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在等消息的这会儿功夫里,席瑾蔓已经想过了,若是这回也如上回的竹叶青酿一般来不及追回,明日自己大概是没脸再见四叔了。

不止如此,以四叔的头脑,定猜得到自己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等被四叔发现自己思想这么龌龊,想来以后也不会愿意再见自己。

说不定看会用鄙夷的眼神看向自己……

想到这席瑾蔓的心突然一抽,不可抑制地难过起来。

反正不管怎么说,最后就是一个结果,四叔今后要不待见自己了,这些日子的功夫白费了!

万幸情况并没有席瑾蔓想得这么糟糕,这回锦盒还没来得及送入四叔手里,雪梅在雪莲进行起院前就拦住了她。

直到看到锦盒的那一刹那,席瑾蔓整个人才松懈了下来,这才发现自己手脚无力,已经出了一身冷汗,仿佛刚遭遇了什么劫难一般。

看着姑娘抱着锦盒,跟抱着什么失而复得的宝贝一般,雪莲和雪梅两个不由对视一眼,姑娘今日太反常了。

“姑娘,这锦盒不用还回行起院了,那转告四爷的话,可还需要……”雪莲犹豫地问出口,话还未说完,便被席瑾蔓给打断了。

“不需要!把我说的那些话都给忘了,把今晚的事通通忘掉,今后不准再提起,可做得到?”

席瑾蔓严肃地看向两人,这事儿不是什么小事,再联想起席瑾茹今夜的问话,席瑾蔓并不想节外生枝。

“是。”两人一看这样子便知事情不简单,忙齐齐回答,保证自己不会往外讲。

凭着两世对她们的了解,身边的这四个丫鬟,席瑾蔓自然是信得过的。

尤其是今日,东西没有送到四叔手里,两人也算是立了功。想了想,席瑾蔓决定犒劳犒劳她们。

“还有几日就要过年了,今年给你们俩多歇几天,明儿一早你们就回家去吧。”席瑾蔓手指来回轻抚着手中的锦盒,虚惊一场后,现在应付起两人来有些心不在焉。

两人一听喜出望外,平时席瑾蔓对身边的丫鬟大方,这些年积攒下来,她们身边早不缺银子首饰,最稀罕的便是多得几日假,能和家人团聚。

“姑娘,可是我们两个都走了,您身边谁来伺候?要不我们两个轮着来吧。”高兴过后,雪梅很快冷静下来。

身边进屋伺候的四个丫鬟,雪桃这几日心不在焉,雪梨这些年里时不时就要抽一抽,犯些错,雪梅哪里放心得下就这样离开。

“我还能离了你们就活不成了?” 席瑾蔓调笑两个,“让雪梨别歇了,你们不在的日子就留在我身边伺候,还有你们这些日子调/教出来的小丫鬟,也该时候进屋子伺候了,捡两个你们看中的,放心碍不了什么事。好了好了,你们先下去吧,我要一个人待一会儿。”

两人一听再调两个人进屋确实可行,也就不再说话,退了出去。

至于雪梨那里,两人仍是不放心,不过也知这几日姑娘是恼了雪梨,特意罚她呢,因此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趁着夜间去了她屋子,对她耳提面令了一番。

听到关门声,席瑾蔓又回了拔步床内,将幔帐细细拉好,不留一丝空隙,这才抱着锦盒,又坐回了床榻上。

明明这回可以光明正大打开这个锦盒,不必再偷偷摸摸地怕人看到,可不知为何,席瑾蔓就是觉得心虚,非得确保锦盒里的东西不会被人看到,这才将锦盒打开。

再一次看到那雕成同心结图案的玉佩,与上回不同,这回席瑾蔓明知并非是四叔送给自己的,却仍忍不住心跳有些加快。

伸出手从软布上拿起这块玉佩,凉润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很好地压制住了席瑾蔓心头的燥热感,又不会觉得让她觉得过分冰凉,实在是恰到好处。

细细端详,玉脂均匀,颜色纯正,质地温和,雕工精致,唯有同心结的下端一处,有一道微不可见的裂纹,影响了这块玉的美观。

不过这裂纹的位置好,正好是编络子时用线缠住的地方,遮掩起来并不难。

席瑾蔓将玉佩放回锦盒里,起身去将针线笸箩拿了过来,把上头遮着的布掀开,里头有各色丝线,还有一个打了半成的团锦结。

这是雪梅雪莲几个,平时在屋里伺候的时候顺手做的,尤其是雪梅的手艺,比席瑾蔓要好上许多。

可既然四叔指了名让自己做,席瑾蔓自然不会假手于他人,尤其是这个东西,席瑾蔓压根没打算让人看到,总不能让雪梅闭着眼睛来吧。

至于为何不能让人看到,席瑾蔓为自己的辩解的理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种东西自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万一她们也误会了自己和四叔……

席瑾蔓伸出双手一把拍向自己的脸颊,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通通拍走。

都是什么跟什么,除了自己,谁还会往这方面想,自己在杞人忧天些什么?

