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就五点半了,许远航从窗帘缝隙里看出去,天还没有一点要亮的迹象,但他知道,是时候要把怀里的人叫醒了。
再等一分钟吧。
两分钟。
五分钟过去了。
他轻摇她肩膀:“小船儿,醒醒。”
迟芸帆还徘徊在梦境深处,睡得无知无觉的,许远航只好又提高音量叫一遍,她这次有反应了,却是侧过身,枕在他肩上,感受着那徐徐落在颈侧的呼吸,他脑中闪过某个念头——
要不别回去好了。
但也仅仅是想想而已。
其实,他叫第二次时,迟芸帆就醒过来了,分别在即,她又何尝不是和他有着同样的心情?
多拖一秒,就有多一秒的快乐。
再怎么不舍,时间也不会停止流动,她慢慢地睁开眼睛,轻喊他的名字:“许远航。”
“醒了。”
迟芸帆感觉到他的手在轻抚自己的脸:“……嗯。”
许远航长手一伸,“啪的”一声,灯亮了。
迟芸帆从床上坐起来,乌黑长发披散而下,侧脸如玉,莹白无暇,美得不可思议,许远航看得眼睛一眨不眨的。
屋里开了暖气,她穿好短靴,进浴室简单用温水洗了脸,他也跟进去,从背后抱住她的腰,两人几乎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
许远航又向前俯身,本想亲她的脸,谁知迟芸帆从镜子里察觉到他的意图,正好偏过头来,他直接亲到了她的唇。
他得意地挑眉:“哟,意外之喜。”
迟芸帆唇边抿起若有似无的弧度,哪里是意外了?
她洗完脸,他还不肯松手,只能任由他多抱了一会儿。
许远航也知道再耽误下去,等她回到家天就亮了,他直接把她打横抱起,以标准公主抱的姿势抱出去,放她在床边坐下,他又拿过羽绒外套披到她身上,拉链也拉好。
此情此景,让迟芸帆想起了被彩虹七姐妹围堵那次,他也是这样帮她穿好校服,那时他们还不怎么熟,可他做得无比顺手。
“许远航,”她问出了大概所有女孩子都会好奇的问题,“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许远航耳根罕见地爬上一丝燥热,面上却非常淡定:“肯定比你早。”
迟芸帆认真地想了想,她也说不清自己具体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但她同意他的说法,这个问题就算这样跳过去了。
许远航帮她戴上外套帽子,确认她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走吧。”
他到前台退了房间。
两人沿着来时的路回去,红色机车飞快穿行在呼啸寒风中,头顶上的月亮和星星也闪着寒光,当天边露出一团朦胧的光亮时,他们终于到达了半山别墅区。
天将亮未亮时分,气温最低,连呵出的气都如棉絮般飘散。
许远航目送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搓了搓冻僵的手,低笑出声。
有生以来,印象最深刻的除夕夜。
从四面八方涌过来,覆在身上的寒意怎么都拂不开,无所谓,毕竟他的心,是滚烫的。
当第一抹熹微的晨光冲破蓝灰色云层,迟芸帆换好睡衣躺在床上,再次陷入了沉睡中。
八点整,孟汀兰见女儿还没下来吃早餐,不免担心,她来到三楼主卧,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回应,她推开门走进去,见到床上还隆起一团,忍不住眉心微蹙,不会是又生病了吧?
孟汀兰在床边坐下,伸手去摸女儿的额头,温度是正常的,她略微放下心:“帆帆。”
迟芸帆听到声音,立刻就醒了,她揉了揉眼,看清床前的人,以及落地窗外明亮的阳光,拥着被子靠坐在床头,因为困倦,思绪还是乱的,话却是很自然地说出来:“妈妈,不好意思,我起晚了。”
她说着,掩口打了个小小的呵欠。
孟汀兰看她睡意未消,问道:“昨晚没睡好吗?”
迟芸帆囫囵地应了声。
睡得很好,就是时间太少了,加起来都不到四个小时。
迟芸帆下床洗漱,出来后,看到妈妈已经把衣服都搭配好了,她换上衣服,梳好头发,怕脸色不好,特地化了淡妆,对着镜子检查一遍,确定没什么异样,才下楼去了。
按照棉城的习俗,大年初一是不宜登门拜年的,每年的这天,迟行健都会带着她们母女到郊外的普陀寺拜佛上香,吃过早餐后,一家三口就出发了。
路上有点堵车,到达普陀山时已接近中午,他们先去山下的素斋馆用午饭,刚巧遇上了牧甜和她爸妈,两家人寒暄过后,在同一张桌旁落座,牧甜和迟芸帆也好久没见了,有的是说不完的话,干脆就坐一块了。
服务生刚把斋菜端上桌,门外又进来三个人,正是高彦辰一家,牧甜热情地挥手打招呼:“高彦辰!”
牧爸爸看她一眼。
牧甜暗暗吐舌,又礼貌地喊道:“高叔叔,林阿姨,新年好。”
迟芸帆也起身向他们问好。
高家父母笑道:“甜甜,帆帆,新年好。”
三家人每年的这天都会来普陀寺,但凑得这么齐,还是第一次,缘分可遇不可求,大家便一起坐下来吃饭。
蔬菜瓜果都是由山下的农户种的,据说是山泉水灌溉,纯天然的绿色食品,吃起来确实味道不错,还带着一股淡淡的清甜。
饭后,休息片刻,一行人就上山去了。
普陀寺坐落在半山腰,香火鼎盛,来访的人络绎不绝,偏偏通道就只有一条,爬完一百九十九节阶梯,除了迟芸帆和高彦辰外,其他人都呼吸急促,尤其是迟行健,平时养尊处优惯了,一下子这么高强度的运动,根本吃不消,喘得跟头牛似的。
孟汀兰苍白的脸上也泛起红晕,迟芸帆帮她顺着背:“妈妈,您还好吗?”
