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从回忆中抽回思绪,这些事儿对席瑾蔓来说,已经过去了七年,随着周家家破人亡,上一世的她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甚至后几年有时无意间想起他们,也只是一笑了之。

可是现在再想起,竟还像剜心一般疼,尤其是看到眼前的周家人,仍好端端地坐在这里的时候。

席瑾蔓不敢想象,若是当时小姑姑,没有缠着四叔来坤云山找自己,自己和母亲会沦落到怎样的境地。

哪怕被四叔救出了,娘亲身子骨本就不好,先是忍受着丧夫之痛,又遭到娘家背叛,接连的打击让她大病一场,伤了根骨,当时虽治好了,到底郁结于心,不到两年就病逝了。

现在回头再看周家人这副虚伪的嘴脸,怎能不恨!

那时几个表哥,是瞒着长辈做下这种事的,可最后事情瞒不住了,周家长辈知晓后是什么反应?

他们看着被四叔打得奄奄一息的几个表哥,边哭边咒骂着自己是狐媚子、丧门星,哪管事情起因如何,谁对谁错,到底偏帮的还是他们周家人。

越想越可恨,席瑾蔓面上撑着笑看着一屋子人,藏在袖中的拳越握越紧,指甲狠狠掐进掌心软肉之中。

“看榕姐儿的脸色不太好,可是路上吹了风受凉了?”大舅母陈氏心思玲珑,头一个发现外甥女今日不大对劲,让她心中有些惴惴不安。

陈氏的儿子周承志,得罪了武安侯府之人,看样子对方并不准备善罢甘休。

这回周家正想趁着周氏一家回门的日子,求席越舟出面说情,生怕席瑾蔓那里出了什么差错,让她们没机会开这个口。

“心肝儿可是哪里不舒服,快跟外祖母说说,要不先去里头歇会儿?”卢氏担忧地拉起外孙女的手,也发觉外孙女今日都没怎么开口说话。

席瑾蔓想着去屋里避开会儿也好,外祖母现在巴不得想找机会,跟娘亲单独说会儿话呢。

自己正好给她们这个机会,看看这回我祖母要怎么同娘亲开口,也正好躲开了一会儿要过来的几个表哥,一举两得。

她怕自己对着那几个表哥的脸,一时没忍住,吐出来。

果真席瑾蔓猜得没错,才刚点头同意,就看着外祖母和大舅母两人,偷偷对了个眼色。

周氏还想着今早玉笙院中,榕树断枝的不详兆头,愈发担忧女儿,也没心思管其他的,同各位嫂嫂告了一声失陪,亲自带着女儿去里屋了。

卢氏坚持要看着外孙女躺下才安心,非得要一起去,让几个儿媳和孙女在这边等着,别跟过去,省得人多打搅了外孙女休息。

里屋中,周氏给女儿掖好被角,看女儿还俏皮地朝自己眨了眨眼,提起的心这才放下了大半,伸手点了点女儿的鼻尖,让她好好睡会儿。

回过头,看同样一脸忧心的娘亲,周氏反倒出声安慰着:“娘,您看榕榕这不是好好的,您就放宽心,先出去和嫂嫂侄女们喝会儿茶吧,有我在这儿守着就够了。”

“喝茶哪天不能喝,哪有我的心肝儿来得重要。” 卢氏嗔怪地假意瞪了女儿一眼,“正好这么久没见了,过会儿我们娘儿俩啊,找个清净地方去说会子贴心话。”

席瑾蔓竖起耳朵注意着二人的动静,一听这话,忙掺和着插了一脚。

“外祖母和娘要说什么悄悄话,我也要听!”

这个角度席瑾蔓被挡住了视线,便从被窝里微微抬起头来看向二人,被周氏摁着肩头又给摁了回去。

“你给我好好躺着睡会儿。”看着女儿孩子气的举动,周氏简直要被女儿气笑了。

“我睡不着,就这么一个人躺着多无趣,娘亲和外祖母别走,我们就这样说说话也好的。”

卢氏一听着急了,孙儿的事还压在心头上,一朝没解决,连觉都睡不好,哪里还等得及。

刚要开口说话,就听女儿已经先一步答应了下来,卢氏不好再开口,只得按耐住心神,想过会儿再找机会同女儿开口。

闲聊了会儿,卢氏眼见着快到用午膳的时辰了,心里越发焦急起来。

这回恰好女婿来得晚些,卢氏还想正好先同女儿说一说这事儿,等会儿和女婿开口时,女儿也好在一旁帮着一起说服女婿。

现在再不向女儿开口,这机会可就要错过了。

“外祖母可是有什么心事?” 席瑾蔓迟迟等不到外祖母开口,此时见外祖母走神,干脆给她递了个梯子,盼着她能顺梯而上。

看了眼外孙女,卢氏心一横,干脆说了出来,反正这事外孙女也不是不能听。

“唉,还不是你那不成器的二表哥……”说了一半,卢氏拿帕子点了点眼角溢出的泪水,一边偷偷打量着女儿的神色。

果然,周氏见状也跟着急了。“承志出了什么事?”

