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阳郡主这一吐,犹如翻天倒海,一发不可收拾。
她吐得撕心裂肺。
别说湖阳自己,就是旁边看着的人都觉着心惊胆战。
难不成是受了刺激,身体吃不消。
宁王有再大的怒火,这个时候都得压下来,赶紧派人去请太医。
正好顾玖赶到春和堂,见湖阳一个劲的呕吐,忙上前假意将人扶起,实则是趁机诊脉。
然而,顾玖就给震惊了,差点露出了行迹。
她轻咳一声,“姑母,你要紧吗?赶紧坐下来。来人,打盆热水,再拿一壶温开水过来。”
湖阳连连摆手,难受。
心里头翻江倒海地难受。
难受到后面,湖阳直接哭了起来。
“王兄,你和嫂嫂是要逼死我吗?”
宁王板着脸,不怒自威,“不要胡说八道。你自己反省反省,你做的那些事情,有几件见的人?”
湖阳郡主哭着说道:“见不得人又如何。我堂堂郡主,又是寡妇,日子空虚寂寞,养两个面首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至少不像前朝公主,没去干涉朝政,更没干涉皇位传承。难不成王兄情愿我干涉朝政,给你惹祸,也不肯我养两个面首。”
“胡说八道!”
宁王一声怒斥,“你若是敢干涉朝政,干涉皇位传承,不用父皇动手,本王先收拾你。”
就湖阳那脑子,还敢干涉皇位传承,就不怕死字怎么写。
湖阳又连着呕吐,黄胆水都吐了出来。
她用温开水漱口,擦擦嘴角,说道:“李昭仪怀孕,你们都着急了,真以为我是傻子,什么都不知道。你是男人,近不得李昭仪的身。我是女人,却没有这个障碍。我想见李昭仪,只需经过通报即可。”
湖阳似笑非笑地看着宁王。
宁王眼一瞪,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本王警告你,不准乱来,也不准靠近李昭仪。你若是敢主动往李昭仪跟前凑,休怪本王不念兄妹情分。”
湖阳郡主讥讽一笑,心头又开始委屈,“我知道,王兄嫌我笨,怕我坏了你的好事。
你放心,我才不会去招惹李昭仪。她如今可是父皇心尖尖上的宝贝。
我听说李昭仪怀孕后,她的父兄全都跟着升了官。朝野议论,要是李昭仪真的生下皇子,李家怕不是要封侯。
哼,果然外戚都没几个好东西,仗着自家女儿受宠爱便鸡犬升天。
边关将士拼死拼活,大小战功立下无数,却一辈子不得封侯。”
顾玖奇怪地看着湖阳郡主,真是出人意料,竟然能听到湖阳郡主替边关将士叫屈。日头打从西边出来了吗?
宁王冷哼一声,“你自己知道其中利害,就别乱来。招惹了李昭仪,当心父皇不顾念父女之情,直接将你下了昭仪,夺了你的皇女身份,贬为庶民。”
湖阳郡主抖了抖,“父皇对我们这些子女,真是狠辣无情。偏生对宫里的那些妖妖娆娆的女人,宠爱得不行。王兄,你甘心吗?”
“不甘心又如何?难不成你敢造反?”
湖阳顿时泄了气,“我当然不敢造反,总该允许我抱怨几句,荒唐度日吧。整日里规规矩矩,这日子何时是个头。做皇女本就辛苦,还不许我平日里随心所欲,肆意妄为,那这皇女身份何其可笑。”
宁王怒斥:“哼!少替你的荒唐找借口。福明,福雅,阳石三人,皆是公主,谁有像你这般荒唐?”
湖阳嘀咕了一句,“她们荒唐的时候,王兄没看到而已。真以为她们比我好啊,只不过藏得比我深罢了。我不像她们,藏着掖着,我是光明正大,坦坦荡荡的荒唐。她们都是私底下蝇营狗苟。”
“那你就学着她们,私底下偷偷荒唐,别张扬得人尽皆知,惹人厌烦。”宁王气不打一处来,湖阳简直就是歪理邪说,胡搅蛮缠。
湖阳郡主一脸不屑,“我没她们那般龌龊。”
裴氏听不下去了,“湖阳,你自个荒唐还不够,还要连累王府跟着受累。知不知道外面都怎么议论你,议论王爷?你就不能省点心,同福雅她们学学。”
湖阳郡主嗤笑一声,“跟着福雅学什么?学磨镜之好吗?哦,我想起来了,福雅公主以前的老相好,好像是在,在哪家侯府做教书先生。”
湖阳郡主歪着头,当她看到顾玖的时候,突然就想了起来。
“本宫想起来了,是在平南侯顾家做教书先生。老大媳妇,平南侯府是不是有个姓罗的女先生?”
