
此次犬戎人入关,一路烧杀抢掠,好在燕询反应够快,及时将燕北百姓转移,坚壁请野以待敌人。然而美林关一带的百姓还是未能幸免,死伤众多,乌廷、龟余、党嵘三地惨遭屠城,连刚出生的婴儿都死于敌手。一个深入敌后的探子回报时说,美林关附近二十八座城池,没有一丝人烟,嘉熙城内所有人,不分男女老幼全都被犬戎人挂在城外二十里的红村林子里,集体吊死,他赶去的时候看到有成千上万只秃鹫盘旋在那片林子上,正在撕扯死人的腐肉。
听到这话的时候,青海此次出兵的将军们都在场。即便是这些久经沙场的猛将听到这个消息,也是脸色惨白,久久没能说出来一句话。最后,还是梁少卿惊恐的叫道:“那些人,他们还是人吗?
当然是人,而且还很快就会活生生的挥舞着战刀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诸葛玥不由得想起离开青海时,楚乔说的话。她说这不是一场普通的战役,不是塞外的犬戎人和燕北燕询的争斗,而是一种文化对另一种文化的冲击,是野蛮向文明发起的一场血腥杀戮。在这场战争里,没有人会渔翁得利,没有人可以黄雀在后。一旦犬戎人占了上风,就其最后他们能在燕北衰弱之后得到一些甜土和好处,那也必将为之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
那一刻,他突然深深的明白了。
当灾难来临的时候,任何内部的争斗都无异于自毁长城。面对凶悍的犬戎骑兵,面对残忍的作战方式,没有人可以独善其身,没有人可以坐享其成
北朔防御战取得了意料之外的大胜,楚乔当年防守赤渡时发明的火炮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连续半个月的会战,犬戎人死伤惨重。终于黑水部首先败诱,黑水部首领萧达寒率部潜逃,将犬戎左翼暴露在联军的攻势之下。楚乔抓住机会,捣毁了他们的侧翼防布,刺穿了整个左侧的防线,使之和中军阻隔,完全陷入瘫痪状态。再顺势进攻,犬戎人终于在半月之后,兵败如山倒,到下的七十万大军像是得了瘟疫一样,在各部的率领之下,仓皇分散逃跑。
楚乔顿时下令,联盟分兵为青海、卞唐、北地赵彻,北地赵飏、怀宋、大燕和燕北本地守军,兵分七路,紧随其后的追杀犬戎败军。
而诸葛玥负责的这一块战区,正是落日山脉,也是燕北高原的重心之一
报。
一路探马迅速回转,马上的斥候翻身跃下,手拿一物,高声说道:“王,尚慎一代的战役并未结束,此次燕军只来了三千骑兵,带兵的,是大燕皇帝。
燕询?”
诸葛玥眉稍一挑,低头看去,斥候手里拿的果然是燕询的金箭。
他不动声色的看着那只箭,眉头轻蹙,静静不语。梁少卿站在他的身边,闻言说道:“他怎么会来?还只带了这少的人?”
马上传令月七将军,再投入两个骑兵队,攻打犬戎人的主帐。无论如何,要探明此次犬戎领军的首领身份。”
是!”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夜已经深了,厮杀声如雷,月亮升起,又渐渐落下。整整一夜,诸葛玥坐在帐中没有休息,天明之前,月七的战报终于传来,几乎可以有八层肯定,此次坐镇犬戎中军大营的,正是现任的犬戎大汗王。
诸葛玥嘴角牵起,淡淡一笑,难怪,原来是狼王在此,难怪燕询要亲自出手,带着精兵而来了。
备甲!”
诸葛玥站起身来,立刻就有亲卫为他准备好铠甲战袍。
青海王一身苍青色的铠甲,身披铁灰色披风,手拿战刀,跨上战马。呜呜的军号声顿时响起,梁少卿从自己的大帐里跑出来,激动的抓住他的马缰,大叫道:殿下,你可不能犯傻呀,小乔特意嘱咐过,不许你冲锋陷阵的!”
诸葛玥无奈的瞅着他,时着左右一摆手,顿时就有人上来驾着梁大学士,往大帐里走去。
你你你,你太讲信用啦!说过的话也不算!小乔会骂死我的!”
喊声如杀猪一般凄厉,连战场上正在作战的士兵听了都为之一震。
诸葛玥静静的转头看向前面一片红光的战场,沉声说道:“出发。”
大军呼啸而过,千军万马齐声奔驰。
而此刻,就在不远处,有人来到燕询的身侧,低声说道:“皇上,青海王亲自带兵来了。
是吗?”
燕询淡淡应了一声,随即眉梢一挑,不知为何,竟染上了一抹少年般俊秀的风发意气。语调坚韧的说道一定要抢在青海军之前,将犬戎汗王拿下。”
末将遵命!
