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席瑾蔓重又提起这事,卢氏被外孙女的话一噎,见女儿神色稍变,便知女儿心里还介意着这事儿,稍稍有些慌神。今日还等着女儿帮忙跟女婿说好话呢,这时候可不能让女儿对周家心怀芥蒂!
“榕榕,胡说些什么呢!长辈的事也是你能随意议论的?回去抄二十遍书。”
周氏厉声喝止女儿,虽心里膈应着娘亲那时做的那事,却也不能由着女儿,管到她爹的房里事,说出去对女儿名声不好。
卢氏心知这会儿是说不成事了,越说越乱,还是等过会儿外孙女不在了,再单独同女儿说吧。
“榕姐儿年纪还小,这里又没有外人,哪里有这么严重。”卢氏嘴上帮着外孙女说好话,话锋一转,“说起来,榕姐儿上回在坤云山上受委屈了。”
想起上一次在坤云山上,初次与四叔见面,便被他掳进小黑屋的事,明明才过去没多久,席瑾蔓却觉得,已然是十分久远的事了。
或许是那时的四叔还很陌生,这才觉得久远吧。
不过外祖母突然说起这事,是想做什么?
看外孙女脸色有异,卢氏更笃定,那次在山上,确实是发生了什么事。
“那时候我原本想亲自登门,看望榕姐儿的,又怕那些不知道情况的,还真当榕姐儿在坤云山上出了什么事,反倒引人猜忌,便只让人上门送了些礼。”
“娘,榕榕不过是跌了一跤,也没摔着哪里,哪有这么严重。”
周氏心头流过一阵暖意,对着娘亲一笑,只当娘亲是疼爱榕榕,这才想着要亲自去看榕榕,连带着方才的那股膈应的感觉也消失了不少。
她并不知道那天,女儿被人掳进小黑屋的事。
卢氏看女儿神色坦然,难不成坤云山的下人传来消息有误?
来回禀消息的婆子明明说,那日榕姐儿出去转了一圈,回来前虽已经清理过,但仍仪容不整,十分狼狈。
过后才知后山上来过一拨人,听说那些人气势汹汹的模样,一看就不是好惹的,榕姐儿多半是碰上了那波人,也不知清白还在不在。
到底是自己的外孙女,卢氏心里肯定希望是误传。可是一个姑娘家遇上那种人,能全身而退的机会能有多大?
更别说外孙女这样,万里挑不出一个来的姿容了,还指望那群人良心发现,放过这样的机会?
卢氏心里早偏向了外孙女已然出事的那边,既然事已至此无法改变,不如为自己所用。
席瑾蔓转头就看到外祖母,带着狐疑的神色打量着自己。她故意装作心虚的样子,转过头去避开了外祖母的眼神。
外孙女这模样,分明就是发生了什么事!这下卢氏心里便愈发不痛快了,女儿翅膀硬了,有了肃国公府着做靠山,有事竟也开始瞒着自己了。
“你也别瞒着我,我知道那天的事没那么简单,我们母女有什么事是不能摊开来说的,我还能害你不成?”
周氏看娘亲对自己板着一张脸,顿觉有些莫名其妙。
“我瞒着您什么了?难道那天还发生了什么事?”
说着周氏回头看向女儿,就见女儿也是一头雾水地望着自己,便又转过头去看向娘亲卢氏。
席瑾蔓倒是有些想明白了,外祖母在这时候提起这事的意思。
先前坤云山上的事刚发生时,席瑾蔓就想过,一旦坤云山上的家仆,将此事禀告周家,周家会不会做出什么事来。
可是等了许久,迟迟没见周家有动静。此时提起,再联想起方才二表哥周承志的事,外祖母难不成是想,用自己的名誉,来要挟爹娘帮二表哥?
不,周家只要还不想同肃国公府闹翻,应该不可能如此直白的表现出来这心思。
那剩下的可能性多半是,周家想对肃国公府卖个好,主动承诺会将这事儿守口如瓶,肃国公府对此自然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
周家白白捞了个好处,手头还多了个日后钳制爹爹的把柄。
这才像是周家一贯会做的事。
想通这些,席瑾蔓心中反倒有些欣喜。
闹吧闹吧,闹出事儿了,才能让娘亲和周家离心。这时候就怕周家不闹。
这时候卢氏也隐隐察觉到,自己情绪过于激动了些。若非今日外孙女也不知什么情况,坏了自己的好事,也不至于如此失态。
卢氏心里怪罪着外孙女,面上却已经将不满的神色收敛好,上前两步握住女儿的手,眉宇间尽是担忧。
“坤云山上的仆人,早来将那些事都来禀告过我了,那几个男子非善茬,我心中有数,你也别瞒我。你放心,知道这事儿的人,我都妥善处理过了,不会有闲言碎语流出去的。”
若非席瑾蔓感觉到,外祖母说话时,眼神总时不时地悄悄向自己瞟了过来,席瑾蔓几乎都看不出什么破绽。
见娘亲正好背对着自己,席瑾蔓便干脆将被衾往上拉了拉,遮住了自己大半张脸,再装出惊惶的神色给外祖母看。
卢氏满意地收回视线。
这边周氏听完心中疑惑越深,再联想起那时相公执意要告假,亲自去将女儿接回来,不由也有些慌张。难道相公女儿真有事瞒着自己?
