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梦对筒子楼的事儿很是心热,虽然知道概率渺茫,但是万一瞎猫碰到死耗子了呢。
晚上睡觉的时候,装作不经意的和沈母说了,“我听慧慧说,好像老毛子要给咱们盖楼房呢,她也是在外头偷听大人们说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怕沈母去找慧慧爹娘确认,沈梦把消息来源给换成无名氏了。
颇有点“死无对证”的意思。
沈母果然很感兴趣,“还有这事呢,我回头问问你姥爷去。”
沈梦也没在多说,因为知道没用,之后就听天由命了。
沈母转天在食堂忙完了午饭,大家伙一边打唠一边干碎活儿的时候,凑到她爹身边,“爹,我咋听说老毛子要给咱盖房子呢。”
杜老爹正抽烟呢,他现在不抽那卷烟了,埋汰,抽的是“光明”烟。
听到二闺女这话愣了下神,“还能有这好事儿,再说咱厂子一共十几个老毛子,能盖几间房子。”
如果沈梦在这,肯定被姥爷的神逻辑震了,还想让人家专家亲手给盖房,真敢想啊。
人家拿的是图纸是技术啊。
沈母也已经被她爹带歪了,一想也是这个理,不再说了,低头削土豆皮。
杜老头吐口烟圈,“我到听说,以后就发钱,不给粮食了。”
沈母赶紧抬头,粮食可是大事,“不给粮食咋整。”
杜老头瞪了眼二闺女,“多给钱自己买呗。”
沈母哦了声,这样也不算坏,倒是省得孩他爹再去市场换粗粮了。
1950年,当沈阳完全转入恢复建设期后,薪金制就取代了供给制。
现在沈母她们这些工人发的钱是华国第一套人民币。
第一套人民币是在中国□□的领导下,中国人民解放战争胜利进军的形势下,由人民政府所属国家银行在1948年12月1日印制发行的唯一的法定货币。
最开始的时候她们手里都是民国钱币,厂里都让换了,而且各地标准还不一样呢。
人民币对冀南银行币、北海银行币、华中银行币和中州农民银行币比价为1:100。
人民币对晋察冀边区银行币、东北银行币、热河省银行币和长城银行币比价为1:1000。
人民币对西北农民银行币和陕甘宁边区商业流通券比价为1:2000。
沈阳这边执行的标准是1:1000。
杜大姨看到老二又其鼓她爹旁边了,可不能老让老二卖乖,省得她爹更偏心,把好东西都给她了,“爹,二妹,你们说啥呢?”
沈母不太愿意搭理杜大姨,“没啥。”
杜大姨哼了声,转头有冲着她爹笑,“爹,你这身新衣裳怪好看的,在哪个裁缝店做的,还有剩下的布票么?”
杜老爹现在真的是半拉眼珠看不上老大,“这衣裳是老二给我做的。”
杜大姨笑脸直接僵那了,心里却想的是肯定是老头子把布票啥的都给老二了。
不过这次她真的想对了。
沈母端起削好皮的土豆,“大姐别总盯着爹那点东西,马上要脱棉袄了,要不你也给爹做身单褂。”
杜大姨开始哭穷,“我咋不愿意孝顺爹呢。可谁让家里穷,你不知道老小就在家被窝里待着呢,出不来屋,没衣服穿。”
杜老头把最后一点烟抽完,“别在我这叽歪,用不着你做衣裳。”
沈母牵牵嘴角,端着盆去找小满去了。
自从陈小满经沈母搭桥用杜老头的关系进了食堂,两人关系就不错,甚至两家也像走亲戚似的多有往来。
沈母满脸的八卦,“白大娘给你介绍的那个咋样?”