大军迅速开拔,蹄声如雷,卷起滚滚烟尘。
分割线
大家盼望已久的相遇就在下一章,距西蒙卷完结还有两章,我会尽快写
【题外话,希望老天保佑地震灾区的同胞们,保佑青海的同胞们,保佑玉树的同胞扪。我的青海百姓还好好的活养,我的玉树也好好的活着,也希望灾区的人民能坚强的度过灾难】
【我爱你,我会永远爱你。】
“前方来人可是青海王?”
阿精纵马驰骋,扬声问道,却听不见对面有什么回应。只见犬戎人的军阵像是被拦腰砍断的瓜果,一名身穿苍青色战甲的男子挥刀猛砍,因为离的远,也看不清那人的脸容,只见他刀法精湛,武艺超群,一人一刀如入无人之境,就这么杀将而来,将犬戎人的军队打的四分五裂。
“陛下,对面来的可能是青海王诸葛玥的军队。”
燕询眉梢轻挑,看着这个和自己做对了一辈子的老对手,不由得生出了几分已消失了很久的少年豪气。长笑一声,策马而上,朗声说道:“那就过去会会他。”
此时的战场已经是一片混乱,犬戎人被逼到绝境,发了疯一样,打的毫无章法。青海和大燕的将军们看着他们的主帅就这么如离弦的箭一样的往前冲,一个个惊得差点没从马上跳下去。
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皇上(王)从来没这样过啊?这么不顾自身安全,这么不顾大局,这么草率冒进,这么这么……
这些人已经想不出什么别的词了,只能玩命的跟在后面,却仍旧追不上前面那个所向披靡的身影。
两人本就是武艺高强之人,又都是心高气傲,唯我独尊的脾气上来,都以为自己是天上地下所向无敌。一生做冤家对头,这会哪能在老对手面前败下阵来。
鲜血和尸体铺满大地,鲜血横流,染红茫茫雪原。诸葛玥和燕询对向冲杀,一路奔驰,如两尊地狱魔王,所到之处一片狼藉,无人能堪当一合之将。犬戎人被他们吓破了胆,刚开始的时候还想将这两个一看就是大官的不知死活的家伙围死,可是渐渐的,却成了他们两人在后面追赶,几千人在前面逃跑的局面。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后续大军相继围上来,犬戎人不敌,向北仓皇逃去。诸葛玥和燕询见了,顿时拍马上前,率军拼杀,谁也不肯放过这个擒拿犬戎大汗王的机会。
从深夜杀到黎明,从黎明杀到黄昏,又从黄昏杀到深夜。大地如同狰狞的野兽,马蹄踩在上面,发出隆隆的声响,所有人都杀红了眼,在那两个巍巍如天神的男人的带领下,对溃败的犬戎人穷追不舍。
苍茫的雪原一片银白,犬戎人终于被围困在一方狭窄的小山丘上,大燕的骑兵如今还在身边的只有不到二十人,其余的都跟诸葛玥的人马去围困山丘了。燕询杀了一夜,手臂和大腿上多处负伤,饥饿流血,不得不下场休息。
诸葛玥也没好到哪里去,可是他向来偏激任性,不肯疗伤,只是在马背上坐着喘着粗气。
过了一会,马蹄声从背后传来,燕询那张冷冰冰的脸,顿时映入眼帘。
诸葛玥斜着眼睛打量着他,也不知怎么想的,突然解下腰间的酒囊,递了过去。
燕询微微皱眉,也不接酒,只是淡淡的看着他,一言不发。
诸葛玥冷笑一声:“怎么,怕我毒死你?”
燕询倒是很老实的点头:“是。”
“哼。”
诸葛玥冷哼一声,拿回酒囊就要打开木塞,谁知燕询手长,伸过来一把夺去酒囊,打开木寨仰头就喝了一口。喝完之后擦了一下嘴,不屑的嘲讽道:“青海果然是穷乡僻壤,产的酒也是难喝至极。”
诸葛玥立刻还嘴道:“你会品酒吗?想必在你心里,最好的酒就是燕北烧刀子吧。”
于是,以此为开头,两个当今世上权柄最高的男人,就像两个小孩子一样,你一言我一语的站在黑夜里斗起嘴来。
两人互相对望着,怎么看怎么觉得不顺眼,只觉得对方从头到脚没一个地方长得让人觉得舒服。
阿精站在燕询背后,一颗心几乎要从嗓子里跳出来了,暗暗道:我说大皇啊,我们现在是在人家的地盘上,能不能少说几句呀。
战事还在激烈的进行,午夜时分,犬戎人从西北突困,诸葛玥和燕询再次带着人马在后面狂追。
追了足足有两个时辰,燕询左肩再次中箭,诸葛玥也伤了肩膀。就在这时,西南方突然蹄声滚滚,还没待派出探马查看,那伙人就已经和犬戎人乒乒乓乓的打了起来。
合而围之,犬戎人终于全军覆没,中军阵营被突如其来的那一队人马剿灭。诸葛玥气的大骂,也顾不上燕询了,火急火燎的赶上前去,想要看看这个卑鄙无耻的抢自己功劳的人是谁,却意外的看到了一名干练的女军官站在阵前清点战利品,见到他很淡然的说道:“这位是犬戎大汗,我来的时候他已经自杀了。”
诸葛玥目瞪口呆,一身血污,讪讪的看着自己的妻子,不太自然的说道:“你怎么来了?”
