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远航也不意外自己发出去的三条信息石沉大海,他和大壮、小白的考试项目结束得比较早,三人没有等学校统一接送的大巴,和带队老师打了声招呼后就先离开了,他们此时正在从棉城体育学院回去的路上,因为成绩都还不错,心情轻松,小白摇头晃脑地跟着车载音乐轻声哼起了歌。
坐副驾的大壮总觉得身上还有一股力气没用完,身体被安全带勒得慌,忍不住扭来扭去的,不经意瞥见后面的许远航握着手机,眉目舒展,唇边含着淡笑,大壮觉得太反常了,不就是体育考试拿了满分吗?对他来说不就跟探囊取物一样简单的事?
至于高兴成这样?
更何况他还是个向来情绪不外露的人,他这副样子……让大壮想到了南巷那些藏在夜色的某个角落里媚叫的发`情野猫,可不就是吗?!
难道真的有什么情况?
大壮又觉得不太可能,两人经常待在一块,如果他真有猫腻,就算自己神经再怎么迟钝,也不至于一点儿都没察觉啊。
而且以他总是对女生不耐烦,拒她们以千里之外的冷漠态度来看,可能性就更微乎其微了。
所以,问题又回到了原点,他远哥情绪异样的原因是什么?
大壮清了清喉咙:“远哥,你看起来好像心情很好?”
许某人口是心非,轻描淡写道:“还凑合吧。”
小白一直都在状况外,疑惑地反问:“壮哥,难道你不开心吗?”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接下来再也不用那么辛苦,每天起早贪黑地进行高强度训练了,当然训练还是要的,不过我们的大部分精力都要放在文化课上了。”
大壮叹气:“说得好像文化课很简单一样。”
小白是他们三人中文化课成绩最好的,大壮的思路被他打岔,压根不记得一开始想问什么了:“小白,你想考哪个大学?棉城体育学院不错啊,你报的话肯定能考上。”
其实小白想考的是A大的音乐学院,但这话他说出来自己都觉得可笑,只好笑了笑:“等总成绩出来再看看吧。”
大壮越说越来劲,替小白把未来都想好了:“毕业出来,你可以去当体育老师,最好考个编制,工资高,五险一金,还有退休金,不然去健身房当教练也不错,嘿嘿嘿容易泡妹子。”
小白听得有些羞涩,耳根微红,大壮忍不住又逗他,许远航则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神情慵懒惬意,嘴边噙笑,修长的手指在膝盖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
路上的时间就这样消磨过去了。
回到一网情深网吧,许远航开了门,按下墙上的电源总开关,顺手开了灯,走到前台,从柜子里拿出工具箱,前两天有部机子出了问题,他打算趁现在有空,看能不能修好。
大壮则是利索地把烧烤架搬到门外,小白也没闲着,帮忙把冰箱里的烧烤食材拿出来一一放好,然后靠在柱子上,用手机点了一堆外卖。
刚考完试,难得放纵一回。
外卖到的时候,许远航也把机子修好了,三人围坐在桌旁,吃吃喝喝,说说笑笑,大部分时候都是大壮和小白在说,许远航摇着啤酒瓶在旁边听,偶尔插一两句话。
吃得差不多,职高的学生也陆续过来了,生意上门,大壮把小白拉去帮忙烧烤,许远航收拾完桌子,就来到前台坐着,进来的人跟他打招呼,喊远哥,他就点点头算作回应。
都是老熟客,规矩都懂,也不用他太费心。
以往这个时候许远航都是低头玩手机,他有时也会额外接些游戏代打或者卖装备的活儿,但此时手机摸出来,解锁屏幕,看到微信页面还是没有回复,他又把手机反扣在桌面。
面上无谓一笑,心里却想,很好。
待会见到她,该讨什么奖励?
不远处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许远航看过去,几个男生凑在一起不知道在看什么,他视力很好,从缝隙里看到电脑屏幕上一双不停晃动的雪白的腿,再联系男生们脸上的表情和急促的呼吸,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荷尔蒙爆棚的年纪,对那事充满了好奇,学校又不教,只能靠这种方式涨姿势了。
很正常。
许远航以前的心思全在训练上,从来没看过这种片子,在队里时教练管得严,他也没有机会接触到,作为一个身心都健康的男生,不好奇……那是不可能的。
许远航没有凑过去看,光是听声音就慢慢听出了点儿感觉,他低声骂了句粗话,正要有所行动时,围观的男生里,有一个正面色潮红地往洗手间的方向奔去……
操。
网吧只有一个洗手间。
他只好继续在椅子上坐着,等那汹涌的感觉慢慢平息。
还差五分钟就九点了。
许远航深吸一口气起身,检查了一遍,没有什么异样,他走出门外,和大壮交待了两句话后,举步往家里的方向走去。
被春日晚上的风一吹,浑身更是燥热,他寻思着要不要去洗个冷水澡,谁知迟芸帆已经到了,人就站在小院子里,听到脚步声,她回过头,和他四目相对。
许远航不自觉地挺直了腰背,脑海中浮现那晚看到的浅紫色睡裙,精致锁骨,白皙手臂……他偏过头去重重咳了两声,试图打破那忽然而起的绮思,可正主就在跟前,还有先前在网吧里看到的某些画面推波助澜,双管齐下,整个人处于即将崩溃的边缘,他强忍着情绪:“你先进去坐,我有点冷,去跑几圈。”
快热爆炸了。
迟芸帆就这样看着他跑远,有些莫名其妙,气温不算低,她也只穿了一件棉衫而已,他居然会觉得冷?
