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氏虽然知道这个时辰魏城肯定已经回来了, 来裕园不可避免的会看到他,但是也没有想到现在会只有魏城一个人出来见她。
魏城是个冷漠的人, 不好说话, 可是只要有林清瑶在,肯定还是会好一点的吧?
但是现在......
俞氏捏了捏手心,然后面上带着笑容, 问道:“清瑶呢?”
魏城没有看她, 走到正面的一张玫瑰椅中坐下。
也没有回答,直接问道:“你过来有什么事?”
他是肯定不想俞氏和林清瑶多接触的。实际上,他都不赞同林清瑶偶尔会去俞氏那里请安。
俞氏就晓得, 魏城这是不想让她见到林清瑶了。
而且,很明显是不欢迎她过来的, 话里的逐客之意很明显。
然而也没有法子。只得忍了气,将自己来的缘由细说了一番。
“......我知道壇哥儿是个不争气的, 不晓得上进, 经常做一些糊涂的事。但再如何他毕竟也是你的亲弟弟。这样严冬腊月的天气,怎么能让他待在兵马司那样的地方呢?还被打了二十棍子。只怕关了十日出来,他这一条命都没有了。所以我现在过来, 就是想跟你说一说,能不能叫个人去兵马司说一声,将壇哥儿放出来?”
她相信只要魏城肯出声,不说只是个小小的兵马司,就是刑部大牢,那魏壇也能立刻就被放出来的。
魏城抬眼看了看她, 面上神情冷漠。
“壇哥儿是我叫了兵马司的人去赌坊抓的。也是我吩咐下去,叫兵马司的人从重处罚。说是十日的牢狱之苦就是十日,少一刻钟都不行。”
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喙的语气。
俞氏一脸震惊的看着他。
她原本只以为是魏壇在赌坊赌钱,正好被兵马司的人抓去了,魏城虽然知道这件事,但是袖手不管。
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件事会是魏城指使兵马司的人去做的。
好一会儿,俞氏的声音才响起来:“你要做什么?”
她很明白自己在这淮安侯府的尴尬处境,所以以前哪怕她心中再不甘,可面对魏城的威压,她也只能一直小心翼翼的,不敢惹恼了他。
但是现在,魏城竟然这样的对待魏壇。
魏壇可是她唯一的儿子,是她下半辈子唯一的指望,要是魏壇有个三长两短的,她以后要怎么办?
一时激怒攻心,就忘了平日装出来的温和慈祥,伸手指着魏城,连声的就问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魏城看着她,不说话。不过眼中是有嘲讽的。
到底还是装不下去了?
林清瑶虽然没有出来,但是隔着一层碧纱橱,俞氏现在愤怒之下说话的声音又很大,所以她还是能清晰的听到俞氏在说什么话。
“......我就知道你心里一直怨恨我当年那样对你和菱姐儿,对我们母子三个没安什么好心。但是再怎么样,有什么事你冲着我来啊,这样下狠手对付壇哥儿你是什么意思?再如何他也姓魏,是你的亲弟弟,难道你就不盼着他一点好?当初你父亲临终前,他是如何跟你说的?要好好的尊敬我这个继母,好好的对待壇哥儿和蓉姐儿两个。可是你看看这些年你是怎么对待我们三个的?我身为你的继母,在这个侯府里面想要去哪里都没有自由。蓉姐儿身为你的亲妹妹,上次因着跟林清瑶起了两句冲突你就那样的罚她。还有壇哥儿。赌钱是件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若是旁人家里,笑一笑也就过去了。可你倒好,叫兵马司的人过去抓他,还特意交代要对他从重处罚。二十棍子,关十日牢房,他还能有命在?魏城,我可告诉你了,要是我的壇哥儿出了什么事,我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林清瑶听不下去了。起身从炕沿上站起来,抬脚就往外面走。
等到了明间,俞氏还在骂。
一张脸涨的通红,眼中恨意满满,哪里还有平日半点的温和慈祥?
再看魏城,坐在正面的椅中。脸上已经完全的沉了下去,搭在椅子扶手上面的一双手紧紧的握了起来。能看到他手背上面的青筋一根根的都梗了起来。
林清瑶看到,就觉得很心疼他。
虽然魏城是个很冷峻很凛冽的人不错,但到底是个男人,怎么能让他在内宅里面跟女人争吵呢?