楚乔微微挑眉,波澜不惊的看着他,说道:“梁少卿半夜逃出来报信给我,你说我怎么能不来?”
就在这时,马蹄声在身后缓缓响起,燕询的身影渐渐从黑暗中走出来,一身墨色铠甲已经多处破损,面色略显苍白,却仍旧笔挺。他站在诸葛玥旁边,无数的火把在周围燃起,却好似仍旧穿不透他周围的黑暗,他就那么淡淡的看着楚乔,面色平静,没有任何波动,可是双眼却好似夜幕下的海,漆黑一片,翻滚着深邃的漩涡。
比起诸葛玥身边护卫着庞大的军队,仅带了三千精兵的燕询所受的伤要严重的多。此刻,他身上大小伤势众多,肩头更是插着一只断箭,鲜血淋漓,可是他却好像感觉不到一样。
嘈杂的声音充盈在双耳之中,有士兵的怒骂声,喝斥声,伤员的呻哗声,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北风吹过的呼号声,可是他们却好像什么都听不见。深沉的目光触碰在一起,像是黑夜里燃烧的火苗,就那么一星星的亮起来,渐成燎原之势。
“星儿。”
诸葛玥突然沉声说道,他跳下马背,很平静的说:“我先去看一下伤亡情况,楚皇受伤了,你找人处理一下。”
说罢,他就这样转身而去,任由自己的妻子和这个关系复杂莫测的男人站在漆黑的雪原之上。
很长一段时间,楚乔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话,这是继十年前火雷垣一战之后,她和燕询的第一次重逢。不是隔着刀山火海的厮杀军队,不是隔着人山人海的密麻阵营,不是隔着浩浩汤汤的沧浪大江,而是面对着面,眼对着眼,只要抬着头,就能看到对方的眉毛眼睛,甚至能听得到胸膛下跳跃的心脏。
一时间,万水千山在脑海中呼啸而过,所有的语言在这一刻都显得苍白浅薄。物是人非的苍凉,像是大火一样弥漫上来,让他们这一对本该是最熟悉的人陌生的好像从来都不曾认识。原来,时过境迁,真的是这世界上最狠的一个词。
燕询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神像是平静的海。很多人在周围走动,殷红的火把闪烁着,晃的他们的脸乳忽明忽暗。
仍旧是那双眉,仍旧是那双眼,仍旧是那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可是那个人,却再也不是当初承诺要永远并肩一生相随的人。
能够体会那一刻的悲凉吗?
也许能,也许不能,语言在这时早已显得软弱无力。就好像火红的叶子,就算再是徇烂,也避免不了将要凋零的结局。天是黑的,大地是白的,仍旧是这片天空,仍旧是这方土地,仍旧是这个他们曾经梦想过千千万万遍的地方,可是为何,就连说一句话,都已经是那么艰难?
燕询看着楚乔,有熊熊的火在她的背后燃起,她整个人都像是光明的神邸,有着他这一生都无法企及的热度。突然间,他又想起了很多年的那个大雪夜,在那个漆黑的牢房里,他们从墙壁的缝隙中艰难的伸出手,紧紧的握在一起。
也许,他们就像是两棵种子,能在冰天雪地中紧紧的抱成团,相互依偎着取暖,等待春天的来临。可是,当春天真的来临了,当他们互相扶持着破土而出之后,却发现,土地的养分远远无法供应他们两个一起生存。于是,终于渐行渐远,分道扬镳。
燕询突然觉得累了,一颗心苍茫的像是神女峰上的积雪。这么多年来,无论是在什么时候,是在何种艰难的环境里,他都没有像现在这样累,他跟自己说,我该走了,于是,他就真的转过身,缓缓策马,将欲离去。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极温暖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叫道:“燕询!”
是的,是温暖,是一种消失了很多年很多年的感觉,像是滚烫的温泉,一下子将冻僵的手伸进去,温暖的让人颤抖。
“燕询”,她在他背后执着的叫道:“程远带着人就在我后面,估计很快就要到了。”
燕询没有点头,也没有说话,只是勒住马缰,静静的站在那里。
“你受了伤,先处理一下,好吗?”
她从背后缓缓走过来,经过他的身边,走到他的面前,然后伸出手,拉住他的马缰,固执的问:“好吗?”