陈小满羞的满脸通红,“还成吧。”
陈小满作为老来女,在家里就是个受宠的,要不然也不会舍得拿大金镯子给她跑关系。
把她弄到城里来,也是准备让她找个城里对象,以后就在城里安家。
好在厂子里有很多爱给人牵线搭桥的大妈,不缺给介绍对象的,可是之前两个她都没看上,这回这个有些动心了。
“长的可好吧?”沈母故意挤兑,没看小妮子脸那么红,这是动了春心啦。
陈小满低头嘻嘻的笑,“还成吧。”
工会白大娘给她介绍的这个是公安局的,还是个队长呢,人长得高高大大的,浓眉大眼的。
“那就好好处处,把人看明白再说。”沈母虽然没说明白,但那意思也是让陈小满别着急结婚。
她真的是好意,这女人啊结婚就是第二次投胎,可得把男人看好了。
厂子里多少男人对媳妇动手的。
陈小满点头,“我不着急,我自己能挣钱,巴不得晚点呢。”
她还不大,那个男的却23了,着急的可不是她。
“上次和陈叔说让帮忙买两颗榆树的,有信了么?”沈母买树是准备做家具的。
现在家里条件好了,有些东西得慢慢填补上了。
“买了,帮你晒上了,让我说买啥啊,我家前后好几颗大树呢。”陈小满觉得杜姐太客气了。
“那不一样。”沈母可不是那种占便宜的,“这就够麻烦陈叔的了,到时候还得麻烦陈叔帮找做家具的呢。”
陈小满激动了,摆手,“不用找,我小叔就是做家具的,做的可好了。他做床都不用钉子啥的,反正缝对缝一合起来就成了,还可结实了,都不带晃悠的。”
沈母听了也高兴,以后做家具不愁了。
城里其实也有家具店,可是太贵了,之前她想在旧货市场掏腾的,也不便宜呢。
后来孩他爹说,要不在农村买两棵树,再找人做,这样比买旧货还便宜呢,就是拉回来有些费劲。
她们就想到陈家村了,一是认识村长好买树,二是离城里近。
“那就说好了,到时候麻烦你小叔了,不过该多少钱就多少钱,你这胳膊肘可别老往外拐。”沈母说完哈哈笑。
气的陈小满不理她了。
又是五月,沈梦三周岁了。
这回沈母给闺女擀了碗面条,还卧了个荷包蛋。
沈梦又把鸡蛋给哥姐们分着吃了。
让沈爹娘感叹小闺女太懂事了。
吃蛋蛋吃的有点伤的沈梦:“……”美好的误会。
不久沈梦发现个小秘密,她娘吐了。“娘,你吃坏东西了。”这是肠胃不适还是?
沈母不经意摸了下肚子,“没事。”
沈梦确定了,她娘又怀孕了。
她娘可真能生,她们家都跟超生游击队似的了。
不过这时候差不多家家如此,一家有三四个孩子很平常,多的七八个,十来个的也有。
她们家算上肚子里的那个才五个,不算啥。
沈母的肚子大起来了,沈勇他们才发现娘又怀孕了,也是后知后觉。
沈母还让他们挨个看,挨个摸,然后问是弟弟还是妹妹。
沈梦真的是用心看了,看的眼睛都酸了。
她也想知道小孩子是不是真的有“透视眼”,可是除了大肚子她啥也没看出来。
只能随大流说弟弟。
她大哥、大姐、二哥都说是弟弟,难道因为她是假小孩看不到,他们是真小孩所以看的很清楚。
多年后,这个“误会”才解开。
她大哥和她说,如果孕妇问他怀的是弟弟还是妹妹,他一率说弟弟,因为说弟弟人家高兴,有糖吃。
沈母大着肚子也不耽误把大闺女沈丽送进学校。
之后就传出来苏联专家援建筒子楼的消息了。
厂子里又开始热闹了。
谁不想住楼房,听说这个筒子楼厕所就在楼里,还能用煤气呢。
要说别的沈母不懂,可是煤气她太知道了,因为食堂年初就安了两个煤气罐,可好方便了,一拧点个火就能炒菜做饭了。
省得烧煤那么脏,还不用人帮着烧火,大小火一调就好了。
因为有这煤气罐,她爹都爱炒菜了。
越知道越惦记。
可是沈母也有自知之明,要知道这些筒子楼不止她们厂分,还有周边几个大厂,就是有老毛子的厂子都一起分。
他们厂子这两年扩建,员工好几千了,别的厂子人也少不了,大家都盯着呢。
有什么办法能弄到个名额呢?