顾玖意外,不过她还是点头说道:“是有个罗先生。”
湖阳郡主哈哈一笑,“当年福雅同那位罗先生多要好啊,都惊动了父皇。
后来罗家败落被抄家流放,唯有这位罗先生,被福雅救了出来。
可是她却不肯跟着福雅,偏说什么自食其力,躲到平南侯做了女先生。
王兄,这就是你叫我学的福雅公主,她的烂账还有一大堆,要不要我替你一一道来。”
宁王很是无语。
湖阳分明是在比谁比谁更荒唐。她怎么不比比大家身上的优点,尽盯着别人身上的黑历史,想起来就要踩一回。
要说在场最吃惊最意外的人非顾玖莫属。第一回听说罗先生的八卦,还是如此劲爆的八卦,真是令人瞠目结舌。
在顾玖的印象中,罗先生是个很严肃端庄的女先生,她模样清瘦,看得出年轻的时候定然是个美人。
顾玖也曾听说过罗先生的某些传闻,罗先生年轻的时候家道中落,是侯府收留了她。
然后她就在侯府做起了教书先生,专门教姑娘们读书。
她学问是极好的,这年头,像罗先生一样包揽群书的女人真的不多。
只是万万没想到,罗先生还有如此劲爆的过往,竟然同福雅公主曾是相好?
顾玖突然想起来,当初她第一次见到福雅公主,福雅公主就曾问过罗先生的情况。
那时候,她还是太天真了,以为两人是旧识,没往别的地方想。
却没想到,两人竟然是狗血的恋人关系,百合,魔镜。
顾玖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会倒是希望湖阳郡主多说点那些公主王爷的八卦,估计能刷新她的世界观。
这个时候,太医被请到王府。
湖阳郡主这会都吐完了,直接说道:“我没事了,现在舒服得很。王兄,你将陈律叫来,今日我非得收拾他一顿不可。”
“你想收拾谁?”宁王眼一瞪,显得异常凶狠。
裴氏则说道:“太医既然到了,湖阳,还是让太医给你看看。别等回了郡主府,你身体不适,又怪到我和王爷头上。”
湖阳郡主翻了个白眼,对裴氏很是不满。
裴氏:呵呵!
本王妃同样看不惯你,真以为本王妃乐意伺候你吗?
太医被请进大厅。
“郡主娘娘,容下官替你诊脉。”
湖阳郡主伸出手,“看仔细了,本宫身体到底有没有问题。”
顾玖悄无声息地后退一步。
一会不知道湖阳郡主会有什么反应。
太医一搭脉,几秒钟之后,顾玖就见到太医的脸颊接连抽搐了两下,似是不敢置信。
等确认自己没诊错的时候,太医又紧张不安起来。
夭寿啊,怎么让他摊上了这个事情。
“太医,湖阳郡主身体如何?”裴氏客客气气地问道。
太医松开手,有些踌躇,不该从何说起。
宁王散发王八之气,“有任何情况,太医尽管明言,无需顾虑。”
“这个……”
太医欲言又止。
湖阳郡主狐疑地盯着太医,“难不成本宫得了绝症,要死了吗?”
太医连连摆手摇头,“郡主多虑了,郡主身体很好,只是……”
“只是什么?你这个老糊涂,有什么话不能说?”
太医一脸愁苦之色,叫他怎么说。难道能直接说寡妇怀孕吗?
罢了,罢了,太医最后还是豁出去,先离湖阳郡主远一点,然后躬身对宁王说道:“启禀王爷,郡主娘娘之所以会呕吐,是因为有喜了。”
“有喜?什么有喜?”宁王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啊?”
裴氏捂着嘴,显然是听懂了太医的话。
她瞪大眼睛,盯着湖阳,“你,你,你竟然……”
湖阳也反应过来,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腹部,表情很震惊,显然事先根本没往这方面想过。
她指着太医,“你说什么?你说本宫有喜?本宫怀孕啦?”
宁王脸色阴沉如水,漆黑如墨,心中正酝酿着一场暴风雨。
顾玖又后退一步,明哲保身。
“郡主怀孕多长时间?”
一句话,全都是从宁王的牙缝里面吐出来,带着一股强烈的杀意。坐在宁王身边的裴氏,受了影响,浑身不自在,下意识的换了个位置,离着宁王远一点。
太医额头冒冷汗,说道:“大约一个半月左右。”
宁王压着声音,阴测测地问道:“这个月份落胎,对身体没影响吧。”
太医全身冷汗,后背被浸湿,怕得不行。
裴氏立马出言说道:“太医先下去歇着,记得管好自己的嘴巴,不许对任何人吐露一个字。”
太医如蒙大赦,“下官绝对不会吐露一个字,保证。”
太医急匆匆离开大厅,太可怕了。这种事情竟然叫他碰上。
顾玖也想走。
不过她有点显眼,无法偷偷离开。如今看来,一动不如一静。她就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砰!