燕询突然觉得有些苦涩,似乎从小到大,她总是更有勇气的那一个。几名医官背着药箱跑上前来,低着头站在她的身后。他一言不发的下了马,任由那些人为他处理伤口,为他上药包扎,箭矢被人拨出去,他却连哼都没哼一声。忙了大约有半个时辰,医官们满头大汗的退开,她却走过来,递给他那只鲜血淋漓的断箭。
那一刻,燕询的心突然抽痛,他的眉轻轻蹙紧,终究,还是没有伸手去接,淡淡的说道:“仇家已死,不必再留着。”
是啊,这队犬戎人一个也没逃掉,连大汗王都死了,还有什么仇家。
这是他多年来的习惯,要留着一切伤害过自己的兵器,直到报了仇,才会将那兵器毁掉。
原来,并不是完全忘了的。就算已经刻意不再去想,有些东西,有些岁月,还是从生命中走过,留下了刻骨的痕迹。
不知道站了多久,远处的风吹过来,带着燕北高原上特有的味道。
燕询静静的抬起头,看着站在他面前的楚乔,他们离的那么近,好似微微一伸手就能触碰到。可是就是这么短短的距离,他却再也没有跨过去的机会了。他可以让天下人匍匐在他的脚下,他的刀锋可以征服每一寸不臣服于他的土地,只要他愿意,他可以竭尽全力毁灭一切他不喜欢的东西。可是唯独面对着她,他无能为力。
有一种叫自嘲的东西,渐渐的在心底升起。
燕询牵起嘴角,想要笑,却只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
他突然转过背脊,背影如巍峨的苍松,挺拔孤傲,却又坚强的好似能撑开天地。他就这么一步一步的远去,步伐沉重,却越走越快。
“燕询,保重身体!”
有人在背后轻唤,是谁在说话?她又在叫谁?
燕询,燕询,燕询,燕询,“,”
恍惚间,似乎又是很多年前的那个晚上,他被魏舒游砍断小指,她在夜里悲伤压抑的哭,一遍遍的轻唤着他的名字。
燕询,燕询,燕询,燕询……
可是,终究再也没人这样唤他了,他是陛下,他是皇上,他是天子,他是朕,他是寡人,他是这天地的君主,却惟独丢失了名字。
燕询,燕询,你还在吗,你还好吗,你得到了一切,却又失去了什么,你真的快乐吗?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人活一辈子,不是只有快乐就可以的,有些事,你做了未必快乐,可是你不做,却一定不会快乐。最起码,我得偿所愿了,不是吗?
他越走越快,步伐坚定,背脊挺拨,他的手很有力,紧紧的抓住马缰,就那么跳上去。
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不想看,心底钢铁般的防线被人硬生生的撕裂了一块,他要离开!马上!必须!立刻!
排山倒海的回忆呼啸着涌上来,那些被尘封了很多很多年的东西像是腐朽的枯村,就这样挣扎的爬上他的心口。他要压制,他要摆脱,他要将所有令他恶心的东西统统都甩掉!
软弱、悲伤、悔恨、踟蹰……”
所有的所有,都不应该存在于他的身上!
可是,当所有的东西都离去之后,有两个字,却那么清晰那么清晰的蔓延上他的心,他的肺,他的喉管,他的嘴角。那两个字敲击着他的声带,几次将要跳出来。他紧紧的皱着眉,咬紧牙,像是嗜血的狼,眼睛泛着红色的光。
可是尽管这样,那个声音还是在胸腔里一遍一遍的横冲直撞,所有的回声都渐渐汇成了那两个字:
阿楚,阿楚,阿楚,阿楚,阿楚。
没有人可以体会,没有人能够知道,只有他,只有他,只有他一个人。
他深深的缓慢的呼吸,好似将那些东西一点点的咽下去一样。
好了,都结束了,不要再想,不要再看,不要再留恋。
走吧,离开吧,早已结束了。所有的一切,都将随着你的坚定而烟消云散,所有的记忆,都将随着岁月的流逝化成飞灰,所有的过去,都将被你遗忘,成为无所谓的尘埃。
好了,没事了,我是大燕的皇帝,我是他们的王,我坐拥万里江山,我得到了我想要得到的一切。
马蹄踏在冰冷的雪原上,发出清脆的嗒嗒声,细小的冰棱飞溅着,一点一点的随着远去的人影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前方光影弥漫,金黄色的战旗高高的飘扬,漆黑的苍鹰在旗帜上狰狞的招展着翅膀,那是他的军队,他的人马,他的天下。更是一把黄金打造的锁链,将他的人,他的心,他的一切一切,牢牢禁锢在那个至高的位置上,容不得一丝半点的犹疑和徘徊。
终究,他是大燕的皇帝,在这座以良心和鲜血白骨堆积而成的江山上,他没有回头的资格。
于是,他真的就这样挺直背脊的走下去,不曾回头,一直不曾回头。
步伐坚定,眼锋如刀,就如同他的人一样。永远如钢铁般坚强勇韧,不会被任何磨难打倒。
那一刻,楚乔站在漫天的风雪中,看着燕询的背影,突然间似乎领悟了什么。他的身侧有千千万万只火把,有千千万万的部下,有干千万万匍匐于地的随从,可是不知为何,她望着他,却觉得他的身影是那么的孤独。
也许,曾经的她真的走无法理解。
那种痛入骨髓的仇恨,那种从天堂趺入地狱的耻辱,那八年来心心念念啃噬心肺的疼痛。她纵然一直在他身边,但却无法代他去痛去恨,如今回想,两个曾经一路扶持,誓言要一生不离弃的人走到今天这种地步,难道没有自己的原因吗?
