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是能让席瑾蔓再选一次,她绝对会乖乖留在昭华殿中,细细品尝宫里的珍馐美馔,而不是跟着那现在已经不怎么回忆得起来什么相貌的宫女,来这见鬼的摘星楼里。
从进门到现在,第一次险些跌倒,第二次虽然摔下去了,但没有伤着哪里,而这第三次,却是实打实的屁股着地,屁股瓣上隐隐作痛的感觉不说,尾骨那处的伤才是最要命的。
哪怕是这一年加起来,而抵不上今日一日摔的次数。
席瑾蔓忍不住想,难不成今年是犯了太岁,今日到了岁末,所以老天将原本今年被自己避过去的劫难,通通要一次性经历一遍?
若只是这些皮肉伤,忍忍也就过去了,偏偏自己先是扯下了四叔的腰带摔碎了,怎么赔还没商量出个结果来,这会儿更是直接把四叔的衣裳都给脱了。
以己推人,如果两人换个角色,席瑾蔓觉得自己恐怕连杀人的心都有了,更何况是从来不吃亏的四叔。
这么想着,席瑾蔓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此时外袍还在自己手里,证据确凿,让席瑾蔓欲哭无泪,百口莫辩。
心里哭丧着,脸上却不得不对四叔勉强扯出个笑容来,偏四叔看起来不止不生气,竟还嘴角逐渐扬起,笑眯眯地肚子里不知在冒着什么坏水。
手里的外袍四叔迟迟没有伸出手来接过去,席瑾蔓被四叔那鹰隼般的犀利却又满含笑意眼神盯得心头发慌。
正要开口再叫他时,席骏铮总算动了身体。
席瑾蔓忙将手里的外袍又凑过去了些,谁知席骏铮伸出手,却避开了已经送到跟前的外袍,直接手一拐握住了席瑾蔓的手腕。
“背后不冷?”
席骏铮话音刚落,压根没有给席瑾蔓回答的机会,突然手上稍稍用力一拉。
就在席瑾蔓还没弄清四叔究竟要做什么的时候,便被四叔拉着两手的手腕给揪了起来。
起初的惊慌还没来得及在心头散开,紧接着席瑾蔓便被尾椎骨那里传来的剧痛,掐灭了所有其他情绪。
身体将将站稳,席瑾蔓咬紧了牙齿,僵硬着身体,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多余动作。
“怎么了?”
席骏铮看出小姑娘神色有些不对劲,盯着她的表情看了会儿,似有所悟,“牙疼?”
“……”席瑾蔓嘴角不由抽了抽,忙收拾好脸上的表情,“不是牙疼,四叔先放开我。”
就连说话时,席瑾蔓都不敢用什么力道,生怕一激动牵动了身体,连累了刚刚缓解了些许疼痛的屁股。
将席瑾蔓拉起来后,席骏铮便发觉她不大对劲,双手仍握着她的手腕,并没有放开。此时听了她的话,依旧没有放开的意思,理由还很充分。
“看榕姐儿的模样似乎很痛苦,我可不敢刚开,万一又摔着了怎么办?快说说哪儿伤着了,我给你揉揉。”
前边半句听着还像那么回事儿,可是到最后,听听,这还像是人话吗?
听到最后“揉揉”两个字,席瑾蔓瞬间睁大了双眸,惊恐地看向四叔,下意识就想要挣开四叔的双手,生怕他一莽撞,真要给自己揉揉。
然而身体才一个动作,尾椎骨那里袭来的酸痛感直冲云霄,让席瑾蔓再次僵持住了身体不敢动弹,眼眶里亮晶晶的闪着疼痛产生的生理泪水。
“四,四叔,我没有伤到哪儿,快放开我。”
虽身体尚处在痛苦中,可席瑾蔓依然嘴硬着,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飘。
“哦?当真?”看着小姑娘强忍着泪水的模样,知道她这回是真疼得厉害,席骏铮戏谑的神情里认真了不少。
“当真,自然当真,四叔快放开。”
席瑾蔓心想着,等四叔一放开,自己就要离四叔远远的,太危险了。
四叔有毒!