许远航绕着南巷跑了好几圈,回来看到迟芸帆还在外面,他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走得太急,门还锁着,他用钥匙开门,开了灯,侧身先让她进去。
迟芸帆经过他身边时感觉到一股热力,混着微微的汗味,是年轻男生运动过后的味道,干净又清冽,她感觉到空气似乎也跟着升温了,脸颊变得微热,缓慢走到桌旁,拉开椅子坐下。
许远航进房间收拾了自己一番才出来。
他看到桌面多了一个深色玻璃瓶,这是又给他送毒药来了?他伸手捞过来:“先说好,这不算奖励。”
接着他拧开瓶口,一饮而尽。
皱眉,还是那个一言难尽的味道。
许远航拿起水杯喝了两口水,冲淡嘴里的味道,舌尖舔掉唇上的水珠,他倾靠过去,问:“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迟芸帆正在检查他做的卷子,没分出心思去回答他的问题,许远航面露坏笑,脚尖勾住她坐的椅子,很有技巧性地一转,她就连人带椅地转向了他。
他尾音一扬:“嗯?”
不说不放啊。
迟芸帆长睫微抬,有点儿无奈道:“补充体力的营养品。”
“我还需要补充体力?”许远航好笑地挑眉,“迟同学,你是不是对我的体力有什么误解?”
每天都有用不完的精力是开玩笑的?再补的话,估计就真的得炸了。
他懒懒地把手搭在她椅背上:“没有人告诉过你吗?千万不要去质疑一个男人的体力。”
后半句藏住了:因为他会找你去亲自体验的。
他好整以暇地等着她问为什么。
迟芸帆摇摇头:“没有。”
她指着卷子:“这道题算错了。”
“别转移话题啊,”许远航干脆把她的椅子勾过来,两人的膝盖几乎抵在一起,他的两只手又把她圈住,“我现在就要兑换奖励。”
迟芸帆安静地看着他,半晌后,她才轻声地问:“许远航,仅仅只是体育考试拿了满分,你就已经满足了吗?”
什么意思?
许远航一愣,他的视线和她的相接,尝试着从她的眼神里读出什么信息,然而,她的双眸犹如一汪深潭,清澈平静,他却怎么都没有办法望进去。
迟芸帆也无意戳破他的秘密,就像揭开受伤结痂的伤口,她心里太清楚那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情,她从来都是独善其身,根本不想管别人的闲事,当然也没有立场管。但她更难以忍受他这副逃避现实,甘于平庸的样子。
他不该只是这个样子的。
如果她没有看过他曾经的张扬、意气风发,如果她没有目睹过,他过去是那么的光芒万丈……
落针可闻的死寂里,迟芸帆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问他:“你真的,甘心吗?”
她问得没头没尾,但许远航还是全身一僵,薄唇瞬间抿得紧紧的,漆黑的眼眸也紧盯着她,眸底墨色翻涌,写满了震惊、不可思议,还有不易察觉的慌乱,神色简直复杂到了极点。
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许远航掩饰般故作轻松地笑了起来,试图用各种痞的、坏的、哪怕是浑话转移她的注意力,但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因为她已经替他公布了答案。
女孩子的嗓音分明是清软的,却透着那么不容置疑的坚定,让他躲无可躲,藏无可藏,只能被她一击命中:“你不甘心。”
是啊,他是不甘心。
可是,那又怎样?
许远航还在试图做最后的顽抗:“什么甘心,不甘心的……”
她却突然靠近过来,温热的气息扑上他的脸:“你的眼神不会说谎。”
“哦?”离得那么近,许远航只能直视她的眼睛,呼吸也和她的交缠,他漫不经心地扯了扯嘴角,用开玩笑的语气惊讶地问,“我的眼神还会说话?它说了什么?”
迟芸帆的心蓦地跟着一软,但还是毫不留情地打破他的最后一丝伪装:“它在说,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