“娘,你说的女儿怎么都听不懂呢?”周氏脸色煞白,强颜欢笑着,不敢相信娘亲说的话。
说完也不等卢氏说话,挣开了被她转着的手,转身扑倒在女儿床前,双手抓住女儿的肩。
“榕榕!榕榕你跟娘说,你有没有事瞒着娘?”因着心里慌乱,周氏手下不由得就多用了几分力,手指关节都泛白了,仔细看还能看到微微在颤抖。
这个角度,周氏的脑袋正好将祖孙两人的视线挡住。
席瑾蔓早在娘亲转身的刹那,便收起了故意做给外祖母看的那副模样,此时眨着一双清澈的眸子看向娘亲,一脸懵懂。
“娘,你抓疼我了。”等周氏手上力道松下来,席瑾蔓才继续往下说,“娘,你们在说什么?哪里有什么男子,女儿怎么一点儿听不懂?
坤云山算是外祖家的地盘,山上到处都是周家的家仆,女儿在那里能出什么事?就算女儿要出事,也是周家的家仆先出事,哪里会那些家仆一个没事,女儿却先出事的?”
周氏一听这话在理,且看女儿的这模样,怎么也像是出事的样子,这才感觉整个人像是又活过来了。
可如擂鼓般跳动的心,却一时平静不下来,“砰砰砰”的心跳在耳边不断回旋,背后已然出了一身冷汗。
身后的卢氏一听这话,心中咯噔一声。
外孙女这话里话外,怎么把出事的责任,都推到周家身上了?
“榕姐儿的话,在理是在理,可榕姐儿忘了,你那时不是不许守家庙的家仆跟着,非要自己去走走?”
卢氏忙将周家的责任摘出来,生怕送恩不成反结仇,得不偿失。
可因着外孙女刚刚那番作态,卢氏心里认定了外孙女在说谎,又有些不甘心就此放弃这个机会,心想或许是女婿教她不能往外说的,便软言哄劝她。
“榕姐儿别怕,你娘和外祖母都在这儿,我们又不是外人,若是你有什么事,只管说出来。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到时候要是有个万一,这一辈子就给毁了!
好歹我们比你多吃了那么多年的米,总比你有经验,你现在说出来,我们也好一起商讨商讨,把事情彻底解决了。”
席瑾蔓满脸委屈。
“外祖母,明明我好好的,您为何非得认定我出事了?您是存的什么心?”
边质问着外祖母,被衾下,席瑾蔓边用力拧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肉。
嘶,好痛!
但是疼痛之余,丝毫没有要哭出来的欲望。席瑾蔓难过了,白白痛了一场。
咬了咬牙,席瑾蔓又伸手在腰侧软肉上,使了吃奶的劲拧了整整一大圈,瞬间剧痛感直冲天灵盖。
脑海里配合地想起前世爹娘过世的画面,泪水抑制不住地汹涌而来,一滴接一滴从眼角滚落,看得周氏心都要跟着化了。
“我知道,我方才为爹爹拒了为二表哥求情的事,外祖母心里不痛快,可也不能污蔑外孙女的名声啊!”
周氏闻言惊愕地望着母亲,这两件事情一前一后发生,很容易就解释了今日母亲反常的缘故。
“娘,你……”虽理智上来看是如此,可周氏实在不愿相信
“不是!榕榕是我心肝宝贝儿,我怎么会存这样的心思!这是剜我的心啊!”
这边卢氏还在慌乱地解释,席瑾蔓已经挣扎着起来,嚷嚷着要回家了,屋中一团乱。
“砰”地一声,房门被用力推开,突来的声音让屋中一瞬安静,便听到一阵急促有力的脚步声匆匆走来,紧接屏风后面走出来的,是面色铁青的席越舟。
他一进周府,就听到女儿身体不适,心里担忧,加上不想多搭理几个大舅子,便直接来见了女儿。
推门前席越舟听到的话不多,正好听到了后头关键的几句。周承志的事他又所耳闻,再一联想起来,便猜了个七七八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