看自己每次出糗,哪次不是在四叔面前,别人面前哪里会有如此多灾多难?
难不成自己真与四叔八字不合?
这会儿功夫里,席骏铮上下打量着小姑娘僵直的站姿,很容易就看着了是哪里不对劲。
挑了挑眉,目光最终凝视在了那浑圆挺翘的臀瓣上。
许是方才被硬拉起来,席瑾蔓被摔伤的臀部着实痛着了,此时的站姿细看之下略有些怪异,纤细的腰肢微微前倾,愈发显得臀部饱满丰翘,天生尤物。
原来是伤到了这里,难怪自己说要帮她揉揉,她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那处最是结实耐打,轻易摔不坏,顶多也就疼两日,席骏铮倒也放下了大半担忧的心思。
装作不经意地挪开目光,席骏铮清了清嗓子。
“好,不过榕姐儿可别强撑着,我前些年向一位神医学过一阵子揉捏的手法,技术十分了得,也可免你白受几日苦楚。”
然而这些话并没有让席瑾蔓有丝毫心动的地方,任席骏铮说得再天花乱坠,席瑾蔓也决不会动摇丝毫。
“榕榕先谢过四叔,不过这回可就要白费四叔的一片好意了。”
撇了撇嘴,席瑾蔓低下头去,避开四叔的目光,心里实则在吐槽着,四叔究竟想要做什么?
打从今日见面起就觉得神神秘秘的,不对,是在见面之前,所有的事情就已经变得奇奇怪怪的,让席瑾蔓想不透。
就比如说现在让四叔放手,放开就是了,哪里来的那么多废话?
席骏铮但笑不语,这回倒真放开了攥紧席瑾蔓手腕的双手。
得了自由,席瑾蔓松了一口气,歇了这么会儿,尾椎骨的疼痛已经消退了不少,正要往后退几步,与四叔保持安全距离,然而身体才一动,一股钻心的痛便再一次袭来。
好汉不吃眼前亏,光一动就这么痛,哪里还能走路?
为了过会儿能自个儿走回昭华殿,席瑾蔓决定养精蓄锐,立即放弃了后退几步,离四叔远些的念头。
等这一阵痛缓过去了些,席瑾蔓这才回过神,一抬头就见四叔饶有兴致地盯着自己瞧个不停,不由头皮发麻。
“四叔,你叫我来,究竟是有什么事?”
虽是这么问,可席瑾蔓心中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看四叔这副表情,便知不会是什么好事。
那质疑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中间还隐隐带着些嫌弃的神色,让席骏铮神情微微一滞,很快又恢复了原先的表情,快到席瑾蔓压根没有发觉。
“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来摘星台,自然是邀榕姐儿与我一起看星星,看月亮的。”
说着席骏铮转过身,反手而立,面朝着摘星台外抬头仰望天空。
席瑾蔓:“……”
看星星?看月亮?
在这寒冬腊月的天?
在四面野风的摘星台上?
席瑾蔓一时有些懵,很努力地想要分辨四叔话中有几分真,几分假。
看星星和月亮,这是四叔会做的事?四叔每日里那么忙,哪里来的闲情雅致做这些风流事?
哦,四叔现在看着并没有多忙。
可这依然不像是四叔会做的事啊!
四叔今日究竟怎么了?怎么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席瑾蔓有些担忧地朝四叔看去。
如果换成其他人在此时此景对席瑾蔓说这些,席瑾蔓八成会觉得那人脑子有病,还病得不轻,然后挥一挥衣袖转身就走,不带一丝眷恋。
可这个人是四叔,席瑾蔓有些为难。
走肯定是不能够的,再与四叔待着这里,席瑾蔓又觉得十分危险。该怎么说服四叔放弃这风雅行径,成了席瑾蔓现在最大的问题。
“那个……四叔,你溜出朝乾殿来这儿,万一被人发现了……”
席瑾蔓吞吞吐吐地说着,可这理由,连她自己都觉得没底气。
四叔办事,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意外发生。
席骏铮回头,见小姑娘一副忧愁的模样,还当她是真心担忧自己,不禁抿嘴一笑,目光深邃。
“万一被人发现了,那榕姐儿便是与我同罪,我可不会偷偷将你一个人放走。”
席瑾蔓一时无言以对,这的确是四叔的行事风格,可四叔您一定要大咧咧说出来吗?放在心里不好吗!
