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城从净室里面走出来, 就看到林清瑶坐在床沿上。
身上的衣裙已经换了下来,现在穿着一套淡紫色的寝衣。
头发也放了下来, 一头乌黑柔顺的秀发披在肩头后背上, 在烛光下闪着柔和的光。
她应该是很紧张,也很不安的,一双手无意识的攥着寝衣的下摆, 红唇也轻抿了起来。但面上还是竭力表现的很平静。
不过目光却不敢看他。甚至看到他过来, 还微微的别过头,去看旁侧镜台上面放着的黑漆嵌螺钿芍药花纹的首饰匣。
红唇较刚刚抿的更紧了起来。
魏城脚步微顿,但随后还是抬脚往床边走过来, 叫她:“你睡里侧。”
也不知道是不是刚刚林清瑶吩咐下去的,床上铺了两床被子。里侧粉色的绸子被面上绣着金鱼, 取的是吉庆有余的好兆头,外侧葱绿色的绸子被面上面绣的是牡丹富贵的纹样。
她从前倒确实很喜欢养小金鱼这些, 以后可以叫人搬一口大瓷缸到院子里面来, 供林清瑶养小金鱼和睡莲用。
不过他还是喜欢两个人睡一床被子。夫妻之间这样分了两个被窝睡,就会让人觉得很生分。
看林清瑶脱了脚上的绣鞋躺进了床里侧,魏城也掀开外侧的被子躺了下去。
见他们两个睡下了, 丁香和桃叶就走进来放下帐子,将镜套放了下来。
又吹熄了屋里的几盏烛火,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屋子里面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能听到窗外寒风轻轻的卷过树梢时发出的呜呜轻响。
林清瑶不敢睡,也一点睡意都没有,整个人因为紧张和不安很清醒。放在被子里面的一双手紧紧的攥了起来。
她不晓得魏城为什么要跟她一起睡, 明明他自己都说过他不喜欢跟女人亲近的。也不晓得他只是这样跟她一起躺在一张床上睡而已,还是会做旁的事......
不过就算他要做旁的事她也没有反对的立场。一来那原就是夫妻之间该有的本分事,二来,纵然魏城不喜女子,但他也肯定需要一个儿子来传宗接代的。
以前还是她太自私了。只想要侯夫人的名头,却不愿意担起做妻子该有的本分。
而且,与其以后让其他的女子替魏城生养下儿子,肯定还是由她来生养比较好,这样她在这淮安侯府的地位才会更加的稳固。
这样一想,心里就渐渐的平静了下来。好像对即将发生的事也没有那么紧张和不安了。
但是总不见魏城有什么动作。这种事总不好由她来主动的吧......
林清瑶犹豫了下,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想法,最后索性阖上了双眼。
她已经想好了,若魏城要她履行夫妻间的那些本分事她也不会反抗,但要是魏城真的不愿意碰触亲近女子,只跟她这样躺一张床上睡觉她也可以接受。
反正她觉得自己已经无所畏惧了。
更深夜重,纵然外面现在已经是滴水成冰的天气,但是屋子里面笼了炭火,身上又盖了厚实的棉被,林清瑶觉得很暖和。一暖和人就容易犯困,渐渐的林清瑶就觉得眼皮沉重起来,神思也恍惚起来。
可是忽然有一只手探进了她的被子里面来,准确无误的握住了她的手腕。又一阵凉意袭来,是她的被子被人掀开,魏城躺了进来。
林清瑶没有提防,整个人立刻吓醒了,睡意全无。
转过头,正好对上魏城一双黑漆的眸子。
屋子里面只留了炕桌上的那一盏烛火没有吹熄。离着床还很有些路,帐子又放了下来,所以账内的光线很微弱。
林清瑶也不晓得是不是因为这光线微弱的缘故,还是旁的什么缘故,就觉得魏城现在的一双眸子看上去特别的幽深。
压根看不透他现在心里在想什么。
握着她手腕的那只手,大拇指还轻轻的在她的腕上摩挲了两下。同时听到他低声的在问:“睡着了?”
