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冷漠的眼神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和鄙夷。
下手多轻多重他心里有数， 宋城此刻的模样与跳梁小丑没什么两样。
但他一直叫痛，民警只好将他带到街对面的诊所拍片子。
怀舟动手打了人，则被其他民警带到另一间屋子里， 苦口婆心地做起了批评教育。
回警局的路上， 民警已经从宁秋口中了解了事情的大概经过。
陶琳正在下班回家的路上，接到电话后，又匆匆忙忙地折回来， 率先赶到了警察局。
得知具体情况后， 她坚决地摇头否认。
“这不可能， 我家闺女是什么人，我这个当妈的最清楚不过，肯定是他弄错了！”
“我家孩子从来不玩游戏，她平时除了学习需要，其余时候根本不碰电脑！”
“什么网恋， 什么骗钱， 这都是不可能的事！”
陶琳紧张地拉着民警的手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通，说起宁秋平时的乖巧懂事，又说起她在一中成绩拔尖。
宁秋神色镇定，也坚决表示不认识宋城。
民警不是没处理过相关事件， 加上宁秋看起来文静漂亮，又是重点中学的学生， 便猜测很可能是她的照片被人盗用了。
宋城在诊所待了不到半小时就出来了。
片子上显示他的手臂骨骼完好无损， 只是身上被打出了多处淤青， 看着有些吓人。
听到民警的话之后，宋城愣住了，“照片盗用？”
他忍不住看了宁秋几眼，神色犹豫而迟疑，“怎么会呢……怎么可能有那么巧合的事情？”
小鱼曾经在聊天的时候说过，她就住在C市的三区，他凭着对方给的照片找到一中，地理位置上恰好也对得上。
宁冬狐疑地道：“我们学校贴吧上到处都是我姐姐的照片，是不是被别的学生拿去用了？”
民警点点头，“很有可能。”
陶琳语气急促地道：“那到底是谁拿我女儿的照片来骗人？警察同志，这件事我能不能报案查清楚啊？”
闻言，几个民警反倒言辞模糊地打起了太极。
“这种事情不好处理……”
“你就算查IP，那也只能准确到市区，又没法把别人住哪条街哪个小区查的清清楚楚。”
陶琳忿忿不平，宁秋倒早有心理准备。
别说是现在，后来网络发达的时代，盗用照片是屡见不鲜的事情。
一般来讲很难成功立案，警察也不会管。
她皱眉对宋城道：“你刚才说的那个QQ号根本不是我的，如果对方真的是附近的学生，就到三区所有高校的贴吧里问问吧。”
宁秋也想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盗用自己的照片。
宋城看着她抿唇不语，他曾经和小鱼语音过，此刻也心生怀疑。
和眼前的女孩儿交谈久了，他慢慢注意到，宁秋的声音跟小鱼有所不同。
前者的声音冷清，而后者的声音细软。
这事属于民事纠纷，民警并没有再插手做什么。
宋城本来也没有提供证据，只凭着一张嘴说说。
哪怕真有这一回事，也是宋城自愿给网恋对象砸钱，谈不上被骗财。
网络上被骗钱的人不在少数，既无法立案，警察局也不愿意管。
弄清楚事情的大致真相，民警便准许宁秋等人离开了，陶琳心有不满，却无可奈何。
怀舟和宋城还不能走，民警要求双方家长来认领，事情达成和解后才能离开。
被问起家人电话的时候，怀舟冷着脸道：“我已经满十八岁了，有负刑事责任的能力。”
他不肯说，民警一时半会儿拿他没辙。
宁秋的手被陶琳紧紧拉着，目光却担忧地望向怀舟。
察觉到她关怀的目光，怀舟神色微缓，摇摇头示意宁秋不必担心。
陶琳并不熟悉怀舟，既不知道他在荣昌和一中的名声有多狼藉，也不知道他与宋城间的复杂关系。
她只知道这个长相怪帅气的男孩子是宁秋的同学，在女儿被误解纠缠的时候挺身而出。
宁冬在电话里讲述过宋城的无礼的威胁，因而哪怕怀舟的做法过于激烈，陶琳心底依旧对他颇有好感。
见怀舟与民警之间僵持不下，陶琳走了上去，神色关切。
“达成和解是不是得陪医药费？孩子不愿意让家长知道就算了，本来也是场误会。”
“要不然……这医药费就让我来出，您看行吗？”
别人也为了宁秋挺身而出，她怎好将这孩子撇在警察局自己走人。
民警神色为难，“这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事情，得看别人愿不愿意达成和解。”
这件事属于民事纠纷，他们从中也只能起调节作用。
怀舟神色微怔，没料到陶琳会这样做，冰冷僵硬的神情慢慢柔软下来。
“谢谢您，但不用费心，这事儿我自己处理得来。”
“已经很晚了，您和宁秋她们先回家吧。”