不过席瑾蔓既然心里知道不会被人发现,这话自然也就不成立了,并没有过多的纠结于此。
话说除此之外,听着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既是如此,那我可要先走了。” 半晌过后,席瑾蔓才闷闷地回四叔的话。
话落,一阵寒风吹过,席瑾蔓瑟瑟发抖,配上那副凝眉踌躇的神情,可怜兮兮的。
“人家都是大难临头才各自飞,可这会儿连个人影都没有,榕榕就要抛下我先走了?”
席骏铮装作伤心地叹了口气,上前两步,走到席瑾蔓跟前,低头看向席瑾蔓的目光中满是忧伤。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可自己与四叔又不是夫妻,四叔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
若非怕牵痛了尾椎骨,席瑾蔓此时定是要后退几步的。
低下头避开四叔的目光,席瑾蔓深嗅了一口气,果真闻到了淡淡的酒味自四叔身上传来。
原来是喝醉了,怪不得四叔今日如此奇怪。
有了合理的解释,席瑾蔓心里松了口气。
“四叔胡说什么呢?我不过是想说趁着还没有人发现,我们先回去而已,这样不就好了?”
话才说完,席瑾蔓就见四叔嘴角钩起了那熟悉的弧度来,不由神色一凛。
又是这充满危险的笑容。
来不及阻止,下一瞬,便见四叔开了口。
“榕榕觉得,如果被人看到我们现在这副模样,会怎么想?”
说着席骏铮换了个站姿,故意挺了挺胸膛。
此时席瑾蔓才发现,四叔身上仍是一袭白色中衣。
视线缓缓下移,只见脚下赫然是四叔那件玄青色的锦袍,祥云暗纹的绣线,随风在烛光照耀下反射出一缕缕微亮的光芒。
原来先前被席骏铮从地上拉起时,席瑾蔓抓在手里的锦袍已经从手中滑落,落到了两人的脚下,一直无人捡起。
若是被人看到四叔这副模样与自己在一处,那才是真正的百口莫辩!
对了,这里是摘星台,此处既可以将宫中各处一览无遗,那自然从下面各处抬头看来,十分容易就能看到自己与四叔两人的一举一动!
“四叔,我们快下去吧!”
一想起此时不只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与四叔,席瑾蔓便十分恐慌,全身不自在,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榕榕是想让我就这么下去?”
席骏铮故意挑眉看了看地上的外袍,生怕小姑娘没懂自己的意思。
顺着四叔的目光,视线再一次落到脚边的锦袍上,席瑾蔓一咬牙,不就是弯腰捡一件衣裳吗!
然而想得简单,真正歪腰的时候,才弯了一半,尾椎骨那处便像是有一把刀在那处刮似的,连带着两片屁股瓣儿也再度疼了起来,让她维持着这个动作再也动弹不了。
“呀,榕榕这是怎么了?可是疼得不行了?”
耳边四叔的声音里明显带着笑意,让席瑾蔓恼羞成怒。
下一瞬,席瑾蔓就见四叔弯下腰,将衣裳捡起。
不过却没有穿上,而是伸手,将它自背后披到了自己身上。
身上瞬间温暖起来,席瑾蔓惊诧地看向四叔,弯腰忍着痛直起身来。
“四叔这是做什么?”
说着席瑾蔓就要将身上披着的锦袍拿下来,却被四叔按住了手。
“我不冷,你披上吧,别冻着了。”
四叔突然温柔的声音,让席瑾蔓听到耳中痒痒软软的,本就跳动过快的心脏更是怦怦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