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和九年,元月廿六,雪。
暖室内,一只通身雪白的长毛兔儿趴在姿容姝丽的女子膝头,嘴里飞快地嘬着根鲜草。
席瑾蔓一手捧着本闲书,一手抚摸着兔儿光滑的毛。
门口琉璃串珠叮咚作响,见雪梅打帘子进来,席瑾蔓忙搁下书,问:“可有把阿宝接回来?”
雪梅摇摇头:“公主说要在袁府多留一日,同袁大公子玩打雪仗,明日再回宫。”
袁大公子说的是袁二郎和温筠潇的长子袁珉。
温筠潇常带着儿女进宫,珉哥儿也是席瑾蔓看着长大的,情谊自然不同寻常。
席瑾蔓瘪了瘪嘴哼了声,有些吃醋:“才五岁的小娃儿,说不回宫就不回宫,主意倒是大,全随了他爹。”
这倒也没有怪错人,陆骏铮素来不守规矩,养女儿上也是如此。
自从女儿三岁后,陆骏铮便把身边的暗卫拨给了女儿,又精心挑选了几个婢女和侍卫保护女儿安全。
女儿说想去哪儿,只要不是太出格,身边的人都由着她去。
今年五岁后,更是连宫门都可随意进出。
席瑾蔓不大同意,总觉得女儿还太小,本来性子就野,再不拘着些还得了。
陆骏铮却道:“咱们的女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种小事上哪里需要拘着她若是将来养歪了,我自然也不会手软,有我在,榕榕只管把心放回肚子里去。”
又悄悄在她耳边说,“那小妮子成日缠着你,我看着烦,不如把她弄远些好。榕榕明日来陪我看折子”
席瑾蔓抓起环住自己的小臂咬住就是一口,复将人推开:“有你这么当爹的?”
此后宫中各处便时常出现小公主的身影。
雪梅适时说了句公道话:“娘娘您忘了您自个儿这么大的时候,可还没公主听话呢。”
见雪梅调侃,席瑾蔓自己也笑了,抓起手边的花生米佯装要朝雪梅扔过去。
“去去去,净瞎说。”顿了顿,又道,“说起来珉哥儿大阿宝五岁,两个人玩不到一处去,偏阿宝就爱跟着珉哥儿,倒是委屈了珉哥儿。”
“就是呢,听说袁大公子原本想出门和同窗一道玩的,被公主缠上了不大高兴,便说回书房看书,公主坐在一旁也不做别的,就撑着脑袋巴巴地望着他。”
雪梅心疼公主,话里话外便有些气袁大公子的冷落。
“也不知袁大公子怎么就得了公主的青眼,袁姑娘和二公子都想和公主一道玩,公主却不理他们。”
“宫里就阿宝一个孩子,大约是阿宝出生后见得最多的就是珉哥儿。你看宫里宫外谁敢给阿宝脸色看?阿宝想和人家玩,人家却不理她,激起了不服输的倔脾气,这才格外爱缠着他,再大些就好了。”
说着席瑾蔓不由想到了自己幼时,第一次见到四叔的场景。
那时四叔压根儿不搭理自己,自己头一次在府里遇到这种不识相的刺头,便想方设法招他缠他惹他。
那股劲儿丝毫不输给现在的阿宝。
想到四叔,席瑾蔓眼珠子一转。
阿宝难得不在,机会难得,嘿嘿。
她将长毛兔儿给雪梅,又对一旁侍候的婢女道:“找个小太监去前殿跑一趟,就说公主今夜不回来。”
跟着阿宝出宫的护卫都是陆骏铮的人,他比席瑾蔓还要早些知道这消息,实在无需再找人特意禀报,陆骏铮一听就懂了小娇妻的暗示:
夫君,难得女儿不在,早些回来陪我呀。
于是天还没黑,陆骏铮便早早地回了长春宫。
