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自己闻错了,席瑾蔓特意凑上前了些,努力嗅了嗅四叔身上的味道,依旧能闻出脂粉味。
再仔细一看四叔的衣裳,与昨天那身显然不是同一件。
四叔昨夜一夜未归,不可能是洗了澡换过衣裳再出门的。
若是有应酬,也该是应酬过后再洗漱,既然在外头已经换过了衣裳,还能染上了一身脂粉味,怎么染上的不言而喻。
席瑾蔓脸色一变,小碟刚落到桌面上,手还未放开,突然就改变了主意,将四叔面前的吃食通通收回到自己跟前。
“四叔怎么不在外头吃完再回来?”
看席瑾蔓一副护食的模样,席骏铮不知又哪里惹到了这小姑娘,方才不还好好的?
“我在外头吃过了,这不是一路赶回来都消耗了?”席骏铮放下手中筷子,想从席瑾蔓脸上看出什么来。
哦,原来已经和人家一起吃过了。
“倒是辛苦四叔还要一路赶回来,怎么不继续留下多住几日?”席瑾蔓酸唧唧地讽了一句。
脑海中突然想起那个同心结玉佩,该不会就是那个姑娘吧?
也是,四叔一向不喜人近身,除了那个姑娘,想来也不乐意让其他人接近。
“怎么?榕姐儿想要我搬去外头住?”席骏铮上前一步走近席瑾蔓的身边,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听听,自己不过就问四叔怎么不在外头多住几日,从他嘴里话一转就成了搬去外头住。
看来若非有小姑姑在府里,四叔还真是迫不及待想要搬出去,与那姑娘厮守在一处。
“四叔想搬出去,又没有人拦着你。”心中不乐意,席瑾蔓抬头与四叔对视一眼,也不像先前那般惧怕四叔,“四叔离我远些。”
说着用手在身前挥了挥,一脸嫌弃地用手蹭了蹭鼻子。
味道?席骏铮伸出衣袖在鼻前嗅了嗅,有些哭笑不得地看闹脾气的小姑娘,鼻子还真灵。
“我闻着倒还挺好闻的。”席骏铮放下袖子,故意说了这么一句。
说实话,席骏铮是真不喜欢,放在平常,这一身衣裳早丢了。
而席瑾蔓,倒还挺喜欢的这味道的,染上的味道能有多浓,又不是那些廉价劣质的脂粉,淡淡的一层哪里会有如此难闻,只是因着席瑾蔓心里厌恶,这才连带着那脂粉味都厌恶起来。
被四叔这么一激,席瑾蔓原本只是心里不痛快,这会儿是真生起气来了,转过头不想再看到四叔。
“既然四叔喜欢,可得抓紧时间多闻闻,可别等过会儿味道散了,想闻都闻不着了,还得特意出去一趟。”
见席瑾蔓偏过头去,席骏铮找了张离她最近的椅子坐下。
“这不是正如了榕姐儿的意?我还当榕姐儿是不想要我回来呢。我今日不回来,榕姐儿也就不用遵守同我的约定了。”
听到这话,席瑾蔓疑惑地看了四叔一眼,一会儿之后才明白,四叔说的约定是今日宫宴,与四叔一同回来的事。
“我答应四叔的当然会遵守,好好的四叔干嘛扯到这事上头。”席瑾蔓认定了四叔是故意转移话题,不想暴露了那姑娘。
究竟是什么样的姑娘,竟这么神秘,连一丝风声都没有流出来?
“好了,不同你说笑了,我昨夜宿在宫中,你倒是说说,我如何才能在那里多住几日?”席骏铮兴致盎然地打趣着席瑾蔓。
宫里?
不成想听到这么个令人震惊的答案,席瑾蔓一双桃花眼不禁圆了几分。
四叔没事去宫里做什么?
“真的?四叔没有在同我说笑?” 质疑地看向四叔,席瑾蔓的眼睛里满是不敢置信,“不对,四叔既是住宫里,那你的这身味道哪里来的?”
“早上借了莫阳长公主的马车回来的。”席骏铮睨了眼小姑娘,见她揪着这点不放,发小脾气的样子莫名可爱。
“……哦。”难怪这味道觉得有些熟悉,仔细一想,倒还真与莫阳长公主身上的味道有几分相像。
不过……四叔与莫阳长公主这么熟?熟到可以借马车给四叔?
莫阳长公主那可是圣上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啊!
说起来圣上能登基,莫阳长公主功不可没。就连驸马爷,也是圣上登基前,有一次刺客刺杀,驸马爷替圣上挡了一剑而死,以至于莫阳长公主年纪轻轻就成了寡妇。
当年圣上登基,除了自己一母同胞的一弟一妹,还有远在北境荒蛮严寒地的一个异母弟弟,其余皆被斩杀。
圣上与莫阳长公主兄妹情深,能得莫阳长公主青眼,与之交好,自然也能得圣人多眷顾几分。
席瑾蔓偷偷睨了四叔一眼,不懂四叔为何会同自己说这个。
若四叔真能留宿宫中,又得莫阳长公主照顾,外人难道还会没有闲话传出?
