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芸帆没有想到许远航会吃她剩下的食物,更不知道他心里竟存着那样厚颜无耻的想法,短暂的惊讶后,她意识到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这边,她的表情立即恢复如常。
正大快朵颐着的许远航,见状,颇为遗憾地摇摇头。
迟芸帆觉得自己需要说点什么,阻止他唐突的行为:“这样……很不卫生。”
她在家里吃饭,每个人都是使用公共筷子和勺子的,哪怕亲密如父母,也不会出现类似这样的情况。
“没关系,”许远航很大度地说,“我不介意。”
迟芸帆再次:“……”
话已至此,除了随他去,她还能怎么样?
隔壁,从迟芸帆出现的那一刻,肖颖的视线就没从她身上移开过,自然也注意到了坐她对面的男生,一开始还以为自己看错了,那不是体育班的许远航吗?他们怎么会坐在一块?而且,看起来还很亲密的样子,许远航还从她餐盘里夹食物吃……
看到这一幕的肖颖心底掀起了不小的风浪。
虽然肖颖一直不愿意承认,但迟芸帆是富家千金的事实是抹杀不了的,而许远航呢,说起这个人,她以前也曾对他芳心暗许过,人长得帅,身材好,打架又酷,还被一帮人称为老大,要是他来当她男朋友,带出去肯定倍有面儿。
她还给他写过一封情书,可惜石沉大海,没有一点回音,至今仍是让她难堪不已的秘密。
后来肖颖也慢慢认清,许远航在学校里再怎么厉害,也掩盖不了他普通家庭的出身,何况他还是个不折不扣的不良少年,成天混日子,将来肯定不会有什么出息的。
她没必要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肖颖难以理解迟芸帆是怎么想的,难道是一时兴起,图个新鲜?那么许远航呢,他难道不知道他们之间有着云泥之别,是绝对不可能在一起的?
这边疑窦丛生,另一边,许远航还在吃饭,他的进食速度很快,吃相倒也不算差,甚至给人一种很有食欲的感觉,吃完后,他还非常自觉地把两人的餐具收好,放到回收处。
迟芸帆走到门口,打开伞,慢慢走进雨中,一道修长身影忽然从后面追上来,挤进伞下:“同学,帮个忙,我没带伞。”
伞本来就不大,许远航又长得高,迟芸帆顿时觉得空间被侵占了大半,她只好往上举了举伞柄,谁知他伸手过来,将伞抢了过去,毫不费力地高举起来,她的视野重新变得开阔。
雨水如断珠,“砰砰砰”砸着伞面,又滚落到地面,砸出一朵朵晶莹的花。
行走间,两人的手臂若有似无地碰到,迟芸帆不习惯和人有肢体接触,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他立即举伞靠过来,挨得更近了,温热濡湿的呼吸就近在她耳边:“淋到了我可不负责啊。”
短短的两百米路程走出了漫长一个世纪的感觉。
好在还是走完了。
许远航合上伞,拿远了甩掉上面的水,迟芸帆注意到他右边肩膀湿了一片,湿水的缘故,薄薄布料紧贴肌肤,勾勒出结实的线条,手臂处似乎还残余他的温度,她欲盖弥彰地轻拍了拍。
许远航把伞简单整理好才递给她:“谢谢。”
他难得这么有礼貌,迟芸帆反而有些不自在了,不过她什么都没说,拿了伞就转身进教室。
班里还有十几个人在自习,也有午休的,迟芸帆从课桌抽屉里拿出耳机,刚连接上手机,就看到高彦辰站在门外,朝她招手。
她走出去。
高彦辰一脸严肃:“芸帆,我们谈谈。”
他们一直顺着走廊,走过综合楼的三个特长班教室,来到走廊尽头隐秘的角落。
“彦辰哥,什么事?”
高彦辰神色复杂地看了她足足十几秒后才开口:“芸帆,我刚刚在饭堂看到你和体育班的……那个男生一起吃饭。”
“是不是因为那篇广播稿,所以他才缠上你了?”
之前迟芸帆忙着给师妹辅导钢琴,抽不出时间写广播站的约稿,是高彦辰帮她写好后直接发到广播站邮箱的,从头到尾,她根本就不知道稿子的内容。
高彦辰为人耿直磊落,他高二时当学生会长,经常跟着陆主任抓学生考勤,而许远航,正是缺勤黑名单里的首号人物。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他和陆主任在逃课学生最常翻墙的地方守株待兔,等了很久,陆主任都快失去耐心,正转身走开时,墙上突然有道影子跳下来,不偏不倚地坐在了陆主任脖子上——
那人就是许远航。
紧接着,又有个粗大壮跳进来,落地时震得地面都发颤。
陆主任事后还挺庆幸跳在他身上的是许远航,如果换了那个快两百斤的大胖子,他这条老腰可就保不住了。
总之,高彦辰对许远航,以及其他不务正业,只会打架闹事的体育生都没有什么好感,所以他才在稿子里,义愤填膺地抨击了一番,就是没想到会给迟芸帆惹来麻烦。
迟芸帆听得若有所思,这应该就是许远航早上阴阳怪气的原因了。
“我在你眼里,就是那样的?”