席瑾蔓照旧是一身家常半新的宫装,发间只簪了根去岁生辰他亲手雕的玉簪,白净娇媚的脸庞不施粉黛。
不见客时,她向来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除却碳烧得比往常旺些,长春宫看似一切如常。
陆骏铮不动声色地打量四周,即使没有露出什么破绽,他的直觉告诉他没这么简单。
换过衣裳再进里屋,屋内空荡荡没有一个人,碳似乎烧得更旺了,一阵阵热气往脸上扑,无端让人燥得慌。
冬日天色黑得早,此时屋内却只在一角燃了几盏蜡烛,金黄的灯纱罩映得气氛氤氲暧昧,四周被黑暗笼着。
有一个朦胧的人影伴着轻微的银铃声响,从暗色中缓缓走出来,身量纤细有致,一步步袅袅娜娜,仿佛话本里要勾引书生吸取精魄修炼的妖精。
那是一身南蛮异域的装束。
妃红的上裳绣着繁复的金线,短短一段,堪堪遮住重点部位,下摆勾了一串银铃,露出一截白嫩纤细的腰肢,在银铃的影子下若隐若现。
下头罗裙松松悬在两跨,仿佛一动便要滑落。
陆骏铮眼神逐渐深邃。
视线上移,只见她竟还蒙了面纱。
一双眸子被浓密低垂的睫毛遮住,看不清神色。额间坠着颗鸡血红的宝石,头上披着的轻纱薄如蝉翼,绣着成片的暗纹,一路绵延到脚踝。
他喉结滚了滚,炙热的目光好似能冒出火光来。
成亲近十年,他的小姑娘一如既往的诱人,只消朝他勾勾手,便是要他的命,他也绝无二话。
地上摆着几面小鼓,小姑娘在鼓边停下,朝黑暗里他所在的位置望了眼,便伴着清脆的银铃声舞了起来。
腰肢间,裙摆处,手腕上,挂了成百上千个银铃,一齐舞动,声音却丝毫不显得杂乱,也不知私下里练了多久。
袅袅腰疑折,褰褰袖欲飞。
衫袖纷飞间,那如蛇般的柳腰柔软得不像话,裙摆随着一个个回旋如怒放的花朵儿,倏地轻盈一跳,竟跳上小鼓踩起了鼓点。
鼓上佳人身姿妙曼轻如燕,衣袂飘飞,仿若仙子临凡,明艳婀娜。
仿佛是嫌绣鞋碍事,她竟踢掉了绣鞋,赤足踩出节拍来。
陆骏铮的视线落在那白嫩娇小的赤足上,裙摆飘扬间,不时露出脚踝上一对缠了红线的银脚镯。
那是他亲手戴上的。
席瑾蔓一个旋身,余光忽瞥见那个熟悉的高大身影,正一步步从黑暗里朝自己走来。
紧张之余脚下一滑,恰好落入男人的怀中。
烛火幽幽,沁出薄汗的脸颊白里透红,微微上翘桃花眸水光湛湛,如三月园中怒放的灼灼桃花,娇媚明艳。
被小姑娘这么娇怯怯的眼神瞧着,陆骏铮身上燃起了一股子邪火,低头以牙齿取下那碍事的面纱,又在她软嫩的颊上轻咬一口。
席瑾蔓轻呼一声,忙伸手推开他躲开。
“不行的,会留下印子的。”
他似乎格外喜爱咬她的脸蛋儿,轻咬啃吮也没用多少力气,痛倒是不痛,可席瑾蔓肌肤娇嫩,极易留下痕迹,第二日一准没脸见人。
她三令五申不准咬脸,可一年里总有一两次破例。
陆骏铮顺势解开腰带,一切水到渠成。
直到胡闹了半个时辰后,陆骏铮不知从哪里摸到了一壶果酒。
席瑾蔓尝到酒味,突然连连干呕起来,一张小脸煞白。
半道刹车,陆骏铮顾不上其他,连忙喊宣太医,边随意取了身衣裳将人裹上。
太医说是喜脉。
一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席瑾蔓怔怔地将手掌覆在小腹上,颤着声有些不敢相信:“当真是喜脉?”