登门找四叔的人,怕是都得踏破肃国公府的门槛了,既然一切如旧,显然是暗中进行的,大家都不知道。
既然如此,四叔就不怕自己说出去?
难不成……四叔在试探自己?
完了,该如何反应才好?
是顺着四叔装傻问四叔为何会留宿宫中,又能借到长公主的马车,还是赶紧扯开话题,当做没听到?
若是问出口,万一四叔真说了,自己该如何应付?如果扯开话题,又显得太刻意了些,四叔肯定会怀疑的。
就在席瑾蔓犹豫间,席骏铮先开口询问。
“榕姐儿不好奇,我昨晚去宫里干什么了吗?”
席骏铮还是先前的那个神色,可落在席瑾蔓眼里,就觉得四叔是不怀好意。
“四叔做事,我作甚要过问。”席瑾蔓眼神有些飘,不敢看向四叔,装作不在乎的样子。
因着心里头紧张,席瑾蔓手掌放在膝上,不由就揉起了衣裙的布料。她可没有忘记,昨日自己已经险些露陷的事,加上今日的,席瑾蔓觉得自己在劫难逃。
四叔太恐怖了,绝对是被看出来了,怎么办?
最好的办法便是一个字:溜。
“四叔,我找爹爹还有些事,我们有话不如下回再说吧。”说的越多,错的越多,好歹回去先冷静冷静,最好再能想个什么靠谱些的借口出来。
“别急着走,这个时辰你爹走不在府里了,你要去哪儿找他?”席骏铮将席瑾蔓拦下。
“……哦。”席瑾蔓欲哭无泪,只得换成其他借口,“我娘昨日让我学着自己管铺子,这天色不早了,我得趁早去铺子里瞧瞧,正好赶得回来用午膳。”
席骏铮似笑非笑地睨了席瑾蔓一眼,都懒得戳穿她了。
“今日年三十,你要出去看铺子?”
席瑾蔓一噎,险些忘记今日年三十。
早知道还不如说要去永安伯府呢。
这么一想,席瑾蔓倒想起了来这里找四叔的目的。
“那我不去了,四叔跟我说说,温大哥的事儿,究竟查得怎么样了,我昨日见到温大哥了,他……”
席瑾蔓斟酌了一下用词,在四叔面前既不能说轻了,大过年的又不敢说什么不好的词,“他看起来不太好。”
“不过是刚醒来有些虚,哪有那么严重。”昨日永安伯府那事席骏铮知道,也问了温云霁的病情,说起来不由有些生气。
明明太医都摆明了说过性命保住了,只需静养即可,可温夫人还弄出那么大一个阵仗来,不就是为了安排自己儿子,与榕姐儿见一面吗!
温云霁是长子长孙,自出生起就被寄予厚望,他自己也争气,从未让人失望过,如果不出意外,今后将会接手永安伯府。
昨日醒来后,温云霁得知自己已是残废,一个天之骄子,一觉醒来成了个废人,这巨大的落差,一时之间哪里受得了,倒不如一死了之。
温夫人劝了好一会儿,看儿子嘴里应着,还反安慰着自己,可眼里分明已没有了求生欲,心里不知多难过。
在儿子又昏睡过去后,温夫人在一旁照顾,儿子做噩梦时,混混叨叨模糊地说了好几个名儿,除了家里的父母亲人,外人里也就念了榕姐儿一个人的名儿。
温夫人知道儿子老大不小,就是不愿意定亲,是因着他心里有榕姐儿。可榕姐儿一早就与邵家有婚约,儿子与榕姐儿绝无可能。
温夫人明白这点,温云霁自然也明白,温夫人相信儿子的人品,也看到近一两年来故意与榕姐儿疏远了不少,完全相信儿子能自己处理好。
等榕姐儿过了年嫁了,儿子也该能定下心来成家了。
从来只有女儿家愁嫁,男儿只看本事家世,大了几岁谁会介意,况且晚两三年成亲也不算晚,儿子到时也攒了些资历,能挑的人家也更多些。
温夫人打得一手好算盘,却偏偏没想到会出这意外。
想了又想,温夫人心疼儿子,这才想到这个主意。
过了年后,榕姐儿忙着备嫁,到时上门来的时候就少了,儿子又这模样,错过了这次机会,谁知以后还能不能再见着面。
为了儿子,温夫人也是煞费苦心。到时见过榕姐儿,自己再说些好话开导开导儿子,若是儿子能想开些,也就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