“芸帆,”高彦辰又说,“你千万不要和他那种人……”
迟芸帆淡淡打断他:“他是哪种人?”
高彦辰的修养让他说不出那些形容词,在那澄澈清亮目光的审视下,他难得结巴起来:“总、总之,他和你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迟芸帆从窗口望出去,雨变小了,细细密密的,偌大的体育场,只有篮球场上有个人在打篮球,没有对手,他自娱自乐地在雨中穿梭,又站在三分线外,单手投进一个球,她唇边浮现清浅笑意,语调却没有一丝起伏:“我是什么世界的人?”
高彦辰哑口无言。
他迟钝地发现,眼前这个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女孩子,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变了,但他又说不出来是什么。
唯一能清晰确定的,是他的心慌了。
尽管双方父母有过让他们将来联姻的意向,扪心自问,他对她没有男女之情,只是把她当做妹妹看待。但不得不承认,看到她和许远航坐在一起吃饭,许远航还吃她的剩菜,而她竟没有阻止……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好像失去了什么。
失去了好朋友?
失去了妹妹?
是,然而又不全是。
迟芸帆知道高彦辰只是站在他的角度善意提醒,她点点头:“我知道了。”
高彦辰松一口气。
又找别的话题聊了近半个小时,他还有别的事要忙,就打算回去了。
“你先走吧,”迟芸帆说,“我再待一会儿。”
“嗯。”
高彦辰走出两米远,停下脚步:“芸帆,我们的命运,我们以后要走什么样的路,从出生开始就已经被决定好了。”
“外人看我们光鲜亮丽,拥有任性妄为的资本,其实只有我们自己知道,这一生都是身不由己的。”
他说完就走了。
迟芸帆仍立在窗前,面容沉静,像一座精致的木雕,许久后,她才轻声地问:“身不由己吗?”
她的视线越过雨帘再次落到篮球场上,打球的身影已不在,只剩下雨丝肆意飘洒,浇出一片朦朦胧胧的仙境。
看看时间,快上课了,迟芸帆正打算回教室,楼道里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
脚步声停在墙后。
接着响起的是一道甜到发嗲的女声:“嗨,许远航,我是音乐班的肖颖。”
“有事?”
肖颖笑意盈盈地上前:“我们能交个朋友吗?”
妈妈说过,男人都是视觉动物,尤其喜欢漂亮女人,这是他们与生俱来的劣根性,肖颖对自己的美貌很有信心,何况她和他一样是特长生,多才多艺。
妈妈还说过,只要花点心思,这世上没有挖不来的墙角。
但凡是迟芸帆有的东西,她也要有。
可妈妈并没有告诉她,挖墙脚的过程中会踢到像许远航这样油盐不进的铁板,只见他漫不经心地瞥了她一眼,认出她便是那天在报告厅突然伸脚差点绊倒迟芸帆的女生,眼神登时冷了下来,语气傲慢极了:“不是谁都能和我做朋友的。”
肖颖没料到会是这个回答,笑容霎时间僵在脸上,打好的腹稿忘了个一干二净。
许远航抱着球越过她要走,她不管不顾地吼道:“那迟芸帆呢,她就可以?”
“嗯。”许远航认真点点头,“她可以。”
“为什么?”
“因为她……”许远航沉吟道,“温柔和善,听话乖巧,学习全市第一,品学兼优,乐于助人,还会扶摔倒的老太太,”嗯,还有什么来着?“有公主命,却没有公主病。”
“对了,”他又补充,“她还气质绝佳,美如天仙。”这是小白文艺到冒酸的原话。
肖颖紧咬牙齿,小脸气成了精彩纷呈的调色盘。
口不择言:“她不会是真心喜欢你的,她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她只是在玩弄你!对,她就是想玩弄你!”
话音一落,四下安静。
迟芸帆放慢了呼吸,等待着,终于等到了他的回答。
她情不自禁地无声笑了出来,等意识到时,笑意已经收不住,就像心底那个沉睡已久的秘密花园,被强势袭来的春风吹拂,也控制不住地,迎来了一树又一树的花开。
她听见他,用那副拽到不行的腔调说:“她想玩弄就玩弄,老子乐意,你有意见?”
作者有话要说:护妻狂魔远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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