圣上登基九年,膝下有只一个公主,眼看皇后今年已是二十有五,太医院上下压力极大。
如今皇后又有了,老太医喜极而泣,哭着被两个太监架着送了回去。
肚子里头那个才一个多月。
今日胡闹过了头,陆骏铮一想到这,背后不禁冒出了一身冷汗。
见四叔神色冷凝,席瑾蔓倒是毫不在意,只顾着自个儿开心去了。
她曾以为,自己和四叔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了。
后来有了阿宝便算是赚了,如今上天眷顾,竟又来了一个。
世人只道皇后生不出孩子还霸着后宫,席瑾蔓却守着自己的小秘密。
生不出孩子的那个,分明他的是四叔啊。
起初成亲头两年,四叔还瞒着她,直到有一日宴请朝臣,四叔多个了几杯。
宴席结束后,席瑾蔓到处找不到他,谁知他竟躲在一处空置的宫殿,一个人喝闷酒。
要不是席瑾蔓有要事找他,逼问出了他的下落,且还不知道有这回事。
屋子里酒气熏天,大半个屋子满是七零八落的酒坛子。
四叔躺倒在堆叠的酒坛子里,抿唇紧蹙着眉头,嘴里咕囔着不知在说些什么。
一见到她,四叔抓着她的手,一个劲地含糊着说“对不起”,还夹着几句“别恨我”。
她从未见四叔喝醉过,却也知道酒后吐真言。
四叔说对不起自己,还让自己别恨他……
难道说……
一时各种不好的念头一一闪过,最后都纷纷指向她最怕的事
——自己一直没有孩子,四叔要纳妃了。
听着四叔的醉言醉语,席瑾蔓有如晴天霹雳。
成亲多年无子,她已经想过无数次最坏的结果便是如此,可她却仗着四叔对自己的爱,几乎不敢真想有这一天。
她红着眼睛,双手不自禁得揪住四叔的衣襟。
还来不及进一步动作,又听四叔嘀咕着颠三倒四的话语。
“没有孩子……我这辈子……没有孩子……”
席瑾蔓听了许久,终于,从一句句含糊不成语的话里,她仿佛拼凑出了一些东西。
四叔说,他对不起自己,因为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孩子了,连累自己也生不出孩子。
还要再问,四叔已然趴在自己肩头昏睡过去。
不管她怎么摇他挠他,都一动不动。
席瑾蔓呆坐了许久,终是按耐不住,一次次折腾他问他,总算是问出了点儿消息。
四叔说他曾经受过伤,所以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孩子了。
席瑾蔓的视线不由下移了几分。
四叔这样子......哪里像是受过伤的样子?
她不大信。
又不是黄花大闺女,怎么说也成亲两年多了,话本子看得也不少,若真受了伤,怎么也不该是四叔这样的呀。
她还想再问,可一看向来一丝不苟的四叔发髻凌乱,衣襟被扯开,一副被折辱过的模样,便有些不忍心。
算了,等明日酒醒了再问吧。
她想替四叔理一理衣襟,却反被四叔轻易握住了手,一把抱进了怀里,不时还呢喃着什么。
自然她也没看到,自己肩头那装醉的男人说话时眼神清明,哪有什么醉意
一夜过去,席瑾蔓冷静下来,倒是没有直接找四叔问,而是私下里悄悄打探起消息。
她一想到四叔昨夜醉酒的模样便心疼,想必四叔心底已经够难受了。
他既然不想告诉自己,那就不说破了吧。
翻了半个月的医书,拐弯抹角试探了几番太医后,席瑾蔓终于相信了四叔的话。
原来四叔当年一次剿匪时,确实曾受过伤。
原来那处受伤后,有些人从此以后就不行了,还有些人或许看起来与常人无异,但确实会有可能影响生育。
夫君的难言之隐,对任何一个普通男人来说都是天大的事,更别说这个男人还是一国之君。
席瑾蔓懂得这事儿有多严重,连爹娘都没敢告诉,打定了主意要将这事儿烂在肚子里。
不就是替四叔背上无子善妒的名声嘛,反正也没人敢当面嘲讽自己,权当不知道就是了。
说不惆怅不失落是假的,她一向喜欢小孩子,没能拥有自己的孩子终究觉得有些遗憾,可到底四叔更重要。
