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只发生在一瞬间,若不是左侧耳垂灼热得厉害,看着眼前淡定自若的四叔,席瑾蔓几乎要以为刚刚只是自己的错觉。
灼烧感一路从一侧耳垂,蔓延至半边脑袋,让席瑾蔓左侧的半边脸颊稍稍有些刺麻感,仿佛僵硬地已经不受控制。
四周清寂,席瑾蔓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声音在耳边回荡,尤其响亮。
难以置信地看着四叔,席瑾蔓忙伸出双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两只耳朵,连那只并没有被侵犯的耳朵也护得好好的。
“你!你做什么!”吃惊过后是生气,前边四叔给自己捂手一事不说,就这举动,再怎么样席瑾蔓也知是不应该的。
指腹上冰冰软软的触感尚未消散,席骏铮负手而立,身姿挺拔,掩在背后的两指指腹却有些留恋地摩擦着。
“做什么?看你耳朵这么红,以为是生了冻疮,还想着我那儿有一盒膏药,治冻疮极有效果。”席骏铮饶有兴致地看着小姑娘跳脚的模样。
“胡说,我才没有生……便是生了冻疮,四叔问我就是了,怎么能,怎么能……”
席瑾蔓起初怒视着四叔,却在听到四叔说自己耳朵这么红的时候有些赧然,底气便有些不足起来。
“不然榕姐儿以为我是要做什么?”席骏铮说话时比先前正经了几分,便显得威严了些,很有长辈的架势。
这么一来,席瑾蔓一方面心里还有些恼怒,觉着自己是被冒犯了,可另一方面,又觉着自己是小题大做,四叔能对自己做什么,这可是四叔啊!
“我……我不知道。”席瑾蔓心里纠结着,话音里也没了方才的气势,但仍然能听出余怒未消。
小姑娘捂着耳朵一脸防备的模样,越看越觉得像是被惹急了要咬人的兔子,席骏铮眼底的笑意弥漫开来,脸上却愈发正经了,看着不像是在作假。
“我的膏药就这么一盒,要是不亲自确认你那时冻疮,我还真舍不得给。”
席瑾蔓看着四叔,颇有些瞠目结舌之感。
这么小气的人,会是四叔?
到底是什么稀世膏药,能让四叔宝贝成这样?
但更让席瑾蔓在意的是四叔淡然的声音,仿佛两人的关系又回到了之前,几乎要让她以为先前四叔的温柔,只存在于自己的臆想中,其实这一切其实并没有发生过。
四叔……这是觉着自己侮辱了他,所以生气了?
席瑾蔓咬了咬唇,一时有些无措。既过不去心里那一关,又害怕四叔真生气了,今后再也不理自己。
看着小姑娘脸色不虞的模样,倒是头一次知道,这小姑娘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哄,若不是自己装出这副样子来,怕小姑娘当场就要翻脸了。
当时无意中看了眼那小巧秀气的耳垂,殷红得仿佛是上好的赤玉所雕,比自己那块赤玉还要精致,看了便移不开眼,忍不住就想要摸一摸,想看看手感比起自己那块赤玉来如何。
这么想着便动了手,席骏铮觉着自己还很节制,只捏了一下便放开了,早知小姑娘会这般生气,还不如多捏几下来得合算。
“小小年纪,多读点书,别尽想些乱七八糟的事。”席骏铮叹了口气,装出头疼的模样。
要不是怕小姑娘真恼了,今后再也不愿来找自己,何必解释这么多。
“你今日在我书房里哭什么?”没等席瑾蔓开口,席骏铮便把话转到了别处。
席瑾蔓的注意力果真被转移开了,不知四叔为何会突然说起这个,更不知为何四叔会知道自己哭了。
“四叔别胡说,谁哭了!”席瑾蔓不想承认,稍偏过身子不敢看向四叔,生怕被看出自己说谎。
“呵!既不是你哭的,那你说我那本兵书上的字迹,都被眼泪晕花了,该怎么解释?”
被眼泪晕花了字迹?
席瑾蔓吃惊地望了四叔一眼,吃不准四叔说的是真的假的。
回忆起那时的状况……那时席瑾蔓整个人心不在焉,现在还真想不起来当时的情况了。
越想席瑾蔓不由越心虚,四叔既事先不知道自己哭过,也不可能凭空来框自己,这么说来,自己倒还真可能无意间,把眼泪滴到了四叔的兵书上。
情况突变,席瑾蔓瞬间由质问的那个,变成了被质问的那个,
“我想,有可能是我不小心撒了茶水上去。”知道自己辩解不过,席瑾蔓不再推诿,但就是不想承认是自己哭了,那太丢人了!
“哦?还以为是榕姐儿久等不到我,委屈得哭鼻子了。”那水渍再怎么看也不可能是茶水泼的,席骏铮轻笑一声,也不戳穿她。
反正本就是为了引开小姑娘的注意力,真把她惹急了,恼羞成怒起来不太好哄,席骏铮才不干那多费精力的事。
“四叔别打趣我,我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哭鼻子。”席瑾蔓装作不开心地背过身去,其实心里头更多的是羞恼,明明以为已经瞒过去的事,竟又被四叔给知道了。
“好,不打趣你,那就来说些正经的,我那本兵书是孤本,外头买不着,榕姐儿准备怎么赔我?”席骏铮走上前几步,绕到了席瑾蔓的侧面含笑看着她。
听到是孤本,席瑾蔓诧异地转过头去看向四叔,忙着急追问:“孤本?那上头字迹可还能辨认得清?”
