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蓉被热情的引上了楼,在众人的拥簇下, 她完全没注意到楼梯口眼巴巴…哦不, 目光复杂的望着她的陆小凤。
银钩赌坊的二楼, 赌的花样并没有一楼的多,但赌得比一楼要大得多。
不同于一楼, 这里能赌一切可以赌的东西,但更多的人在这里赌的是生死,也有的会赌“明天”, 即下半生的自由。
更重要的是, 一楼没有漂亮而又贴心的美人一对一的热情服务, 但是——这里有。
只是在“任性”的银钩赌坊里,客人完全没有可以挑选美人的权利。
会遇到什么风情的美人, 完全看上二楼的时候有什么样的运气。
但是, 第一次来银钩赌坊长见识的端木蓉却有这个权利。
因为端木蓉面上的罗刹面具, 管事虽然不知她的身份, 却仍旧用最谨慎的态度给她提供了最贴心的服务,就连想要什么样的美人进行一对一的服务, 也由她自由选择。
管事带来让她挑选的十个女子都是银钩赌坊顶尖的存在, 不分上下而又各具风情的美人总是让人难以选择, 然而端木蓉只是随意的扫了一眼,就食指虚点了下一个一身绿裳、长相美艳的女子,“就她吧。”
——谁让只有她没端木蓉高。
自从端木蓉满了十五岁后就再也没长过个子, 她平时往往跟身材娇小的怜星走在一起,至于她冷艳高贵、气势逼人的嫂子邀月……她从不去随意打扰哥哥和嫂子之间的相处。
咳, 对的,就是这样。
因为难得找到了一个比她矮的女子,端木蓉心下一松,然而她面上仍旧学着自家嫂子摆出了一副高贵冷艳的模样,让擅长察言观色的管事也无法从她唯一露出的眸中看出其想法。
看着完全看不出对方想法的端木蓉,管事忍不住垂了垂眼。
一选就选到了最麻烦的那一个,这位客人的运气也真的是让他……无话可说。
这样想着,目光一动的管事扫了一边低眉顺眼的站着的绿衣女子一眼,“给客人见礼。”说着,他让被其余的美人离去,只留下了被端木蓉选中的绿衣美人。
绿衣女子看了眼一边的管事,随后对端木蓉福了福身,“姑娘万福,奴家沙曼。”
明明是最标准不过的行礼,但是她的举手投足之间却带着一股别样的勾人意味,似冬雪初化时那一抹带来春意的绿,又似她家水岸边被低垂的杨柳拂过后娇羞不已的玉帘花。
长相美艳,却不显艳俗,就连那一身与其风格完全不搭的绿色,都反而让其显得清纯可人。
只是对方那仿佛掺了蜜的声音,却莫名让她觉得有些……瘆得慌。
“叫我贵客就好,你也别自称奴家。”
沙曼睫羽微颤,低眉顺眼的改了口,“是,贵客。”
“嗯。”
对其轻点了下头,端木蓉将自己换好的筹码给了沙曼,让其好好收着后,她带着沙曼踱步穿梭在一个接一个用珠帘或屏风隔开的包厢,寻找着自己感兴趣的赌局。
另一边,赵佑横在二楼与三楼中间的小隔间,与蓝胡子见了面。
银钩赌坊实际上有四层,然而从外面看来却只有三层,第四层就是赵佑横所在的小隔间。
身处小隔间的赵佑横面前挂着一副西域美人图,通过美人图后的机关便可以清楚的看到一楼和二楼的情况,而这两楼的人却发现不了这个小隔间,也注意不到他的存在。
视线扫到下面还没有上二楼的陆小凤,背对着蓝胡子的赵佑横负手而站,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声音让蓝胡子无从猜测他的想法,“你没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即使赵佑横背对着他,蓝胡子也仍旧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半点不敢直起腰来。面对赵佑横的问题,他眼珠转了转,试探性的回道,“东家,陆小凤会来我们的银钩赌坊,是因为同‘偷王之王’司空摘星的赌约。”
“司空摘星说陆小凤能进银钩赌坊却上不了二楼,所以他和陆小凤打了赌——只要陆小凤能上我们银钩赌坊的二楼,他就叫陆小凤‘哥’。”
蓝胡子将陆小凤出现在银钩赌坊的原因说得无比清楚,仿佛陆小凤和司空摘星打赌的时候,他就在现场并亲眼所见一般。
背对着蓝胡子,双手负于身后的赵佑横轻皱了下眉。
蓝胡子和司空摘星的关系好像挺不错?
他的手下,心大了。
这样想着,赵佑横却并没有转过身,他将注意力大部分都放在了二楼的端木蓉身上,以至于在跟蓝胡子说话的时候,显得有些漫不经心,“那司空摘星人呢?”