而且这样一来,四叔也没借口纳别的妃子,反正纳谁都生不出孩子来。
这样一想,自个儿最担忧的事情不可能发生了,还怪令人开心的呢。
说来也奇怪,这么些年里,席瑾蔓甚少听外头有人说自己无子的闲言碎语,甚至朝堂上也几乎无人上奏。
那自然是因为陆骏铮私下里做了手脚。
起初曾数次有大臣上奏,言皇储乃个国家稳定民心之根本,若长久无皇子出世,恐人心动荡,生出霍乱。
陆骏铮皮笑肉不笑地请上奏的大臣近前来:“爱卿可是觉得孤年迈体弱,生不出儿子来”
当朝圣人正值壮年,看着他那张连一个褶子都没有的面庞,再看看他那冷得能滴冰的脸色,谁敢点头认下这话
若上奏者提及了皇后,就又是另一翻局面了。
轻则罢免官职,贬为庶民,重则交由刑部提审,多多少少总能给你找到罪名。
举朝上下谁人不知帝后恩爱,圣人将皇后捧在心尖尖上,谁都冒犯不得。
长久以往,也几乎无人敢再触这个霉头。
其实只靠这些就让所有大臣闭嘴自然不够,不少大臣心里仍盼着自己族里的姑娘能进宫里,因此皇后无子倒也不全是坏事。
此时圣人不急,你催他也没用,等再过个十年八年,你且看他急不急。
再不济还有过继这条路。
过继的皇子根基不稳,倒时还不是得靠着他们几个家族?
至于这念头从何而起,又是谁引导着那么多人坚信多年不动摇,不提也罢。
民间私下里倒有不少传言,说若真是皇后生不出孩子,圣上早纳别的妃子了。
怕是圣上不能人道,这才借着独宠的名义让皇后背锅。
毕竟时下多是三妻四妾,哪怕皇后再是美貌,天底下总能挑出一两个与之媲美的美人儿来。
再不济山珍海味吃多了,偶尔换换清粥小菜也别有风味,再美的人你天天对着能不腻歪?
寻常人家但凡有些钱财的男人皆是如此,更别说是坐拥江山的一国之君了,有百姓这样想也不稀奇。
还好当今圣上南征北战的威名在外,雷厉手段震慑住了不少人,且治国有方,自他登基后四海生平,百姓们光看着一顿顿饭碗里饭,便打心眼里服这位圣上。
因此在圣上或许不能人道这件事情上,大家也都默默闭紧了嘴巴,并无太多所谓皇家秘闻的风言风语。
隔日陆骏铮悄悄宣召了老太医。
老太医擦了擦额头不断冒出的汗,声音都打着颤。
“圣人且放宽心,皇后娘娘经过这些年的调养,身子已经比前几年好多了,这个孩子并不会威胁到娘娘的性命。”
陆骏铮私心里并不想要这个孩子,可落胎终究会伤身,更会伤了小姑娘的心,成为她一辈子的心结。
刚成亲的头一年,太医院的太医们旬旬诊平安脉,并未诊出什么问题。
听闻年纪小的妇人生孩子,容易落下病根,陆骏铮便想孩子晚点来也好,他的小姑娘还小呢。
直到一次机缘巧合,席瑾蔓的娘亲高热不退,肃国公便请来了这已经告老还乡多年的老太医,恰好陆骏铮夫妇闻讯赶来,老太医诊治完肃国公夫人,顺道诊了席瑾蔓的脉。
他在宫里混了一辈子,自然看懂了圣上的眼色,当场只说是体虚,需调养,去了外头才敢同圣人说实话。
皇后娘娘这体质与她母亲有些相似,却比她母亲严重许多。不易怀上孩子不说,若是怀胎生子,极易一尸两命。
陆骏铮背对着太医负手而立,半刻后,才让他尽力开方子调养。
之后广集天下能人异士,发觉与这太医说的一般无二后,搜罗了一碗避子药。
调养了几年,所有大夫都再三保证说没问题了,陆骏铮这才敢让小姑娘怀上阿宝。
可小姑娘纤细的身体挺着个大肚子,吃什么吐什么,脸色惨白,瘦得皮包骨,生产那夜更是痛得连呼叫的力气都几乎没有。
陆骏铮心疼地不行,打定主意不再生了。
避子药起初每三日喝一次,后面药效积攒在体内后,便无需如此频繁,若是喝满五年,便这辈子都不用喝了。
除了生女儿前特意断了三个月,陆骏铮之后一次药都没少喝过。
如今早满五年,也不知哪里出了岔子,竟又怀上了。
陆骏铮揉了揉眉心,有了老太医的保证,心头的暴躁总算平息了不少。
“我喝的药,会不会对孩子有什么伤害?”