她笑了笑:“没事。”
牧甜又是气喘又是脸红地跑过来,惊叹道:“小帆儿,看不出来哦,你体力竟然这么好!”
迟芸帆这才想起自己刚刚忘记伪装了,她反应迅速:“可能是因为在学校里有去跑步吧。”
牧爸爸朝她比了个大拇指:“帆帆做得好,跑步有助于身体健康,牧甜你也得跟着学学。”
“好的,爸爸。”牧甜嘴上应得乖巧,回头却对着迟芸帆和高彦辰做了个生无可恋的表情,她家老牧又来了,这才新年头一天啊,咱能不攀比吗?
牧爸的话倒是取悦了迟行健,这不间接夸他教女有方吗?他的女儿,那绝对样样都是顶尖的好,这不,连叶响那只眼高于顶的老狐狸都看中了,想让她嫁过去当儿媳妇?
迟行健原本是属意高彦辰做女婿的,两家知根知底,门当户对,高彦辰各方面也都配得上他女儿,但如今有了叶家少爷做对比,就显得稍微逊色了些。
小插曲后,他们往前走了一百来米,就进入了普陀寺。
迟行健目标明确,直奔财神殿,母女俩则是和高家、牧家先去祈福求平安,结束后,女性长辈拿着开过光的平安符到静音阁听大师们讲经书,小辈们则是自由活动,高彦辰正和迟芸帆、牧甜聊着天,中途被他父亲叫走了。
她们沿着竹林小道一直走,来到后院,墙边种有一株桃树,也是奇特,朝南的花已满绽,朝北的则大都还是花骨朵,牧甜啧啧称奇地拍了张照片,迟芸帆也拿出手机,拍好后,点开微信,打算把照片发给许远航。
发送成功后,她才发现上面有一条他六分钟前发来的信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没头没尾的,迟芸帆看得云里雾里,牧甜又发现了什么新奇事物,回头招手喊她:“小帆儿快过来。”
不远处是一个旧亭子,青砖斑驳,缝隙里还长着绿苔,从这里可以看到山下农户的房子、稻田和池塘,还是开春,稻苗未种,田里只铺着青草,浅浅的一层绿,水塘是深绿色的,上面还飘着几只戏水的白色鸭子,像一块块棉花糖。
青山绿水,环境清幽,怡然自得。
迟芸帆和牧甜从小在城里长大,能看到这般景色的机会并不多。
“好可爱啊。”牧甜指着鸭子,“好想抱一只回去养。”
“嗯。”迟芸帆有些心不在焉地应着,在木椅上坐下,望着那一排排低矮错落的房屋,忽然就想明白了许远航发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报告厅那次吗?
那时,她差点就要摔倒,是他接住了她,还碰到她的胸口……
“小帆儿?”
牧甜见她在发呆,调皮地伸手在她眼前晃了两下:“回神啦。”
“我们要不要下去走走?”
几乎同时,手机一震,是许远航的回复,明晃晃两个字就挂在屏幕上:“在哪”
“甜甜,”迟芸帆提议,“我们再坐一会儿吧。”
“行啊。”牧甜没意见,又跑到一边去看鸭子了。
迟芸帆直接给他回了个定位。
许远航:“相片照得不错。”
“只是,我不需要桃花。”
“我有你就行了。”
迟芸帆问:“第一次?”
许远航故意曲解她的意思:“什么时候来拿?”
嗯???
“你不是想要我的第一次吗?”
“随时做好准备。”
迟芸帆:“……”没办法聊下去了。
接着,许远航又向她报备今天的行程:“和大壮小白在电玩城,晚上去吃火锅,放心,不吃肉,也不喝酒。”
最后一条,才是正正当当的回应:“是。”
确实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对她有感觉了,只是当时没有察觉那就是所谓的喜欢。男人都是视觉动物,或许不排除见色起意的成分,但随着后来接触的加深,他对她的关注和在意程度也超乎想象,自然而然地一步步深陷了。
风吹得亭子旁的竹林簌簌作响,鸟声清脆,迟芸帆循声看过去,眸底盛着光亮和一片盎然绿意,她的唇角怎么都控制不住地弯起来。
原来是一见钟情啊。
“小帆儿,”牧甜不经意间看到她笑得春心荡漾的模样,连风景都顾不上看了,连忙凑过去,“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迟芸帆赧然地点点头:“是啊。”
“我就知道!”
牧甜从她爸那儿听说叶迟两家在接触的事,想当然地就以为和迟芸帆交往的男生是叶景然,不免八卦丛生:“那位叶家少爷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
迟芸帆面露疑惑,怎么突然就提起叶景然了,和他有什么关系吗?
牧甜惊讶极了:“你不是和叶景然谈恋爱?!”
从迟芸帆的表情中她已经知道了答案:“那你……和谁?”
迟芸帆抿唇笑笑,声调不自觉地带上了甜蜜的意味:“许远航。”
“谁?”牧甜忍不住尖叫,“许远航?!”