她曾说过,不隐瞒,不欺骗,坦诚以待,永不怀疑。
可是她真的做到了吗?没有,她的容忍,她的纵容,她的退避,她的冷漠,终究让他在这各路上越走越远。说什么性格决定一切,说什么他会如此乃是命数使然,难道不是对自己的一种责任开脱吗?平心而论,在他慢慢转变,在他一点一点的越走越远的时候,她可有用尽全力的去阻止?可有竭尽所能的去挽回?可有正式的向他提出抗议,表达自己的不满?
她没有,她只是在一切已经成为定局的时候,才去怨他怪他,却并没有在之前作出什么实质性的努力。
她来自另一个世界,所以她把她所认同所崇尚的一些理念当做理所应当,天真的以为别人也会这样想。却不知有些事情就如河道,不经常去疏通,不去维护,定会有决堤的那一天。
说到底,终究是他们太过年轻,那时的他们,对爱情一知半解,不知道该如何表达的自己的感情,也不知道该如何去维护这份爱恋。只固执的单纯的认定什么对对方是好的,就一声不吭的去做,却不明白,困难贫穷绝境仇恨都不是爱情的致命伤,毁灭爱情的真正杀手,是两个人忘记了如何去沟通。
岁月流逝,当此时已为人妻为人母的楚乔站在这里的时候,她突然能理解燕询所做的一切。前世没有亲人,没有亲眼看着爱的人死去,所以她永远不会明白那是怎样一种疯狂的痛恨。如果现在,有人伤害诸葛玥,有人伤害云舟和珍珠,恐怕她的报复不会比燕询好多少。
因为不是自己所爱,所以便无法感同身受。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
天地苍茫茫一片,月亮从云层中钻出来。燕询的身影消失在地平线下,楚乔望着他消失的方向,恍惚间,似乎又看到了很多年前的那个下午,少年的眼睛闪烁着明媚的阳光,嘴角高傲的挑起,有着意气风发的少年意气。他弯弓搭箭,箭矢如流星般射向自己,擦颈而过,给了她一片重生的艳阳。
然后他轻挑眉梢,目光射过来,感兴趣的望着她。
须臾间的目光相接,好似铸成了漫长的一生一世,他在那一头,她在这一头,曾经的咫尺之地矗起了万仞高山,光影萦绕于睡梦之中,渐成巍峨的挺拨。优惚间,又是那年的青草摇曳,虚空枫渺,仰头望去,仍旧是天蓝如镜,似乎可以侧映出年少单纯的脸。
依稀可看见时间在指缝间流逝,溯流而上,又是那年草长莺飞,阳光少年坐在茂密的村上,拾起一枚松果,打在女孩子的发髻上。女孩子怒气冲冲的回过头,举起一只中指,遥遥的比划。本来是骂人的嘲讽,对方却以为在道歉。岁月从“我会永远在你身边,走到了“我们从此一刀两断”,终于走到了无法再继续的终点。偶尔午夜梦回,忆起多年前那张年少天真的脸,已经模糊不清,看不清眉眼,只有那句在风中飘零的话,一直的回荡在耳边一“我再帮你一次,我就不姓燕!”
可是终究,还是忘记了赌气的誓言。就好像后来的承诺一样,被撕得支离破碎。
鬓发碎乱,眼梢清澈,画面古老而破日,却依然纯洁恬淡。
原来,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远,只是那些记忆,藏于脑海深处,变成了寂寞的候鸟,徘徊不去,一直一直。终于,岁月对他们说,一切已经轮回。
大风吹来,她却不觉得冷,比起这个冰凉的尘世,她已经得到了太多太多。年轻时的伤怀渐渐远去,被灰尘覆盖,渐成看不清头脸的丰碑。往事如风,在半空中凌乱的飞舞,如同破碎的纸鸢,挣脱了线,一去不复返。
马蹄声在背后响起,她却没有回过头去。随后,一只有力的手臂一下环住了她的腰,就这样一点情面都不留的将她抱紧,男人黏醋的声音在耳畔酸溜溜的响起:“怎么?和老情人叙完旧了?”