之后席瑾蔓不敢再想起四叔,就如同自己那些不该有的心思,是把四叔给玷污了一般,心里升起一股愧疚感来。

一门心思将注意力放在手上,捡出丝线熟练地串串绕绕,正要穿过镂空的玉佩将其置于丝线中间,突然发现这玉佩好些细致的纹路已经不甚清晰,显然是长久以来常被抚摸的缘故。

四叔如此宝贝这玉佩,竟是到了如此地步?

突然席瑾蔓便没了兴致,将刚穿过一孔的线抽出,手里的丝线通通扔回了针线笸箩里。

四叔身边多的是玉石,既这么珍惜这玉佩,唯有可能便是这玉佩对他意义非凡,而最大的可能,便是送这玉佩给四叔之人对他意义非凡。

同心结,什么人才会送同心结图案的玉佩给别人,这席瑾蔓都不用想便能猜到。

难不成……四叔心里已经有白月光了?

这玉佩若真是白月光所赠,那四叔就是在睹物思人?

这么一想,再联想起四叔上一世,过了而立之年还未成亲,对身边女子不屑一顾,便都能说得通了。

闷闷地将玉佩放回锦盒内的软布上,“砰”地一声重重关上锦盒,席瑾蔓又唤了雪莲进屋。

才进屋子还没来得及说话,雪莲手里便被塞进了先前那个锦盒。

“你去一趟行起院,把这锦盒给四叔送去。”这回席瑾蔓神色不再慌乱,而是满脸的不高兴。

“啊?”有了上一回半路被追回来的前车之鉴,雪莲弄不懂姑娘究竟在想什么,不禁再一次确认,“这回是真的要送去给四爷?”

“对,告诉他我没那本事,他看走眼了!”说着转身便往屋子里走,不再理会雪莲。

雪莲不懂,为何今日姑娘让自己带给四爷的话都如此奇怪,看看手里的锦盒,再看看姑娘的背影,一时有些懵,叹了口气,这才不急不缓地走了出去。

为了怕姑娘再反悔,寒冬腊月的天,雪莲一路还特意放慢了步子,谁知直到见了四爷,也没等到再有人追来。

席瑾蔓撑着脑袋坐在屋子里,不禁在想是什么样的姑娘家,才能得到四叔的青睐。

况且那常年累月被抚摸出的光滑痕迹,绝非一日之功所能成,显然四叔已对那白月光倾心多年。

可四叔常年在外,不是在战场,就是在剿匪,身边都是一群大老爷们,再或者就是在条件恶劣得人迹罕至之处,怎么会有机会看上其他姑娘来?

她长得有我美吗?远远看了眼梳妆台前的妆镜,虽没有照出自己的人影,席瑾蔓也不在意,继续往下想着,那姑娘一定没有自己美。

平常出了门,虽说大多数人嘴里,都嫌弃着自己容貌轻浮不庄重,可时不时便能看到,她们不经意间投来的嫉妒的目光,可见这副相貌在京城之中并不算差。

不过……万一四叔也和大家一样,喜欢端庄贤惠的,那自己岂不是压根就入不了四叔的眼?

可四叔这些日子,也没有流露出看不上自己的神色啊,四叔肯定不会这么想自己的。

但也有可能是四叔压根就没把自己当成是无关紧要的人,自己长成什么样对四叔都无所谓,所以才会没见四叔流露出过看不上自己的神色……

突然回过神来,席瑾蔓忍不住懊恼地低垂下头,直接将脑袋往桌上一下下轻磕起来,发出“砰砰砰”的轻响。

都怪四叔送的什么破玉佩,让自己今夜总是想起这些不知所谓的东西。

那姑娘长成什么样关自己什么事,就算长得比自己美又如何,难不成长得丑,就能改变四叔喜欢她的实事了?

还有为何自己会由那姑娘,扯到四叔究竟看不看得上自己的问题?

呸!什么看不看得上的,那是四叔,自己是他侄女,和看不看得上有什么关系?

越想越懊恼,越想越烦乱,意识到自己的思想很危险,席瑾蔓忙背诵起了前些日子在福云庙里新学的佛经,然后沐浴更衣,早早地上了床想要睡觉。

睡着了,总不会再胡思乱想了吧。

然而事实是,有口无心地念经,连菩萨也帮不了她,该想什么仍旧是一个岔神思绪就又偏了过去,好不容易折腾了好些时辰才睡着,半夜便做起梦来。

梦里,四叔身着一身新郎官红喜服,身旁站着的是一个盖着红盖头的新娘子,两人手里拉着根手牵,手牵中间连着的绣球花如一团火焰,十分妖艳。

木然地看着四叔与新娘子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从这里席瑾蔓正好可以看到,四叔望着新娘子的眼神极其温柔,是席瑾蔓没看过的温柔。

席瑾蔓很着急,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急什么,只知道自己十分着急。可是自己不能动弹,无论怎么努力都动不了。

突然四叔转过头看向了自己,眼中温柔不再,而是充满着恶意,嘴角牵起一抹笑,笑得席瑾蔓心慌起来。

只见四叔眼睛盯着自己,突然往身旁伸出手,想要将新娘子的红盖头扯了下来。

心瞬间高高提起,红绸飞舞间席瑾蔓终于看清了那新娘子的面容。

那人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