老太医不敢有一丝迟疑,忙语气坚定地否认,“不会,娘娘怀上便证明那药已失效,自然不会伤到腹中的孩子。”
整个人骤然放松下来,陆骏铮转过身,只见老太医的官服已被汗湿了大片。
“等这孩子平安诞下,便准你告老还乡。”
老太医大喜过望,更是十二万分地尽力周全皇后娘娘的孕事。
以二十五岁高龄再次怀上孩儿,席瑾蔓既欣喜,又有些担忧。
“若又是一个女儿怎么办?”
话还未说完,嘴里便被陆骏铮塞了口荷花酥。
陆骏铮的掌心轻轻覆上她的小腹。
“再生一个像阿宝一样的女儿不好吗?难不成榕榕还重男轻女?”
席瑾蔓连忙反驳:“自然不是。”
像是怕肚子里的孩儿误会,席瑾蔓连忙将手交叠在四叔的手背上,安抚着肚子里的宝宝。
“我是怕......你们男人不都想要个儿子传宗接代吗?若这一个也是女儿......”
“传谁的宗,接谁的代?”陆骏铮笑了,“我被送出京城的那一刻,便没有亲人了,何来的祖宗?何来的传宗接代?
“曾经只有阿宝一个,我也没想过还有其他孩子,不也好好的?现在多了一个孩子,不管男女都好,总不会再多添烦恼的。
“若这一个也是女儿,等她长大些,能和阿宝一起跳花绳,一起谈论新得的脂粉珠钗,姐妹两个还能躲在一个被窝里说悄悄话。
“再者说若这回是个男孩,他不想肩负这天下重任,或是他心肠柔软,能力不足以坐上这皇位,榕榕难道要逼他?
“榕榕,这皇位若是我们的孩儿想要,那便给他们,若他们不想要,也并非是他们必须要肩负的责任,我自有法子确保我们的子孙一世安稳。
“曾经只有阿宝一个时我就想过,若是阿宝长大后只想当个公主,那就给她找一个合心意的驸马,若她有野心想要这皇位,我便为她扫除障碍。她是你给我生的女儿,只要她想要的,我定竭尽全力给她。”
席瑾蔓“蹭”地从四叔怀里起来,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陆骏铮将人重新搂入怀中。
“吓到了?从前没说起过,便是怕吓着你,如今还有七八个月才生,总不能任由你胡思乱想,这才和你透了底。”
“榕榕,我说这些不是想给你压力,而是想告诉你,你担忧的这些我都想过,无须为这种不起眼的小事费心神,都交给我好不好?”
“孩子们慢慢长大,等她们长大成家离开我们,那时我们才多少岁?我们的一辈子长得很,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你担忧的这些为时尚早,与其忧心这些虚无缥缈的,不如想想现在想吃点什么,想想怎么和我过一辈子,你说是不是?”
席瑾蔓将脸颊埋进男人宽厚的胸膛。
是啊,她是要和这个男人过一辈子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