楚乔回过头去,看着诸葛玥这段日子明显消瘦了的脸,突然伸出手来抱住他的腰,埋首在他胸前,静静的一句话也不说。
诸葛玥顿时慌了,按照正常的情况来说,这个时候的楚乔应该按出秀丽王的架势和自己斗嘴才是,如今这个模样,岂不是太奇怪了吗?
“怎么了?”诸葛玥推她的肩,皱着眉,突然阴森森的沉声说道:“姓燕的欺负你了?”
楚乔也不说话,只是靠在他怀里。冷风中,她单薄的身材显得尤其消瘦。
某人突然就怒了,好你个燕询,我好心好意把老婆借给你看一会,竟然敢欺负我的人?
诸葛玥推开楚乔,大步就向战马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我去修理他”,
“别走。”
楚乔突然拉住他,从背后环住他的腰,脸颊贴在他冰冷的铠甲上,像是一只依靠大村的小草口风从远处吹来,卷起地上的埃埃积雪,诸葛明无奈的转过身来,抱住自己的媳妇,哄孩子一样的小声说:“星儿,你怎么了?”
“我没事。!”
楚乔摇了摇头:“就是有些想你了。”
月夜光淡,可是还是能看到某个人嘴角渐渐扯开的笑容。诸葛玥竭力控制着自己的喜悦,不想表现的那么明显。轻轻咳了一下嗓子,说道:“我才走几天,怎么越来越像个小孩子。”海天中文www.htZw.neT
“没几天吗?”楚乔靠在他怀里,声音闷闷的说:“可是我怎么觉得已经好久好久了?!”
诸葛玥笑的更开心的,低头在楚乔额头上吻了一吻:“好了,这里冷,我们回去吧。““恩。”
楚乔乖巧的跟着他上了马,两个人共乘一骑,也不扯缰,就这样慢慢的往营地走。
“玥,以后不要这样莽撞的亲自上阵,我会担心的。”
一个玥字,叫的诸葛玥骨头都酥了大半,哪里还留心她说的是什么,连忙摆出一副模范丈夫的模样,点头道“好,听你的。”
“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让我和云舟珍珠怎么办?没有你,我又该怎么活下去?”
楚乔向来脸皮薄,甜言蜜语少的跟沙漠里的雨云一样,如今这样反常,某些人还哪里记得刚才那些煞风景的问题。
“恩,我知道了。”
“一万个燕北,一万个青海,一万个西蒙加在一起,对我来说也没有一个你重要。你以后做什么事,一定要先想想我,你若是有事,我是一定不会独活的。”
楚乔仍旧在继续着柔情攻势。
终于,青海王防线失守,从不道歉的某人破了例,低下头乖乖的做小兔子状:“星儿,我知道错了,不该让你担心。”
“恩,你知道就好。”
“我一定记住口”
“好了,我们回去吧,我都饿了。”
“好。”
既然爱,就该大胆的说出口。
刚刚顿悟的楚乔将这句话发挥的林漓尽致,更何况,说这些话的时候,能让某人忘记一些不愉快的话题,何乐而不为呢?
北风卷地,大雪纷飞,独行的人茕茕只影,相伴的人相依相偎。这个世上,势力、地位、金钱、权柄,向所有心智坚韧百折不挠的人开放,唯有爱情,只有真诚的人,才能得到。
落日山下,赵彻赵飏站在大夏皇旗之下,望着结伴而回的燕北和青海两色战旗,不由得一愣。
良久,赵彻嘴角一牵,多年转战北地,剿灭无数北地国度,创下大片基业的赵彻对着赵颇笑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那三个人都能一起联手了,我们两个还打个什么劲?”赵飏不屑的一扭头,淡淡的道:“我可没去跟你打,是你一直追在我屁股后面不放。”赵彻眉头一皱,不是心思的说道:“要不是你当初在内战时跑来打我,我至于被燕询那小子赶出西蒙吗?打你两下还是轻的。”赵飏立刻还嘴:“我当时是中了燕询的因套,不过换了是你,有那么好的机会除掉我,难道你不动手?”赵彻怒道:“你个死小子,从小就这个德行,你我兄弟,我除掉你干什么?”赵飏扁嘴:“兄弟,哼哼。”赵彻“最看上你这个阴阳怪气的模样!”赵飏:“彼此彼此,我也看不上你这个假仁假义的德行!”赵彻:“你再说一遍,你信不信我真敢揍你?”赵飏:“来呀,谁怕谁呀?”魏舒晔站在两人身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哎,又不是少年意气了,这么多年来,还是放不下这个脸子。当初是谁看赵彻打西莫夜打的吃力,偷偷化妆为北地马贼,去西莫夜的属城淄泊打秋风的?又是谁,看北地边境下大雪,怕赵飏粮草接济不上,故意让二十个士兵去押送二百车军粮,然后被人抢了的?这对兄弟,虽然不是一母所生,脾气秉性还真是像的离谱。”
