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角种了一株凌寒傲放的腊梅,使得庭中无一处不香,就连它长满了老疙瘩的枝丫,造型也与玉笙院中极为相像。
席瑾蔓回过神,伸手指了指那棵高榕。
“四叔,这处院子是……”虽是这么问,席瑾蔓心中却隐隐有了答案,只是更多的是不敢置信。
“反正空着也是空着,我想不如给你收拾出来,下次来时也能歇歇脚,不必同灵姐儿挤在一处。”
席瑾蔓和席蕙灵都有午后歇一觉的习惯,若是没有这处院落,两人多半是要挤在一处睡的。
可哪怕是在国公府里,两人就常抱在一处午歇,这压根不是挤不挤的问题,而是两人就乐意歇在一处。
且按照这个说法,席蕙灵的那处院子不小,便是临时收拾一间屋子出来也容易得很。只因这个便大动干戈地修葺一处院落,实有些太过了。
况且国公府离这里也不过就是半个时辰的车程,来去容易得很,一年到头也住不了几次,哪里用得着如此大费周章?
可既是四叔的一片心意,席瑾蔓心里自然满是惊喜,至于其他的席瑾蔓倒没有多想。
就像四叔说的,这么大一座宅子,哪怕等小姑姑一同搬来后,也就四叔和小姑姑两个人住,其他的院落可不都闲置下来了。
肯挑出一处留给自己,便证明了四叔对自己的重视,四叔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搭理的。
更何况是费了那么多心思,特意仿着玉笙院来修建,为的可不就是怕自己住不惯,想让自己在这里,同在国公府的家中一般自在。
想明白这一点,席瑾蔓的脑袋里就像是有一簇簇焰火接连炸开般绚烂。
或许还有让自己常来陪陪小姑姑的意思,席瑾蔓很快就想到了这一点。
唉,四叔真疼小姑姑。
好像还真有些吃醋了。
席瑾蔓很快将这些一闪而过的想法赶出脑袋,跟着四叔开开心心地巡视起自己的新领地起来。
屋内的陈设也与玉笙院有七八分相似,也没什么可新鲜的,席瑾蔓很快就看完了,没什么需要添置的,就只按着自己的习惯将几处的东西挪换了位置。
若说席瑾蔓还有什么想法,那就是四叔一早对自己说了这事,自己定要亲自好好将这院子设计一番,自己都有玉笙院了,再要一个长得一样的院子有什么意思,两处还隔得又不远。
虽是这么想着的,可耐不住心里那股高兴劲儿,一处处来回细看,没一处拉下的。
她自然想不到席骏铮的打算。
偶尔歇脚住的屋子,与嫁人后要住一辈子的家,这两个布置起来肯定是不一样的。
这小姑娘恋旧,等嫁进来后,每日一睁眼,定是要时时怀念起她自己住了十几年的玉笙院的,与其让她想着念着时不时往回跑一趟,不如给她仿一处一样的来,也好治治她那心思。
玉笙院又是她一手布置起来的,这样的摆设布局住着必然最为令她舒适。
席瑾蔓半弯下腰,凑近了细看小案上摆着的一个珐琅彩婴戏纹瓶,神色有些古怪。
“四叔,你这瓶儿哪来的?”
三年前将花瓶卖给自己的那掌柜,不是说天底下就一个?
自己屋里的那个出门前还看到过,好好的摆在小案上呢。
“你的那个是赝品。”看着她眼神灼灼地几乎要将那花瓶盯出一个洞来,席骏铮眼底染上笑意,并未直接回答她的问题。
“你胡说!我花了一千两银子买来的!”
席瑾蔓当初一眼就相中了这个花瓶,可她虽说手头宽裕,一下拿出一千两现银的私房来买个花瓶,也是十分肉疼。
要不是得知这花瓶远不止值一千两,掌柜急着换现钱才割肉卖的,席瑾蔓也不会去求周氏要银子买下来。
然后现在四叔说,这是个假的!
“四叔都没见过我屋子里的那个花瓶,怎么就知道那个是假的?” 席瑾蔓哪里能接受,连忙反驳起来,越想越觉得是这个理。
随即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四叔怎么会知道自己闺房的摆设的?总不会是问了玉笙院中,能进房伺候的婢女吧,哪怕真是问了,又怎么会知道得这么细致?
然后还没等席瑾蔓想到这一层,便被席骏铮给绕到了别处去,再没有空想这些。
之后又去园子里逛了逛,便到了该回去的时辰,来不及再看别处。
白得了这么一处院子,席瑾蔓眼儿弯弯笑便没有停下来过,宅子里还有几处需重新修葺,该种些什么花草正与四叔说得起劲,便听到雪梨委屈巴巴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
“姑娘,香宝斋到了。”
听到声音,席瑾蔓“噗嗤”一声便笑了出来。
“没劲,这么快就被她追上了。”
席瑾蔓心里记着雪梨来时轻易抛下了自己的事,进了四叔的宅子又是不见人影,临走时便故意让人瞒了她,看她什么时候才能想起自己来。
反正那是四叔的宅子,等她想起来,自然有人送她回来,也不怕出什么事。
见席瑾蔓起身便想出去找雪梨,席骏铮忙一把拉住她,从暗格里拿出一顶帷帽递过去。
“戴好了再出去。”
乍看到四叔手里的帷帽,席瑾蔓起初一愣,这回出门急,并未带帷帽出来,没想到四叔马车上东西倒是齐全,连帷帽都有。
戴好帷帽,见四叔一点儿没有要起身的意思,席瑾蔓将轻纱撩起,下边坠着的小铃铛清脆作响,露出了张半掩半露的脸儿来。
“四叔不一起下去看看吗?”
“不了,香宝斋里都是些女儿家的玩意儿,我去有什么意思,你快些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席骏铮吹了吹烫口的茶水,催促着她快些下车。
这理由合情合理,席瑾蔓没再多说什么,转身便下了马车。
却不知在她转身的刹那,席骏铮脸上的笑意倏地消失无踪,眸中深邃起来,随即又被玩味替代。
马车外不知何时竟开始落起雪来,两旁的摊贩支起了简易的小棚,有的直接在竹竿子上披了油布,此起彼伏的摊贩叫吆喝声传来,大雪丝毫未影响街道上的热闹。
雪梨就这么苦着张脸站在雪中,连伞都没有打,一见到席瑾蔓,脸上委屈懊恼的神色又深了几分,就差哭出来了。
席瑾蔓对此表示很满意。
然后她听到雪梨开口。
“姑娘,我闯祸了!”
闯祸?不应该是认错吗!
席瑾蔓被搀扶着下了马车,有婢女上前来帮她打伞,雪梨上前一同钻入伞中。
“你闯了什么祸?”席瑾蔓的心里升腾起一股不安来。
“我......我方才坐的马车,半道上马儿突然癫狂起来,惊了康王的马车!”
饶是席瑾蔓有了心理准备,还是被吓得不轻,猛地转过身看向雪梨,就听到雪梨继续道,“马儿很快被控制住,并没有出什么事。康王问了我们最哪个府上的人,奴婢不敢欺瞒,如实答了肃国公府的下人,然后康王说没事,就放我们走了。”
那就是不准备计较的意思了。
席瑾蔓松了口气,隔了帷幕帽狠狠瞪了雪梨一眼,也不管她看不看得到。
让她话说一半来个大停顿!
“康王真是宅心仁厚。”
席瑾蔓边夸着康王,脑袋里边忆起康王的相貌来。
咦?怎么想不起康王长相了?
任凭她怎么想,脑海中的康王净是长着一张四叔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