林清瑶沉默了下,然后决定还是如实作答:“刚刚确实快要睡着了,不过现在已经清醒了。”
带了点儿埋怨的意思。
这种快要睡觉了却忽然间被吓醒的滋味确实很不好受。
魏城听了,忍不住轻笑一声。好似挺喜欢林清瑶用这种埋怨的口气跟他说话似的。
林清瑶却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笑的。正想要说话,手腕上面一紧,魏城握着她的手微微的一用力,就将她带到了他的怀里去。两个人的身体紧贴在了一起。
林清瑶全身立刻紧绷起来,刚刚想要说的话也吓的忘了。
心里想明白了是一回事,但是真的等到事到临头的时候她是不可能真的做到心如止水的。
察觉到魏城的手放在了她的腰上,在慢慢的解开她寝衣旁侧上面的系带。随后他的手探了进去,然后他翻过身来,两只胳膊撑在她的身侧,俯身望着她。
林清瑶压根就不敢看他,全身都僵硬着。也不晓得这时候她该是个什么样的反应,脑子里面一片空白。
魏城约莫是察觉到她的紧张和害怕,低头安抚似的亲了她的脸颊一下,说出来的话很温和:“瑶瑶,我们两个人已经是夫妻了。”
他这话的意思,是她应该尽她做妻子的本分么?
她也确实该尽这个本分的。
对上他暗沉的一双眸子,林清瑶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抬起双臂,轻轻的环住了他的脖颈。
魏城原本还在犹豫。要是林清瑶暂时还不想跟他行夫妻之间的事,他肯定不会强迫她,还会再忍耐一段时间。但是现在林清瑶这样做,他是肯定没法子再继续忍耐下去了。
哪怕现在林清瑶忽然说不要了,他也肯定不会同意的。
接下里的事就不是林清瑶能掌控得了的,只能一直被动的承受着。
明明是冬日,她却能察觉到魏城脖颈上面有一层细密的汗。他的唇舌和气息也都是滚烫的,有那么一瞬间她简直都害怕自己会在他的碰触下燃烧起来。
不过到底也还是好好的,细白的手指紧紧的攥着魏城雪色寝衣的衣襟。
分明她的寝衣已经悉数被他给除了下来,但是他自己的上衣却还是好好的穿在身上。
林清瑶模模糊糊的觉得有些不对,但脑子里面压根就没法子思考任何事。
一直到四更天的时候魏城才放过她,额头上也密布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望着她的一双眸子闪着光,好似此刻屋内的烛火全都落在了他眼中一般。
被他这样望着,林清瑶有一瞬间的怔愣。
刚刚她是能感觉得到魏城对她的温存和怜惜的,一直都有在顾忌着她。现在又被他这样的望着,心里面竟然生了这个男人也许是有几分真心对她的感觉。
但是下一刻,他就看到魏城穿上外袍,叫丁香进来打水伺候她清洗干净身子。又拿了衣架上面搭着的那件黑色斗篷披了,掀开碧纱橱上的暖帘走了出去。
四更天很安静,林清瑶能听到魏城的脚步声渐渐的远去。又传来上夜的婆子叫侯爷的声音,紧接着是吱呀一声院门被打开的声音。
魏城这是,离开裕园了?!
林清瑶胸腔里的一颗心直直的坠了下去,手指尖都止不住的在一阵阵的发冷。
她想,她可真是个傻子,刚刚甚至还以为魏城其实是有几分真心对她。
闭了闭眼,将心中的那几分苦涩压了下去,她在丁香的服侍下清洗干净身子,躺在床上阖上双眼,心中一片平静。
*
前院外书房,刚被邵潜紧急请过来的沈军医看着魏城胸前裂开的那道伤口,充满了不解。
这伤口还是在西北最后一战的时候,魏城打马过去要活捉叛军的头领,不慎被旁边的一支冷箭射中留下来的。
因为那支冷箭是三棱箭,箭头入了身子之后原就不易取出。又正好卡在两根肋骨中间,所以当初取箭头的时候很费了一番功夫。
取出来之后竟然发现箭头上面淬了毒。
虽然没有像关公那样刮骨疗伤,但魏城也吃了差不多那样多的苦头。
这一路上仔细的将养着,两日一换药,眼见的毒性已经去除,伤口也在慢慢的愈合,怎么现在忽然裂开了?
侯爷今晚是做了什么剧烈的动作?可是看他面上却一点痛苦的模样都没有,仔细看去,反倒会觉得他冷厉的眉眼较以往要柔和了很多......
沈军医觉得他约莫能猜想得出来这其中的原因。
早先出征的时候侯爷才刚成亲,次日就随军出征西北。都说小别胜新婚,更何况他和他的夫人原本就还是新婚,这猛然的一回来,肯定会控制不住的。
不过这也确实太剧烈了,竟然弄得快要愈合的伤口都裂开了。
所以在将已经被血迹浸透的纱布拆下来,重新撒了伤药上去,又拿了干净的纱布包扎好伤口之后,沈军医出于职业道德和对魏城的关心,想了想,还是提醒了一句:“侯爷,您往后在房事上面还是要温和一些,不能 过于激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