不只沈母惦记,确切说就没有不惦记的。
厂子里为谁能分到筒子楼闹吵的不行。
反正谁都想占这个便宜。
最后还是军管会下了通知,给定了框框,大家伙才消停了。
反正沈家不在这框框内。
晚上沈爹娘说话,又说到筒子楼了,最近俩人都是这个话题。
“以后就没有坝子了,这回被推平了,再一年就都是楼房了。”沈母有些怅然,分楼这么好的事居然没挨上。
最终筒子楼的建筑地址就选在了沈勇他们经常挖野菜的坝子,这个沈梦已经知道了。
现在那片已经修整出来了,该打地基了。
“听说筒子楼可不大,就和咱们一个屋差不多,咱家这么多人,肯定住不下。”沈爹这么说也是宽慰媳妇,毕竟她大着肚子呢,总惦记得不着的东西多费神。
沈梦不服气了,筒子楼面积是不大,二十来平方米,可是现在可没公摊面积,那就是实打实的使用面积,找个靠谱的设计师,住十个人都没问题。
她还记得看新闻报道,说香港很多十来平米的房子,改造以后还能住一家三口呢。
人家那个还带厕所、洗浴和厨房呢。
筒子楼的二十平米纯粹是住宿面积,因为厕所、厨房都在同一层的公共区。
至于洗浴,那是没有的。
她花了两个表扬值和系统要了筒子楼的分布图,所以知道的有点多。
她好想住筒子楼,为了冬天上厕所不冻屁屁。
沈母翻了个身,“我听说不光有筒子楼,还在周围建幼儿园、小学呢。”
沈梦叹口气,这就是配套设施啊。
以后肯定还会有百货商店、浴池、饭店、理发店等等,生活在那里代表着方便。
沈爹没在吱声,说再多他们也没门路啊。
说实话,谁不想住楼呢,以前那都是大官大富豪才能住楼呢。
最最重要还是白给。
因为工地离家里不远,很多小孩会去看热闹。
沈梦没去,施工地点可不是那么安全的。
也拉着家里哥姐和好朋友不让去。
果然不久就有小孩崴脚的,原来小孩好奇往人家石头墩上爬,摔下来了,好在只是崴了脚,没有别的大碍。
因为这个,那孩子爹娘被厂里批评了。
这下子附近的家长都开始约束娃儿们了。
工地那边工人很多,简直是一天一个样,等到十月份,已经有几处楼房起来了。
三层的楼房,红红的砖瓦灰色的尖顶,还带着烟囱。
很是漂亮好看。
这时机车厂的筒子楼分配名单也下来了。
沈爹娘期待的奇迹是不存在的,但是杜老头榜上有名。
沈母激动了,“孩他爹,你说爹…?”
沈爹摇头,“不可能的。”
沈母捧着肚子眼中闪过某项决定。
她趁着调休去找了杜老头。
杜老头人老成精,还没等沈母开口,“要是筒子楼的事你就别说了。”
杜大丫已经来闹过一回了,他给骂走了。
没想到老二也来了,杜老头心里有些失望。
沈母笑了,摸着肚子,“爹,我这还有两个月就生了,大勇他们都说是弟弟,我还找了个老中医给搭脉,也说是男孩。”
杜老头有些懵,不知道二闺女葫芦里卖啥药,也跟着说,“儿子好啊。”
他不就是没儿子嘛,要不然两闺女咋会总惦记他东西。
沈母接着说,“那我家里就三个儿子了,儿子多了也不稀罕。大勇你不得意么,说他是学厨的好苗子。”
杜老头坐直了身子,盯着沈母,“老二,你啥意思?”
“爹,我想给大勇和小丽都改姓杜咋样?”沈母出杀手锏了。
杜老头低头思考了下,“沈大栓能同意?”
沈母很有信心,“有啥不同意的,儿子他还有。而且以后大勇和小丽就归您管了,五个娃都想供上学,我俩也供不起啊。”
沈母其实不单单想要筒子楼,她知道大勇没学习天分,以后能把她爹手艺学到手,也是不错的。
至于小丽现在还看不出来,可是家里娃多负担重,少俩她轻松不少。
杜老头又想抽烟了,“我更得意大勇和小梦。”
沈母果断拒绝了,“不行,小梦从小就尖,我指望她给我考高中呢。”
要是沈梦知道她娘的厚望才是高中,肯定让她娘胆子再大一点。
杜老头皱着眉头,“你再让我想想。”
沈母也松口气,“成。反正年前名单都能改,我也不着急,要不等我生了再商量。”
沈母怕出意外,万一不是男孩,那之前的就白说了。
回到家,沈母也没和沈爹提,准备等小儿子落地再说。
晚上沈梦照例给她娘肚子里的娃娃做胎教,念一年纪国语里的古诗。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声音很是阴阳顿挫。
她都不知道今天她差点改姓杜了。
作者有话要说:沈母本来就很有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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