茶杯砸在地毯上,茶杯碎裂,茶水四溅。
宁王这回是动了真怒。
他指着湖阳郡主,“将这个野种打掉。”
完全是没得商量的口吻。
湖阳郡主一愣,“打掉?”
宁王大怒,“你不打掉,难道你要将这个野种生下来?你荒唐就算了,本王懒得管你。但是搞出孩子,绝对不行。本王的外甥,岂能是个野种。”
湖阳郡主突然大叫一声,“我的孩子不是野种。”
“不是野种是什么?莫非你要替面首生孩子?你脑子进水了吗?”
砰!
宁王又砸了茶壶。
裴氏往后躲了躲,心疼自己上个月才换的新地毯,就这么被糟蹋了。
湖阳这个祸害,才消停几个月,又搞出这么大的事情。真是不知死字怎么写。
湖阳郡主脸色青了白,白了红,咬咬牙,“大不了我在二郎三郎当中选一个成亲。”
“你敢!”
宁王指着湖阳郡主,“你若是敢和面首成亲,本王打断你的腿。不仅要打断你的腿,本王还要请旨,废了你的爵位,将你贬为庶民。”
“你若是敢请旨废了我的爵位,将我贬为庶民,我就去死。我死之前,还要去母妃跟前告你一状。”
宁王狞笑一声,“行,本王不请旨废你的爵位,本王现在就下令,将左家兄弟处死。”
“你要是处死他们,我也不活了。”湖阳郡主哭了起来。
宁王呵呵两声,“那就将孩子打掉,此事没得商量。你休想耍任何花样,无论如何,本王一定会弄死你肚子里的野种,绝不会让他生下来。你若是敢耍花样,要么左家两兄弟死,要么你被夺爵,你自己选一样。”
“王兄,你好狠毒的心肠啊。”湖阳郡主大哭。
宁王板着脸,“本王这是为了你好。你堂堂郡主,给面首生孩子,此事传扬出去,皇室的脸面往哪里搁?父皇不打死你才怪。”
湖阳郡主抓住宁王的衣袖,“那你帮我啊。帮我保住这个孩子。”
“做梦!”宁王狠狠甩掉湖阳,“本王万万没想到,你竟然想将这个野种生下来。你糊涂了吗?”
湖阳郡主哭着说道:“我没想过自己还能有孩子,如今既然怀上了,不如就让我生下来吧。你若是担心被人发现,我去别院住,偷偷在别院生下孩子。将来就说我在外面捡了个小孩养。”
宁王出离了愤怒,“你脑子里面装的都是水吗?你以为你能瞒天过海。
就以你平日里的行事作风,突然躲到别院不出门,三岁小孩都知道你有问题。
等到你抱着孩子出现在人前,有脑子的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到时候死的就不是一摊血水,而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
现在将孩子打掉,你只痛几天。等将来,孩子生下来再被处死,你得痛一生。孰轻孰重,你自己选吧。”
湖阳郡主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说到底,王兄你就是要我打掉这个孩子。”
宁王怒斥一声,“废话!不打掉孩子,难道本王还要纵容你生下来吗?你别想着进宫告状。母妃要是知道你怀了面首的孩子,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裴氏偷偷嘀咕了一句,“平日里光顾着荒唐,难道不懂的避孕吗?”
湖阳郡主嚎啕大哭,哭着哭着又泛起恶心,想吐。
丫鬟都退了出去,顾玖只好上前,亲自照顾湖阳。
湖阳有哭又吐,狼狈不堪。
将黄胆水都吐了出来后,漱漱口,擦了擦嘴角,她才说道:“王兄容我再考虑两天。我回去同二郎,三郎说一声。好歹叫他们知道,本宫曾怀过他们的孩子。”
“不行!”宁王担心夜长梦多,当即否决了湖阳的决定。
他吩咐裴氏:“你去见太医,叫太医开一剂打胎药。今日就将孩子打下来。”
裴氏领命。
湖阳怒吼,“王兄不如弄死我算了。”
“你要是敢生下野种,你看本王敢不敢弄死你。”
宁王的眼中透着狠意。
这一刻,湖阳郡主在宁王身上看到了天子的影子。宁王同天子一样,一样的绝情,一样的冷酷,一样的残暴。
湖阳郡主突然绝望了,直接栽倒在地上。
顾玖赶紧将湖阳扶起来。
宁王叮嘱她:“老大媳妇,你替本王看着郡主,不许她乱走动。孩子打下来之前,不许她离开春和堂半步。”
顾玖赶鸭子上架,只能硬着头皮应下,“儿媳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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