战鹰盘旋,尖鸣声起,犬戎这一场大仗,总算要告一段落了。
犬戎来势汹汹,但是在各方势力的打击下,却连半年都没有坚守住。三个月后,犬戎人大部分退出了西蒙版图,只有一些来不及逃走的小股流寇,隐匿于山野之中,早晚不是葬身野兽之口。”就是死在愤怒的燕北百姓的手上。靖安王妃赵淳儿在战乱中不知所踪,这个结果,虽然让百姓们恨的牙痒痒,却也让很多人安了一颗心。毕竟此次联军之中也有大夏的军队在,若是抓到了这位身份尴尬的大夏公主,还真不知该如何处置。
燕淘整合大燕骑兵,和诸葛玥三方的联军一起追出了美林关,将犬戎人打的抱头鼠窜,相信没有个三五十年都很难恢复过来。
十月,负贵追缴的军队大多返回,俘虏的犬戎骑兵多达十余万,浩浩荡荡行走在燕北高原上,偃旗息鼓,再无当初的赫赫之势。
十一月初三,燕北高原大雪初畴,苍茫一片。
四方文武百官,齐聚闽西山神女峰,军队绵延,百官如潮,各色旗幡战甲遮天蔽日,连绵数里。
山巅处一座高高的神庙之前,西兰石构建的石殿之上,双面女神眼神悲悯,高高在上的俯视世人。朱丹锦缎,暗黑经幡,红与黑的反差高高的飘扬在石殿之上,就如同女神隆起的腹部和锋利的战斧,守护与杀戮并存。
大燕皇帝燕询,青海领主诸葛玥,大夏王者赵彻,大夏兵马都统赵飏,还有卞唐方面的秀丽王楚乔和监国太傅孙棣,一起在此签订了著名的《神女峰条约》。
条约一共二十八各规定,在军事、商业、政治、外交等方面做出了相关协商。卞唐、大夏和青海,也首次官方承认大燕对红,十八洲和怀宋属地的统治权。并约定,三十年内不兴战事,还西蒙百姓一片和平的土地。
这项条约一直延续了七十多年,直到白苍历八五二年宋地藩王纳兰恬禾造反,被大燕第二代皇帝昭武帝剿灭,卞唐趁势进攻大夏,在边境上爆发了著名的唐户二战,才算是兴起了《神女峰各约》后的第一场刀兵。
七十年间,西蒙经济发展迅速,民风开放,商贸发达,政治清明。在青海的带动下,也在秀丽王的大力主导下,卞唐于七九六年改革社会休制,修改律法,抛弃原有的奴隶制,改为封建制。
五年后,大燕爆发了震惊西蒙的仕林变法,燕皇顺应民意,消除奴隶制,完成了从奴隶制到封建制集权的变革,燕询也因此得到了民间的一致拥护,百官上表,尊号其为“北慈大帝”,燕询雷厉风行的销毁了氏族势力,大力选拨白丁官员,牢牢掌控军权,极大巩固了大燕政权。三百年内,大燕铁骑纵横西蒙,所向披靡,无人敢挡。
大夏在赵彻的率领下,消灭了北罗斯帝国和马罗帝国,向北扩张数十万里,建立了空前强大的大夏王朝,国土之广袤,连大燕也望尘莫及。只是在赵彻百年后,他的后代子孙无力维持这样庞大的帝国,终于让复氏王朝再次分崩离析。好在十四王赵飏于北地边境经营数十年,在危急关头收拢了赵彻余部和多年来的巨大财富,继续维持着夏氏在北地的统治。
青海于七九一年宣布独立,国号为“庆”,国旗为星月同辉旗,定都海庆,青海王诸葛玥称帝,尊号白元,七九一年正式更名为大庆白元一年。青海王登位后,废除后宫妃嫔制度,摒弃后位,独设一妻,秀丽王楚乔为青海国母,参与国政,一生辅佐青海王。青海每一项政令的后面,都能看到她的身影。
因为青海王的一妻制度,与西域的皇妃制度相似,故秀丽王又被称之为青海第一皇妃,或是秀丽皇妃。
因为白元帝和秀丽皇妃的政策开明,青海在三十年后,一跃成为大陆最为富庶的国度。经济发达,技术领先。白元三百二十一年,青海率先爆发了工业苹命,科学技术辐射整个西蒙,带动了全大陆的科学发展。