卢氏满意于女儿的反应,这才继续往下讲。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小年轻行事冲动,和武安侯府的人,发生了点摩擦。对方是武安侯府,凭着这身份便多了三分理,我们哪里比得上人家。”

怕女儿不肯帮忙,卢氏含糊着尽量将事情往轻里说。

周氏信了娘亲的话,听完还安慰起母亲:“娘,你也别忧心,既然不是什么大事,咱们多备些礼,上门赔礼谢罪就是了。”

卢氏拉着女儿的手继续抹泪:“你的侄儿你是知道的,冲动是冲动了些,本性却是不坏的。”

本性不坏?席瑾蔓心里冷笑一声,打断了外祖母要继续往下说的话。

“武安侯府和我们肃国公府,如今来往虽不亲密,但祖上有旧,称得上是世交,不如外祖母仔细说说二表哥的事,我们也好看看,能不能让爹爹出面从中说合。”

周氏点头称是。

这话正中卢氏下怀,外孙女不说,自己也要提起的,现在由外孙女说出来正好。

可是细说这事儿却是不能够的。别说外孙女未出阁,不能听这种龌龊事,就是女儿这边知道了,恐怕都不一定愿意帮。

“若是女婿愿意出面,那便再好不过了。”

听外祖母闭口不谈周承志犯下的什么事,席瑾蔓哪里肯依。

“外祖母且慢,不如外祖母先说说,二表哥究竟同武安侯府发生了什么事,您也知道,肃国公府今时不同往日,武安侯爷近些年来势头正盛,听闻又是个不近人情的,不一定愿意卖这个面子。

再者万一这事儿爹爹不方便出面,这一登门反倒惹恼了武安侯府,咱们肃国公府被落了面子不要紧,还连累了二表哥受罪。若是咱们知道了二表哥犯的事,也好早做其他安排,别白白耽搁了时间。”

席瑾蔓话里句句都在替二表哥着想,挑不出错来,怕祖母再避重就轻,末了席瑾蔓又强调了一遍,“外祖母,二表哥到底因何事,与武安侯府起了冲突?”

周氏一听也是这个理,况且女儿话里说,肃国公府被落了面子不要紧,可周氏哪里舍得丈夫出去被冷言冷语相待,也不急着应下这件事。

“娘,你就说吧。”

卢氏面上有些讪讪的,暗怪这个孙女坏了事,若是单独同女儿说话,哪里会有这么难缠。

“也不是多大的事,半个月前,承志被那些狐朋狗友,骗去了那种不干净的地方喝酒,原本想喝两杯就走,谁知一个姑娘看承志出手大方,主动贴了上来。

正巧那姑娘是武安侯世子的表亲先前看上的,当时武安侯世子也在场,都不知对方的身份,也没有谁肯先让一步,两拨人便起了冲突。”

说话间卢氏还朝女儿使了眼色,指了指外孙女,示意不好在外孙女面前细说,不是自己不愿意讲。

若是往常,周氏便该与母亲避开女儿,单独细说,可是想着女儿今年就要出阁了,也该知道这些事,便没有避开。

周氏才想安慰母亲两句,便听女儿又开了口。

“爹爹最厌恶这些事了,心里定不愿意出面的,外祖母您是知道的,爹爹连纳妾都不愿意呢,别说外头的这种。上回外祖母送来的那个远房表姨,爹爹发了好大的脾气,您还记得吗?”

这说的是卢氏,亲自从亲族中挑了相貌上等的远亲姑娘,送到肃国公府的事了。

卢氏担忧女儿无子,万一哪一天色衰爱弛,失了宠连个依仗都没有,便常劝着女儿给女婿纳妾,怎奈女儿就是不听劝,后来更是连听都不愿意听到这种话。

她想着与其到时来个有心计的妾室,倒不如挑一个周家的人送去,生了男孩儿便认在女儿名下,怎么也不会分了女儿的宠,对周家也更有好处。

于是卢氏便以远房侄女,来京中探亲的由头,亲自送人到肃国公府,说是让远房侄女见见表姐,临走便用让姐妹培养培养感情的由头,将人留在肃国公府中。

卢氏想女儿再怎么不情愿,也不会落了自己这个面子。

人当时确实留下来了,却是被席越舟连夜派下人送回来的,而卢氏母女俩也因此生了嫌隙,周家人花了好多心思,这才将事情揭过去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