赵佑横的随口一问,让蓝胡子心忍不住提起,然而他终究还是选择了沉默,没有告诉赵佑横司空摘星去了哪里。
声音略微上扬的轻“恩”了一声,赵佑横偏转回头,神色淡淡的扫了蓝胡子一眼。
蓝胡子:“……!!!”
瞳孔微缩,头皮有些发麻的蓝胡子嘴角骤然绷直,他果断的选择抛弃司空摘星,直接就将对方卖了,“司空摘星想跟‘盗帅’楚留香争个高下,在知道楚留香给南王府送了帖子以后,他便去南王府蹲守了。”司空摘星试图跟盗帅楚留香争个高低的时候,正好碰到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京都来的陆小凤,就顺便帮了他一个忙……哦不,是顺便和陆小凤打了个赌。
“哦?”转过身,赵佑横看着站在他面前毕恭毕敬的蓝胡子,轻勾起唇,“看样子,你和司空摘星蛮熟的嘛。”
被赵佑横的意有所指惊出一身冷汗,然而蓝胡子半点不敢抬头,也不敢反驳或者是对赵佑横出声解释,他本就低着的头更加的低了下去,在赵佑横面前做足了卑微之态。
不知何时产生的汗水从他颊边滑落下来,然而蓝胡子却半点不敢去擦,甚至还怕汗水落下来弄脏地板。
一片安静之中,蓝胡子不知将为自己的越矩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正因为一无所知,也正因为了解赵佑横的手段,在赵佑横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注视下,汗水湿了背脊的蓝胡子跪了下来,干干脆脆的向其请罪,“请主子责罚。”
“责罚?”赵佑横轻挑了下眉,背依靠在桌子上的他甚至还歪了歪头,仿佛完全不明白蓝胡子为什么会这么紧张,“你何罪之有?”
不敢将自己原本打着的心思说出口,蓝胡子的额头深深的触到了地上,“请主子责罚。”
解释说明什么呢?说他试图取代主子“宫九”的地位,成为银钩赌坊真正的主人?
他怎么敢说?怎么能说!
因为“宫九”太久不露面,又太长时间没有过问银钩赌坊的缘故,正逢他和夫人李霞闹了别扭,蓝胡子试图证明向其自己不是一个无能的人,所以将主意打到了银钩赌坊上。
他只是想借着陆小凤惹麻烦的本事谋划一番,谁料陆小凤踏进银钩赌坊的时候,蓝胡子真正的主子“宫九”也来了。
——怎么就那么寸?
蓝胡子不是真心认罪,但他却是真的觉得自己倒霉。
一时兴起带端木蓉来长见识的赵佑横:微笑。
依靠着桌子,居高临下的赵佑横垂着眸子,看着以头抢地的蓝胡子,陷入了沉思。
要换掉对方吗?
歪头看向挂在墙上的西域美人图,透过这样绘制着他母亲音容笑貌的画卷,他看到了一楼和二楼的百态众生。
这些人痴迷而又疯狂的模样……真是丑陋。
不像他家阿蓉,无论是输还是赢,这些赌局对于她而言都只是一个让她觉得新奇而有趣的游戏。
回忆起刚刚端木蓉在银钩赌坊内受到的热情对待,看在蓝胡子做事还算尽心尽力的份上,暂时找不到人替代的赵佑横轻击了下掌,“行了,起来吧,我又不是你祖宗,跪什么跪。”
已经跪了不止一刻钟的蓝胡子:“……”
没有怨言,也不敢有怨言,在赵佑横的示意下,蓝胡子站起了身。
虽然在赵佑横面前,蓝胡子仍旧是那副毕恭毕敬的模样,然而在不经意之间,蓝胡子将自己因为磕头过于用力而红肿的额头展露在了他面前,似乎这样就能够将自己知错就改的心剖给赵佑横看一般。
懒得理会蓝胡子在他面前的“表忠心”,赵佑横歪头往墙上看了一眼,注意到陆小凤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二楼以后,他眉头下意识的皱了皱,待得视线扫过另一边似乎要遭遇麻烦的端木蓉,原本背还依靠着桌子的赵佑横直接直起了身。
正当蓝胡子以为赵佑横有什么要吩咐他的时候,站直了身子的赵佑横却低头理了理自己的衣袖,待得抚平了褶皱以后,他对蓝胡子留下了一句“好自为之”后,便径直与他擦肩而过,向外走去。
直到赵佑横走出了小隔间以后,一直垂着头的蓝胡子才敢抬起头来。
望着赵佑横消失的方向,蓝胡子忍不住心下一松,终于敢用袖子擦掉一直挂在额角没有落下的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