五十年后,青海发生民主政党起义,皇室无力压制的情况下,文武百官在皇帝的带领下,翻开了四百年前白元帝和秀丽皇妃遗留下的国危诏书。看过之后,主动改组国家政权,青海就此,走上了民主共和的社会体制。比之大洋对岸的西方国家,早了一千八百多年。
时光如洪水,滔滔而去。西蒙保卫战后第三年,楚乔产下第三子,诸葛云晔。青海举国大庆,星月宫内,一派喜气。
百日酒席上,诸葛明抱着这个对自己最友好的儿子,喜上眉稍。
能不高兴吗?楚乔生了三个孩子,第一个成天调皮捣蛋,对自已横眉竖目,拼了小命的跟自己抢媳妇。第二个却中了李家那小子的蛊,从出生起就粘着李青荣,别的男人想抱一下都不行,连他这个老爸都不例外。好在,如今有了云晔呀。
诸葛玥抱着这孩子,左看右看,怎么看怎么觉得像自己。看这眉毛这眼睛,活脱就是自己的翻版。
“儿子,给父王乐一个。”
小家伙闻言,也不管能不能听懂,立刻回他一个灿烂的笑容。诸葛玥乐的跟旁边的人连连显摆:“看看,我儿子多聪明,这么小就能听懂我的话。”
大多数人都回复他以热情的微笑,对小世子赞不绝……唯有梁少卿这个煞风景的家伙在一旁酸溜溜的喝着酒,不冷不热的说道:“云晔这孩子见谁都是一雷笑脸,也不是独独对着你一个人。”
诸葛玥眉梢一挑,心道这小子是好久没被修理了,正要去跟这个屡屡觊觎他老婆的人算账。一旁因为认了梅香为义女,连带着前几天刚刚成了梁少卿老丈人的茂陵神医高青竹突然急中生智,跳上前来,跑到诸葛玥的耳边耳语一番。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青竹先生一番说辞,竟然生生止住了诸葛玥的脚步。
只见他沉默片刻之后,毅然把刚才还宝贝的不行的诸葛云晔交给梅香,转身就出了大殿,往内殿走去。
蒙枫如今也怀孕了,贺萧终日守在家中,今日难得出来一趟,见诸葛玥这样不由得有些纳闷。疑惑的问道:“殿下干嘛去了?”
青竹先生嘿嘿一笑,月七脑子转的倒快,很猥琐的说道:“大家都是当过爹的男人,这点事,就不要明说了吧。”
贺萧闻言,微微一愣,随即顿悟,忍俊不禁的哈哈大笑起来。
唯有梁少卿丈二的和尚摸不到头脑,皱着眉连连问道:“怎么回事?你们在说什么?”
梅香抱着云晔,见他那样子不由得羞红了脸,狼狠的在他的大腿上掐了一把,大殿上顿时传出杀猪般的叫声。
内殿之中,楚乔早已钗横发乱,娇喘吁吁,指甲滑过诸葛玥的背部肌肉,汗水顺着香肩流下,一滴滴的落在潮红色的纱帐之中。
……玥……高先生不是说…我的……我的身体……
“呼,……他刚刚说可以了……
牙床咯吱作响,暖帐温度炙热,直到前殿的宴席散去,诸葛玥积蓄已久的欲望才宣泄而出。云收雨歇之后,两个人相拥而卧,楚乔靠在诸葛胡的怀里,静静的闭着眼,手指不自觉的在他的胸口画着圈。
突然,这名被誉为西蒙第一名将的女人抬起娇媚的眉眼,咬着艳红的唇,开口问道:“诸葛玥,我都生了三个孩子了,是不是老了?你会不会嫌弃我?”
诸葛玥斜着一双丹凤眼盯着她,但见她发丝凌乱,香汗淋漓,因为生产,胸前的莹白尤为硕大。刚刚熄灭的火焰,不由得又熊熊的燃了起来。
“我马上就以实际行动告诉你,我有没有嫌弃你。”
邪魅的声音突然响起,第二轮风雨,瞬息而至。
一连大战四场之后,楚乔累的眼睛都睁不开了,靠在诸葛玥的怀里,昏昏沉沉的就睡了过去。
诸葛玥为她擦去额角的汗水,盖上被子,然后将她抱在怀里,轻声唤道:“星儿?”
……嗯……”
楚乔闭着眼睛,也不知道听到没有,闷闷的应了一声。
诸葛玥的眼睛柔如春水,低下头,在她的眉心吻了一吻。唇角温柔,久久不离,终于,他声音低沉的缓缓说道:“我永远爱你。”
红烛高燃,睡梦中的某人压根不知道自己的丈夫趁着她睡着的时候说了什么难得的话。
长夜漫漫,这一生历经风雨,可是好在,前方还有无数个这样的夜晚,可以让他们相拥而眠。
“睡吧。”
【全书完】
这才算是最终的结局吧,11彻底完结了,感谢大家一路以来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