起先四叔说兵书被晕花了字迹,席瑾蔓虽心虚知错,但也没想过会这么严重,大不了便去书肆里买一本陪给他就是了,再者四叔才不是这么小气的人,哪里会为了一本书,跟自己的侄女计较那么多。
可孤本便不一样了,尤其还是兵书的孤本,珍贵程度席瑾蔓自然知晓。
席瑾蔓可不觉得,在四叔心里,自己会比一本兵书的孤本还重要。
“有几处字迹模糊,还能勉强辨认地清。”
见不算太严重,席瑾蔓心里稍稍安心了些。
见鱼儿上钩,席骏铮紧接着说了后半句,“但榕姐儿觉得,弄脏了我的书,就这样轻易了事了?”
“那……那四叔想要如何?”说出口后,席瑾蔓觉着认错的态度不够诚恳,忙重新认错,“四叔,我知道错了,四叔说说我如何才能弥补这过失?”
“自然是看你的诚意了,还用我教你?”席骏铮给了她一个自己看着办的眼神,让她自己体会
“我……”四叔的话说得在理,席瑾蔓无话可以反驳,却又丝毫没有头绪该如何弥补,语气里便有些怏怏的,“我知道了,四叔给我点时间,让我想想。”
“好,就三日吧,别把事儿拖过了今年。”席骏铮计谋得逞,心情颇为愉悦。
暂时应付过去了眼前的事,席瑾蔓紧绷的神经松懈了些,便发觉捂住耳朵的双臂有些酸楚。
被四叔捏过的耳垂已经没了那灼热感,但席瑾蔓就是觉着那一侧的耳垂上,有些怪怪的感觉还没有散去。
还有四叔为自己捂手的事,若单拎出来,席瑾蔓那时并没有多说什么,可再加上耳垂被捏,两桩放一起,席瑾蔓便不能再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子了。
想了想,席瑾蔓犹豫地开了口。
“四叔,以后不准再这样了,不然我真的会生气的!”这语气并不严厉,软糯糯的嗓音听着倒像是撒娇闹脾气。
“哦?弄花了我的书,还要跟我生气?”席骏铮自然是故意的,哪里会不明白小姑娘指的是什么事。
“你!”席瑾蔓怒冲冲地瞪了四叔一眼,心里头恼怒,却不知该如何反驳四叔。
“我真生气了!”
怒不可遏地放下了捂住耳朵的双臂,席瑾蔓丢下这句便直接跑开了。
望着小姑娘背影,席骏铮失笑,今日总算见识了,原来小姑娘这般记仇,以为这事儿已经算过去了,竟又被她翻了出来。
这反应,倒还真像是个姑娘家该有的样子。
又在外头站了会儿,直到开席了,席骏铮才进了屋去。
席瑾蔓人虽是跑进了屋,可怕被看出端倪来,还是在隔间歇了一会儿,缓匀了气才进去的,饶是如此,才刚坐定,便受到了席瑾茹的关怀。
“呀!三妹妹的脸是怎么了?怎么这般红?可是前几日的病气还未好全?”席瑾茹的声音不小,一下子大家纷纷看向了席瑾蔓。
“榕榕,可是不舒服,快跟娘说说。”周氏面上担忧,原本就想偷摸着问女儿的,没想到被大侄女抢了先。
“我没事,不过是外头太冷,被冻出来的罢了。”席瑾蔓自己用手轻搓了搓脸颊,众人见她精神面色皆不错,便信了她的话,只席瑾茹同周氏两个将信将疑。
“四叔去了外头许久还未回来,三妹妹在外头可看到四叔了?”席瑾茹装作不经意地一问。
说到席骏铮,原本热络的气氛便冷却了几分。大太太梅氏不赞同地看了女儿一样,觉得这种日子谈起这种人来,就是晦气。
“刚出去时在庭院里看到过四叔,后来便不知他在不在了,若是大姐姐关心,尽可让人去寻一寻就知道了。”席瑾蔓拿起一旁的茶盏,来掩盖自己说到四叔时的不自然。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只觉得席瑾茹话里有话,难不成……她方才看到自己和四叔在一起了?
随后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那里那么暗,怎么可能看到有人,除非是……她听到了什么?
想到这,席瑾蔓手中的茶盏一抖,险些晃出了茶水到裙摆上。
之后等席越舟和席越文两个一到便开了席,依旧是男女两桌,只用屏风隔开,席瑾蔓心里存了事,便有些心不在焉。
周氏看女儿这模样,还以为真是在外头吹了风不舒服,用过晚膳后便让女儿先行回了玉笙院歇息。
一路上席瑾蔓闷闷不乐,谁知前脚才进了屋,后脚雪莲便捧了个锦盒来,说是四爷让送来的。
席瑾蔓一下来了精神,忙接过锦盒,还想着莫不是四叔也只今日过分了,特意送了东西来给自己赔礼?
谁知才刚打开,席瑾蔓瞬间便涨红了脸,脸色大变,“砰”地一声关上锦盒,险些夹到了手指头。
“给我扔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