而且魏城在外人面前从来就是个说话很简洁的人,肯定不擅长吵架的。
这个时候就应该轮到她这个做妻子的出马了。
于是林清瑶就走到俞氏的面前,很冷静的开口说道:“母亲这话就说错了。侯爷这样做,非但不是要害壇哥儿,相反,他还是为壇哥儿好。”
魏城看到她忽然走出来,一双长眉微拧。
忙起身站起来,叫她:“过来。”
看俞氏现在快要癫狂了的样子,他很担心她会对林清瑶不利。还是让林清瑶到他身边来才放心。
但是林清瑶没有过去。
微微的侧过身子,对魏城点了点头,她又转过身看着俞氏。
虽然这些年掩饰的很好,但其实俞氏是个很强横的性子,容不得任何人反驳她的话。
以前还罢了,一直忍耐着,但是现在出了魏壇的这件事,她无论如何都忍耐不下去了。
林清瑶竟然敢顶撞她?!
就气冲冲的说道:“他叫人打了壇哥儿二十棍子,还要将壇哥儿在牢狱里面关十天,这叫为他好?我可从来没有听说过天底下会有哪个做兄长的这样对自己弟弟好的。”
又嘲讽林清瑶:“你也有个弟弟,怎么不见你叫人将你弟弟打二十棍子,将他在牢里关十天?若是你胆敢这样做,那我佩服你。若不然,你说这种风凉话是什么意思?”
魏城看林清瑶不过去,已经走过来了。
察觉到他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林清瑶抬手轻轻的拍了一下,意思是让他放心。
然后她才对俞氏平静的说道:“那你是该佩服我的。”
在俞氏不解的目光中,她不紧不慢的继续说了下去:“前天我弟弟也跟着壇哥儿一起去赌坊赌钱去了。兵马司抓的人里面不单有壇哥儿,也有我弟弟。而且我弟弟也同壇哥儿一样,受了二十棍子,要在兵马司里面关十天。”
俞氏一脸震惊的看着她。
俞氏是知道林清瑶有多看重林承平的,但是现在,林承平竟然也跟魏壇一样......
而且林承平现在才十岁,比魏壇还要小四岁。要是魏壇都坚持不下去,那林承平会更加的坚持不下去的吧?
又想到这件事林清瑶既然知道,但是她都没有跟魏城闹过。
要是林清瑶跟魏城闹,要他叫人将林承平放出来,依照魏城对她的看重和宠爱,不可能不答应她的。
那自己现在跑过来闹,算是怎么一回事呢?
一时之间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呐呐的站在原地。
但是林清瑶却有很多话要对她说。
“刚刚母亲跟侯爷说的那些话我在里屋全都听到了。我就想问母亲一句,难道就只有壇哥儿金贵,侯爷就不金贵了?同样是魏家的孩子,现在我们的这份荣耀,还有我们的这份家业,都是侯爷在战场上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刀枪无眼,战场上有多凶险,母亲应该是知道的吧?一不留神就会没了性命。现在侯爷身上还有好多伤。怎么就不见母亲你心疼心疼侯爷,反倒遇到点事就会跑过来跟侯爷大吵大闹,还要质疑他存了心的要害壇哥儿?”
说到这里,林清瑶开始不忿起来。
她以前原就是个经常为人打抱不平的人。在苏州府的时候,看到俞氏对魏秀菱不好,还会出面说话,更何况现在魏城是她的丈夫,她怎么能不维护?
“我虽然不晓得父亲临终前对你们说了什么话,对侯爷要求了些什么,但是以前在苏州府的时候,你是如何对待侯爷我可是全都看在眼里的。怎么,那时候你对他不好了,后来看他身居高位,有了权势地位,说一句你是他的继母,是他的长辈,就要他忘记以前的那些事,对你尊敬,事事都听你的?凭的什么?而且这些年难道侯爷对你们母子三个还不够好?不管是在这侯府里面,还是你出去了,旁人不都要尊称你一声老夫人?还有壇哥儿和蓉姐儿,谁对他们两个不好了?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样不是好的?就连荣耀也给了你们,但你们还嫌不足,恨不得在侯爷面前作威作福,所有的事都听你们的才好。难道侯爷欠你们的?我告诉你,他谁都不欠。”
“就是壇哥儿的这件事,你纵的他只会吃喝玩乐赌钱,不知道上进就好了?也是侯爷将他看成是自己的亲弟弟才会想要这样的教育他。若不然,随得他像现在这样下去,你以为他以后会成个什么样的人?那样才是侯爷不盼着他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