他就是真的把宋城打骨折了，那母子俩也不敢开口要一分钱医药费。
怕陶琳还想插手帮忙，怀舟主动随民警去了另一间屋子。
他本来也不想就这么走了。
到底是谁在背后冒用宁秋的照片，还跟宋城扯上了关系，必须查清楚不可。
他沉着脸摸出手机，翻了一遍联系人后，最终拨通了舅舅的电话。
*
母亲宋雅珍匆匆赶到警察局的时候，宋城脸上一片灰败之色。
他平日里很高调，自小学起，便每天上下学都有保姆和专车接送。
他喜欢别人艳羡和讨好的目光，也拼命在怀瑞面前做到最好，去扮演一个优秀完美的继承人。
母亲告诉他，怀舟不听管教，吊儿郎当不成气候。
只要他表现的足够优秀，就可以把怀舟比下去。
不管对方现在如何嚣张，忍到最后，将来的一切终究会是他们的。
宋城生平最怕两件事。
一是碰见怀舟，而是犯错被怀瑞知晓，偏生今天两件事都撞上了。
他今天来一中找宁秋，是瞒着母亲偷偷来的。
如果让宋雅珍知道他做出这种不着调的蠢事，还被怀舟打了一顿，必然暴跳如雷。
不仅如此，父亲怀瑞也会觉得他丢脸，大失所望。
宋雅珍得知情况后赶来警察局，强忍着怒气带走了宋城，没敢为难怀舟。
等走出了警察局，她第一时间怒不可遏地甩了宋城重重一巴掌。
宋雅珍火冒三丈，劈头盖脸地骂起宋城的不争气来。
怀舟眼神冷漠地看着他们，只是嘲讽地嗤笑。
宋雅珍才骂了几句，便发现儿子的脸青肿发紫，显然被打的不轻，又忍不住心疼起来。
她查看着宋城的伤势，忍不住眼带泪意地扭头，愤愤斥责怀舟。
“他是你弟弟啊，你为什么每次下手都这么狠？”
怀舟眼中浮上讥讽之色，“老子姓怀，哪来一个姓宋的弟弟。”
“少他妈跟老子攀关系，也别说这些恶心的话，只要老子还活着，他这辈子都别想改姓。”
卓瑞集团不是怀瑞一个人的，除了母亲卓小丽之外，怀舟的舅舅也掌握着不少股份。
也正是怕卓瑞分崩离析，怀瑞迟迟没敢和宋雅珍结婚。
怀舟这句话，显然戳到了宋城母子心中最痛的要害点。
十六年多了，如今卓瑞的原配逝世，他们却依然要做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和被鄙夷的私生子。
宋雅珍瞬间恨意爆发，苦苦伪装了多年的温柔也都无法再维持下去。
怀瑞不在这里，她气急败坏地冲上前去捶打怀舟，怒不可遏地伸手抓他的脸。
怀舟眼神森冷，抬手一把将她推开，脸颊还是不慎被宋雅珍碰到。
踩着十厘米高跟长靴的宋雅珍一个不稳跌坐到地上，宋城急急忙忙地上前将她搀扶起来。
“妈……！妈你没事吧！”
他淬了毒的眼神恨恨地看着怀舟，却不敢上前反抗一下。
怀舟忽略掉左脸颊微微刺痛的感觉，他不想再和这对母子纠缠，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身影慢慢消失在夜幕下。
*
宁秋心事重重地回到了家中。
今天在警察局耽搁了不少时间，到家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了。
本以为晚饭只能煮面凑合一下，却不想回去时桌上已摆好了三菜一汤。
宁致远抬头，皱眉打量了宁秋几眼。
“事情都解决了？”
陶琳脱下大衣放在衣架上，也絮絮叨叨地同丈夫抱怨起警察局的事情来。
“现在的警察，这个事不管那个事也不管，也不知道要他们有什么用。”
宁冬也唧唧喳喳地说个不停，“爸！你是没看见，那个男的长得人模狗样，却跟个神经病一样，在学校门口拦着姐死活不肯让她走。”
“还说要么还他三万块，要么就让姐做他女朋友，简直脑壳有包。”
“后来明知道是姐的照片被别人盗用了，他连一句道歉都没有，活该被打！”
宁冬神色愤愤，宁致远却只是沉默，末了神色淡淡地点头。
宁秋看着他漠不关心的样子，忽然觉得饭菜如同嚼蜡。
“我吃完了。”她放下碗筷，神色平静地转身回房，将门轻轻掩上。
饭桌上寂静了几秒。
陶琳忍不住用筷子戳了戳丈夫的手，“秋秋今天受了那么大委屈，也不知道有没有吓着她，你就不能关心她两句？”
宁致远最近每天都加班到九点多，他今天接到电话的时候，第一时间就和人事告了假。
半路听见事情解决了，他又一声不吭地掉头回家做饭去了。
明明心里紧张，这会儿却半个字不说。
陶琳实在是读不懂丈夫的心思。
直到洗漱完毕后歇下时，宁致远才犹犹豫豫地对陶琳开了口。
“你刚才说……有个男孩子因为宁秋把别人给打了？”
*
宁秋趴在小床上发呆。
也不知道怀舟一个人怎么样了，这么晚了有没有回家。
摸了摸空旷的枕侧，宁秋头一次觉得，没有手机是这么麻烦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